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危机 作者:[美] 詹姆斯·冈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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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危机 作者:[美] 詹姆斯·冈恩-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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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座超过一般水准的饭店,那么,客房浴室还应再设一个无门小隔间作为休息室。小隔间的对面应是一张调酒柜,桌上会放有一只塑料盆,里面可以装一些从宾馆大厅下面的机器里接通过来的冰水。此外,调酒柜上还会放有四只用聚乙烯包封的塑料杯。
  房间里的这个人本该对所有这一切都知道,但他却一无所知。相反,他先是坐在床边摇摆双腿,尔后把双臂高举过头。他的这些动作是一种因睡觉而肌肉绷紧之后的本能性肌肉松弛活动。他站立了起来。现在可以看出,他是个中等个,长相讨人喜欢,身材细瘦,但没什么特别英俊过人之处。他有一头棕色卷发,一双乌黑的眼睛,身上的皮肤均匀地晒成了棕褐色。带着新生婴儿天真无邪的专注目光,他朝四周注视了一番。接着,他的目光停落在粘贴在梳妆台镜子右边的一张白纸条上。他站着看那纸条,上面说:“读右边最上面抽屉里的那封信”。
  这个男人赤身裸体地站在镜子面前,低头看着那只抽屉,似乎不想把它打开。最终,他伸出手,拉了一下抽屉把手。抽屉里面斜放着一只白色的长信封,其左上角标有某一饭店的回信地址,男子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信封。打开信封后,他发现里面有两张饭店供应的信笺,上面写满了黑色手写体字。
  “你的名字叫比尔·约翰逊,”信笺上这样写道:“你刚使美国的太空计划避免了一场毁灭性打击,尽管你本人记不起这件事。你可以在报刊杂志上发现提及此事的有关政治决策,但你找不到任何有关你在此事上所起作用的报道。
  “之所以如此,有几种可能的解答,其中包括也许我在说谎,也许我自已被人骗了,也许我神经不正常了。但一个不容置疑的解释是,我告诉了你下列事实真相,而且你必须据此行动:你出生于未来,但未来的希望已消失殆尽;你受未来世界之托,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时空,为的是改变创造未来的事态发展。
  “我说的是真的吗?你唯一的证据是你预见事态结果的能力。你的这种能力显然是独一无二的。它给你以一种幻象,不是想像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因为未来是可以改变的;而是预示如果事态顺其自然发展的话,如果没有人采取行动的话,如果你不对事态发展进行干预的话,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每次你介入干预,不管它干预的方式和程度多么微妙,你都将改变未来,使它与你来自的那个未来不一样。你存在于这个时刻,又存在于这个时刻之外,同时又存在于未来。所以,每次变化都使你无法记住。
  “我是昨晚写这封信的,把我所知道的东西告诉你。几周之前,我以类似的方式了解了我自己,现在我如法炮制,把一切告诉你,因为我就是你,你我是同一个人,我们的这种做法并不是第一次,以前早已出现过多次……”
  信笺下具名:“比尔·约翰逊”。
