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在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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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魄在天(完)-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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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知否问否

  萧辰正要随着司马扬走,迎面正撞上大包小包抱了满怀的岳恒。
  “这个大包袱里的都是给师父的,小五,快来替我接着。”他卸下两三个包袱给李栩,“马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大哥,二哥又不走了。”李栩闷声道。
  “……”
  岳恒愣住,转头先盯了一眼司马扬,才转向萧辰问道:“辰儿,怎么了?”
  “大哥,回头我再与你解释,现下我与司马伯父有事要谈,先行一步。”
  萧辰也不多解释,转身便与司马扬一同出了偏堂。
  他们的身影转瞬消失在门口,岳恒放下其余包袱,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小五,到底怎么回事?”
  李栩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敢说:“二哥不让我说,你还是回头自己问他,免得我挨骂。”他拾掇了几个包袱,或抱或拎,满满当当的,“……阿猫,咱们还是先回院子里去吧。”
  白盈玉什么都没说,拿了自己的包袱,默默地走了出去,倒还走到李栩的前头去了。
  长呼口气,李栩朝岳恒与祁无刀歉然一笑,快步追了出去。
  厅中仅仅留下祁无刀和岳恒二人。
  “你可知道是为了何事?”岳恒问祁无刀。
  祁无刀摇摇头:“我不知道,舅舅急匆匆进来和你二师弟说了一会儿话,你二师弟就决定不走了,看他脸色,大概是件极为难的事情。我想着,说不定和阿猫姑娘有些关系,你五师弟瞧她的神色有些古怪。”
  岳恒皱眉半晌,暗忖:难道是和她爹有关系?千万别查出让人寒心的事情才好。
  “怎么了?”祁无刀问道。
  他抬头望向祁无刀,苦笑道,“我原想让他们赶紧走,可谁想到你舅舅……”
  “放心吧,你二师弟是聪明人,他会知道该怎么处理妥当。”祁无刀抿抿嘴,笑瞥他一眼,“你以为他们都像你似的,这么死心眼,不知变通么?”
  “我,我有吗……”
  祁无刀只看着他,笑吟吟的。
  岳恒不知所措地挠挠头,跟着嘿嘿傻笑。
  随着司马扬一直走到湖心亭中,尽管一再按捺,萧辰也已经是忍不住了,还未坐下便冲口问出:“伯父,您方才说可能是白宝震,您究竟为何觉得是他?”
  “你可知道,白宝震为何而死?”司马扬问他。
  萧辰点下头:“江南贪墨案。”
  “不错,白宝震可以说是江南贪墨案中死的第一人,因为包拯最先要查的人就是他,所以他被杀了。”
  萧辰仍是不解。
  司马扬循循善诱:“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包拯最先要查的人是他?肯定是因为有人把消息透露给了包拯,让他去查白宝震。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那个卫太监。白宝震如他所愿死了,不管是被杀的,还是被斩的,终归是死了。所以,他才会告诉你,他已经替你报了仇。”
  听罢,萧辰思索片刻,摇头道:“伯父,江南贪墨案牵扯甚大,白宝震贪墨银两也不少,恨他的人定然不在少数,这个人并不一定是卫伯父。”
  “我知道,我已经派人去查此事,看卫太监与开封府究竟有没有过联系。咱们先不说这个,还有另外一层,是当年你爹爹问斩之后的事,白宝震埋了你爹之后,便改名换姓,不过两年光景,他便参加了殿试,虽不是前三甲,可榜上有名,之后他便被派往扬州地界的一个小县城,三年后任满,就又被升了通判,此后官运颇顺,一直到他出任姑苏织造。”
  “他既是自幼跟在我爹爹身边,耳濡目染,胸有才学,并不足为怪。”萧辰淡淡道。
  司马扬点头:“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对都督情深意重,在我面前,每每提起都督,他都哽咽难言,我便一直当他对都督忠心耿耿,从未疑心到他身上去。后来又看他做人颇为圆滑,对上级迎来送往,周周道道,深谙为官之道,所以看他官升得顺,便也未深想。”
  知道他马上就要说到“但是”,故而萧辰也不言语,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但是今日,我一想到可能是他,再复看这些事情,立时觉得疑点重重。他中了榜,我可以当他是运气好,可要从一任知县直接升任通判,这可是连跳三级,一来他须得有靠山,二来他须得有银子。”司马扬语气放重,“你想想,他的靠山会是谁?他的银子又从何而来?”
