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兆头 作者:[美] 尼尔·盖曼、特里·普拉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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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兆头 作者:[美] 尼尔·盖曼、特里·普拉切特-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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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澳洲是狗狗的,”亚当的双目中闪烁着创造的火花,“它需要奔跑的空间。还有,那儿有很多兔子和袋鼠可以让它追。”

  云层向四方翻涌,以比狂风还快的速度覆盖天宇,仿佛倒进一碗清水中的墨汁。

  “你要知道,其实是记忆。”安娜丝玛说,“它既能向后,也能向前。我是说种族记忆。”
  牛顿又搬出那副礼貌的空洞表情。
  “我想说的是,”安娜丝玛耐心地说,“艾格妮丝并没看到未来,这只是个比方。她是回忆起了未来。当然,记忆不太清晰,这些信息经过她的理解过滤后还会有些混淆。我们认为她最擅长回忆发生在后代身上的事情。”
  “但如果你去某个地方、做某些事情是因为她这么写过,而她写的东西又是在回忆你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牛顿说,“那……”
  “我知道这是个悖论。但是,呃,有些证据表明事实就是这样。”安娜丝玛说。
  “为什么是下塔德菲尔德?”牛顿说,“我只是注意到这里的气候很古怪。理想小气候区,那些人是这么说的。意思是这个小地方拥有属于自己的好天气。”
  他瞅了一眼安娜丝玛的笔记本。这地方肯定有点不对劲,就算刨去如今似乎已经在全球范围肆虐的UFO和西藏人也一样。塔德菲尔德不仅拥有可以为时令节气校准的标准气候,还有极强的抗变化力。没人在这里盖新房子,人口变化很小,这里的林木和树篱远远超过这年头你所期待的平均数量。唯一一所小笼圈养式农庄建起没两年就垮台了,被一个老式养猪场所取代(这个农场主让他的猪猡在苹果园里自由奔跑,并加价出售猪肉)。本地的两所学校也十分固执,似乎对教育方式的变革有极强的免疫力。一条高速公路,本来可以将下塔德菲尔德大部分地区变成“18号岔路口快乐休息区”,却在五英里外拐了弯,绕了个巨大的半圆,然后继续前进,完全没有辐射到这个永不改变的乡村孤岛。个中缘由无人知晓。
  似乎二十世纪的大部分岁月,方圆几英里的土地都被视为不可逾越的禁区。
  安娜丝玛又从索引盒里抽出一张卡片,从桌上弹过来。

  2315.有人說它在倫敦鎮,    ……四年前(直到1664年
  亦或新約克郡,但他們錯      还是新阿姆斯特丹)……
  了,真的所在是塔迪斯·    ……塔迪威利,诺福克郡……
  弗爾德,他威力無邊,如    ……塔尔德斯菲尔德,德文郡……
  身居采邑的騎士,他將世    ……塔德菲尔德,牛津郡……
  界分爲四塊,他將風暴帶    ! ……见《启示录》第六章,第十节
  來。

  【注:新约克郡即纽约。纽约最早为荷兰人移民地,在1664年前还被称作新阿姆斯特丹。】
  “我不得不察看了许多郡县地方志。”安娜丝玛说。
  “这条为什么是2315?比其他的要早。”
  “艾格妮丝对时间顺序的处理有些草率,我想她不是很清楚应该把哪一条放在哪儿。我告诉过你,为了把它们联系在一起,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设计出一整套系统。”
  牛顿又看了几张卡片。比如:

  1111.—條巨犬終將出現,     ?会不会跟俾斯麦
  兩個臁w徒勞守望,因         有点关系?(A·F·仪祁
  它會去主人所在的地方,       1888~6月8日)
  而它們不然。他會爲其         ……?
  命名,正合巨犬本性,         ……什列斯威省、好斯敦省?
  地獄會從它身上逃亡。         (德丹战争)

