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牙之卷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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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牙之卷ⅲ-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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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回程有阿祖格的大军,李凌心也并没有带兵走眉阴山回去,而是选择了沿彤云山北上,绕到了北都城后方,屠戮了无数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贵族。一时间,大胤李将军之名如雷贯耳,声威直逼叶正勋。
  此时苏瑾深已经知道李凌心独自出发,旋即调遣大军,开始推进。无疑这是为李凌心的行动制造掩护,白清羽的坚持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无论如何,不能再让李凌心身陷敌阵了。北都城开始调动虎豹骑和铁浮屠,在遮虏障布下堂堂之阵。但这就让追捕李凌心的力量更加减弱。
  李凌心在后方烧毁了两处粮仓,并将大合萨颜真也阻在了北都城外。但好在一个之前默默无闻的人站了出来。这个人,就是吕戈的伴当蔑尔赤郭莫罕。这个年轻人与吕戈一起长大,承担着北陆大军的补给任务,在李凌心奇兵突出之时,他毅然站出,指挥若定,这是令他被公认为纳戈尔轰加四天王之一的重要原因。
  在此之前,很多人认为他只是靠吕戈的提携,并无真才实学,虽然他将后勤治理得井井有条,但重视沙场勇力的北陆人对这个有些瘦弱的青年依然很看不起。在评定军功时甚至有蛮人说“我只知有铁千户,不知有郭莫罕”之类的话。但这次郭莫罕却带着数千车辎重,以李凌心当年发明的厢车阵形,让大胤李将军自己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更救下了大合萨颜真,联系到李凌心之后的战绩,郭莫罕的小胜就更显弥足珍贵。李凌心见无法再继续袭扰,开始撤离。
  蛮军虽然被苏瑾深施压,但仍派出一支军队追击李凌心,此时跑马隘已为青阳部控制,李凌心遂向东退入彤云山。
  由于大部队被调往雪嵩河,北陆只有用牧民拼凑了一支两万四千人的队伍,开始搜山,此刻李凌心只有三个百人队,但他巧妙地利用彤云山复杂的地形,忽东忽西,始终令自己的部队只面对很少的敌人,以弥补自己人数不足的优势,打退了蛮族追兵十余次,歼敌三千余人,自己只损失了十七个骑兵。
  吕戈大怒,传令其务必击杀李凌心,有献李凌心首级者赏千金,封万户。蛮族队伍再次进入彤云大山追寻足迹,然而足迹进入林中一片空地之后就断掉了。空地正中尸堆上是叶正勋完整的尸体、血迹和搏斗厮杀的痕迹,以及散落各处的狼的鬃毛和爪印。最大的爪印据说足有碗口大,狼与人的尸体散落四周,李凌心死于北辰贪狼之口的流言不胫而走。
  但毕竟没有人看到李凌心的尸体,于是也有一部分蛮族部族笃信李凌心仍蛰伏于彤云大山之中,等待时机重掀腥风血雨。久而久之,李凌心的名号被蛮族神化成了手裂牛马、生食人肉的魔神。甚至数十年之后,仍有人用“李将军从彤云山中出来抓了你回去吃”之类的话吓唬不听话的孩童。