  萧辰并不愿去想,却又被逼着不得不去想,过了半晌,才道:“银子不稀奇,他既然当了知县,搜刮些民脂民膏,也是有的。”
  司马扬冷哼着摇头:“那么小的一个县,他就是把全县老百姓都榨干了,也刮不出什么油水。我猜想着,说不定当年他就曾经私吞了你爹爹的一部分财物,偷偷藏了起来。”
  “伯父,您与白宝震以前是知交好友,为何要这般猜度他?”萧辰情绪不稳,即使明知司马扬是长辈,还是说了重话,“您所说的这些,全是您自己臆想出来的,根本毫无实证可查。况且白宝震已死,这般去猜度一个无法开口辩解之人,未免有失厚道吧。”
  “你……我……”
  萧辰语气虽淡,句句话却都能砸死人,司马扬被他说得差点噎住,一时也无从反驳。
  “我知道您对当年之事始终耿耿于怀,但正因如此,所以更不能如此草率定论。”萧辰接着道。
  “我草率?好好好……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过几日你就会知道我是不是草率。”司马扬也恼了,“我只问你,难道你对白宝震就没有半点疑心?”
  湖面上的风从萧辰身遭卷过,冷得彻骨透心,他失明的双目定定看着湖水,没有回答司马扬的话。
  本以为白盈玉一定会因为好奇而追问自己,回东篱院的一路上李栩都提心吊胆的,可出乎他意料的却是,白盈玉什么都没问,非但如此,她甚至连话都不说了。倒弄得李栩不禁要猜度,是不是她也听见了什么?
  一回到院子里,白盈玉就躲进了自己屋里,再也没露过面。
  萧辰回来时,李栩已经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踱了百来趟,见到二哥急急扑上去,把他扯进屋来。
  “二哥,到底怎么回事?白宝震真是害二爹的凶手么?那阿猫怎么办?你会不会要杀她报仇……”他迫不及待地把满脑袋的问题一骨碌全倒出来。
  萧辰打断他,淡淡问道:“阿猫呢?”
  “在她房里呢,一直没出来。”
  “你告诉她了?”
  “没有。”
  “她没问?”
  “没有,不过……”李栩语气迟疑。
  萧辰不耐道:“快说!”
  “我觉得她好像知道点什么了,回来的路上我看她就不太对劲……二哥,我没告诉她,真没有,我觉得这事不会是真的,告诉她不是害她瞎想么。”
  萧辰想了一瞬,吩咐李栩道:“你去把阿猫叫来。”
  “嗯……”李栩先应了,却不抬脚,追问道,“二哥,白宝震真是害二爹的凶手么?司马扬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
  “……那你跟阿猫说什么?”
