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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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 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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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样是先前的府邸,照样是先前的厅堂,只是,除了老者和中年人之外,又多了几个年龄不一的人。唯一相同的是,这些人无一不是遍体绫罗绸缎,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之家。只是此时无一例外的,人人脸上都是忧心忡忡,甚至连气氛都是僵硬得可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便愤愤地骂道:“这帮进士居然油盐不进!不过是刚刚登科罢了,我们这些人当中,祖上哪个不是进士出身,哪里像那么,甫一登科就忘记了朝廷礼待士大夫的规矩,竟想从我们入手!什么方田法……”
“贾世兄慎言!”那人还未说完,便听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朝廷法度岂容我们轻易置疑,各位不要忘了当初王荆公时的往事!那时有慈圣曹太后和宣仁高太后,最后神宗皇帝还不是改了新法,尽管后来元祐复旧政,但如今呢,还不是年号崇宁,行新政法度?圣上如今的决心不比当年神宗皇帝差,但手段却高明得多。再者,高相公是什么人?那是圣上最信任的心腹,此次若真的闹僵了,你以为我们江南世族就真的会好过么?”
说话的便是之前曾经和此间主人柳入道密商过的中年人钱如益,此时,他扫了在座众人一眼,见低头沉思的有之,不以为然的有之,脸露茫然的有之,不觉有些烦心,声音也提高了一些。
“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这一辈传下来的规矩,别说我们江南如此,天下哪个地方不是如此?但是,既然高相公有那个手段把一部分士大夫拉过去,那么就证明,要想上奏根本不是办法。朝廷礼待士大夫,当然不可能因言治罪,我等也可以由此而激起天下士大夫的同情,但是,事情没有到他们的头上,这些正在观望的人怎么会出头?看看熙宁的例子,各位就该好好思量一下……”
“老钱,你的意思是说,要我等俯首帖耳认了?”在座的自有性子急燥的人,一时情急之下立刻站了起来,“你要是胆小,就回去拱手奉上田亩图册,我们是一定要力争到底的!”
“力争?凭什么力争?”钱如益冷笑一声,脸色愈发讥诮,“你们别忘了,人家可曾说过要来清算我们的田地?要不是有确实的把柄抓在人家手里,你以为那些家伙会俯首听命?各位,醒醒吧,怎样把损失降低到最少,那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第二部 经略 第十一卷 恩威并济 第二十七章 屈豪家锋芒初露
后世有人说宋朝田制不立,其实不然。宋仁宗天圣七年颁布的《天圣令》之中,便有相当明确的条令,规定了官民能够拥有的田亩数,以及不能随意施舍田地给寺观的规定。根据士大夫的品级,每个人能够拥有的田亩数都有一定的限制,但是,由于之前从未彻底清查,因此,在富庶的府州县,大户人家占有百顷千顷土地的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在听到钱如益异常犀利的话之后,在座的一些世家代表全都哑口无言,其中甚至有人如坐针毡。也难怪他们如此惶急,要知道,按照宋律,这样的事情若是真的被查出来,那不仅仅是罚没,而且还是要按律治罪的。之前他们没有料到高俅一上来就这么狠,所以准备不足,如今再去遮掩作假恐怕也来不及了。
终于,旁边冒出了一个低低的嘀咕声:“拿我们江南作为由头,难道天下士大夫就不会唇亡齿寒么?要知道,一旦推行得好,指不定就是向整个天下推广,我们江南一地自然对抗不了,但是,其它各路的士大夫总能够帮一点忙吧?至少我们还能够托托各处的亲戚,若是不成,再走那条路也成!”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连连点头附和,此间主人柳入道却只是微微皱眉,既没有说可行也没有说不可行,倒是钱如益无奈地苦笑一声,和柳入道打了个招呼便扬长而去。天下人关注的大多是眼前利益,那些士大夫不在东南,即便在东南而又不在杭州境内的也大多存了侥幸之心,哪里会为了别人的事而得罪一个才退位却仍然炙手可热的宰辅?再者,他隐隐约约觉得,高俅在政令之中留了相当的余地,似乎不是那种会赶尽杀绝的人。
上任余杭县尉的正是赵鼎,当听说本地望族钱如益前来请见的时候,他地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厘定田亩是天下第一等难事。所以,高俅为此才会用自己的班底,才会一个县一个县进行,而没有急功近利地一下子铺开摊子。若是换作京畿,大家族中少不得有一两个在京城出任高官,这种事兴许还会阻碍重重,但是,江南就不然了。一来路途遥远。二是江南大族之中,这时节在朝中没有人能够抗衡赵挺之蔡京之流,换言之,也就是无人能够抗衡高俅。再者,江南试行方田法均税法乃是天子官家亲自认可的,谁敢因此而大放厥词?