  关于李凌心之死,还有第三个版本的传说,在青阳部与胤军陈兵于雪嵩河之时,朔北部也悄悄地潜入了彤云大山,就在距离雪嵩河战场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等待时机,只待双方战到两败俱伤,便长驱直入捡个现成便宜。李凌心退入彤云山,恰好进入了朔北部的临时大营。李凌心以精密的计算著称,却不善急战,在数千头恶狼包围之下,几番冲战,未能突围,最终数百人葬身狼腹。因为叶正勋其时已死去数日,狼不喜食死肉,故而得保全尸。很多人更愿意相信这个说法,因为现场并未发现李凌心部的铠甲兵器,这些东西既然不可能葬身狼腹,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朔北部的人搜罗一空了。这个传说的另一个证据就是,青阳部和胤军在铁浮屠和山阵全灭后,尚有余力一战,却匆匆收兵谈和,想来便是发觉了朔北部的阴谋而不欲其阴谋得逞。

铁线河决战
  白清羽不知道李凌心后究竟有没有在救出叶正勋成功突围,吕戈也同样不知道,但是战争必须继续。
  虽然苏瑾深的穿心战没有成功,但蛮族的防线还是被压到了北都城下,青阳部及其余各部大军九万人对阵风炎第二铁旅十三万人,瀚州历史上最惨烈的一次战役即将拉开帷幕。
  经过数十次交锋,华蛮双方对彼此已经十分了解,计谋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这是一场纯粹实力的交锋。在鼓书平话中,这一场战役被演绎成“三万铁浮屠与十万山阵鏖战月余”,“屠龙军神大战狂血蛮王三枪换两刀”之类热血沸腾的段落。但铁浮屠与山阵直接面对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此时姬扬和彭千蠡还躺在帐篷里养伤。
  风炎铁旅已经了解了铁浮屠的存在,公山虚也知道了辰月所指导制造的山阵意义所在,但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让山阵来克制铁浮屠。战争的局势依然如同辰月的计算一样,到了两败俱伤的阶段。
  一千余名铁浮屠排成数列对胤军发动了冲击。同一列的每两个相邻骑兵之间间隔十余步,马铠之间拴着满是铁棘的长索。训练有素的骑手缓缓地策动战马,铁棘索在地面上掀起漫天的烟尘,负担着身沉重身躯的马蹄竭尽全力击打在地面上,那蹄声整齐划一,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个节奏;那蹄声沉闷厚重,如同天神在云端击打着青铜的战鼓。胤军向铁浮屠抛射出箭矢,很快就体验到蛮族人第一次遇见风虎铁骑时的惊恐心情。一支支骑兵被派出去抵挡,他们全力冲锋之时,也只能用战刀在铁浮屠的双层砂钢铠甲外面留下一道白痕。铁浮屠的冲锋如同雪崩、海潮般不可阻挡,任何敢于正面他们的士兵不是被长枪刺穿,就是挂在了铁浮屠铠甲和铁棘索的铁刺之上。
  苏谨深意识到铁棘索是铁浮屠维持阵形的关键,如果能砍断铁索,则铁浮屠就无法保持整齐的冲锋阵形,散开的铁浮屠就是等待屠宰的羔羊,而若他们收紧阵形,则难免会互相碾压。胤军最终还是没能将铁索砍断,绊在铁索上的骑兵倒是收紧了铁浮屠的阵形,然而那只不过使夹在其中的士兵被碾压得更彻底罢了。
  在各部骑兵的护卫下,铁浮屠直冲山阵本阵,但他们很快就淹没在两万山阵的枪海之中,铁镠一马当先,挥舞吕戈的鎏金长戈在如同密林般的长矛中打开一道缺口,很少有人能在这种重甲下挥舞武器,铁镠的长戈如同一道金线,指引着铁浮屠的方向。如果是普通骑兵,在十倍于自己的山阵中最多造成等量伤亡,但铁浮屠却强大得多,虽然他们全军覆没,但却用自己的牺牲在山阵中硬生生撕开了一个缺口。铁镠身中十七枪,兀自冲锋不止,直到他淹没在山阵钢铁的海洋中,虎豹骑的大纛一直没有倒下,就连远远眺望战场的白清羽都不得不赞叹铁浮屠乃是骑兵之中的皇帝。
  在吕戈的亲自率领下,虎豹骑利用这个缺口冲入了胤军军阵。在风炎本阵两翼的风虎包抄而上,但这已经无关大局,虎豹骑已经冲到山阵后方,开始冲散风炎本阵。就在这时,一支熟悉的羽箭夺取了虎豹骑右路领军吕贵樽的性命,虎豹骑右翼出现了散乱,苏瑾深立即指挥预备队的千牛卫进入战阵重新整顿,将一场溃败及时制止。
■翼天瞻
  翼天瞻·古莫·斯达克,后世被称为天武者的绝代强者,在他辅佐风炎皇帝白清羽的十多年间,先后用三只羽箭杀死了朱王白慎之,青王白礼之和青阳的六王吕贵樽,“三箭杀三王”的传说一直在民间流传。翼天瞻在历史上曾作为羽族的质子、斯达克城邦的城主、斯达克城邦的叛徒、苍冥之鹰指环的天驱宗主、以及青阳大君吕归尘的老师,留下赫赫声名。
