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兆头 作者:[美] 尼尔·盖曼、特里·普拉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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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兆头 作者:[美] 尼尔·盖曼、特里·普拉切特-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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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身,把餐盘拿到“请小心弃置您的垃圾”箱前,将所有东西倒了进去。如果你跟他说非洲有很多孩子正在饿死,他会受宠若惊,因为你注意到了他在非洲的杰作。
  有人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您就是收件人塞布尔吧?”戴眼镜的小个子男人问道,他头戴“国际速递”的帽子,手里拿着个棕色纸包。
  塞布尔点点头。
  “估计就是您。在周围看了看,心想,留胡子的高个绅士,高档西服,这地方可不多见啊。您的包裹,先生。”
  塞布尔签了收条。当然是用他的真名,一个词,两个字,听起来有点像惊慌①。
  【① 由此可知,塞布尔是天启四骑士中的“饥荒”。】
  “非常感谢,先生。”速递员顿了顿,又说,“对了,柜台后面那小子,您觉得他眼熟吗?”
  “不。”塞布尔递给那人五美元小费,然后打开包裹。
  里面放着一具黄铜小天平。
  塞布尔展颜一笑。这是个修长的微笑,稍纵即逝。
  “也该到时候了。”他说着把天平塞进衣袋,毫不在乎它对西服柔顺线条造成的损害,然后走回轿车。
  “回办公室?”司机问。
  “机场。”塞布尔说,“先打个电话,我要一张去英国的机票。”
  “是,先生。去英国的往返机票。”
  塞布尔摸了摸口袋里的天平。“订单程的。”他说,“我会自己回来。哦,再给办公室打个电话,取消所有预约。”
  “多长时间,先生?”
  “可预见的未来。”

  “他们”听得津津有味。天上下着毛毛细雨,好在采掘场秘密基地上方覆盖着旧铁板和磨损的油毡。每到下雨的时候,他们都指望亚当想出些事儿来做。他们没有失望。亚当的目光中闪烁着获得新知的喜悦。
  他在一堆《新宝瓶座文摘》中睡着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还有个人叫查尔斯·福特,”他说,“他能让天上下鱼和青蛙之类的东西。”
  “哈。”佩帕说,“我信。活青蛙?”
  “哦,对,”亚当越讲越起劲,”欢蹦乱跳,呱呱直叫。人们最后付钱让他离开,而且、而且……”他在脑海中搜寻着可以满足听众们的东西;以亚当的标准来说,昨天真是一口气读了不少东西,“而且他乘坐玛莉·莎莉丝特号出海,发现了百慕大三角。那是在百慕大。”他详细解说道。
  “不,他不可能这么做。”温斯利戴严肃地说,“我读过玛莉·莎莉丝特号的事儿,那船上一个人也没有。它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一个人都没有。人们在亚速群岛附近发现它时,船上所有人都神秘失踪了,所以才叫幽灵船。”
  “我没说人们发现船的时候,查尔斯·福特在那上面,对不对?”亚当斥责道,“他当然不在。因为UFO降落在船上,把他带走了。我还以为所有人都知道呢。”
  孩子们放松了一点。UFO的话题他们都比较熟悉。
  不过,他们的确不太了解新世纪UFO,于是安安静静地听亚当讲这个话题。但不知为什么,现代UFO不怎么带劲儿。
  “我总是在想,”布赖恩最终说道,“既然谁都知道它们是飞碟,干吗还要叫不明飞行物?我是说,应该是已知飞行物啊。”
  “因为政府把这些事隐瞒起来了。”亚当说,“成千上万艘飞碟,随时随地降落在地球,政府全都隐瞒了。”