  “……”萧辰暗叹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她来做什么,也许他只是需要听见她的声音来知晓她是否真的不对劲,“行了,你快去吧,啰嗦什么。”
  李栩只得往外头走,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犹豫道:“二哥,我看,还是别告诉她得好。”
  “我心里有数,你叫她过来就是。”
  萧辰倦倦地揉揉额角,他又何尝想告诉她。
  李栩方才去了,一会儿便复转回来。萧辰能听见跟在师弟身后那个轻轻软软的脚步声,那瞬,他突然有个念头:他想看见她的模样……
  他只知道她本就偏瘦,这一路折腾过来,又瘦了些。
  他猜想她委屈时会颦着眉,可他却看不见那双秀眉下的双目是怎样注视着他。
  “萧二哥,你找我?”白盈玉的语气中透着丝认命的绝望。
  “嗯。”
  萧辰应了之后半晌未语,白盈玉就这么定定地望着他,李栩在旁干着急又使不上劲,只得使劲掰着桌子角,几乎把漆面蹭掉一层。
  良久,萧辰才道:“我不让小五说,是因为事情未有定论之前,怕令你胡思乱想。你若是觉得不痛快,心里头难受,那就问吧。”
  “你既然不愿我知道,我不问。”她轻声道,顿了一会儿,“你若有事要问我,也不必顾忌,尽管问便是,无论何事我都不会瞒你。”
  听她这么说,萧辰只觉得愈加气闷:“你觉得我该问什么事?”
  “比方说,我爹的事。”她静静道,“你就没有话要问我么?”
  闻言,萧辰叹道:“你还是知道……你听见我和司马扬的谈话了?”
  “没有,我是猜出来的。”
  李栩奇道:“阿猫,你怎么猜出来的?我可连话都没和你说呀。”
  白盈玉沉默不语。
  “也许,她早就这么想过,在司马扬告诉我之前就想过。”萧辰淡淡道。
  李栩吃惊地望向白盈玉:“阿猫,你也这么想?”
  白盈玉垂着头坐着,并不反驳萧辰的话。
  风自窗外刮过,哗得一下未关好的窗子吹开,小玉喵呜喵呜地叫着,爪子攀在窗框上,小小的身子爬上来,宝石般眼睛骨碌骨碌注视着屋内的人们。

  第五十二章 小鹅卵石

  风刮进屋里,李栩忙抱过小猫,复把窗子关好,转回头看他二人皆不说话,心下着急,遂道:“二哥,后来司马扬又说了什么?”
  “他说什么无关紧要,是这件事完全是他自己的猜测,根本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萧辰淡淡道,“而且,我也并不相信白宝震会是害爹爹的人。”
  闻言,白盈玉只觉胸中热流上涌,她紧紧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为……为什么……你不相信?”
  萧辰叹道:“我虽然未见过你爹,但也听你说过。你娘原本只是个丫鬟,你爹当官之后对她不离不弃,病时又细心照料,足可见你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李栩喜得在旁补道:“就是,就是……”
  “你,真的这么想?”
  白盈玉不知何时抬起头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萧辰。
  萧辰缓缓点头:“嗯。”
  随着他的点头,她的泪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她慌忙用袖子拭去,勉强哽咽道:“你不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吧?”
  未等萧辰开口,李栩已经抢先笑道:“阿猫,你别傻了!我二哥什么时候安慰过人,他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安慰人。”
  没理李栩,萧辰淡淡道:“我实话实说而已,随你怎么想吧。”
  白盈玉咬着嘴唇微笑,真相虽然仍是扑朔迷离,但知道他能这般想,她自是再欢喜不过。
  “二哥,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走吧。留在这里,总觉得那个司马扬挺碍眼的,天天盯着人,烦也让他烦死了。”李栩道。
  “对司马伯父,不可不敬。”萧辰薄责李栩,“他是对爹爹有情有义,所以才觉得自己负有责任,否则,你觉得谁愿意搭理我这个瞎子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他也太那……什么……”李栩挠头,“二哥,我们到底走还是不走?”
  萧辰沉默了半晌,才道:“暂且不走,他说他已经派了人去查证据,让我略等些时日……”
  原来他仍是有怀疑,白盈玉原本唇边的笑意消失无影,心慢慢往下沉去。
  “……我料他也查不出什么真凭实据来,只是等些时日,让他自行罢手,那时候我们才能有真正清净。不然按他的脾气,只怕我们回了山上,也不得安宁。”萧辰转向白盈玉的方向,直截了当问道,“你是不是以为是我自己在怀疑?所以要等证据?”