  房间里的这个男人在书桌上找到一支笔,然后在信笺具名处下面写下了“比尔·约翰逊”五个字。这两个签名的笔迹看上去一模一样。随后,他拿起信笺走进浴室,把它撕碎后扔进抽水马桶,用水冲掉。他在浴室里冲了一个淋浴。他没有必要刮胡子,所以,浴后他在洗脸盆上的一只小塑料袋里取了一些卫生纸,走到了梳妆台前。梳妆台的抽屉是空的,但在梳妆台边的一只架子上搁着的人造皮箱子里,他找到了洗干净的内衣、内裤、此外,在壁橱里,还挂着一件衬衫、一件夹克衫和一条裤子。壁橱地板上还有一双棕色皮鞋。他于是穿上衣服和鞋子。
  在上衣口袋里,他发现一只皮夹子,里面装有143美元,一张威世信用卡,以及一张塑封面社会保险卡。信用卡和社会保险卡上印有“比尔·约翰逊”的名字。梳妆台上放着一些硬币,一把挂在饭店红塑料纪念章上的钥匙,和一把黑色小梳子。他把所有这些都放进裤子口袋里。
  最后,他转过身来对着放在角落里的那架电视机。宽大的电视机屏幕像一只大眼睛紧紧地注视着他。他于是走过去,在几个旋钮上转转拉拉,直到找到一个有节目的频道。不一会儿,新闻播音员的一张脸占据了电视屏幕的整个画面,只是偶尔才出现些新闻报道片和地图。播音员话音里流露出一种强行克制住的歇斯底里情绪,这种歇斯底里情绪贯穿这个播音员的整个播音过程,既没有间断,也没有变化。要说间断和变化的话,那只是在电视屏幕上出现其他记者的面孔、电视声道里传出其他记者的声音时才发生。但这些记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的面部表情和讲话声音同播音员一样看上去过于一本正经,听上去过于恐慌不安。
  约翰逊坐在床沿上看了半小时左右的电视,仔细地听着播出的消息,间或他的表情显示他所看到的东西似乎比电视屏幕所提供的画面要多。后来他把电视机关了,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他的箱子,朝房门口走去。在离开这间屋之前,他转身扫视了一下。除了那张他睡的床没整理好,另外一张床沿上留下了他身体的印迹外,这房间没留下任何他曾在这里逗留过的痕迹。而两张床上的痕迹不一会儿就会随着床单的调换而消失。
  他沿着铺有地毯的饭店走廊朝宽敞的饭店大厅走去,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听起来如同未来一样那么遥远。阳光通过远处的玻璃门斜射进来,但大厅大部分地方照不到阳光。大厅里放着不少椅子和沙发,天花板上布设的顶灯所流泻出来的柔和灯光,使原本空无一人的大厅看上去不那么空寂。
  大厅的前台,站着一位头发乌黑的服务员。他看上去正值参军年龄,此刻正在收听一只便携式收音机的新闻广播。“前苏联部队继续在前苏联阿什巴哈德市和阿富汗赫拉特市附近的伊朗边境上调集。美国总统已命令美国军队处于全面戒备状态。航空母舰特混舰队已从其太平洋基地出发,全速驶向阿拉伯海。与此同时,地中海舰队也已从它的意大利基地出航。不断有消息说,美国总统已数次用热线电话与莫斯科交谈,然而交谈的唯一结果是威胁的不断升级,而不是双方的和解……”
  约翰逊用饭店钥匙敲了一下服务台,服务员这才注意到约翰逊,于是抱歉地朝他笑了笑。“对不起,”他说,“这些日子人们很难有干活的心思。”
  “我知道。”
  “你是要结账离开吗?”
  “比尔·约翰逊。”他回答说。
  那位男服务员匆匆地翻看了一下一只金属公文柜,从中拿出一张账单,对约翰逊说:“你的账已结了”。
  “愿未来仁慈宽容。”约翰逊说。随后,他提起箱子,穿过大厅,走进外面眩目的阳光里。
  附近的机场里挤满了人。他们像刚被拉进网里的鱼一样,不安地走来跑去。排在每一家航空公司检票台前的队伍扭来弯去,运气好的队伍朝前移动得快些,而碰到麻烦问题或者麻烦乘客的队伍则移动缓慢。焦躁不安的人们于是不断地换队,朝移动得快的队伍上挤。