  “为什么?”温斯利戴说。
  亚当有点犹豫。他的阅读成果没有给这个问题提供简单明了的解释。《新水平座文摘》和它的读者们有个基本信仰:政府隐瞒了一切。
  “因为他们是政府,”亚当只能这么说,“这就是政府干的事儿。他们在伦敦有很大的房子,里面放满了书,写的都是他们隐瞒下来的事儿。首相早晨上班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浏览昨晚发生的所有事件的大清单,然后盖上大红章。”
  “我打赌他肯定要先喝杯茶,然后看报纸,”温斯利戴假期里碰巧去了一趟父亲的办公室,这个难忘的时刻给他留下了某些印象,“然后讨论昨晚的电视节目。”
  “嗯,也对,但是然后他就拿出书和大红章。”
  “章上刻的是‘全部隐瞒’。”佩帕说。
  “是‘高度机密’,”亚当不想让别人分享这个创意,“就好像核电站。它们整天爆炸,但谁都不会发现,因为政府隐瞒起来了。”
  “它们不会整天爆炸。”温斯利戴表示严正抗议,”我爸说它们特别安全,而且还能让咱们不用在温室效应里过日子。另外,我的漫画书里有一张核电站的大图片,里面也没提爆炸什么的。”
  (温斯利戴所谓的漫画,是一套分九十四周出版的丛刊,名字叫《自然和科学奇观》。到目前为止的每一期他都有,还在生日时要到一套合订本。布赖恩的每周读物是有很多感叹号的东西,比如“嗖嗖!”或者“叮咣!!”亚当什么漫画都不看,它们全都没有他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有趣。)
  “对。”布赖恩说,“但你后来把那本漫画借给我了。我知道那张图片,整个都碎了。”
  温斯利戴犹豫片刻,接着刻意压低声音,耐着性子说:“布赖恩,那是—幅分解示意图……”
  接下来是司空见惯的短暂打闹。
  “嗨,”亚当严肃地说,“你们还想不想听我讲水生纪元的故事?”
  打闹平息了,反正这种事在“他们”内部本来就不太当真。
  “这下可好,”亚当挠着头抱怨说,“你们闹得我都忘了说到什么地方了。”
  “飞碟。”布赖恩说。
  “对,对。嗯,如果你看到—个UFO,那些政府的人就会跑来跟你说别看了。”亚当很快恢复了自己的节奏,“坐着很大的黑轿车。这种事每时每刻都在美国发生。”
  “他们”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没人怀疑这一点。对他们来说,美国就是好人死后要去的地方。他们有这个心理准备,相信在美国可能发生任何事。
  “没准儿会造成交通堵塞。”亚当说,“这么多坐黑轿车的人,到处去跟人们说别看飞碟了。他们会说,如果你继续看飞碟,就会遇到可怕的意外。”
  “可能会被一辆大黑车碾过去。”布赖恩从肮脏的膝盖上抠下一块疤瘌,突然眼睛一亮。“你们知道吗?”他说,“我表哥说美国有些商店里,卖三十九种不同口味的冰激凌。”
  听到这话,连亚当都安静下来,当然只有一小会儿。
  “没有三十九种口味的冰激凌,”佩帕说,“全世界都没有三十九种口味。”
  “还是有可能的,只要把它们混起来就行。”温斯利戴老成持重地眨巴着眼睛,“你知道。草莓加巧克力,巧克力加香草。”他回想着英国冰激凌还有什么口味,最终没有底气地说,“草莓加香草加巧克力。”
  “另外还有亚特兰迪斯。”亚当大声说。
  这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喜欢亚特兰迪斯。沉入海底的城市正对“他们”的胃口。孩子们入迷地聆听着由金字塔、神秘祭师和上古秘密揉成的一团乱麻。
  “是突然发生的,还是缓慢发生的?”布赖恩说。
  “既突然又缓慢。”亚当说,“他们很多人都坐船逃到了其他国家,教导当地人数学、语文和历史之类的东西。”
  “看不出这有什么好处。”佩帕说。
  “估计沉的时候很有意思。”布赖思想起有一次塔德菲尔德发洪水时的情景,“大家划着船送牛奶和报纸,谁都不用去学校。”
  “如果我是亚特兰迪斯人,我就会留下。”温斯利戴说。这话招来了一阵轻蔑的笑声,但他继续解释说,“你只需要戴一顶潜水头盔,足够了。再把窗户都钉好,在屋里充满空气。肯定特别棒。”