  这场战斗的结局是铁浮屠全军覆没、虎豹骑濒临全灭,然而蛮族在战略上获胜了,两万名山阵能作战的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对战局不再具有战略上的意义。事实上,失去了山阵的防护,风炎铁旅不再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战局如同辰月希望的一样进入了绞肉机的态势。
  两军鏖战十数日,这时李凌心和叶正勋死亡的消息传来,与之一同传来的消息,是朔北部有可能秘密进入了彤云山。
  对于白清羽来说,北伐给了他太沉重的打击,铁驷车中两人阵亡,稷宫同学伤亡惨重。对于吕戈来说,如果继续打下去,朔北的驰狼骑可能将两败俱伤的他们全部吃下,青阳部将再度成为北陆的游民——如果他们还有残余。
  此时,需要的只是一个和谈的台阶。真颜部的瑞科就在此时站了出来。他看出了吕戈的犹豫,也知道他需要一个出来献言的人,但阿祖格却力主继续战斗。然后另一个人站了出来,她就是谢明依,青阳的大阏氏。阿钦莫图如同秋陌离一般影响了吕戈的想法,第二天,一封娟秀的文书被送到了白清羽的面前。
  北离十七年,白清羽的风炎铁旅撤离北都城下。
  此时,白清羽三十七岁。离他和稷宫同学在梨树下指点北陆江山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附录:
朔北驰狼骑
  驰狼骑是北陆的特产。他们骑着与战马差不多大小的巨狼,穿着没有硝制过的皮革,手持粗陋的武器奔驰在更北方的冰雪荒原中。这些真正意义上的野蛮人依靠掠劫生活,因为他们的部族也无法喂饱数以万计的恶狼。
  胯下的巨狼是他们唯一的伙伴,对于这些狼背上的野蛮人来说,杀戮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简单与正常。
  建制
  他们没有建制,听从首领的指挥。因为驰狼骑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从祖上传承下来的一种职业,他们天生便是如此生活的。在狼骑军中,老资格的战士们凭借其武勇和经验带领年青战士作战,战斗中他们大多凭借猎手的直觉来捕捉杀机,把他们的敌人当作猎物般捕杀。
  征召
  通常驰狼骑们每年都会回到族中,带走优秀的年轻人,将他们训练成新的狼骑。
  而历史上曾经有过这样的时期,他们的部落被更大的部落击败,他们赖以生存的领地荡然无存。但是驰狼骑的威名并不会因此消失。这是一群真正的掠夺者。他们会驾驭着狼群生活在无人能及的北荒,不定期南下劫掠其他的部落,杀死所有的男人,强奸所有的女人。一年之后他们又会回到同一个地方,带走所有出生的婴儿。于是新的成员从小便生长在如此残酷而无情的环境下,活下来的人必须变得和狼一样凶狠强壮,然后成为这个团体中新的一员。
  战术
  驰狼拥有无与伦比的机动性和忍耐力,它们可以不眠不休地连续奔驰几个昼夜,它们一次进食后可以忍耐近半个月的饥饿。因此在需要的时候,驰狼骑可以进行惊人的大纵深战略迂回,出现在敌人所意想不到的地方。
  在战场上驰狼骑擅长冲锋和近距离的肉搏,驰狼颠簸的奔跑方式注定它的骑手与弓箭无缘,但是他们在中距离可以采取投矛的攻击方式。
  一般的骑兵被限制了速度后战力会大减,狼骑则不同,必要的时候它的骑手们甚至可以从狼背上跳下,作为驯兽的步兵与巨狼并肩作战。巨狼的利爪和牙齿同样是杀人的利器,没有谁能冷静地面对他们。
  装备
  骑手们控制驰狼用的不是缰绳而是铁链。他们没有制式的盔甲或者武器,所有的装备都是四处劫掠而来,样式不齐质量不一,武器可能是刀、斧头或者锤子,穿着的可能是自制的简陋皮甲,或者是抢来的防具。有些时候根据作战目的不同,也会携带一些做工不精的投矛。

纳戈尔轰加四天王
阿祖格
