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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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3-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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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千余字,却得用七心八窍仔细推敲。她将奏本放回原处,方察觉待了这么久,天色已近黄昏。室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她起身将两盏琉璃银灯点燃,稍稍整理了一下书案,走出了烟波送爽斋。一面走一面想,如今既已答应下来,也不好再说不愿,白天夜天湛似乎并不常在府中,如果稍加留意错开时间应该不会遇上,这些书籍对她很有吸引力,她不想错过。

    刚走入长堤柳荫,忽然有个黑衣人闪至身旁,将她一把带入树影深处。在她脱口惊呼之时,那人手指在唇间一按,将面纱取下。

    “冥魇?”卿尘惊奇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冥魇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找了几日才知道你被单独囚禁在湛王府,跟我走吧。”

    “去哪儿?”

    “你想待在这儿?”冥魇说着将面纱重新笼上,回头问道。

    卿尘凤目无奈地轻轻一扬,看着冥魇露于面纱外漠然的眉眼:“说实话并不想,但没有人囚禁我,我也不习惯糊里糊涂跟别人走。”

    冥魇闻言微微皱眉:“我大哥想见你。”

    “你大哥是谁,为什么要见我?”卿尘再问。

    “见了后自然会知道。”

    卿尘说道:“即便我跟你出去,也应该和湛王或是王妃说一声,不能不辞而别。”

    冥魇道:“不必了。”说罢伸手将她拦腰挽住,紧接着袖中射出一道黑索搭上朱红高墙,足尖轻点,身子便借力掠起轻巧飘往墙外。

    “这样不行……”卿尘话未落音,俩人尚在半空,忽见一点白光惊如闪电,直袭冥魇背心。

    轻啸声中,来势凌厉,冥魇心中微惊,袖刀绯色一闪挥手击出,和来人凌空交手,身子却不缓,反而借势一升。

    那白光毫无停滞,穿过薄刀一晃化做千重万影,迎面逼来,几乎封死冥魇所有的出路。

    冥魇半空无处借力,身形急退,飘落地上。

    暮色柳下,夜天湛身着一袭明净的水色长衫,气定神闲握着玉笛,唇角略含笑意:“姑娘好身手,只是出入此间也该和主人打个招呼,更何况还要带走我府中之人。”

    冥魇将他打量,冷冷道:“得罪了,我今天定要带她走。”

    卿尘不料竟被夜天湛遇上,正想这事情如何解释,冥魇手中薄刀已再次袭向夜天湛,趁机返身带她掠起。

    夜天湛眼中笑意一盛,映着精光微现,手中玉笛斜点破入薄刀攻势,一道寒光如影飞穿,“叮当”不绝的金玉相交声中,卿尘只觉得身子一轻,已被他抢手揽过,接着眼前红光飞起,冥魇一柄薄刀脱手而出,而玉笛攻势不减,夹着清锐的光影直点向她的咽喉。

    卿尘脱口阻止:“住手!”

    玉笛闻声收势,潇洒自如,方才的凌厉瞬间消于无形,夜天湛低头看向她,眉梢微扬。

    “她是我的朋友。”卿尘急忙解释。

    “若是朋友,以后可以走大门进来。”夜天湛微微笑道:“否则侍卫们大概会觉得很没面子。”他笑中的语气淡淡的,却叫人感觉今日湛王府的侍卫恐怕要遭殃。

    卿尘道:“抱歉,她是误会了我被囚禁在王府,并非有意如此。”

    夜天湛目光落在她眼中,神色淡雅:“哦?那方才倒是我鲁莽了。”他俯身将那柄被激飞的刀拣起,看向冥魇:“艳带桃色,光似流水,想必姑娘也和这刀一样美。”说罢将刀托在掌心,递还过去。

    冥魇眼中闪过戒备,冷然看着他。

    夜天湛含笑而立,似乎方才根本没有同人交过手,刀光剑影都在他翩翩如玉的笑中化入了无形,这一方天地只余柳轻风暖,新月微明。

    卿尘问道:“你能让她走吗?”

    夜天湛微微低头:“你要同她一起走?”