  “我们家里,就数这一位特别不擅长领会艾格妮丝的意思。”安娜丝玛说。

  3017.我見四者騎行,   天启四骑士。
  搞來末日,地獄的天     那人=潘,恶魔。
  使與他們同行,又有     (《兰开夏郡宗教审判》,
  三者出現。四加四是     布鲁斯特,1782)
  四,黑暗天使會承認     ??
  失敗,而那人會認下     我感觉今晚艾格妮丝肯定醉得不轻
  自己的種。             (昆西·议祁,1789年10月15日)
  同意。毕竟我们都是凡人,唉。
  (O·J·议祁小姐。1854年1月5日)

  “为什么叫精良准确?”牛顿问。
  “精良也表示精确、准确。”安娜丝玛不胜其烦地说,仿佛这个问题已经解释过太多次了,“它过去就是这个意思。”
  “但你看……”牛顿说,“世界不可能真的就此结束,对吧?我是说,好好想想,现在又没有什么国际紧张局势……好吧,平常就有的不算。咱们干吗不暂时忘掉这个问题,去……呃,我不知道,也许咱们可以出去走走什么的。我是说……”
  “你不明白吗?这里有某种东西!某种影响这个地区的东西!”安娜丝玛说,“它扭曲了所有魔力射线,它保护这里免受任何变革影响!它是……它是……”又来了,她无法——或者说被禁止捕捉脑海中的那个想法。这就像睁着眼睛做的一场梦。
  窗户哐哐作响。屋外,一枝茉莉在冷风的吹拂下,开始不住地敲打玻璃。
  “但我就是找不出来。”安娜丝玛扭着手指说,“我什么都试过了。”
  “找?”牛顿说。
  “我试过钟摆,试过经纬仪。你看,我能通灵,但它却好像在移动。”
  “哈米吉多顿在移动?”牛顿说。
  “很名预言都说到敌基督将首先登场。”安娜丝玛说,“按艾格妮丝的话,他。可我找不到他……”
  “或者她。”牛顿说。
  “什么?”
  “可能是女性。”牛顿说,“现在是二十世纪,男女平等。”
  “我想你根本没把这件事当真。”安娜丝玛厉声说道,“总之,这里完全没有邪恶的踪迹。这就是我搞不明白的地方。这里只有爱。”
  “你说什么?”牛顿说。
  安娜丝玛无可奈何地看了他—眼。“很难形容。”她说,“某个东西或者某个人热爱这里。爱它的每一寸土地,强大到足以将它屏蔽保护起来。一种深刻、巨大、强烈的爱。这儿怎么可能发生任何坏事?世界末日怎么可能会从这种地方开始?这是个安宁祥和的小镇,所有父母都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在这儿长大。塔德菲尔德是孩子们的天堂。”她疲倦地笑了笑,”你应该看看本地的孩子。他们不真实!简直像是从《男孩故事报》里蹦出来的!膝盖上都是疤瘌,满嘴‘帅呆了!’,又大又黑的眼睛……”
  她几乎想出来了。她可以触摸到那个念头的轮廓,她就快想起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牛顿说。
  “什么?”安娜丝玛的思路被拦腰斩断,她厉声叫道。
  牛顿用手指敲了敲地图
  “它上面写着‘废弃机场’。就在这儿,你看,塔德菲尔德往西……”
  安娜丝玛哼了一声。“废弃?你别听它胡扯。当年那是一处战时机场。大概在十几年间,那儿一直被称作上塔德菲尔德空军基地。我提前说好,省得你瞎问,答案是不。我恨那鬼地方的一切,但那个上校比你正常得多。他妻子还练瑜珈呢,看在上帝份上。那地方没问题。”
  好了。她刚才想说什么来着?附近的孩子们……
  安娜丝玛感到自己思想的脚丫子一滑,摔了一大跤,一个更加私人化的问题张开双臂接住了她。牛顿这个还行,真的。跟他共度余生还有一个好处,余生只剩下不多一会儿了,不够让你受不了他。
  亚当带领“他们”走进采掘场,冰雹子弹撕碎了周围的叶片。
  狗狗夹着尾巴跟在旁边,发出呜呜哀鸣。
  亚当什么都没想。有些东西在他脑海中敞开,燃起熊熊烈焰。
  他让大家坐在牛奶箱上。
  “咱们在这儿就没事了。”他说。
  “呃,”温斯利戴说,“你没想过咱们的爸爸妈妈吗……”
  “你不用替他们操心,”亚当高高在上地说,“我会造些新的出来,而且再也不会有九点半必须上床之类的规定。只要你不想睡;就再也不用上床睡觉,或是整理房间什么的。你们就瞧我的吧,一切都会十全十美。”他朝朋友们露出疯狂的笑容,“我有几个新朋友正在赶来。”他信心十足地说,“你们会喜欢他们的。”
  “但……”温斯利戴开口说。
  “你就想想以后那些好玩的东西吧。”亚当狂热地说,“你可以在美洲塞满新的牛仔、印地安人、警察、强盗,还有卡通人物和太空人什么的。这不是妙极了吗?”
  温斯利戴可怜兮兮地看着另两个人。“他们”都有相同的想法,但就算在正常状态下,也很难把它完整清晰地表达出来。大体上讲,世上曾有真实的牛仔和强盗,这很棒。永远都有假装的牛仔和强盗,这也很棒。但真实的假牛仔和强盗,既是活的又不是活的,如果玩腻了还可以放回盒子里——这就一点也不棒了。当匪徒和牛仔和外星人和海盗的妙处就在于,你可以随时不当他们,回家吃饭去。
  “但在此之前,”亚当阴沉沉地说,“咱们一定要给他们看看……”

