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牌的秘密 作者:[挪威] 乔斯坦·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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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牌的秘密 作者:[挪威] 乔斯坦·贾德-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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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男孩正在思念我呢,”她自顾自说下去。“我在这儿找不到他……但也许他会找到我。你瞧,我现在离他不知有多远啊!我漂荡过一个又一个海洋,攀爬过一座又一座高山,忍受各种情绪和思虑的煎熬,可是,有人把纸牌重新洗一遍……” 
  “他们来了!”小丑突然尖叫起来。 
  回头一望,我看见成群侏儒穿过棕榈树丛朝我们奔跑过来。带头的是四只六足怪兽;骑在他们身上的是四位国王。 
  “把他们抓起来!”黑桃国王下令。“把他们抓回族群中!” 
  岛屿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巨响,我吓得险些儿摔一跤。有如变魔术一般,六足怪兽和侏儒刹那间全都消失无踪,如同太阳照射下的露珠。我回头看看红心幺,发现她也消失了。我跑到她先前倚着的那株棕榈树下,看见地面上搁着一张扑克牌。我把它翻过来一看,发现它就是红心幺。 
  我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心中感到莫名的悲愤。我冲到六足怪兽和侏儒们刚才闯过的棕榈树丛,忽然,迎面刮起一股旋风,把一整副扑克牌卷到空中。我手上已经有那张红心幺,现在又得到其余五十一张牌。这些牌全都破旧不堪,牌上的花色隐约可辨。我把全部五十二张牌塞进口袋中。 
  我低头望望地面,却看见四只白色的甲虫,每一只都有六条腿。我正要伸手去抓,他们都钻进一块石头下,消失无踪。 
  岛内又发出一阵阵轰隆巨响;一股大浪从我脚底下冲刷上来。 
  回头一看,我发现小丑操着桨坐在船上,正准备将船划离小岛。我赶忙涉水追赶他。海水浸到我的腰际时,我奋力爬到船上。 
  “面包师的儿子到底还是决定跟我走啰,”小丑说。“否则我只好一个人离开这儿了。” 
  他把一只桨递给我。我们使尽力量一面划,一面眼睁睁望着小:岛沉没到大海中。海水绕着一株株棕榈树不住旋转冒泡。最后一株树隐没在波浪中时,我看到一只小鸟从树梢凌空而起,振翅高飞。 
  岛屿消失在大海之际,我们必须拼命划船,才不致被回头浪淹没。等我们把船划到安全的地点,停下来歇息时,我两只手已经划得流出血来。小丑划得也很卖力,但他的手却一直保持于净洁白,如同前天我在佛洛德的小木屋前跟他握手时那样。 
  没多久,太阳就沉落到海平面之下。我们在海上随风漂流一整十晚上和一整天。好几次我借故跟小丑攀谈,但他总是笑嘻嘻坐在船上,不怎么搭理我。 
  第二天黄昏,我们被艾伦达尔镇开来的一艘大帆船救起。我们告诉船上的人,我们原本搭乘“玛莉亚”号,但这艘船在数天前沉没,而我们可能是惟一的生还者。 
  大帆船正驶向法国马赛港。在漫长的航程中,小丑一直保持沉默,难得吭声,就像他在救生艇时那样。船上的人大概都把他看成一个怪胎,但谁也没有表示什么。 
  船一抵达马赛港,小丑就不告而别。他从船棚间溜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年年尾,我来到瑞士杜尔夫村。这一阵子我经历的事情实在大过离奇,我得花下半辈子好好思考它的意义。杜尔夫村是理想的隐居地点。说来也巧,我是五十二年前来到杜尔夫村的。 
  我发现村里没有做面包的师傅,于是就定居下来开一间小面包店。到海上谋生活之前,在家乡卢比克,我原本就是面包师的学徒。此后,我就一直住在杜尔夫村。 