    卿尘眼眸静静垂下,冥魇今天进了湛王府,可以是寻找一个朋友,也可以是私闯、图谋不轨,甚至行刺。若夜天湛执意追究,他能使长门帮在伊歌再难立足,想必冥魇也会很麻烦。她抬头迎上夜天湛目中的询问,说道:“既然是误会,我并不一定要跟她走。”说话间她接过夜天湛手中的薄刀交给冥魇,对她轻轻摇头。

    夜天湛眼中拂过俊朗的明亮,扭头问道:“那这位姑娘意下如何?”

    冥魇略一沉默,对卿尘道:“我会再找你。”说罢看了夜天湛一眼,身形掠起,便消失在红墙碧瓦之外。

    夜天湛摇头失笑:“这倒真是比走正门方便许多。”

    暮霭沉沉远带长堤,堤上一行烟柳,月色悄然挂起枝头,如一幕安静的画影。黄昏暖暮中卿尘看不清夜天湛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他身上带来淡淡的湖水的清爽,松散而舒缓。

    “去过那儿了?”夜天湛将此事丢下,举步往烟波送爽斋走去,一边问卿尘。

    卿尘却站着没动,说道:“我不打扰殿下了。”

    夜天湛停住脚步,回头笑道:“你为何躲着我,我会吃人吗?”

    卿尘一愣,说道:“应该不会。”

    夜天湛忍俊不禁,只笑着看她。这话让卿尘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她挑了挑眉梢,不由得亦扬起唇角。

    两人间的气氛轻松下来,夜天湛眉眼暖暖地覆在暮色之下,有着温柔的清朗,“带你去看看烟波送爽斋的入夜的景致,不同于白日,和在凝翠亭也十分不一样。”

    沿着柳堤,走到湖上时清风拂面而来,卿尘扭头问道:“这儿是你的书房?”

    夜天湛点头:“你若是平日练字看书都可以来这儿,下人们未经吩咐不会来打扰,既清静又方便。若想看医书也有不少,你自己找找看。”

    卿尘道:“此间藏你都一一看过了?”

    夜天湛负手身后,闲闲说道:“多数看过,但帝都藏书当属东宫太子府中为最,太子殿下文华高绝爱书如命,我这里的书尚不及其万一。”

    卿尘突然一抿嘴,他问道:“笑什么?”

    卿尘道:“我想起你那幅画中题的诗。”

    夜天湛望向湖中轻轻一笑,笑中有些不明的清淡,却又似乎带着点儿怀念的意味:“我一幅最为得意的好画,他们也真舍得糟蹋。”

    烟波送爽斋中因夜天湛回来多了几个侍从,其中一个上前道:“殿下,前面已备好晚膳了。”

    “挪到这边。”夜天湛吩咐道,“看看我既不吃人,平日都吃什么。”他扭头一句笑语,便将卿尘借口离开的话挡了回去。

    碧纱影里临水布案而坐,侍从很快上了几样精致的菜肴,而后皆尽退了下去。

    卿尘安静坐于夜天湛对面,席间有酒,她突然很有痛饮一醉的冲动。

    酒有荷叶的清香,她浅浅的啜了小口,再进半杯,随着仰头的幅度一倾而入喉,不烈,却勾得人神志飘忽,舒舒服服地暖着。

    夜天湛起初陪她饮了两杯,忽而察觉她喝得很快,夹了菜布在她面前:“慢些喝。”

    卿尘凤目扬起看了看他,酒上双颊绯色新,眸底淡淡的清波带来,竟叫他微有失神。

    她没有理他,径自将酒灌了下去,连日来束手束脚彷徨的感觉随着酒的诱惑直直逼上心头,倘再不能泄出来,她就要在这样的压抑中窒息过去。若举杯能消愁,她愿把盏长醉,或者醒来便现不过是黄粱一梦,是谁和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再添酒,半杯入腹,半杯却洒了湖中,卿尘咬着唇微微眯眼,将手一松,白玉杯“噗”地落了水中,幽幽沉了下去。她靠在栏前低眸看着闲玉湖一波一波的荡漾,月色很淡,落在她的侧脸上朦胧,却笼不住如玉的一抹流光。

    “卿尘,”夜天湛看了她半晌问道:“你到底能不能喝酒?”

