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冰柱之谜 作者:[美] 金·斯坦利·鲁宾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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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冰柱之谜 作者:[美] 金·斯坦利·鲁宾逊-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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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当然活着,你认识他的,对吗?”

  “对。”戴维达夫曾是“贵族”号的船长,可三年前“贵族’’号在阿喀琉斯星群中失踪了,我还以为他死了呢……

  “我无论如何要走,”我顿了一下,说,“你不能绑架我,硬把我拽进什么疯狂的星际探险当中……”

  “不!不是的。我们打算用‘赭鹰’号把三艘船上所有非MSA成员的人送回去。”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但一想到我突然陷人的这场混乱,一想到这些现在掌握着我命运的狂热分子,我立刻苦恼万分。我大声说:“埃里克,你明明知道这儿会发生叛乱,为什么就不能事先安排一下,让我避开这次飞行呢?”

  他避开我的目光,往地板上一蹲,脸涨得通红,说:“我所做的恰恰相反,埃玛。”

  “你说什么?”

  “在勘探计划办公室中有我们MSA的人,”……他仍然盯着地板……“是我叫他们这次把你安排在‘赭鹰’号上的。”

  “但是,斯旺!”我费劲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待我?”

  “是这样,因为,埃玛,你是火星上,也是其他任何地方最好的生命维持系统设计专家。人人都知道这一点,你自己也明白。尽管我们的该系统设计者在星际飞船的设计上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但也们仍然只能局限在那两艘飞船中。我们必须赶在委员会警察觉察之前完成,有了你的帮助就会大不相同了,埃玛。”

  “哦,斯旺。”

  “这是可以办到的。瞧,我知道这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我认为,如果我们让你在对我们的计划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这儿,那你就可以不负什么责任。返回火星之后,你可以告诉他们你对MSA一无所知,这样你就可以帮我们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一路上没向你透露一点风声的原因,难道你不明白吗?我知道你并不是.支持委员会的死硬派,对不对?他们只是一群恶棍。因此,如果你的朋友求你帮忙……这个忙只有你才帮得了,而且你并不会因此受到责罚,你会帮这个忙吗?即使这件事是非法的?”他抬起头看着我,他的蓝眼睛是那么凝重。

  “你在求我办一件不可能的事。”我对他说,“你的MSA不切实际。你们是在计划一次跨越光年的行程,天哪,你们却只有五年的生命维持系统来于这件事。”

  “事情是可以改变的。”斯旺仍坚持道,“当你见到戴维达夫时他会向你解释整个计划。只要你愿意,他很想和你谈谈。”

  “戴维达夫,”我郁郁寡欢地说,“他是这次疯狂行动的幕后指使者。”

  “我们都是,埃玛。而且这事并不疯狂。”

  我摆摆手,双手支着脑袋,似乎这脑袋瓜与所有的坏消息连在了一起:“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吧。”

  “好的,,’他说,“我知道要你接受的事情太多了。你想见戴维达夫的话就告诉我一声,他在‘贵族’号上。”

  “我会告诉你的。”我盯着墙壁,直到他离开了房间。

  我在这里最好先谈谈奥勒格·戴维达夫。我们曾经相爱过,他留给我的记忆总是充满痛苦、恼怒,还有一种失落感一—这是我无沦活到什么时候都无法弥补、无法忘怀的。

  我那时刚从火星大学毕业,正在希腊盆地工作,在盆地西边新开发的定居地上,那里已经发现了地下水库和含水层。水源很充足,但是情况非常复杂,地下水的使用导致了诸多生态问题。我和其他人一起去解决这些问题,很快地,我就证明自己是最出色的。

  我对整个希腊盆地的运行体系都很了解。这对我来说是小事一桩,但给别人以很深的印象(这我看得出来),我还是一名优秀的中长跑运动员。总而言之,我是个充满自信的年轻人,甚至还有点骄傲自大。