  亚当目光一凛。每当伙伴们想出了亚当认为自己应该先想到的好点子时,他就会祭出这种眼神。
  “他们有可能就是这么干的。”他略显勉强地让步说,“他们可能先把老师们放到船上送走,然后所有人都留下跟亚特兰迪斯一起沉到海底了。”
  “他们现在可能还住在海底。”佩帕说。
  四个人想象着亚特兰迪斯人。他们身穿随波流动的神秘长袍,头戴金鱼缸,在波涛汹涌的大洋深处快乐生活。
  “哈!”佩帕以此总结了所有人的感受。

  安娜丝玛一边喝味噌汤,—边审视自己的地图。塔德菲尔德附近显然富含魔力射线,就连著名的阿尔弗雷德·沃特金斯②都识别出了一些。但这些射线正在移动,要不然就是她的计算出了大问题。
  【② 阿尔弗雷德·沃特金斯(1855~1935),魔力射线(ley lines)理论的先驱倡导者和命名人。】
  这个星期,她一直在用经纬仪和钟摆进行探察。如今她的塔德菲尔德官方测绘图上已布满了小点和箭头。
  安娜丝玛又看了一会儿,随即拿起一支尼龙墨水针笔,不时参考一下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将这些点连接起来。
  收音机—直开着,但她并没听。许多主要新闻从她的左耳进右耳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直到几个关键词钻入脑海,她才开始注意。
  某个被称作发言人的家伙,正用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讲着什么:
  “……对员工和大众都存在危险。”
  “那么到底有多少核原料失踪了?”采访者问道。
  短暂的沉默后,发言人说:“我们不会说失踪。不是失踪,暂时误置。”
  “您是说它还在电站里?”
  “我们不认为存在任何被移出电站的可能。”发言人说。
  “您肯定考虑过恐怖主义行动的可能吧?”
  又是一阵寂静。发言人忽然换上从容镇定的语气,感觉像已经受够了这份烦人的工作,准备回去就辞职,然后找个地方养鸡。“是的,我想我们肯定考虑过。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找出某些有能力在核反应堆工作时将其取出、同时不被任何人发觉的恐怖分子。那座反应堆重一千吨,高四十尺。所以他们应该是特别强壮的恐怖分子。也许你可以给他们打个电话,用你这种自以为是、居高临下的口吻向他提些些问题。”
  “但您说发电站仍在正常发电。”采访者喘着粗气说。
  “是的。”
  “没有反应堆,怎么还能正常工作?”
  你几乎可以通过收音机看到发言人近乎疯狂的狞笑,你可以看到他的钢笔就停在《家禽世界》杂志的“待售农场”栏目上。
  “我们不知道。”他说,“我们希望你们这些BBC广播公司聪明绝顶的狗杂种会给我们提供答案。”
  安娜丝玛低头看着地图。
  她画出的东西看起来像银河,或是凯尔特巨石上的雕刻图纹。
  魔力射线在移动,它们正形成一个旋涡。
  这个旋涡是以……嗯,多少有些疏漏偏差,但总之是以下塔德菲尔德为中心。
  几千英里外,几乎就在安娜丝玛注视旋涡图案的同时,“麻疹号”游轮在三百英寻深的海面上搁浅了。
  文森特船长坐在办公桌后,安静地翻阅着国际海事代码。这本六百多页的大书中记载着各种简洁重要的代码信息,足以将所有可能出现的海上意外通报到世界任何角落,并将歧义和——最为重要的——费用降至最低。
  他现在要说的是:我们位于北纬33度,西经47度72分,航向南西南。我们的大副发现某些事态有异。面积相当大的一片海床在夜间突然升起,上面有大量建筑物,许多呈金字塔结构。我们搁浅在一个建筑物的前院中。这里有很多令人不快的塑像。一些穿长袍戴潜水头盔的老者登上本舰,与人们亲切交谈。乘客们还以为这是我们安排的旅游项目。请指示。
  文森特船长的手指慢慢捋过书页,最终停了下来。这些国际代码非常古老,是在八十多年前设计出来的。但那年头的人看样子还真是对深海之上可能遇到的种种危险做过—番全面考察。
  他拿起钢笔记下一段代码:XXXV QVVX。
  翻译过来就是:发现消失的亚特兰迪斯大陆。

  “绝对不是!”
