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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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皇帝-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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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我说……咱们的娇娇去了宫里会不会哭闹?这一走,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岳乐抱起了女儿,像一位慈父似地亲着女儿的小脸。 
  “不要,不要!阿玛王胡子扎人!”阿娇被扎得叫了起来,脸直往岳乐的怀里钻。 
  “王爷,你怎么涂糊了呢?这是皇上对咱家的恩典呀,别人家想还想不到呢。”夫妻俩并肩往前走,后边跟着一群太监和使唤丫头。 
  “简亲王家两个,顺承郡王家一个,咱家一个,全都送到宫里由皇太后亲手抚养,将来长大了便得公主封号,食公主俸禄,这还不是天大的喜事?这一回阿娇可给咱府上增了光!”安王福晋说得眉飞色舞,身后低头跟着的侧福晋眼圈却红红的,她才是阿娇的生母,而安王福晋不过是阿娇的嫡母,嫡母可不是亲娘!看着阿娇一天天地长大,嘴巴甜甜的刚会说话,就要送进宫里,想见也见不着,做娘的能舍得吗? 
  “……再说,咱阿娇进了宫,你也好常常进宫去看看皇太后和皇上。你在朝中一向为人耿直,都说你是新派,可得罪了不少八旗王公呢。你就不能圆滑些?像简亲王那样?” 
  “好了,少啰嗦了。皇上圣明,我岳乐为人处事如何,皇上一眼就看得出来。要不,我能从郡王被封为亲王?知足吧。” 
  “倒也是的,皇恩浩荡,这日子过得可真滋润哪!”安王福晋舒心地笑了。 
  “当当当!”伴随着五风楼悠扬的晨钟,紫禁城那一重重沉重的宫门徐徐打开了,午门、天安门、正阳门乃至皇城四周的城门也应声而打开了。此时尚是黎明时分,东方瑰丽的朝霞将紫禁城装扮得像仙境一般的灿烂、迷人。 
  宫门、廊庞、过道两旁站着穿黄马褂的佩刀矢的侍卫,看这阵势,莫非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今天,少年天子顺治帝要在乾清门听政,乾清门外的玉墀上,铺着明黄色缎子绣着飞龙的御座已经设好,玉墀上铺着大红的毛毯,御座后有扇山水屏风,屏前竖着两柄崔金宝扇。御座前有香亭熏炉,香烟袅袅,缭绕在丹柱之间。宝座两侧的玉阶下八字排开摆着两列雕龙绣凤的座椅,这是为议政王大臣们预备的。 
  万事俱备,此时旭日东升,霞光万丈,给紫禁城披上了一层金光灿烂的外衣,太和殿、乾清宫沐浴在金色的霞光中。这是个崭新的、美好的一天。 
  “万—岁—驾—到!” 
  乾清门是后三宫的正门,座北朝南,门前是广场。此刻已经乌压压地跪满了一排排的满汉文武大臣,他们头上那红彤彤的顶戴在朝霞中熠熠生辉,十分醒目。 
  少年天子顺治身着朝冠朝服缓步走出了乾清门,他面色红润,身姿英挺,一双炯炯的眼睛扫着山呼万岁的臣子,不动声色。他那丰厚红润的嘴唇上已经蓄起了两敝浓黑的胡须,虽然很短,但却被修饰得很漂亮,这证明少年天子已然是个成熟的男子汉了,其实,他才二十岁,整整二十岁。 
  顺治那青春的步伐和帝王的威仪令群臣们不敢仰视,直到他坐进了御座中,将手一摆:“众卿家免礼平身!”台下的满汉大臣们再一次山呼万岁,之后才垂手站立,一动不动。 
  “万岁有旨,请议政王、贝勒入座!” 
