《富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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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家女-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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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这个“庞大”的数目仍是吓到了康恕馀:
  “七……千元?全台中市有哪一家乾洗店贵成这样子的?”
  “不是的。因为我的裙子在洗不掉污泥的情况下,已经算报销了,我只让你付三分之一的钱而已。剩下的买衣钱,我会努力打工赚外快凑齐的——啊,对了,你们工地需不需要假日女工?我一天一千五就可以了。”说到最后忍不住力荐自己头好壮壮的身体,以谋取更多当女工的议价空间。
  “对不起,我们很少用女工,因为都是粗重的工作,让女人做太辛苦——““那根本是性别歧视!你不知道男女平等的时代已经来了吗?”
  “对,但女人口中的男女平等向来用在占便宜上头,不会有你这种硬找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来加身。”实在是个怪女人,每一次见面都忍不住要为她的“怪”而赞叹一次。
  也许因为这样,所以印象益加深刻?
  对避女祸唯恐不及的他而言,确实是人不可思议的事了。如果他一再一再地“深刻”下去的话。
  “不管啦,有打工的机会知会我一下,喏,这是我的地址、电话,上面还有我邮局的帐户,你有钱时记得汇七千元给我。”也不过在他转念间,她便已抄好一切资料塞在他污泥的大手上,很宽容地不强求他马上给钱,因为这位钞票男看起来一副随时都很穷的样子,让她起了恻隐之心。
  但是,七千元还是得向他要就是了。
  “好喽!我赶时间,下回见。”
  他甚至还来不及道再见,便看她往大马路走去,穿过马路,经过公车站牌、计程车招呼站……一直一直往远方走去,然后一个诡异的想法浮上康恕馀的脑海她不会是打算一路走回家吧?
  在不能解释的某种动念驱使他,他快速地回到工地,跨上了他的中古机车,追赶上那位已经走了一千公尺左右的怪小姐。
  “你不搭公车?”
  富蓣吓了一跳,直接地回答:“不行哪,要省下不必要花的钱买衣服。十五元也是钱。
  没关系,我走二十五分钟就到了。”
  “你的薪水真的少到连一件好一点的衣服也买不起吗?”
  “薪水不是赚来花的,打零工的钱方可以。”她瞪大眼地伸张这个观念。
  这辈子还没有机会表现出一连串张口结舌的动作,并且在同一天之内。
  这个女子当真以为人生以赚钱为目的,然后奉“守财奴”为最高遵行原则吗?
  一时之间,他竟说不出话,啧嚅了下,才道:
  “我送你回家吧。”
  “不收钱?而且你顺路?”她双眼为之一亮地问。
  “是。上来吧,富小姐。”
  虽然很疑惑他口气中充满了叹息,但她很乐意有这种顺风车可以搭。跨上去坐好之后,机车很遵守速限的规定,一路御风而行。
  有机车实在很方便,但买一辆要四、五万元哩,可能要努力打工两年才能存到这笔款项。太遥远了,不敢多想,而且买机车之后需要油钱、要牌照税、要杂七杂八的税费……结算下来有点坑人,所以不打算买。
  哎,但乘着凉风的感觉实在很好。
  会不会这种好心情的来由之一,便是有这钞票男相伴呢?哎,管他的,总而言之,今天的下班时刻显得相当宜人。笑意占满唇角,忍不住的,她悄悄将脸颊贴在他身后,感受一种莫名潮涌而来的悸动。
  悠悠地,美丽的预感无声无息地凝结成一株含苞的花,只待有情人来撷取……并且让它绽放。
  ——————————※——————————※
  因为没碰触过爱情,所以不知道爱情莅临时该怎么去察觉那即是爱情的起始。
  富蓣二十七年来的生命中只有一个字——“钱”,她至高的伟大想望当然是当一个举世无双的大富婆。她长相中上,因此总不免在求学过程中飞来几只苍蝇、蜜蜂绕着她转,不能说是没人追的,只是她毫无理解的慧心,让那些嗡嗡叫的家伙们一一铩羽而归。
  您能叫一个从不期待爱情、满脑子铜臭的女人对爱情这门课程体会出什么了不得的结论?
