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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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世-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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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无助的时候,他总会找尹喜、野凌聊天排解,可是随着时过境迁,虽然同门之间情谊未变,但有许多话已无法在相同层面上沟通。尤其是反攻清凉境,绝大多数梵原人都不会理解。关于这点,九婴自己也搞不清是私心更多些,还是为梵原远期的考虑更多。
  唯一能完全理解九婴的,在赴那城里,恐怕只剩下慈缘儿。但九婴总不能找她倾诉,自私地在她丧父之痛外再加一层烦扰。
  正在此时,军士来报:“客人到!”
  九婴抖擞精神,站起身来,一人已径直入帐。
  “长老!”九婴欣喜异常,这是今天唯一让他开心的事。
  火公本就要来赴那,只是因收拾书阁、组织弟子延误了时间。沿途上又躲避柳相、毕亥的军队,弯蜒辗转,是以来迟。他这一路收留难民,带千名弟子出发,到赴那时竟已有数千之众。
  火公笑道:“我一来,便听到你孤身驰援毕印臣的事。你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他也带来了赴那以南的战况。天宗与柳相在南部数城相持不下,而毕亥已占领了西梵原和金刚原大部。
  九婴在火公面前,就象面对楼甲一样,完全不用掩饰。当下向他诉说了自己最近的烦扰。火公也已从摩伽妙和陆须那里了解了魔元之事,当下搭脉察视。
  他脸上立时严肃起来,透过九婴旺盛的脉搏,他能感觉到那颗魔元的强大。诚如摩伽妙所言,只有功力高于当年的毗卢者,才能将魔元趋出。
  九婴见火公也无法可施,于是笑慰道:“长老,没事的。我体内奇奇怪怪的东西多了。”他指的是血神咒和角龙真元,但火公知道,魔元不同于以往这些东西。血神咒和角龙真元对九婴并无不利影响,只不过要花点时间融合于体内罢了,魔元却是万万不可融合。
  火公只能道:“魔由心生,克制魔元最好的办法就是提高自身修为。我这次带来的书阁木牍中,似有镇慑心魔之法,你到时可以来看看,或有裨益。”
  ***
  次日,九婴到火公处取了《镇魔心法》,不知不觉便往尹喜剑阁而去,尹喜投石器制造的进度,直接影响到反攻梵城的日期。
  一进剑阁,他第一个看到的是柳雯儿,竟觉有一丝尴尬,只问了句:“还好吗?”
  柳雯儿点头道:“还好。”二人此时近在咫尺,却比当日在毕亥营中相见时还要陌生。
  以柳雯儿现在的身份,与九婴几乎无话可说,无论是聊战局,或是说起梅真儿,都要涉及到柳相。她初识九婴时那种打打闹闹亲密无间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看着九婴从身边走过,却一句话也再说不出。
  尹喜正忙着和几个伙计商量制器流程,见九婴来到,抬头微笑示意。九婴回以一笑,心下大宽,知尹喜已从影风之死的阴影中摆脱出来。
  他回头看见慈缘儿就在身后,于是道:“缘儿……”却不料慈缘儿亦唤一声“九哥”。两人互视对方神情已然会意,一齐向剑阁外走去。
  “九哥,你陪我说说话吧!”慈缘儿道。
  九婴笑道:“我正是来找你说话的。”
  二人上了黑风,向城外驰去,九婴问道:“你看尹喜的投石器几时可以造好?”
  慈缘儿道:“再要二十天吧!”
  九婴道:“我想去清凉境!”
  慈缘儿强笑道:“想真儿妹妹了?”
  无论谁问出这句话,九婴都可以一笑而过,唯有在慈缘儿面前,他笑不出来,反问道:“你不想回去吗?”
  慈缘儿望着天上云彩,道:“好久没有注意到这天空了。”这段时间,她一心协助尹喜制弩,除了参加元老会,很少来到户外。
  从投石器到回清凉境,在旁人听来,二人的对话似乎不着边际,但谈话之人心里却全都明白。慈缘儿自知九婴想在攻下梵城后前往并浪,之所以会找她,是因为慈家商号掌握着造舟术。
  “清凉境!我何尝没有想过啊,在梦里,我都常常看到故乡的山水。过去,每次出海归乡,才会感觉到有个家。可是这次,我还能回得去吗?”