  约翰逊站在一条队伍里,耐心地排着,慢慢地跟着队伍向前缓缓移动。因为人头拥挤,乘客慢慢地移动到检票台前时,已像慢慢涌起的浪潮,直冲检票台。约翰逊接近检票台时,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叫喊声汇成一片片抗议声、请求声和愤怒声。排在约翰逊前面的一对男女花了很长时间与检票员论理,坚持说他们必须赶回家,因为他们的孩子在那里,他们一定要在炸弹扔下来之前把孩子们接出那个小镇,他们有飞机票,理应乘坐这次航班。检票员长着一头金发,一张圆圆的脸,忙得浑身直冒汗。处于别的情形下,他也许是个心情开朗、富有同情心的人。但在今天人声鼎沸、人群拥挤的情况下,他也难以控制自己了。他紧锁眉头,满头大汗,一串串汗珠顺着脸上的皱纹往下淌,滴到检票台上。尽管如此,他仍以平静但略带愤怒的口吻向乘客们进行解释,说军人乘客将优先考虑上机,因为政府已发出命令,召回正在休假的军人返回部队,同时还征召预备役军人迅速报到。考虑到这一原因,航空公司决定先安排军人和预备役军人乘坐飞机。
  约翰逊排到最前面时,把他的小箱子放下,轻声地说道:“这对我倒不错——一有航班去纽约就让我走。”说着,他把自己的信用卡递了过去。约翰逊平静的行动和话语像涂抹在伤口发炎处的第一层清凉剂一样,使检票台原先怒气冲天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检票员先是以怀疑的神情看了他一眼,但接着他的怒气便开始慢慢消失。他大声地笑了笑:“明天早上4点也许会有一次特别航班从这里飞往纽约。不然的话,要到明天夜晚我才能安排你上别的什么班机。”
  “随你怎么想办法安排,我在这里要等多久就等多久。”
  检票员又大声地笑了。“像您这样的顾客好打交道。您是……”边说着,他边看了看约翰逊递给他的信用卡,“……约翰逊先生,您知道,我们不接受信用卡。如果核炸弹扔过来的话,那就会产生电磁脉冲。这东西将使全国的所有电脑储存记录全部被消除。”
  “如果核炸弹扔下来的话,现金和支票也好不到哪里去”,约翰逊轻声轻气平和地回答道,“你应该像往常一样,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当灾难不会发生似的。这是我们避免灾难发生的唯一可行的做法。”
  检票员听了后沉思片刻。“对!”他说。约翰逊身后的队伍开始不安地动来动去,还有一些乘客朝自己的四周抱怨开来,说当其他人处于生死般忙乱之时,竟会有人把别人的生命当儿戏,与检票员闲聊起来。这些抱怨的人忘了,轮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会占用自认为必要长的时间。检票员敲打了几下电脑键盘,打出了一张付款单据,然后把机票和付款单据一并递给约翰逊。“问你吸烟还是不吸烟已没什么意义了。这类舒适的选择现在顾不上了。”检票员对约翰逊说。这时约翰逊正在付款单据上签名,同时又把他的信用卡取了回来。检票员又接着说:“也许这样做违章了,可谁会来检查呢?”
  约翰逊接过机票,提起箱子,转身离开检票台。“愿未来仁慈宽容。”他对检票员说。
  “是啊。”检票员回答道。说完后,检票员转过来去为下一个满脸绝望样子的乘客服务了。
  这天剩下的时间里,约翰逊除了上饭馆、去厕所和到喷嘴式饮水器那儿喝水外,一直待在候机厅,瞪大双眼注视着宽大玻璃窗外的机场跑道。约翰逊注视跑道的神情与他人不同。别人看跑道,像美洲黑羽椋鸟似的,睁大着他们发怒的眼睛,对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天空看;约翰逊看跑道,像戏院里看戏的老观众,对帷幕什么时候落下心里知道得一清二楚。
  机场上,一架架飞机像一只只伤残的信天翁滑行到一条条跑道的顶端,等待着起飞。它们先是等了几分钟,后因无法起飞而等了数小时。天空上有更多的飞机下降。这些正在降落的飞机下降时,先是起落架上的轮胎在宽敞的混凝土跑道上轻擦一下,然后发出一声轰鸣,把飞机的速度放慢,让它们慢慢转滑到均匀倾斜的跑道。待到飞机降得差不多后,排队等待起飞的第一架飞机就可以转向驶入起飞跑道。这时,它先是加快引擎速度,做好正式排队起飞的准备;然后,它滑入跑道,逐步加快滑行速度,待速度足够后便升起它那形状奇特的机头,冲向空中。刹那间,整个机身离开地面,庞然大物般的飞机慢慢升空,穿入云层。