    卿尘站起来,扶着木栏绰约而立,清风牵着广袖飘逸,月光似缈缈地浮动在她的笑中,她不答话,只看着他慢慢问:“你是谁?”

    神色迷离,翦水双瞳却深得清澈,执意要将他看穿,“告诉我你是谁?”她再问。

    夜天湛放下银箸,微笑着将她扶住,回答道:“夜天湛。”

    “夜天湛。”卿尘重复了一遍:“你是夜天湛。”她突然抬头璨然一笑,月光、湖波、晚灯都敛在她眸底的澄透中陷了进去,化做深浅光泽,透过清亮的雾气缓慢升起。她心里清晰无比,凝眸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一个漩涡,踏着湖中的月色不回头地走着,直到和另外一个自己重合,月影的光华下她独自站着,看向无尽的前方。

    夜天湛拦住她执壶的手,柔声说道:“酒已经没了,不喝了,好吗?”

    “嗯。”卿尘乖巧地将酒交给他:“我想听你的笛子。”

    “好。”夜天湛答应她,卿尘以手支额坐在案前,安静地等着。

    夜天湛轻抚玉笛,榭下水波静静拍着栏杆,他望着卿尘好一会儿,对她暖暖一笑。

    修长的手指起起落落,笛声便轻缓地响起,音色并不清越,低吟徘徊,只在俩人之间,只有他们听得到。曲调清和古雅,声声叹脉,仿佛自远古红尘中生出了繁华万千的明亮,落在心间最柔软的地方,照亮了阑珊的一方。

    卿尘唇角始终带着笑,笑容干净而明澈,碧纱的飞影在眼前变得朦胧,宁静地化做另一方天地。什么都没有,只有柔和的笛声缱绻飘荡,脉脉地陪伴着她。

    她看向夜天湛的眸中有着醉色的浮光,话语也飘忽,慵然伏于案上低声问,“你是不是,命运给我的补偿?”不期望任何回答,她沉沉闭上了眼睛。

    夜天湛将玉笛放在一旁,俯身轻轻将卿尘抱起,她只星眸半睁迷濛地看了他一眼,复又阖上,安静地靠在他臂弯中。

    他笑着摇头,今日这酒似乎并不是很烈,不想她居然如此不胜酒力。

    将她送回住处,他站在榻前看了她一会儿。印象中她的脸色常常有些苍白,但此时淡淡的几许红晕仿佛一抹妖娆桃色,落了妩媚于冰肌玉骨,格外地动人。笼烟般的眉清秀,顾盼生姿的明眸被羽睫浅影遮挡,使她的容颜柔和而宁静,那微抿的樱唇线条淡薄隐约,在夜色下如同藏了一个秘密,而唇角如玉的浅笑便是不经意的诱惑,叫人一点点儿沉沦。

    他含笑看着醉卧玉枕的女子,突然微微俯身,兰芷般的清气带着温暖的酒香,几乎便叫他恍惚坠落下去,但他在咫尺间停住,只是伸手拢了拢她的丝,无声地轻叹。

    他直起身来,唇角弯起一个舒缓的弧度,用目光描摹着她媚色中的清隽,心情突然变得畅快。这个女子,他从见她的第一眼便奇特的被她吸引,他不想逢场作戏唐突佳人。

    他转身缓步走到案前,略一思索,潇洒执笔落墨:

    悠悠比目,缠绵相顾。婉翼清兮,倩若春簇。

    有凤求凰,上下其音。濯我羽兮,得栖良木。

    悠悠比目,缠绵相顾。思君子兮,难调机杼。

    有花并蒂,枝结连理。适我愿兮,岁岁亲睦。

    悠悠比目,缠绵相顾。情脉脉兮,说于朝暮。

    有琴邀瑟,充耳秀盈。贻我心兮,得携鸳鹭。

    悠悠比目,缠绵相顾。颠倒思兮,难得倾诉。

    兰桂齐芳,龟龄鹤寿。抒我意兮,长伴君处。

    这古曲《比目》,希望她醒来看到,能有一笑。

第十二章 莫道天命知几许

    天日高爽,几缕淡云飘在天际丝丝牵扯,随意地涂抹着轻灵的风色,碧空如洗,阳光毫无顾忌地铺展开来,耀的天如美玉云似水。

    湛王府园囿里一地的青石散水,浓郁花阴下四处透着清凉的影子,紫藤花飘,清香馥郁。

    卿尘抱着几本书往烟波送爽斋走去,神情略有些懒懒的意味。昨晚又翻了一夜的书,这些天烟波送爽斋中奇门异类的笔记几乎都被她查了个遍,却依旧没有见到那所谓巫族的禁术。她闷闷地迈着步子,下意识地把弄手腕上的碧玺,低头叹气。

    两个平日在府中伺候的侍从正在烟波送爽斋前低声说话,看到卿尘过来都是面上一喜,其中一个远远便迎上前叫道:“凤姑娘!”