  站在前排的十几位满洲议政王大臣闻听之后上前几步,行叩见大礼:“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议政王们坦然入座,分列在顺治的两侧。东首第一位是承泽亲王硕塞,他是当朝天子顺治的异母兄弟。在皇太极的十一个儿子里,活下来八个,而真正参与打天下立下军功的,便只有豪格和硕塞。硕塞是顺治的五哥,其生母是太宗侧妃叶赫那拉氏。按太祖诸子封爵之例,侧妃庶妃之子不得封和硕贝勒、和硕亲王,太祖之第七子阿巴泰,对建立金国、大清国以及入主中原,都立下了赫赫战功,但也只封至多罗郡王而已,其它如四子汤古代、六子塔拜、九子巴布泰、十一子巴布海等,仅分别封为辅国将军、镇国将军、辅国公等。到太宗去世前硕塞已有十四五岁,但却并未受封,直到顺治元年,由于满清入主中原,普天同庆,硕塞得以晋封为多罗郡王,在册文中还特别强调硕塞系帝之“庶兄”。然而到顺治八年福临一亲政,便立即晋封硕塞为和硕亲王,并且增注军功,此举已经打破了太祖太宗时的惯例,少年天子的用意很明显,他是想通过封授兄长及亲侄的方式,来增强自己的支柱。对此,朝臣中谁敢说个不字?自然,硕塞心里是有数的,当初皇兄对自己的册文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哩。册文中这样说: 
  “我军破流贼,灭明福王,平定河南江南时,尔同多罗豫郡王于潼关,破流贼李自成兵二十万,遂入潼关,得西安府,平定秦地,又定河南,克扬州府,渡扬子江,取江宁府。又追苏尼特部落腾机思时,闻腾机思在滚噶鲁台地方,尔同多罗豫郡王凡两夜三日追及之,俘获腾机思部落及其牲畜。喀尔喀部士谢图汗兵迎战于查济布喇克地方,尔率众列阵,大败彼兵。次日,硕雷汗兵迎战,复率众列阵,大败之。围困大同时,坚守汛地,贼兵有至者,辄同众挥兵杀败之。又贼众万余人入据代州关,尔与和硕端重亲王树梯攻克。又得胜路、助马路贼兵七千,去我三里许,立为两营,尔亲督战败之。尔原索多罗郡王,加恩封为和硕承泽亲王。” 
  身为和硕亲王的硕塞自然而然又成了议政王大臣之一。由于开国元帅功臣此时皆已离开人世,故此,三十多岁的硕塞成了议政王大臣里举足轻重的一位,主管兵部衙门,对顺治感恩戴德,忠贞不二。 
  西首第一个座位上座的是安亲王岳乐,其父是饶亲郡王阿巴泰——太祖的第七子。算起来,议政诸王大臣中,岳乐的年龄最长,已经四十六岁了,辈分最高,学问也数得上,为人处事老成持重,头脑十分冷静,一直是少年天子顺治的得力支柱,所以他坐上首,对于多半为后辈且又不学无术的诸王来说,是无人可及的,只除了紧贴着坐在岳乐下首的简亲王济尔度除外。 
  简亲王济度是郑亲王济尔哈朗的次子。说起来,郑王爷是大清的开国功臣,三朝元老和开国七大亲王之一,也是睿亲王多尔衮死时仅有的四位和硕亲王之一,其它三位,阿济格很快被擒捕,满达海缺乏果断,而多尼还年幼,毫无军功绩可言。这样一来,德高望重而又有拥戴之功的郑亲王自然而然、无可争议地高居请王之首,被八旗王公大臣视为左右政局的实权人物,争相依附和听命。而少年天子对郑亲王也十分感激和尊敬,特下谕宣布郑亲王年老,“一切朝贺、谢恩,悉免行礼”,这可是当时“皇父摄政王多尔衮”才能享受到的礼遇呀!不久,顺治又下谕加封和硕郑亲王为“叔和硕郑亲王”,并册文表其军政大功,册文说: 
  “我太祖武皇帝肇造鸿基,创业垂统,以贻子孙。太宗文皇帝继统,混一蒙古,平定朝鲜,疆圉式廓,勋业日隆。及龙驭上宾,宗室众兄弟乘国有丧,肆行作乱,窥窃大宝,当时尔与两旗大臣坚持一心,翊戴朕躬,以定国难。续领大军征明,遂取中后所,前屯位、中前所。又率大军征湖广时,闻山东曹县为众贼袭据,便道往剿,用红衣炮攻拔其城。又恢复湖广宝庆等四府八州四十四县,又遣发将士收服贵州省五府七县,败敌兵几六十四阵,诛伪王一、伪巡抚一、伪总兵十四,文武官四十一员,收降伪总兵一、大小伪官六十九员,遂定湖南。睿王心怀不轨,以尔同摄朝政,难以行私,不令辅治,无故罢为和硕亲王。及朕亲政后,知尔持心忠议,不改初志,故赐以金册金宝,封为叔和硕郑亲王。” 
  这一加封,使济尔哈朗成为有清一代惟一保持这一崇高尊号的“叔王”。因为,曾被立为太子的大贝勒代善,仅只被太宗封为“兄王”,顺治即位后并未加封为“伯王”;睿王多尔衮虽被尊为“皇公摄政王”,多择也加封为“叔王”,但皆非出自顺治的本意,故而他二人死后皆被削除了尊号,因此只有郑王济尔哈朗一人保持了“叔王”的荣誉称号。不仅如此,顺治还在一日之内加封其长子富尔敦为世子,二子济度为多罗简郡王,三子勒度为多罗敏郡王,这在当时是轰动朝野的惟一的特殊恩宠!郑亲王一门四王爷,是何等的显赫! 