  “绝对是!”
  “绝对不是,你很清楚!”
  “绝对是!”
  “不是……好吧,那么火山呢?”温斯利戴身子往后一靠,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火山怎么了?”亚当问道。
  “所有岩浆都是从地球中心出来的,那里温度很高。”温斯利戴说,“我看过一个电视节目。里面有大卫·阿登堡爵士③,所以肯定是真的。”
  【③ 英国著名自然节目主持人。】
  其他人都望向亚当。这就像观看网球比赛。
  “地球空洞说”在采掘场中推广得不太顺利。这个假想理论经受过诸如赛勒斯·瑞德·蒂德、布沃立顿和阿道夫·希特勒④等著名思想家的审慎探究,如今却被温斯利戴这个小眼镜严酷的逻辑发条绷得几乎断裂。
  【④ 赛勒斯·瑞德·蒂德(1839~1908),医生,地球空洞说某一模型的创始人。布沃立顿,英国小说家、剧作家和政治家,曾对神秘学进行过研究。阿道夫·希特勒也曾对地球中空说很着迷。】
  “我又没说全都是空的,”亚当说,“谁也没说全都是空的。可能有很厚的地壳,为岩浆、石油、煤和西藏地道之类的东西提供了足够空间。但再往下就是空的了。那些人就是这么想的。而且北极还有个大洞,可以透进空气。”
  “可地图上没看见有洞。”温斯利戴不屑地说。
  “政府不让他们在地图上画出来,免得大家都想去看。”亚当说,“事实上,住在里面的人不希望老有人跑下去看他们。”
  “西藏地道是什么意思?”佩帕说,“你刚说了西藏地道。”
  “啊?我没讲过吗?”
  三颗脑袋摇了一下。
  “可棒了。你们知道西藏吧?”
  三人犹犹豫豫地点点头。一系列画面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牦牛,珠穆朗玛峰,电影里绰号叫蚱蜢的功夫小子,坐在群山上的小老头,在古代寺庙中修习武术的人,还有雪。
  “嗯,你们知道亚特兰迪斯沉没的时候,所有的老师都离开了吧?”
  他们又点点头。
  “嗯,有些去了西藏,他们就在那里统治世界。这些人被称作‘神秘大师’;因为他们都是老师,我估计。他们有座叫香巴拉⑤的秘密地下城市,还有遍布全世界的地道。所以他们什么都知道,控制着一切。有些人推测他们其实住在蒙古的戈壁沙漠下面。”他故弄玄虚补充道,”但大多数一流专家都认为就在西藏。毕竟那里比较容易挖隧道。”
  【⑤ 藏传佛教中隐在喜马拉雅山群峰间的神秘乐土。】
  “他们”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看脚下肮脏泥泞的石灰地。
  “他们怎么会什么都知道?”佩帕说。
  “他们只需要偷听就行,对吧?”亚当冒险猜测说,“只需要坐在地道里听。你知道老师们的听力有多好,隔着整个教室也能听见你说悄悄话。”
  “我奶奶老把杯子扣在墙上。”布赖恩说,“她可以听到隔壁发生的一切,不过她说这样做很讨厌。”
  “到处都有这些地道,是吗?”佩帕的目光还没从地面移开。
  “布满全世界。”亚当肯定地说,“我打赌他们这会就在下面,坐在地道里偷听。”

  曾几何时,猎巫人倍受世人尊重,但这种情况没能持续太久。
  比方说十七世纪中叶的猎巫人将军马太·霍普金斯,足迹遍布英国东部,到处寻找女巫的踪影。他向这些城镇索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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