  她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但倒是明白自己这辈子第一个有好印象的外人即是康恕馀——因为他给了她相同于见到钞票的感动。
  很奇怪,把一个穷得半死的男人看得与钞票相同有身价?万万不能理解的同时,倒也不太挣扎,直接认命。可是若要问她认命之后的步骤呢?她绝对会不负众望地回应以一头雾水的问号表情。
  天晓得正常的后续动作该有什么?问老天比较快啦!
  至于富蔷二十四年的生命就更加乏善可陈了。
  她没有其姊的攒钱本事,也没养成精悍性格。这其实挺正常,长女与次女之间会奠定的性向人格向来世所皆知的大不相同。加上有女暴君阿姊的管教,她向来略嫌无主见,并且永难有涉世过深,成为老油条气候的一天。
  她不大会赚钱,但相当节俭;每天上班下班、打零工,便是过了快乐的一天。不敢妄想当富婆,但期望自己年老时不会成为街头流浪婆,至少要有优渥的钱财可以安度馀生。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美丽的将来打算。
  稍微强过其姊一点的,便是她大学时浅浅地与几个人走过一阵子;但都阵亡在她忙着打工、没空约会。结果到最后,并不算她有谈过恋爱。
  啊!真怀念大学时期有人贡献免费午餐的好时光。
  今儿个是周日,她们富家两姊妹窝在小套房努力地做塑胶花。富蓣打听到这种一朵五角,比丝袜花好赚,所以向厂方要来这份新差事埋头苦干。
  原本已经够局促的空间顿时不见人立足之地,姊妹俩缩在床上努力不懈。
  “阿姊,肚子有点饿哩。”中午十二点了,富蔷丢开完成的花,为自己的胃争取应有的权利。
  “那你去巷口买东西吃。看在我们今天很辛苦的分上,我们吃肉燥饭加一颗卤蛋。记得,附汤是免费的,多捞几包回来,晚上可以用来煮面。”
  “好,那我下去买。”拎了小钱包,富蔷立即下楼去也。可见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不过她并没有如愿奔到自助餐店,因为在楼下被不良中年叔叔给堵住了。
  还有谁?陈善茗喽!
  非常有智慧的,这位老兄在中午时分,拎着令人垂涎三尺的披萨,引诱小美人的馋虫。
  “午安,小蔷,肚子饿吗?”
  “饿。”她闻到食物香早已神智不清了,哪里还会想到这人是不可以理会的。
  “来,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冷气不错,大热天的在冷气房吃热呼呼的披萨才过瘾。”不由分说,牵着小美人的小手,往他未熄火的富豪轿车内,享受起美食来了。
  可以料见,接下来半天时光,富蔷是不会有买便当回套房的机会了,因为陈大帅哥可不会请吃一顿午餐就作罢,让人给打发走。
  他接下来要约会哩。
  富豪轿车开走不到三分钟,一辆中古机车缓缓停在富氏姊妹花所居住的大楼外边。正是那位周日前往自助餐店当临时外送人员的康恕馀。
  中午时刻,他送完了所有外送,但袋子中还有一个特制大饭盒是老板为他准备的;自助餐店最多的自是饭与菜,老板岂会吝于给他免费的午餐。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停在这儿,也许是他最后一个客人是住在这附近,致使他忍不住想到她
  不是想到她有多好看或多奇怪,而是想到她那么苛待自己的人,会不会因为今天不必上班就省下吃饭的钱?因为她似乎说过“一日不工作,一日不吃食”之类的话,感觉有点恐怖,她不会连饭钱也省下了吧?
  忍不住的,他停好机车,控制不了自己往上走去的脚步,根据地址来到了她住的门牌前,便不犹豫地按下电铃。
  “终于回来了——”饿得双颊凹陷的富蓣一打开门就发牢骚,但却没机会念更多经来荼毒人,反而张大嘴巴楞到不能成言。他……他……钞票男!