  这一切,在济度的眼中认为都是应得的,退一步说,倘若没有父王济尔哈朗的拥立之功,倘若不是父王对幼主一贯的“持以忠义之心”,那么显然,坐在今天龙椅上的人早就不是顺治了。不久,在富尔敦去世之后,济度和勒度与父王一道成了议政王大臣,自然父王是议政王之首,而顺治对父王集众议奏之事,大多应允。不这样,顺治又能如何?他一个不谙政事的毛孩子懂得什么? 
  简郡王济度在顺治十四年承袭了父亲的亲王爵,改号简亲王,也已是位极人臣。然而,济度的心里总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满足,这其中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济度的血管里,流淌着老哈王努尔哈赤的热血、皇太极的雄心和父王济尔哈朗的忠诚,合成了马上得天下、马上治天下的伟大抱负!在他看来,在世的皇族亲王、郡王中,他济度论威望、论尊贵、论军功应在首位。难道不是吗?目前与顺治帝同辈的,只有简亲王、安亲王和信郡王三人了,信郡王多尼与天子顺治年纪相仿,论资历论军功都数不到他,至于安亲王岳乐又算得了什么?按辈分,他俩是兄弟;按位分,岳乐新进亲王,也不及自己。惟一的不足,是岳乐比自己年长几岁,但自己可是叔王济尔哈朗的世子呀! 
  合该济度与岳乐这对兄弟不那么友善,他二人一个喜欢韬一个爱骑射,话不投机半句多呗。这会儿,坐在西首的济度就怎么看岳乐觉得怎么不顺眼。岳乐的红宝石顶子朝冠在朝阳下发出了耀眼夺目的光芒,他眉头微蹙仿佛正在想着心事。奇怪,都这时候了,他脑子里还想着别的事?济度盯住了岳乐,真恨不得变成他肚里的蛔虫。 
  议政王大臣们依次坐定之后,这才发觉在玉阶上皇上御座的旁边太监又搬来了一把带着软垫的椅子,不消说,这自然是给汤若望这个外国老头预备的。 
  果然,少年天子发话了:“给汤玛法赐坐!” 
  人群之中的汤若望应声而出,叩头拜谢。看他的打扮和动作,朝袍朝靴朝珠,戴着红顶子,倒像是一位地道的中国人,而当他低头走上玉阶时,脑后拖着的却是一条金灿灿的长辫子。外表看来,汤望若从容镇定,其实内心里,这个金发红毛的洋鬼子却十分忐忑不安,很不是滋味。为什么?他这一坐,居然位居诸议政王大臣之上,与当朝天子并列,满族王公大臣岂不窝着火?每一回顺治给他赐了坐,就等于当众刮了满族王公大臣们的脸面,退朝之后等待汤若望的将是无数的白眼和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对满族王公大臣,汤若望有一种莫名的恐怖,因为他们之中已经有人扬言要毁教堂,取缔耶稣教!这可是汤若望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事业呀,为了这伟大而神圣的事业,汤若望咬着牙也得上台去坐呀,很明显,他汤若望一日不倒,耶稣教会在中国便可多收许多信徒,只要少年天子对自己的尊宠不变,那么耶稣教征服中国就大有希望,这可是东亚的一个超级大国呀,这么一来,他汤若望在上帝面前也会十分的自豪和骄傲! 