  慈前作为父亲,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如果说,从前的慈缘儿在别人眼中,是精明能干的美女商人,是慈家商号的继承人。那么现在的她,发现自己已完全失去了目的。
  慈缘儿忽然意识到,自己过去所表现出的坚强形象,不过是想让父亲安心。
   
 
 
 
  
第九十二章攻打梵城
 
  随着慈前逝去,她所有的雄心壮志都消沉下去。现在对她来说,最亲的人除了慈家商号的老伙计,就只剩九婴。
  九婴的话,唤起了她一点希望。
  “我要将父亲的骨灰带回去。可是在那以后,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九哥,你知不知道,缘儿寂寞的是心啊!”
  千言万语在心中飘荡,她最后回答九婴的是:“我想回去,可是很害怕。”
  慈缘儿说完,紧紧贴在九婴身后,可感觉到的,只是他冰冷的铁甲。寒冬的空气,使得玄冰黑甲异常刺骨,可即使是这样的痛苦,也远不如一个人的孤独寂寞可怕。
  “九哥,答应我好吗?不论你以后会不会娶我,都把我当成亲人。”
  软语如斯,这是九婴和慈缘儿认识以来,第一次听她出口相求,九婴如何忍心拒绝。除了把慈缘儿当作亲人,他也再想不出此生该如何报答慈家父女对他的恩情。
  ***
  从城外回来,九婴首先和继元、道无尽、尹俭碰头,他们是收复梵原的主力将领。
  九婴的计划相当明确,待梵城收复,战局一稳,他便和慈缘儿动身去黑皮圈。在那里秘密建造船队,操练水军。
  最好的结果是能以水军攻下旺生城,截断柳相退路,退而求其次,至少能够骚扰清凉军的水上粮道。最差的结果便是,与并浪城取得联系,两面夹击柳相。
  继元等人自然是大为振奋。清凉境人口、国力远胜冥梵,将柳相等人赶出梵原的希望本来极为渺茫,但经九婴提出海战之策后,就如点亮一盏明灯。
  当然,海战之策的前提不仅是赴那军要站稳脚跟,更要迅速壮大实力,扩充地盘,否则,即使是逐退柳相,与毕亥的矛盾便会接踵而来。四人商讨之后,又与方笛、摩伽妙、慈缘儿讨论,结果是全数通过。
  ***
  随着庞大的投石器一架架地出现在赴那广场,尹喜每天鼓励自己的方式就是到广场上站站。
  “好威猛的投石器啊!”
  “听说是尹俭大人的公子做的!他可年轻了,上次差点就选进元老院!”
  “军方说一台投石器可以让我们少损失一千名战士呢!”