  “我……给你送便当。”他笑得第月面章腆。
  从他沉甸甸的手势不难看出来那是一份很超量的便当盒。死富蔷不会给她订了回来,会不会是……什么一两百元的吃食吧?不对,即使富蔷会忍痛买这么大的便当,也不可能让人送回来,会不会是……
  她小心地问:
  “康先生,您假日时都兼差当推销员吗?我是不介意啦,可是如果要我买的话,可能必须打六折才行。”多么勤劳的男人呀,一定也与她一样,为七千元的裙子赔偿费努力着。
  “不是的,这饭盒是自助餐店老板给我的,我想你可能还没吃,所以拿来送你吃。”也许是愈来愈习惯她奇怪的关系,对她种种反应已能平常心以对,搞不好再过几次就能将她的反应料了个十成十。
  给她吃?送给她耶!?
  “为什么?”双手自动地接过超大饭盒,以重量来猜测,吃到晚上连带当宵夜都没问题。只不过白占人便宜不是她允许自己做的事;嗜贪小便宜不代表愿意白占人便宜。
  康恕馀发现自己似乎能理解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不自觉的,向来淡然的表情浮上笑意,柔化了他刚硬的线条。回道:“不为什么,因为没见过你这种人。”
  他是在夸奖她,还是侮辱她?
  “我姑且当成好话。对了,如果我收下便当,是不是代表你要饿肚子?”
  不自觉地抚向空腹,他道:
  “没关系,店里应该还有剩饭。”
  这男人也奇怪得很。不过富蓣自是不会允许这人回去以剩渣果腹,当下便将门板拉到全开,道:
  “不如我们一起用饭好了,我吃不完这么多。请进。”
  望着填满小套房的杂物已多到无人立足之地,就算康恕馀决定进入,还真是不得其法哩!于是他仍是立在门外,
  富蓣似乎终于也发现了这个难题,将便当搁在一边,抱了两个大纸箱丢上床,立即腾出了一坪大的空间,再丢来两只坐垫,便是克难待客处了。
  “来,进来呀。”向他招呼着,双手也没停下来,找来碗盘将便当的饭菜分成两大盘。
  可怜的两只胃袋即将得到抚慰。
  康恕馀先压下满肚子的疑问,与她相同地埋头苦吃。辛苦了大半天的人,吃起来特别感到香甜。虽然他还搞不清楚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也不太明白此刻怎么会与他向来避之唯恐不及的女性一起吃饭。
  太奇怪了。
  然而奇怪的女人引发他奇怪的心情,在负负得正的原理下,是不是反而显得再正常不过?
  他得想一想。

 


第5章

 
  虽然出生在中等富裕的家庭,但陈善茗可以说是白手起家。
  以台湾每十五分钟就有一对夫妻离婚的情况而言,他的父母离异并且各自有家庭也不是太稀奇的事。倒也无须去混太保、吸毒什么的来举证破碎家庭对青少年造成多么大的心理伤害;那是不成熟的小毛头在藉题发挥,有志向的人不屑为之。
  而,成熟的离婚夫妻,在共同有孩子的情况下,自然要保持基本程度的友好与沟通,以期能共同为孩子建立健全的心智与成熟的处世观。身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当一个家庭分裂成两个家庭之后,陈善茗反而多了两个长辈。逢年过节时,两方家庭都抢着要他过去参与盛会,体会家庭的温暖,不过他大多没空就是只因为陈善茗打六岁上小学起直到现在,桃花运旺盛得不得了,男女性皆欢迎这位长袖善舞、虽然很花——但花得很有格调的奇男子。父母亲长在他心目中不曾占过重要的地位;亦父母亦朋友的相处方式令他感到自由,才是他重视的。
  白手起家,享受的是一步一步堆砌成功的感觉,哪里会允许父母双手捧来几千万要给他使用。这一点倒是令他父母皆十分不谅解。