  想到这里,汤若望心里平静了些,侧身小心翼翼坐下了,目光无意中与议政王大臣鳌拜相遇,汤若望的心里一沉:鳌大人的目光十分不友善!上帝,我并没有妨碍他什么呀! 
  其实,汤若望还没发现,怒视他的人大有人在!站在顺治身后的红袍太监吴良辅和银袍将军耿昭忠此时正满怀敌意地注视着他。 
  其实,就人品和学识而论,汤若望都是一个值得人们敬佩的人物。高度人性化的基督教以及欧洲特有的和风细雨般的说教,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征服了在冷峻无情的宫廷中长大的当朝天子顺治。经过一番接触和调查,在确信汤若望的品行诚实、学识渊博而又颇有教养之后,顺治与汤若望这一老一少的感情已超出了君臣,甚至宛若父子了。由于太后的缘故,顺治尊称汤若望为玛法(爷爷),并与基督教结下了不解之缘。 
  说起来,顺治与汤若望的相识是由于孝庄太后胸前佩戴的十字架所引起的,虽然太后对基督教并不十分关心,她心中所有的只是儿子帝业之成败。然而有趣的事,十字架挂在孝庄太后那心不在焉的胸前,而基督教义却深深地渗透到了顺治的心坎里。自从结识了这位金发碧眼的洋老头之后,顺治从他身上发现了许多新的中国人身上未曾看到的东西:汤若望有渊博的学识,天文、地理、历史,似乎无所不精,此外他的身上还带着某种高贵的气质与品质——这难怪,汤若望原本就是一个贵族——以及脉脉的温情和执着的信念等等,都令少年天子耳目一新,如痴如狂。 
  强烈的好奇心与求知欲驱使顺治多次违背君臣之礼,在两年之内竟亲临教堂先后拜访过汤若望达二十四次之多!他们谈论天文、历法、自然和社会以及伦理、道德、宗教,君臣之间相对而坐,促膝谈心,十分随意。而按照当时的规定,凡是皇帝在臣僚或普通人家坐过的地方,都要盖上明黄色的绸布以示尊贵,而任何人都不可以再坐了。因此,汤若望有一次苦笑着问顺治:“尊敬的陛下,您已经坐过了这里所有可以坐的地方,那么以后我该坐在哪里呢?” 
  福临哈哈大笑:“汤玛法,你又何必学着他们那样拘于礼仪呢?咱们是朋友,这是你的教堂,你的书房,你的卧室,你是主人,愿意坐哪就坐哪儿好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呢?”这么一来,汤若望也乐了,白胡子笑得直颤。 
  当时,中国皇帝礼遇欧洲朋友的消息,通过邸报传遍了德国和欧洲。在欧洲的史料中曾有这样的记载: 
  “皇帝特别愿意与沙尔(即汤若望)讨论宗教问题。一次,皇帝嘱咐书记官把养生术、上帝的信条、恩典和‘十戒’等逐一记下来,……皇帝不管此时外边正刮大风,下令立即取来这些书籍,独自坐在一处僻静的书室里,整整读了一夜……在沙尔神父的住处,皇帝让他介绍跪凳和念珠的用法,而且询问了基督教规以及生活方式……圣诞节时,皇帝也饶有兴趣地来到教堂看马槽(耶稣诞生之处),并且观看了耶稣、玛丽亚、天使三位神王和牧民的像。” 
  有一次,顺治在万寿节的当天,突然当众宣布要在汤若望的住处大办酒宴,以致慌里慌张的汤若望感到措手不及,那一次的酒桌甚至摆到了教堂外的马路上! 
  做为一个拥有生杀大权的世界上大国的统治者,顺治帝有时候倍感孤独和无奈。他手下不乏阿谀奉承之徒,却难寻一位勇敢无私、不计名利的忠臣,最终让少年天子感到欣慰的是,他发现了钦天监正汤若望可以做他无私的顾问和朋友,他待人友善,循循善诱;他思路敏捷,敢于针砭时弊;他不计较个人得失,对官场的腐败十分反感……汤若望完全是一个自身清白、修持自谨而从无生活劣迹的人!起初,少年天子也曾有过怀疑,这位太过多情的福临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是事实:每每深夜,汤若望身边的侍从和助手们早已鼾声大作,进入了梦乡,而他却一直在祷告、看书或是写作。若不是事先派了心腹之人悄悄地监视着汤若望的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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