  ……
  每次从广场回来,尹喜便会以百倍的热情再投入到剑阁中去。
  军营中同样热血沸腾,喊杀操练声日日不断,震耳欲聋。
  楼甲等一众老神使忙得不亦乐乎,带领全城的老弱妇孺参予了战前准备。晒制果干、缝制战袍、采种果粮、为军营、矿场和军器坊送水送粮。
  壮年修真者除了分布在军器坊和矿石场,修为较高的都进了军营。
  冥梵联盟暗结之后,流落各地的梵民从四方云集赴那,为赴那军带来了充足的兵源。同时,也造成了赴那城的粮食危机——这只有元老院的人才知道。
  梵原军的最大弱项就是缺少骑兵,这注定了以守势为主的战术特点。无论是平原作战还是攻城,弩兵都是军中最重要的兵种,由御剑境以下的修真者组成。而按传统标准选拔的军士,都具有御剑境以上修为,是赴那军攻击力的主要部分,他们配备更灵巧的尹喜弩。
  与此同时,柳相也加紧了对天宗新梵政权的打击。天宗的新梵帝之位还未坐热,本想借着柳、毕合击多闻的时间喘息一下,不料九婴等人竟舍得将巨岭一线拱手让于毕亥。天问铤而走险围击西滨,再度失败。
  新梵政权初建,便已陷入摇摇欲坠的危险境况。
  用金刚密迹教习堂主陆须的话说便是:“根基不正,进境自然有限。”虽是一句修真格语,用来形容新梵政权目前情况却是再贴切不过。
  ***
  梵历4127年春季,五万赴那军,兵临梵城城下。
  元老院七人中,尹俭夫妇、继元、慈缘儿留守梵城,火公等一众密迹师长,亦留在赴那协助尹俭集训士兵。九婴、道无尽和摩伽妙率军出征。
  因投石器的缘故,赴那军行动较慢,五万人直行了三天,才在梵城以北驻扎下来。
  梵城地势虽不险要,但毕竟是梵原帝都,城高墙厚。九婴与道无尽来到城前,都面带忧色。
  道无尽道:“往次到过梵城无数次,从未想过有一天要攻这座城。想想,梵帝造这座城也颇为无聊,未挡得柳、毕二军一枝弩箭,却成了梵原人自相残杀的血狱。”
  九婴对句极从无好感,道:“他造城本就不是为了防范冥人。可惜他心机算尽,到时防不住的偏就是人心。”
  远望梵城高墙巍峨,十足一副君临天下的威势,道无尽苦笑道:“确是如此!它虽防不住天宗父子,却可以让我军损失不少!”
  九婴道:“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来打这样的城,可以比它更坚固的恐怕只有并浪城了。”赴那在尹俭夫妇治下,屯粮本来富足,只是四方军民集于一城,不堪重负。若能攻下梵城,赴那军集粮之地便向南扩充数百里。
  九婴看了半晌,问道:“老道,你看出这城最脆弱的是哪里了吗?”
  道无尽皱眉道:“此城自冥梵之战前便建,历时五六百年,不断修补加固。按理说,最弱之处应是城门,但那里防守必然更严。我看不出哪里脆弱。”
  九婴点头道:“此城确是坚固绝伦,但它最脆弱的地方不在城池本身。”
  道无尽立时想起刚才所聊的“防不住的便是人心”,笑道:“你是说天宗的军心吗?是啊,这是他最大的弱势。”
  “只要明白了对手破绽所在,一切便皆有破法。”道无尽终于定下心来,信心倍增。
  他掌军多年,深明军阵之道便是一守一攻,一破一立。赴那军虽备战时日不短,但他之前心中孰无把握。五万军士中,只有一万五千人可称得上是真正的军队,全是服役多年的战士,修为都在御剑境。
  而剩下的三万五千人,修为在罡气境或随心境,都是配备了尹喜弩的弩手,主要负责远攻、守阵。
  而手下神使如李文、冯仪儿等,皆是新手,只能造角龙助阵,再辅以摩伽妙及摩崖众长老。
  而天宗的梵城总兵力原在六万上下,在赴那、西滨二役中损失了两万余人,与柳相相持,又调出二万左右,守军尚有万余,与赴那军的进攻部队人数差不多。
  此时,九婴和道无尽都将宝押在尹喜身上,确切地说,是押在庞大笨重的投石器身上。只有打动城防,新梵政权的军心弱点才会裸露出来。
  ***
  天宗父子在城头上看到赴那军的阵容,惊骇不已,尤其是投石器。投石器已把南部梵原的天宗军打怕了——北度口的城防尚且挡不住,何况梵原南部素来平静,历史上便不重视城防建设。
  天宗看着一架架数丈高的投石巨器,愁道:“问儿,你看我们能守得住吗?”