  阿祖格,不知姓氏,原本是北都的一个奴隶。他在吕戈操练铁浮图时还是一个擦洗马匹的杂役,《北都志》记载,当吕戈看到这个不知避让的奴隶时,被他的镇定所感,与之三问三答,遂以五张羊皮为其赎身,并拜为万户。吕戈曾说:“我有阿祖格,可比东陆苏瑾深。”而事实上,阿祖格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指挥北陆士兵对抗风炎铁旅,屡建奇功。阿祖格并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他的谋略纯粹出于过人的智力和野兽般的直感,在战场上他如同海绵一般吸吮着战争经验并迅速转变为自己的能力,可称为战争天才。但阿祖格在官场有个致命的弱点:他只对吕戈一人忠诚,而与其他部族关系十分紧张,在他心中大约只是将其他的人看作棋子。这和他的奴隶出身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终究他还是将自己视为与北陆贵族不同的存在。这也为他失势后的悲惨境遇打下了伏笔。

郭莫罕
  郭莫罕是从小与吕戈一起长大的清秀贵族少年,虽然有很多人认为这个同样十九岁的少年能成为大将是因为身为吕戈蔑儿赤的关系,但蛮族的大佬们却都对他抱有相当的敬意。虽然没有阿祖格的奇才,也不像瑞科的老谋深算,更没有铁镠的武勇盖世,但郭莫罕却始终在吕戈身后默默筹划一切,把辎重后勤调度得井井有条,就是最桀骜的部族长老,亦对他的安排说不出半句意见。即使在击退风炎铁旅之后,他依然为吕戈扫荡北陆殚精竭虑,以至于不到三十岁就咯血去世。吕戈亲自着麻为他送葬,并提拔善待他的子孙,余荫泽及三代。

铁缪·达格努·积拉多

“聋子”瑞科
  这个真颜部的主君终于获得了吕戈的信任,但他也没有辜负这一点,在部族的大会上力挺吕戈的权威。瑞科一生多次站队,却始终保住自己和真颜部的地位,且得以高龄善终,后人有称之为“狐狸”者。

五、梨花之血
漫漫归途
  胤武帝北离十七年十月。
  风炎铁旅收整了残余的七个军团共计十二万伤兵,带着战死将领的遗骨,缓缓南撤。
  这支远征军曾荷载了“天下大同”的最高梦想,高举风炎大旗,跨越数千里的草原去征服北方,可超过半数的人再也不能回到故乡,甚至他们的尸骨也只能永远地留在北方草海的深处。直到七十年之后的大胤末年,还经常有牧民能在铁线河畔的草丛里捡到枯朽的骨骸和锈蚀的铁刀。真颜部的牧民们游牧于这个区域附近,他们收集残铁,用于铸造兵器和其他的小件铁器,进而出售给其他部落。失去了东陆的进贡之后,蛮族只能通过差价巨大的皮毛贸易交换所需的精炼钢铁,是以此后的数十年中,精铁制品的价格在北陆瀚州渐渐上升。真颜这个小部落因此而小有财富,直到在龙格真煌·枯萨尔·伯鲁哈担任主君时,被以青阳部为首的大部落们灭族。大部落选择了真颜部作为牺牲品,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真颜部的富庶。
  时近深秋,原先可以作为航道的雪嵩河已经进入枯水期,如果北方寒流来袭,就可能封冻。风炎铁旅所乘的舰船绝大部分并非坚木船身的战船,而是四处征调的商船,对于它们而言,即使薄冰也是危险的。所以舰队载着战利品和重伤士兵以最高的速度顺流南下,这些战利品包括了北陆的龙血马、丰厚华美的裘皮以及在东陆珍贵之极的、极北之地出产的药草。而最大宗的战利品,即大群的牛羊,则被编入撤退的大军中,沿着雪嵩河的河岸陆行南下,这大大地延缓了撤退的速度。
  白清羽并非不想立刻脱离蛮族控制的地区,但他选择了缓退,有着更加缜密的考虑。
  他需要时间来考察国内如今的局面,以及思考如何来应对接下来的政治斗争。
  白清羽这一年三十八岁,在政治斗争中磨砺,已经不是一意孤行的年轻人了。经过若干次和宗祠党的暗中角力,他隐约摸到了东陆权力系统的命脉。可他还未能掌握这个庞大的系统。他知道胤朝的政治依然是“世家政治”,宗祠党在朝野仍然保持着巨大的影响力,公卿世家在几次失败之后,收缩了爪牙蜷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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