    “秦越,是七殿下回来了吗?”卿尘随口问道。

    “回来了,”秦越作了个揖:“殿下在里面大雷霆,我们没人敢进去奉茶,拜托姑娘。”

    以夜天湛的性子,竟也有大雷霆的时候,卿尘在水榭廊前站住,奇怪问道:“出了什么事?”

    “我们也不清楚,只听着殿下似是震怒,”秦越苦着脸说道:“这时候进去没准就落个不是。”

    卿尘失笑:“敢情是想找我给你当炮灰?”

    “姑娘就当可怜我们,殿下总不会对您脾气。”秦越又作了个揖,自另外一人手中接过茶盘,低头恳求。

    卿尘眉梢淡淡一掠,还是自他手里接过茶,又回身问道:“还有谁在里面?”

    秦越道:“殷家舅爷和大少爷。”

    卿尘点了点头,端着茶走往书房,在门口听见夜天湛的声音:“殷家的生意已经够多了,哪一处不够,偏要去趟歌舞坊这潭浑水?”温朗中不急不徐,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稍加留意,却能察觉凭空多了几分疏冷。

    “殿下说的是,但事已至此,还是要想想办法才好,何况这次的事到了现在,牵扯进来的也不止殷家一个。”一个略老些的声音慢慢说道。

    卿尘轻咳了一声,伸手打起垂帘,屋中靠窗坐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正是夜天湛的嫡亲舅舅,尚书令殷监正,其旁一个年轻人则是殷家大公子殷明瑭。

    夜天湛坐在案前,面色淡淡倒不像怒的样子,只是眉宇间丝毫不见往日的温和,那神情令屋中显得有些静穆。见卿尘进来,他眼中的淡漠似是微缓,卿尘对他笑了笑,将茶轻放在三人面前。

    夜天湛继续对殷监正说道:“事情我会想办法,你们先回去吧,该放的早放,莫再拖泥带水。”

    殷监正和儿子对视一眼,都知夜天湛面上虽仍是温文如常,实际已怒极,此时什么话也不宜再说,便起身告辞出去。

    卿尘见客人这便走了,心中暗觉这茶十分多余,回头定要找秦越算账。

    夜天湛一言不凝视案前,缓缓吸了口气,伸手拿了方凉巾拭手,闭目沉思。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手里凉巾有意无意的狠狠握下,便有水从指缝流出来,滴到一旁的奏章上。

    “哎!”卿尘轻声提醒,伸手将奏章抽出,夜天湛蓦地睁开眼睛,见她拎了本湿了一角的奏章正无奈的站着,眸中秋水般清明的光泽拂过他的眼底。

    卿尘将奏章上的水迹拭去,放回他面前,他看了一眼说道:“丟了吧。”

    卿尘抬眸以问,他眼角轻轻往上一掠,说道:“得重新拟了。”

    卿尘也没说什么,转身取了火折子过来就着个铜盆将奏章一燃,丢进去看着烧了,火光中跳起几点飞灰,她往后退了一步。

    夜天湛拿起茶盏微微啜了口,问她:“这几日常和十二弟一起出去?”

    “嗯。”卿尘道:“我想熟悉一下伊歌城,有几次都遇上十二殿下,他便带我看了些地方,城中有意思的去处似乎他都知道。”

    夜天湛道:“十二弟是有名的会玩会乐。”卿尘接道:“如假包换的花花公子潇洒王爷,倒不似你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夜天湛道:“过几日便清闲了,届时是该带你好好在天都转转,有些去处十二弟也未必知道。”

    “那自然好。”卿尘笑说。

    “殿下,”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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