  购物中心里有棵树。枝干不高,叶片发黄;通过绚丽华美的烟色玻璃照射进来的阳光完全不像正正经经的阳光。它嗑的药比奥运选手都多,枝条上还放了个扩音器。但它仍旧是一棵树,如果你眯起眼睛透过人造瀑布看过去,几乎可以相信自己正透过泪水的薄雾,注视着一棵病怏怏的大树。
  詹姆·赫内茨喜欢在树下吃午餐。维修主管如果看到,肯定会冲他嚷嚷。但詹姆是在农场长大的,那是个很不错的农场,他喜欢树木,也不愿搬进城市。但你还能怎么办呢?这工作不坏,挣到的钱他爸爸做梦都想不到,而他祖父压根就没梦到过钱。詹姆十五岁以前也不知道什么是钱。但有的时候,你需要树。最可恨的是,詹姆心想,他的孩子们长大后会以为树就是柴火,而他孩子的孩子们会把树当成历史。
  但你还能怎么办呢?过去有树林的地方,现在成了大农场;过去是小农场的地方,如今成了购物中心;而过去是购物中心的地方,现在还是购物中心。这就是趋势。
  詹姆把手推车藏到售报亭后面,偷偷坐在树下,打开午餐盒。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沙沙声,接着一片影子从地上闪过。他回头看去。
  这棵树在动。詹姆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从没见过一棵树的生长。
  树下的泥土不过是某种人造颗粒,但这些颗粒正随着下面的树根在移动。詹姆看到一枝纤细的白芽从花园区的高台边上爬下来,盲目探索着水泥地板。
  詹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永远也不知道——他只是不由自主地将嫩芽推向地板间的裂缝。它找到了缝隙,扎了下去。
  树枝扭成各种形状。
  詹姆听到楼外传来一阵阵急刹车声,但完全没在意。有人在喊些什么,但总有人在詹姆附近喊叫,而且经常是冲着他喊叫。
  探寻的根须肯定找到了下方的泥土。它颜色变深,直径变粗,像通了高压水流的消防水管。人造瀑布断流了;詹姆想象着断裂的管道正被吸吮的根须渐渐堵死。
  他终于看到了外面的情况。街道表面像海水—般起伏不定,树苗从缝隙间挤向空中。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分析着,它们拥有阳光,但他的树没有。它有的只是从四层高的圆顶照射下来的朦胧灰光。死掉的光。
  但你还能怎么办呢?
  你可以这样办:
  由于停电,电梯已经停止运行,但不过是四层楼而已。詹姆小心地盖上午餐盒,跑到自己的手推车旁,拿出最长的扫帚。
  人们尖叫着往楼外挤。詹姆游刃有余地穿行其间,像逆流而上的大马哈鱼。
  一些白色框架支撑着烟玻璃穹顶,建筑师大概想通过这些框架营造出某种东西的动态意境。实际上它只是塑料制品罢了。詹姆站在一根合适的横梁上,用尽全身力量和扫帚的全部长度,向它砸去。只消挥动几次,它就变成了一堆危险的碎片。
  光线倾泻进来,照亮购物中心内弥漫的灰尘,空中仿佛充满萤火虫。
  在最下方,那棵树撑破了四周的水泥监牢,像特快列车似的直往上冲。詹姆从前一点也不知道树木生长时会发出声音,所有人都没注意过,因为这种声音要用数百年的时间缓缓发出,从一个波峰到另一个波峰要用二十四小时。
  如果把它加速,你就会听到大树发出“嗡”的一声。
  詹姆看到它向自己靠近,宛如一团绿色蘑菇云。根须周围喷射着水花。
  支架根本无力抵抗。剩下的穹顶像被喷泉冲起的乒乓球—样升上天空。
  全城各处都是这样,不过你再也看不到这座城市了。举目远眺,你看到的只有绿色天蓬。
  詹姆坐在他的树枝上,揪着一根藤蔓,笑啊笑啊笑啊。
  此时,天空开始落雨。