  我从没把我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告诉别人;反正,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 
  当然,有时连我自己也怀疑魔幻岛的故事,但我在马赛港下船时,肩上确实背着那个白色的袋子。这些年来,我一直小心翼翼保存着袋子和里头的东西。          
《纸牌的秘密》作者:'挪威' 乔斯坦·贾德                    
红心2    
  ……这会儿 她可能伫立在某一处的海滩上 眺望大海……   
  我从小圆面包书上抬起头来。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而我那客冰淇淋也早已经溶化了。 
  骤然间,我心中涌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佛洛德说过,魔幻岛上的侏儒不会像人类那样衰老;果真如此,那么,小丑这会儿想必还在人间四处游荡吧。 
  记得,在雅典城中那座古老的广场,爸爸跟我谈论过岁月的无情,可是现在看来,时间的威力对岛上那群小矮人似乎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他们充满生命,活蹦乱跳,就像真实的人类和动物,但他们毕竟不是血肉之躯。 
  小圆面包书好几处提到,侏儒不会受伤。在岛上那场盛宴中,小丑大闹宴会厅,把瓶子和水壶摔得四处乱飞,却没有一个侏儒被玻璃片割伤。逃避侏儒们的追捕时,小丑从山崖上一头栽下来,身上连一点皮肉之伤也没有;后来搭乘救生艇划出沉没中的小岛,小丑划了一天一夜的船,他那两只手却依然完好如故。此外,汉斯也提到过,侏儒们的手沁凉如冰……想到这点,我忍不住缩起脖子打个寒噤。 
  在旅途上一直跟踪我的那个侏儒,他的手也是冰凉的呀!路过瑞士时,我们父子俩在一家修车厂遇见的小矮人,莫非就是一百五十多年前,在马赛港下船后逃遁的那个侏儒?把放大镜送给我,然后指引我前去寻找小圆面包书的侏儒,莫非就是魔幻岛上的小丑?在科摩游乐场、威尼斯桥梁、开往帕特拉斯港的轮船、雅典辛达格玛广场上突然出现的侏儒,难道就是小丑?这种想法实在太离奇、太可怕,以致于一看到桌上那客已经溶化的冰淇淋,我就忍不住感到恶心。 
  我抬头望望四周——那个小矮人若是在比里夫斯港这儿突然冒出来,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就在这个时候,爸爸从餐馆后面山坡上的街道蹦蹦跳跳跑下来,打断我的思绪。 
  我一眼就看出,爸爸寻找妈妈的希望并未破灭。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小圆面包书提到,在变成一张纸牌之前,红心幺伫立在沙滩上眺望着大海。那时,她告诉汉斯,她来自一个在时间和空间上都距离这儿非常遥远的海滩。 
  “今天下午就可以知道她的下落了。”爸爸说。 
  我点了点头,神情十分肃穆。我们父子俩眺望着大海。 
  “这会儿,她可能伫立在一个辽阔的海滩上,眺望着大海。”我告诉爸爸。 
  爸爸在我对面坐下来。“没错,她很可能就在那样的一个地方。 
  但你怎么晓得呢?” 
  我耸耸肩膀。 
  爸爸告诉我,妈妈现在人在爱琴海边一个海岬上,忙着拍摄照片。这个地方叫苏尼安岬,位于雅典南方五十里的希腊半岛上。 
  “这个海岬的山崖上,到现在还存留着波赛登大神殿的遗迹。” 
  爸爸说。“波赛登是希腊的海神。他们准备在神殿门前,给爱妮妲拍几张照片。” 
  “来自远方的小伙子,在古老的神殿邂逅一位美丽的姑娘。”我说。 
  爸爸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无奈。 
  “你到底又在胡扯些什么呀?” 
  “戴尔菲神谕啊。”我说。“你忘了,你在戴尔菲神殿扮演阿波罗的女祭司琵西雅?” 
  “哦,我当然没忘记!但我刚才想的是雅典高城。” 
  “你想的是雅典高城,阿波罗可不是那样想的啊!” 