  “……我……没有……”正自黯然,猛然被他问到头上,白盈玉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萧辰哼了一声,虽未多言,但显然是认定她是这么想的。
  李栩顺着萧辰的意思一想,觉得也对,遂附和道:“这样也好,等那司马扬没辙,阿猫你不也能放心了么?”
  白盈玉苦笑,沉默了一会,抬头轻声问道:“萧二哥,李五哥……万一,我是说万一,到时候真的查出来我爹爹就是害了萧都督的人,你们会憎恶我么?”
  李栩楞了楞,他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萧辰却即刻道:“不会。”
  “多谢。”白盈玉勉强自己微微一笑,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果然未再说什么,脚步细细,直通往院对面的屋子,然后是开门复关门的吱嘎声。
  确定她已经进入屋,不会听见这边的声音,李栩才小心翼翼问道:“二哥,你真的不会恨她?”
  萧辰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说不会这两个字,还说得那么干脆。”
  “除了这两个字,你说其他的,或是不说,都会让她伤心。”萧辰捏捏眉心,疲倦道,“你也回去吧,我想静静歇会儿。”
  “哦……”李栩只得依言替他关好门离去。
  萧辰走到床边,刚欲躺上去,手便触到了某种毛绒绒的东西,不由哑然失笑。原来小玉这猫儿,竟不知道何时又溜到了他的床上,正呼噜呼噜地睡着呢。
  抚摩着它起伏绵软的小身子,他半靠在床上,暂且放下心事,也合目休息。
  如此一等便是十几日,对于白盈玉来说,日日都过得甚是磨人。与她有相同感觉的是司马扬,他一天要催问几次,是否有他的来信,若是没有,便要大骂派去办事的人蠢笨无能,时而也常迁怒旁人。
  这个旁人,首当其冲的便是司马岱。
  被父亲一天三骂的日子过下来,天工山庄便是人间仙境,司马岱也不愿再呆下去了,遂说记挂着家中娘亲,主动提出要回洛阳家中。
  司马扬连头都懒得点,只摆了摆手,就让司马岱滚回家去。
  其间,司马扬倒是也接过几封来信,可信中消息皆不甚有用,弄得他十分懊恼。李栩看在眼中,忙偷着去告诉萧辰,萧辰也只是淡淡一笑。
  “再等三日,若是仍无消息,咱们就回去。”萧辰道。
  李栩皱眉道:“司马扬要是还不肯让我们走呢?”
  “我们已经等了近二十日,够了,他再拦我们也没道理。”
  “是够了……”李栩凑到他耳旁道,“二哥,我瞧这些日子,阿猫眼神都不对了,好像都不敢看人。”
  看来她还是心事太重,萧辰怔了一会儿,道:“等离开这里,自然也就好了……罢了,你去跟她说,我们明日就走。”
  “明日就走!好好……我去告诉她,再告诉大哥一声去!”李栩欢喜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叩门,是送晚饭过来的丫鬟,因为用饭时常碰上司马扬,萧辰自己也有些烦了,故而晚饭并李栩和白盈玉的,便麻烦院内的丫鬟送到房中来。
  丫鬟们摆好饭菜,萧辰道过谢,她们便退了出去。
  此时李栩尚未回来,白盈玉想是还在房中,萧辰想去唤她,走了几步,已出了门口,突又停下脚步。石阶旁的花盆里铺了些鹅卵石,他摸了摸,拾了几粒在手上,略略掂了掂……
  屋内,白盈玉正低着头绣帕子,只听见门上“哐当”一声,比寻常敲门声要重了许多,立时抬起头来,微微吃了一惊。
  不过片刻,又是“哐当”一声。
  好像是被石粒砸的动静,她心中奇怪,东篱院中并无孩童,怎得会有人拿石块来砸她的门。
  她想的这会功夫,接二连三地又有石粒丢过来,逼得她不得不起身开门看个究竟。
  拉开门来,左右无人,她只看见萧辰立在小院对面,半靠着栏杆,微侧着耳朵,像是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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