  小屋的窗户向内进裂。这不是风暴,这是战争。茉莉碎片在屋内打着旋儿,和卡片之雨混在—处。
  牛顿跟安娜丝玛紧紧搂在一起,站在墙壁和翻倒的桌子之间。
  “来吧,”牛顿喃喃说道,“告诉我艾格妮丝也预言到了现在的情况。”
  “她的确说过他会带来暴风雨。”安娜丝玛说。
  “这是场该死的飓风。她说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2315交叉索引到3477。”安娜丝玛说。
  “这种时候,你还能记得这些细节?”
  “既然你问起,是的,没错。”她说着递过一张卡片。

  3477.任命咧嗈D動,   恐怕又是些胡言乱语
  任心臁硎埽乙酝狻    。ǎ痢ぃ啤ひ瞧睿保福福鼓辏保霸拢保啡眨
  還有其他火焰;當狂風     荷萍/荷花?
  吹散花朵,擁抱彼此,     (O·F·仪祁,1929年9月4日)
  因當紅白黑灰者靠近和     估计又是启示录第六章
  萍是我們的職業,萬事     (休斯·仪祁博士,1835)
  皆息。

  牛顿又读了一遍。窗外传来一阵巨响,仿佛一块波状钢板翻着跟头飞过花园。事实正是这样。
  叮的一声响起。
  沙德维尔正在更新猎巫军薪水册,准下士史密斯的名字刚签到一半,就被这声音打断了。
  中士抬起头,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发现标志着牛顿的那根大头针已经不在地图上了。
  他离开凳子,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在地板上搜寻。找到后,他又把它擦亮,重新按在“塔德菲尔德”上。
  又是叮的一声响起时,他正在替二等兵桌子先生签名,这位忠诚的士兵得到了每年两便士的额外干草津贴。
  中士捡起大头针,狐疑地蹬着它看了几眼,然后将它使劲按进地图后面的石灰墙里,继续回去做账。
  叮的一声。
  这次大头针距离墙壁有几尺之遥。沙德维尔把它拿起来,检查了一下针尖,按进地图,然后定睛观瞧。
  五秒钟后,它”嗖”的一下从中士耳边飞了过去。
  沙德维尔在地板上摸到它,放回地图,使劲按住。
  大头针开始在他掌中耸动。沙德维尔把全身重量压在上面。
  一缕细细的青烟从地图上升起。沙德维尔惨叫一声,把手指放在嘴里嘬了嘬。与此同时,红热的大头针射向对面墙壁,打碎了一扇窗户。它不想待在塔德菲尔德。
  十秒钟后,沙德维尔开始在军部现金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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