  天宗直截了当地回答:“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他素来沉着,此时悲观至此,天宗的心不禁一沉。
  他转头向天问看去,却见儿子仍是一如继往地面无表情,于是问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天问反问道:“我想先听听父王的想法。”
  天宗道:“我想梵城守个几天还不成问题。南部梵原的兵力,与其让柳相逐个击破,倒不如收缩回来,围绕梵城建塞死守。只要我们撑过一时,柳相、毕亥和赴那城必然会互相争斗,到那时,再寻隙出击……”
  天问默默地听着父亲一厢情愿的构想,没有插嘴。年轻人与长辈的最大不同,就是时间和精力。梵城之变,在天宗来说,是倾其一生之力,也是此生最后一次奋斗。而对于天问来说,只不过是他第一次野心的尝试罢了。
  天问耐心地等着天宗说完,没有直接对父亲的思路提出看法,他望着赴那军的中军大帐,道:“九婴这小子不能不让我佩服,有胆有识!居然联合了毕亥,我们再怎样也晚了一步。”
  天宗异道:“你是说,我们应联合柳相?”毕亥因西滨之战与新梵成为死敌,而赴那与梵城本就不共戴天,唯柳相或有和谈可能。
  天问苦笑道:“联合?父王认为还有机会吗?”
  天宗这一下真闹不清天问的想法了,皱眉道:“问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问凝视父亲,镇重道:“父王,你自小教导我,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天不佑我,以至我们百年苦心经营的事业岌岌可危。在梵城硬挺,绝没有出路。”
  他压低声音,道:“只有诈降柳相,暂时蜇服,再伺机反扑。”
  天宗心头大震,仿佛不认识这个儿子,只觉得面前这个人陌生之极。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字一顿地对天问道:“投降之事,切莫再提!”
  天问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他知道父亲虽亲手推翻句极,但根子里不会背叛梵原。
  ***
  三十架投石机集中在梵城北门,对着城墙一角狂轰。
  尹喜的制器水准堪称一绝,纯抛物线的石块投掷远比弩箭要难,但他为瞄准特制的望山器精确度极高。
  新梵军眼睁睁地看着石墙被打得石屑纷飞,再看着缺口慢慢扩大。天问只能按兵不动,如果新梵军被逼出石城决战,就正中道无尽和九婴的下怀。
  这一场石轰从午至晚,直打了四五个时辰,攻击累计数十轮,石弹千余枚。搬石弹的军士换了三拨。
  道无尽恨恨地骂道:“这梵城凭地坚固,打了一天,只在上面开了个小口。”
  他这句话说过过早了,到次日一早,赴那军再来到阵前时,发现缺口处又被补好,气得道无尽大骂一气。
  幸好仓猝修补的城防远不够坚固,几个石弹打去,便已垮塌。第二日的石轰效果远比第一日时明显,北墙上的缺口已自上而下,裂到三分之一处。
  天宗沉不住气了,率队冲击投石器军阵。但在三万五千人的强大弩阵面前,新梵军丢下千余具尸体,仓皇回撤。
  天宗的反扑,不但未对赴那军造成威胁,反而让九婴等人了解到了尹喜弩真正的威力。主攻方仍是北门,三万五千名弩兵被分到四门,一万五千名赴那军主力则在弩兵阵间负责策应。天宗除了坐等城破,强行突围,再无第二件事可做。
  九婴在西滨城带回的原新梵军战俘,轮番对城内喊话,缚着“投降不杀”木牍的弩箭,在梵城的街道上,随处可以捡到。随着石城上的缺口日益扩大,神使和百士长们越来越控制不住军队,新梵军的军心散了!
  “知道为什么赴那军还不进攻吗?那是不想自相残杀!”
  “听说现在的梵人都往赴那城集中呢!你不是说有个弟弟在小佛,说不定也在那儿了!”
  “你也想出城了吧?我叫上另一个兄弟,他晚上在北门守哨,到时一起走。”
  “再不走就迟了,我听说,昨天有人捡到‘三天后攻城’的弩箭了!”
  “这是我偷偷藏起的白布条,听说投降时绑在臂上,就不会被认错。”
  ……
  开始时,新梵军军士三五成群地趁着夜色,从缺口处偷出城来,到后来,发展成数十人的投降队伍。
  到了北面城墙完全攻破,已有近二千名新梵军投降。
  九婴笑着对道无尽道:“我第一次意识到,军阵上真不能以人数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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