“将他请到后堂来。”
他淡淡吩咐了一句,自己就先进了后堂,心中不无思量。就在几天前,母亲的信已经寄来,上头说得清楚明白。若是婚事妥当。不妨先行定下,到了合适时机,她愿意南下安排。看过这封字里行间充满着慈爱的短信。他自然是平添了几分信心,原本还因为钱塘那边厘定田亩比自己这边进展得更顺利而有些焦躁,看过信后立刻便打消一切顾虑,重振旗鼓准备后来居上。
钱如益一进门便客客气气地见了礼:“赵大人!”
“钱大人请坐!”赵鼎随意摆了摆手,眼睛很快地在来人身上扫了一眼,心中又过了一遍钱如益的生平。此人的祖父曾经官至直龙图,到了他这一辈,却只荫补了一个闲职,十几年下来也勉强混到了从八品上,和自己这个县尉在官阶上其实差别不大。只不过。自己的仕途才刚起步,此人却只是徒具士大夫之名而已。
“不知道钱大人此来有什么事?”
钱如益见赵鼎一脸地云淡风轻,似乎任事不知,心中自然很有些郁闷,但是,一想到自己此来的目的,他便咬了咬牙,又放低了架子:
“赵大人,我是为了厘定田亩的事情而来!”
“哦。原来如此!”赵鼎装作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随后便惊讶地问道,“如今负责厘定田亩的吏员已经下乡丈量土地,听说进展颇佳,怎么,可是钱大人认为他们有扰民之举?若是有这样的事情,我绝不宽贷,还请钱大人不要有所顾忌!”
听到这种鬼话,钱如益很有一拳打在空处的感觉,心中自然暗骂不已,却仍然满脸堆笑地答道:“赵大人多虑了,此次厘定田亩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哪里有人敢扰民?我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家中田亩图册的事。要知道,各州县田亩何止千万,这一一丈量耗费的全是朝廷地钱。我只是靠着祖上福荫方才能够衣食无忧,如今自然应该再出一点力,不如我亲自丈量了田亩造成图册,也可以稍解负担……”
“钱大人当真是士大夫地楷模!”赵鼎霍地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若是余杭地那些世家大族能够都像钱大人这般通情达理忠心于国,那么,这东南厘定田亩之事必定顺利!”
“不敢不敢!”钱如益被赵鼎这突如其来的激昂语调吓了一跳,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正想再谦逊几句时,谁料一句更令他惊骇的话飘进了他的耳朵。
“钱大人既然是余杭愿意自造图册的第一人,我必定立刻奏明高相公,使其公告整个东南进行表彰……”
听到表彰两个字,钱如益立刻在心中大骂赵鼎奸猾,连忙推辞道:
“不用不用!那些往日猾胥的商人都知道自造图册以减朝廷花费,我等既然蒙受朝廷恩宠,又岂能只想到自己?”他可以担保,要是这件事情真的被大肆宣扬,那么,他以后在江南士林中就别混了!