  爸爸忸怩地笑起来。我不晓得他为什么要那样笑。 
  “我这个琵西雅糊里糊涂,连自己传达过的神谕都差点儿忘了。”爸爸终于招认。 
  这趟漫长的穿越欧洲之旅,有很多事情我回想不起来了,但我一辈子忘不了苏尼安岬那段旅程。 
  一路上爸爸开着车子,风驰电掣,穿过雅典南方一座又一座度假小镇。没多久,眼前豁然开朗,蔚蓝的地中海壮阔地展现在我们车子右边,一路伴随着我们。 
  我们父子俩心中都想着跟妈妈会面的情景,但是,爸爸却一直跟我聊些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我猜,他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我对这趟旅程抱太高期望。路上他一再问我,这次跟他出门旅行,玩得到底快不快乐。 
  “我实在应该带你去南美洲的合恩角(CapeHorn)或非洲的好望角,”爸爸说。“不过,到希腊的苏尼安岬去看看,也不错嘛。” 
  这段旅程不长,中途爸爸只停车一次,下来抽根烟。我们伫立在海边一块凸出的崖石上,四周景色有如月球般荒凉。悬崖下波浪起伏,溅起一簇簇水花。两三只海豹躺在光溜溜的石坡上,看起来好似希腊神话中的水中仙子。 
  海水是那么的湛蓝清澈,瞪着它,我的眼睛几乎忍不住进出泪水来。我猜这儿的海水至少二十米深,但爸爸说只有八到十米深。 
  之后,我们父子俩都没再吭声。在整个旅程中,爸爸不时停车抽根烟,但这回可能是最安静的一次。 
  抵达目的地之前,我们远远就望见矗立在右边一座海岬上的海神庙。 
  “你觉得呢?”爸爸问我。 
  “觉得什么?她会不会在那儿吗?”我反问爸爸。 
  “对。”爸爸说。 
  “我知道她会在那儿,”我回答爸爸。“我也知道她会跟我们回挪威。” 
  爸爸哈哈大笑起来:“这可没那么容易啊,汉斯·汤玛士。我想你也明白,一个离家出走八年的女人,可不会随便让你拉回家的。”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说。 
  我们都不吭声了。十五分钟后,爸爸把车子停到海神庙山门下的停车场。 
  我们钻出车子,从两辆游览车和四五十个意大利游客之间穿梭过去。爸爸掏出一两百块希腊币,买了两张门票,假装成参观神殿的游客。路上,爸爸掏出一只梳子,然后把头上那顶模样古怪的遮阳帽脱掉。那顶帽子是在戴尔菲买的。          
《纸牌的秘密》作者:'挪威' 乔斯坦·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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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头上戴着一顶宽边帽……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十分快速。如今回想起来,我只觉得自己的记忆乱成一团。 
  首先,爸爸看到两三个摄影师和一小群人聚集在海岬另一头。 
  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游客。走近一瞧,我们看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她头上戴着一顶宽边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身上穿着一袭鲜黄色长裙。大伙儿都瞅着她。 
  “她果然在这里!”爸爸说。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我却直直朝向她走过去。 
  “你们现在可以休息了,待会儿再拍吧。”我大声嚷起来。那两个希腊摄影师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子,虽然他们根本听不懂我讲什么。 
  我只记得,当时我很生气。这帮家伙实在太过分了,他们寄生在我妈妈身上,从各种角度拍摄她的躯体,而我们父子俩却有八年的时间没看过她一眼。 
  这时妈妈整个人也僵住了。她脱下太阳眼镜,低头看了看我,又抬头望了望我爸爸。她站在十几米外,视线在我们父子身上来回移动。妈妈一时惊慌失措。我心中百感交集。 
  首先,我想的是,这个妈妈我觉得十分陌生,但不知怎的,我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是我亲生妈妈。母子天性,谁也抹煞不了。在我心目中,妈妈是个大美人。 