  在那儿的第二年我认识了奥勒格·戴维达夫。他当时在巴勒斯,那儿是北部的政府中心,为苏联矿业卡特尔工作。我们是在一家饭店经一个双方都认识的熟人介绍相识的。

  他魁梧、英俊,是一个他们称之为苏联黑人的男人。我猜想他们的祖先大概来自苏联在非洲的附属国。经过几代的繁衍,戴维达大的肤色已经变成漂亮的浅黑色了。他的头发乌黑拳曲;在瘦削的鹰钩鼻子底下长着两片厚嘴唇;一部大胡子给刮掉了,脸的下半部显得很粗糙。他的眼珠蓝莹莹的,像是要夺眶而出。一个非常漂亮的混血儿。但是在火星上,99%的人都是他们所说的那种鱼肚白肤色的人,因此,皮肤稍有点颜色的人就显得很稀罕。这种肤色使人看上去既健康又有活力。这个戴维达夫真的很帅,那种肤色的人赏心悦目。我们坐在巴勒斯饭店里紧挨着的两张吧凳上,我一边打量着他,一边聊天、喝酒,还有一点卖弄风情……我打量得很仔细,甚至能回想起他身后的那堵白墙和盆栽棕榈,却不记得都说了些什么。这是个令人陶醉的夜晚,两个人都被对方深深吸引住了。

  我们共度了良宵,接下来的几个夜晚也是如此。我们游览了这个地方的第一块殖民地……坎。那儿博物馆里的展品真让人惊叹不已。我们爬到了达达尼尔海峡山麓的长笛悬崖底下,晚上就在应急帐篷里呆了一夜。我们俩比赛跑步,我总是轻而易举地获胜,在巴勒斯的田径场上,我赢了他1500米的比赛。我们在一起的每个钟头都那么有意义,我爱上了他。奥勒格年轻、机智,以自己的诸多才能为荣;他精通两门外语,(一个俄国人!)深情而又性感。我们总是耽于床笫之欢。我还记得在一片漆黑中,我什么也看不见,除了他微笑时露出的牙齿和他那好像闪烁着灰色光芒的眼睛,我喜欢和他做爱……我还记得我们后来几次在巴勒斯或在外地车站上共进晚餐的情形。数不清的火车轰鸣而去,穿过巴勒斯和希腊盆地之间褐色而又干1固的荒原一’—我们坐在窗台边,望着窗外红艳艳的天穹,那么幸福,那么激动……唉,那是你一辈子只能拥有一次的美好时光,令人铭心刻骨。

  几个星期之后,我们之间就有了争吵。我们俩都心高气傲,而且相互之间并不真正了解。我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看出我们之间存在着严重的分歧,因为我难以想象有谁会和我长时间地争吵不休。(是的,我一向自高自大。)但奥勒格·戴维达夫却意识到了。我记不起来我们到底为什么争论那段日子,不像开头那么美好,是我记忆中的阴影。我确实记得有一次(当然其余的几次也记忆犹新),我乘晚班车去了巴勒斯,我们去到车站后面的希腊饭店吃饭,我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已感到厌烦,也很不安,开始不喜欢希腊盆地了。为了讨他的喜欢,我就说做一个像他那样的行星采矿员该是非常有意思的。

  “我们在那儿根本无所作为。”他答道,“就是为公司赚钱让地球上的少数人富得流油,而地球上的一切却在分崩离析。”

  “啊,至少你远离了那儿,而是在采矿。”我说。

  他脸上出现了我已熟悉了的懊恼神情。“我告诉你,事情并非如此。以我们的能力我们可以探测整个的太阳系。我们应当在木星的月亮』:、在土星周围、在到冥王星的一路上都设置空间站,我们在冥王星上需要一个太阳系观测站。”

  “我可没注意到这一层。”我挖苦地说。

  他那灰蓝色的眼睛似乎要射穿我:“你当然不会注意到。在22世纪末的今天,除了继续从这些笨重的行星上榨取财富就没什么事可干,你认为这就是最最完善的。”