  三十二岁了,长年忙于事业与韵事,对“婚姻”这两个字其实陌生得很;也亏得父母离异,让他不必天天被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迂腐大道理。
  这厢呢,父亲与方姨除了有一个八岁的儿子之外,另一位三年前意外怀有的小女儿正令两位中年人忙得不可开交。
  而那厢,施叔原有的两名女儿之外,又与他母亲收养了两名身心受创的原住民少女那是三年前身为某警察局长的施叔破获一地下卖淫集团所救的两名十一岁雏妓,因举目无亲,又不能送她们回邪恶亲戚的手中等再次被卖,自然收容回家。目前忙着辅导她们重新进入社会、遗忘不堪过往,基本上也不大有机会叨念陈善茗的“高龄不娶”。
  很多女人喜欢他,但他是个极挑剔的男人,非美女不追,而“美女”的标准向来才貌兼备才算美女。
  肤浅女子或言语乏味的女子就算比西施美,他可是不迫的。大概也因为这种原则的确立,致使他很少在交往过程中遇到什么麻烦:即使交往,也不轻易与女人上床,勿宁说他享受的是性灵上的美丽胜过肉体上短暂却空虚的欢愉。一旦沾上肉体牵扯,若是分手,总难脱离怨憎收场。因为他很谨慎,风流而不下流。
  今天他来到了母亲的家,但绝非来尽孝道的,而是因为某位他欣赏的女子正巧今天要来为少女们做心理治疗。
  此刻,他晃进了客厅,继妹施韵韵正与基金会的辅导员袁静茹聊着女孩子们的进展,而他使倚在酒柜旁笑看着那两位出色的时代女性。
  不可否认聪慧的女性永远要命地吸引人,也一向是他追求的指标。那就不得不令他费解自己逗富蔷那小女生欲罢不能的奇特状况。
  很难不比较的,真的是南北两极的差异。以往他绝不沾染那种清纯天真的丫头,是十分明白一旦逗得人心动之后,不交付真心恐怕会伤害人家心灵太重,反而与时代女性做成熟理智的交往较无负担,也没有欺骗人心的嫌疑。
  那么他拼命逗弄富蔷的后果会是他愿意承担的吗?
  理不清心绪,所以前来与他欣赏的女子之一约会,眼前他并不想思考太严重的问题。
  反正,八字又还没有一撇。
  “哥,怎么站在那边发呆?”施韵韵偕同袁静茹走了过来。
  “嗨,陈先生,好久不见。”落落大方地伸出纤手,柔美中带坚毅的面孔扬着自信的笑容。
  “是。你依然与一个月前同样的美丽。”他握了下,顺道引她们两人到沙发前落座。
  仆人立即奉来茶水。施家能有这种风光,除了他母亲凌秀枫这位女强人的努力之外,两位在传播界发展得有声有色的女巾帼占的功劳也不小。
  “哥,近来没听到什么绯闻,是你『暗坎』了起来,还是真的收敛狼爪了?”施韵韵打趣地问。
  “有暗坎,也有收敛。你不知道全台湾的经济都不见起色吗?”他夸张地挥了挥手:”
  以前一个月至少要送出五十束花,现在比较节俭,改为四十九束。”
  “就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一束是静茹的?”施韵韵又问,一点都没有浪费自己广播名嘴的天赋。
  “你为什么不去当记者算了?”
  “谁叫你三年前每天送我花,直到发现我是你妹妹之后,连一束杂草也不曾再送过我。
  “
  “我怎么会知道出一趟国门,丑小鸭会变天鹅?也许你可以告诉我哪一家的整型手术不错——哎唷!”
  “嘿!这就是我不再送花的原因了,我不追求母夜叉的。”不再理会继妹的耍嘴皮,他笑望袁静茹:“袁小姐,我有这个荣幸请你一起用晚饭吗?”
  万无一失的帅哥笑脸展现,就等着美人惠赐一个颔首与笑脸。
  袁静茹看了下手表,以平复自己忽而转快的心跳,一会才道:“等会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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