  机场十分繁忙。有时一架飞机进港,一架飞机出港;有时两架飞机同时抵达,一架飞机离开;也有的时候两架飞机起飞,一架飞机降落。飞机进进出出、上上下下,给人一种连续不断、没完没了的感觉,看着看着使人不免昏昏欲睡。此刻的天空晴空万里,一片瓦蓝,好像千百年来天空从来就不曾想到过什么叫乌云、什么叫烟雾、什么叫空中飞鸟似的;好像天空自它产生之日后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下雨、什么叫下冰雹、什么叫下大雪似的。
  白天,候机厅里的人群东一堆、西一堆地聚在一起。他们把各自的行李堆放在身边,看上去如同一块块巨石。起初,他们围在一起交谈时情绪激动,后来,随着怒气慢慢的消退,他们的谈话流露出痛苦和恐惧。一些关注自我的人没有介入人群的交谈,而是蜷缩在自我营造的小天地里。他们有的在收听广播,有的坐在酒吧的电视机前看电视。这些在看电视的人两眼紧盯着电视屏幕,只是当说再来一杯酒时才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候机厅里的坐椅因人流剧增而紧缺起来,人们竞相争夺有限的坐位。没有争到坐位的人,或站着,或坐在自己的包上,或坐在能靠墙的地板上。候机厅里等候的人中有不少人还睡着了。
  这时,穿着咔叽军装、穿着蓝色和绿色军装的各军兵种部队排队进入机场的检票等候室。士兵、军官们四周站着,抽着香烟,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一会儿,有人来叫他们登机。他们于是鱼贯穿过装有金属探测器的门,径直朝等候他们的飞机走去。军人登机完毕后,普通乘客开始往登机检票口涌去。他们一只手高举着紧攥着的机票,另一只手提着手提箱。不过,除了为数不多的幸运者顺利登机外,大多数人被忙得汗流浃背的航空公司人员挡了回来。一些乘客泄气了,于是悻悻然地离开了检票口。但是,新来到机场的人总是超过离开的人,所以整个机场一直被挤得水泄不通。到了夜晚,一些乘客因放弃了那晚乘坐飞机的希望而离开机场,还有些乘客则由于劳累而打道回府或去附近的汽车旅馆投宿休息。这时,机场里的人逐渐少了一些。
  夜晚,候机大厅呈现出一种不同的景象。飞进飞出的飞机多了一份神秘,少了一份魅力。飞机来临前,只见一串照明灯打开,亮得像发怒的巨人的眼睛一样叫人无法朝它们看一眼,但飞机从哪里飞来,人们却不得而知。同样的道理,飞机升空后飞向哪里,人们也因天空一片漆黑而无法知道,唯一知道的是飞机起飞时所发出的一阵轰鸣声。白天,阳光穿过玻璃窗泻入候机厅,使大厅里面一片光明;夜晚,候机厅高高屋顶上的灯光尽管足以照亮大厅,但它们与太阳的自然光毕竟不是一回事。仍然滞留在机场里的人此刻互相走动,与不相识的人攀谈,彼此之间倾述心中的焦虑。
  人们谈论外来的进攻。尽管这种进攻尚不能确定,但谈起来不禁叫人毛骨悚然。人们互相坦言相告,为何远道而来,为何急需赶家,回到目的地后计划怎么做,怎样度过这次的核弹袭击,以及核弹袭击后如何生存下去。谈论过程中,没人提及投降的可能性,没人重复那类胆怯的言论,如说什么活着的羡慕死去的等。所有的人都确信,活着,哪怕只活几天或几小时,都是值得的。他们说所有这些好像主要是讲给那个有着一头棕色卷发的青年听的。他那一双乌黑眼睛透露出丰富的人生阅历的神色,与其年龄十分不称。他坐在那儿静静地听着。飞机起飞时的轰鸣声划破夜空,其隆隆回荡声像丛林中肉食野兽发出的吼叫声。此时此刻,这位年青人仔细地听着。机场顶部混凝土横梁上安装的灯光,下泻着微弱无力的光线。人们在这暗淡的光线下互诉衷肠,倾吐心中的秘密。此时此刻,这位年轻人听着。他坐在那儿听着,不作任何判断;他坐在那儿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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