  “怎么啦?”我这下子也给激怒了,“我们都要活上一千年,你急什么?有的是时间去实现你伟大的抱负。眼下我们需要这些行星。”

  “是公司需要它们,还有委员会。”

  “委员会只是把我们的力量集中起来为我们谋利。”我说。

  “他们只是说火车正点到站,嗯哼?”他说着吞了一大口酒。

  “当然。”其实我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当然,是这样的。”

  他不耐烦地摇摇头:“你是个地道的美国女孩,一点儿没错;什么都OK,把政治扔给别人去管。”

  “你才是个地地道道的苏联人。”我反唇相讥,一把摔开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总是把你的问题归咎于政府……”

  我们从那里一直吵下去,毫无意义,毫无原因,除了负气和感情的伤害。我记得他说了句冷酷无情的谶语:“他们会在这儿建一座快活的美国克里姆林宫,你只要自己的工作有保障,你才不会介意呢。”我们说过这么多话,却只有这句话较为合乎情理。

  无数个个漫长而又痛苦的星期,记不清有多少次苦苦相争,总有一次当你毁了这份感情时,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惟有绝望地希望时光能够倒流,那无心犯下的错还未铸成。他走了。苏联采矿人员派他重返太空。在最后几天里,我一次又一次地打电话到他的公寓,”他就这么走了,连…—声再见也没说。当时我就明白……其实当我漫步在黑暗、广阔的盆地,独自一人站在布满岩石的平原上时,我就明白:我被甩了。这实在是个沉痛的教训。

  在后来的几年当中,我呆在那些小行星中为“皇家荷兰”队工作。我听说了戴维达夫和苏联矿业指挥部闹翻的事,但我没有太在意,出于自尊心,凡有关他的事我一概不闻不问。因此,我从没有得到过关于他的完整消息。

  许多年以后……其实就是这次叛乱的三年前一—“贵族”号在阿喀琉斯星群失踪了,失去无线电联系时,留下了很有名的一句话:“等一会儿。”没有找到残骸,委员会调查人员封锁了消息,没有提供任何解释,在船员名单上,我看见奥勒格·戴维达夫的名字列在最前面。顿时,痛苦的狂潮又一次淹没了我,比以往更令人心痛神伤。这是我一生中最不幸的时刻之一。我们负气地分了手,他甚至连声再见也没说就离开了我;而现在,不管老年医学家让我再活多少年,我都无法改变这一切,因为他已经死了。真是令人悲痛欲绝。

  ……当埃里克·斯旺来带我去“贵族”号和戴维达夫重逢时,我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我的心跳得厉害,不得不尽量和埃里克有一搭没一搭地简短地聊几句。他会是副什么样儿?我该对他说些什么?抑或他会对我说些什么?我简直六神无主了。

  啊,他看上去和六十年前并无多大差别,可能胖了点,加上他的黑头发、宽肩膀、厚实的胸膛和臀部,使他看上去就像一只熊。他那蓝莹莹的双眼望着我,没有一点认出我的迹象。

  我们站在“贵族”号空荡荡的驾驶室里,戴维达夫朝埃里克点点头,埃里克就乘升降管道溜掉了。四周静得只听见我俩的呼吸声,我在驾驶室中踱着步,尼龙拖鞋轻轻发出啪哒、啪哒、啪哒的声响。我的脉搏加快。我发现自己仍然对他心怀怨怼,而且我觉得他是用自己的死讯来欺骗我。或许就是这场叛变……

  “你看上去一点没变。”他说。

  他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唤起了我无数的回忆。我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他。

  最后他有点生硬地微微一笑,说:“埃里克有没有因为我们绑架你而向你道歉呢?”