“那些商人之所以会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图利,哪里及得上钱大人的高风亮节?”赵鼎见钱如益已经是额头微微冒汗,知道做戏的火候差不多了,因此又刺了一句便话锋一转道,“说实话,士林对于朝廷终究是有大功的,多置一些田产也不过是为了福荫后人,和那些作奸犯科不一样。此次清查,高相公特意吩咐过,造图地时候能够适当放宽一些,只要不是强占他人之田,只要不是弄虚作假的田土,全部都可以纳入册子中,当然,那些冥顽不灵的人除外。钱大人如今乃是第一个自愿担起此事的人,着实令人钦佩!”
“再者,如今朝廷法度松动,因此往往以进纳补官的人也能够为亲民官,从而使得己家能够逃过赋税,使得官民不分,有失我朝礼待士大夫的初衷。如今朝廷厘定田亩,也是要把这些人的瞒骗行径公诸于众,至于似钱大人这样书香门第出生的人,若是没有亏心之事,大可不必担心!”
钱如益松了一口大气的同时,心中又不无悸动。他从赵鼎地话中听出了三层含义,第一,高俅并非完全针对士大夫;第二,只要能够主动出面,那么,置下的田亩中多于标准的部分并非不能通融:第三,那些被人挂靠的私田是一定要清查的。尽管这对于他同样是不小的损失,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对于他事先准备好的底线而言,这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
“哪里哪里,这是我辈应该做的,自然不能落于人后!”钱如益拱拱手又说了几句恭维话,没坐上多少时间便匆匆告辞而去。
钱如益一离开,赵鼎就收起了那莫测高深的笑脸。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几乎僵硬了。他在人前装得笃定,但是,心中着实没有多少把握。毕竟,很多事情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够解决的。
但是,这一次他却成功了,从很大原因上来说,狐假虎威占了很大因素。
事到如今,他已经了解了高俅只选用年轻进士的深刻用意。因为,惟有年轻人才会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惟有年轻人才会希望能够重现当初熙宁新党一朝席卷朝堂的神话,惟有年轻人才能一门心思朝着既定目标前进,而他自己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余杭也终于打开了路子!”
接到赵鼎的信,高俅欣喜地点了点头,心中颇感欣慰。要知道,当听说率先突破的是钱塘而不是余杭的时候,他是很有些诧异的,但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历史充满着变数,赵鼎之所以能够成为中兴名臣,有他才干和品行上的优点,但是,更重要的也有机遇因素。此次得到机会的不止是赵鼎一个人,那么,不见得便是赵鼎事事占先。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以后人家说自己有偏袒之嫌。
正想得出神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日前几个差役报上的情况,脸色登时一沉。厘定田亩是大事,尤其不能出现任何乱子。他自忖派出去的人都应该是奉公守法之辈,但是,却不能担保一定不出问题。毕竟,是人便有劣根性,倘若为人挑唆利用,说不定会把事情导入另一个方向。
“来人!”
他沉声一喝,外头立刻有家人快步走入,施礼之后便垂手站在一边等待吩咐。
“去看看七公子是不是在府上,如果他不在,你便叫高先生过来!”
第二部 经略 第十一卷 恩威并济 第二十八章 羌兵入寇烽烟起
崇宁五年九月,知西宁州刘仲武派部将五百人收复溪哥城,格杀羌兵八十,俘获老弱病残二百三十二人。事后,刘仲武不敢矫饰战果,一五一十地具本上报。赵佶览奏之后大悦,加步军副都指挥使,为熙河兰湟路都统制。
捷报刚刚传至京城不多久,另一个更惊人的消息又传到了京城当年降西夏的过万羌兵突然起事,一举攻破定边军神堂堡和九阳堡,直扑定边军,威凌庆州。几乎在同一时间,夏主李乾顺宣布羌兵反叛,发文延安府六路经略安抚使严均,请求宋国以上国之尊助其讨伐,轻轻巧巧地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尽管已经有一年多没有遇到战事,但是,出于谨慎考虑,永兴军路一直都处在高度戒备的情况下。不过,这一次羌兵来得突然,而突破口又大大出乎意料,因此猝不及防之下,宋军竟被羌人推进了数百里。等严均收到李乾顺那封措词谦恭的国书时,饶是他平日涵养再好,此时也禁不住咬碎了银牙。
他坐镇西北近两年,平日勤修边防训练军士,早已不是当日吴下阿蒙,在彪悍的西军之中也抓牢了一大批将领,平日令行禁止自然不在话下。此刻,他死命按捺住心头怒火,厉声向旁边的书写机宜文字罗则问道:“离那边最近的是谁?”