  以后的事情就像一部慢动作电影。妈妈虽然一眼就认出爸爸,她却向我跑过来。我为爸爸感到难过,因为别人会误以为妈妈比较关心我。 
  妈妈一面朝我跑来,一面脱掉头上那顶花哨的帽子,扔到地上。她想把我抱起来,却抱不动,毕竟这八年间我长大了许多。她伸出两只胳臂,把我紧紧搂进怀里。 
  我记得,我闻到她身上的幽香,心里感到无比的快乐。这种快乐不是口腹之欲的满足所能比拟的。我觉得我整个人都酥软了。 
  “汉斯·汤玛士,汉斯·汤玛士。”她一个劲呼唤着我的名字,然后就不再说话了,只不停地啜泣。 
  妈妈从我身上抬起头来时,爸爸才朝向我们母子俩走过来。 
  “我们父子找遍整个欧洲,总算找到你了。”妈妈立刻扑上前去,伸出两只胳臂紧紧搂住爸爸的脖子,伏在他肩膀上哀哀哭泣起来。 
  目击这个悲喜交加场面的,不只是那两个摄影师而已。好几个游客站在一旁,呆呆望着我们一家三口。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一场夫妻母子会,是历时两百多年的一段情缘促成的。 
  妈妈忽然停止哭泣。她把眼泪一抹,又回复她那模特儿的身分。她转过身子,操着希腊语对摄影师说几句话。他们耸耸肩膀,不知说了些什么,登时把妈妈给惹火了,双方于是展开一场激烈的争论。那两个摄影师一看苗头不对,只好开始收拾摄影器材,赶紧开溜,心不甘情不愿地跑下神殿去了。其中一个甚至还弯下腰来,捡起妈妈扔掉的那顶帽子。从海神庙山门绕出去时,其中一个回过头来,指着手表,操着希腊语,大声说了几句话,神情甚是粗鲁。 
  别人都走了,我们一家三口反而觉得尴尬起来,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离别多年,亲人重逢,度过乍见那一刻的惊喜后,你往往手足无措,不晓得接下去应该怎么办。 
  太阳已经沉落到古老的海神庙山形墙下方。沿着短墙矗立的一排廊柱,在海岬上投下长长的阴影。我发现妈妈衣裳左下角绕着一颗红心,但不知怎的,我并不感到惊讶。 
  我不记得,那天黄昏我们一家三人绕着神殿究竟走了几圈,但我晓得,我和妈妈需要时间重新认识彼此,而爸爸这个来自艾伦达尔镇的老水手,面对一个长年居住在雅典,说得一口流利希腊话的模特儿,一时间也不会感到很自在。身为模特儿的妈妈,也同样感到不自在吧。尽管如此,妈妈还是跟爸爸谈论海神庙的事迹,而爸爸则跟妈妈提起当年的海上生活。多年前,爸爸的船在开往伊斯坦堡途中,曾经从苏尼安岬绕过。 
  太阳沉落到地平线之下,神殿古朴的轮廓阴森森耸立在海岬上。我们开始朝海神庙山门走下去。我跟在父母亲身后,让他们两个大人去决定,这究竟是场短暂的聚会呢,还是长期分离的结束。 
  无论如何,妈妈得跟我们父子同车回雅典,因为那两个希腊摄影师没在停车场等她。爸爸必恭必敬,打开他那辆菲雅特小轿车的车门,仿佛那是一辆劳斯莱斯大轿车,而妈妈是一位公主似的。 
  车子才启动,我们三人就争着讲起话来。一路驱车回雅典,经过第一个村子后,我被任命为仲裁人。 
  回到雅典,我们把车子寄放在旅馆车库,然后沿着步道往上走到旅馆的大厅。我们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没吭声。离开海神庙后,我们一路聊个不停,但谁也没有提到我们这趟旅程的真正目的。 
  我受不了这种别扭的沉默,说:“爸爸,妈妈,我们该为我们一家的未来作个打算了。” 
  妈妈伸出一只手揽住我。爸爸则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譬如“一切顺其自然”,听得我直想呕吐。 
  支吾了一阵后,我们一家三人来到旅馆屋顶的晾望台,喝点清凉的饮料庆祝团圆。爸爸把侍者招呼过来,为我们父子叫两杯不含酒精的饮料,为妈妈叫一瓶最高品级的香槟。 
  侍者伸手搔了搔他的脑勺子,叹口气说:“头一晚,这两位男士在这儿痛饮,喝得烂醉。第二晚他们开始节制。今晚呢,是女士的大日子吧?” 
  爸爸和我都没搭理他。侍者记下我们点的饮料,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吧台去了。妈妈对前两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一脸困惑地望着爸爸。爸爸摆出他那张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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