  我摇摇头。

  “我很抱歉让你受惊了。我听说你对我们接管飞船有过猛烈的反抗。埃里克大概已经向你解释过了,我们是为了保护你才让你对我们的计划毫不知情的。”

  他是那么地平静,真要让我发疯。他眯着眼睛盯着我,想揣摩我的心思。一言不发,那样子真够冷酷。

  “事实的真相是,”他接下去说,“MSA这么多年来的努力成功与否就取决于能否在星际飞船上建成一个完全封闭的生命维持系统。我相信我们的科学家能干好这件事,但斯旺总是说你的BLSS系统无与伦比,我们的科学家也认为你是最优秀的。他们告诉我说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难道他以为我还是那么爱虚荣?“你休想……”我清了清嗓子,“你休想得到我的帮助。”

  他平静而又木然地凝视着我:“你仍然支持委员会吗?即便他们把你的父亲关在阿莫尔。这难道不是事实?”

  “是的,”我说,“但委员会跟这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说你仍然支持他们是再公正不过的了。不谈这些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为什么你不干呢?”

  “因为你们所企图的事是不可能实现的。”我大声说,“这只是你们极其荒谬的幻想。你无视太空深处异常寒冷的现实,带着大家去送死,这……切只是为了实现你多年来幼稚的冒险梦……过了这些年,你还分不清什么是幻想,什么是现实!”我打住了,为自己如此激动感到惊讶,戴维达夫瞪大了眼睛。

  “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他有气无力地说,“MSA的所有成员都坚信这是能够实现的。”

  我说:“没有比跟着一个狂热的领导者更糟糕的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我相信这是拉紧前额肌肉、泪水蒙住眼睛的结果。)“我并不狂热。我们建立组织时并没有什么领导人。是委员会使我成为领导人的。当时他们企图置我们于死地,想把MSA说成是我一个人所为。你现在不也这样认为吗?在我们重新组建的时候,我是大家都认识的一个。不过还有其他的领导者……”

  “是你发动的重组,对不对?”我知道不管怎样,这总是事实,“又搞起了你那秘密的小社团,酝酿了这次会合………—”

  “我们进行秘密活动也是出于无奈,”他大声说道,过了会儿,他的声音又复低沉,“政治气候、时间和地点这些实际情况迫使我们不得不如此。有许多事情是非做不可的,而委员会又不同意。他们只支持我们,但这一点无关紧要!我们并非出于什么政治动机,这是一个跨越美、苏两国的合作一一我们的努力是要把人类迁移到太阳系之外的永恒家园去,我们能做到。”

  他停下来喘口气,定定地看着我,黝黑的嘴唇噘着。“而你一……”他指着我,“完全无视这一切,说我是一个狂热分子,带着一群傻瓜生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中。”他把目光移开,朝驾驶室那宽大的窗户外看去:“我本该告诉斯旺,你肯定会这么想的。”

  我顿时怒火上冲,现在的情形正像六十年前我们分手时一个样儿。

  我咆哮道:“你绑架了我,把我的前途置于危险的境地。因为我不愿参与你那个荒诞的计划就叫我傻瓜。奥勒格·戴维达夫,你,还有你的秘密俱乐部,你们休想得到我的帮助。”

  我走到升降管道边上:“告诉我什么时候我们可以搭乘‘赭鹰’号回火星去。在这之前我将一直呆在房间里。”

  在回我们飞船的路上,埃里克根本不敢跟我搭腔,一回到“赭鹰”号,我就撇下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我狠劲地拍桌子,差点撞上了天花板。我痛恨悄无声息,不顾膝盖酸疼,跑到离心器那儿跑起步来。回到我的小房间后,我闷闷不乐地想象着如何彻底地驳倒戴维达大。为什么总要等到争辩完之后才会想起所有的绝妙好辞呢?我本该这样说的……我知道,我知道,只有严肃认真的沉思默想才会孕育出那些真正无可辩驳的言辞。

  可是为什么他请求我帮忙我却要和他大吵一通呢?第二天,安德鲁·道金斯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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