“启禀严帅,是知保安军宗汝霖!”罗则沉声应了一句,不等严均说话又补充道,“不过,定边军中驻有宋军两千,乃是姚平仲统军。此子虽然年轻,在西北却是战功赫赫,兼且知定边军吴平吴大人也是久在西北之人,即使是以一敌五,应该还能支撑得住!”
“以一敌五……”严均喃喃自语了一句。脸上情不自禁地凝满了寒霜。他才不会愚蠢到认为这些羌兵是真的叛了夏国,想当初王厚大军收复湟州西宁州的时候,战败的大批羌人逃窜到西夏境内,其中便有多罗巴余孽。而自从宋军取了横山之地以后,西夏虽然表面恭顺,实际上却是耿耿于怀,无时不刻不想报复回来。可以肯定地说,这一次肯定是李乾顺的花招。既然见宋军已经在湟州和西宁州扎下了根,便将降服的羌人当作棋子使用,而为了那些妻儿家小能够在西夏那边平安,为了报家国被破之仇,这些羌兵定然会发挥出最疯狂的力量。
“定边城若是坚守不出,迟早会变成羌人的口中鱼肉!若是出击,则定边城危矣!总而言之,他们肯定支撑不了一天!”算算消息传来的时辰,严均地脸色越来越难看,狠狠一拍桌子。”知庆州高永年乃是宿将。一定会出击,知保安军宗泽虽然没有太多的经验,但想必也不至于误判时机。立刻传令下去。让环州、宁州、醴州严加戒备,不得随意出兵!”
罗则闻言大惊,情不自禁地开口叫道:“严帅!”
严均倏地转过了身子,目光在罗则脸上打了一个转,一字一句地道:“夏主李乾顺既然崇慕汉化,便不会无的放矢地行弃卒之举,之后必定有后招。叛羌虽然号称上万,但是,能够有八九千就已经殊为不易,与其倾数州之力。不如将他们驱赶到一个更小的范围内加以钳制,也不会有被他们声东击西之虞。西夏最大的兵源地横山已经落入我朝之手,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一仗是非打不可!”
得知羌兵入寇的消息,姚平仲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前时两国议和之后,边界上虽然偶有小战,但是,最多不过是几十游骑的较量,瞬息之间便会分出胜负。哪里及得上这样攸关生死地大战。因此,尽管听闻羌兵过万,他却仍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却平静得紧。
四个指挥使见姚平仲丝毫没有露出担忧之色,心中不由更觉心悬。
这些人都是跟随姚平仲两三年的旧部,无人不知这位主将最好行险一搏,只是,这一次来的是过万羌兵,一个不好,恐怕会落得一个城毁人亡的结果。
“姚统制……”
“出击!”
“什么?”
一帮将领听到这句话几乎以为耳朵出了问题,个个都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以一千步兵一千骑兵对抗数万羌人,这简直是疯了!
“难不成还要困守在这里不成?”姚平仲环视众人一眼,年轻的脸上显现出无比的沉稳,“定边城原本就是防戍之用,并无百姓需要迁徙,所以说要走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倘若困守在这里,一旦为羌兵破了我军后路而补给全断,届时夏军再趁火打劫,孤木难支也是一个死字!纵使弃城而令此地为人毁弃,将来花费的只是再筑的功夫,否则,我军便会重蹈当年金明砦的覆辙!这里没有床弩等守城利器,与其消极守城,还不如和羌人迂回作战!”
一席话说得人人动容,当下也无人再反对,纷纷下去整军,而姚平仲又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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