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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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玄录-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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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注重名声的他,对毫无把握的事情通常是能避则避,不避则混的。这病人行为出奇,患症又如此古怪,叫他如何肯安心相救? 
  他多年行医,观人无数,早看出那美女是个家世不凡、心高气傲之人,按他的本意,是想通过言语刺激那位美女恼羞成怒,自己才好借机摆谱下台,怒斥而退,既显示了自己的清高,又保存了神医的名头。 
  哪想这美女虽表情激荡,却能一直稳稳地把持住自己,显示出极好的修养,叫他一直抓不住话柄,难以发作。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另换招数。 
  他先开出些药方,吩咐店家去买药,再从自己的药箱中取出个翠绿玉瓶,小心倒了些药丸,想了想,又多倒了些,又想了想,叹口气,将玉瓶翻转,尽数倒了出来,交给那美女,嘱咐她要将这些药丸与药方所载药物同时服用,然后声称,他这药丸原料极其珍贵难寻,现在已经用完,需要他自己亲自再去探掘。在煞有其事的嘱咐了在他离开这些天,要如何如何照顾病人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其实,他那药方所开,仅起些醒脑提神的功效,而关键在于那些药丸,它能起一种激活病人全部生命潜能的作用,使病人在短暂的几天内,类似回光返照般奇迹地好转起来。 
  因为这药与病人本身所患病症无关,完全是靠消耗生命来达到目的,所以百试百灵,每次都会让人以为病人已经痊愈。但当病人生命力完全耗光的时候,自然也是死期来临之时。 
  而李大夫就可以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借着采药之名,远遁起来,等病人死后才回来,这时只要声称采药延误,别人因为眼见病人曾大有好转,也就不会将病人的死亡归咎于他了。 
  当然,他虽然为了声名地位可以不择手段,毕竟悬壶救人有一定的原则,这种十分有损医德的手法,即使是他,也很少使用,迄今为止,他也只用过三次。 
  若不是这次他欺她们是外乡人,又看到这种病例如此奇异难医,就算换个更加高明的医师例如江湖盛传“医术”“窃术”妙手双绝的“妙妙手”肖东吟,也肯定没把握完全救治,他也不会用到这个方法。 
  在他看来,实在是觉得这个病人已是无药可救的了…… 
  傅俊杰的意识一直处于十分微弱的起伏当中,每次刚有所清醒,便有一股强劲的压力袭来,仿佛想激励他苏醒,又好像想将他的意志磨平。 
  在这种无法清醒的状态中,他的第六感被迫发挥了极致的功能,以怪异的方式,慢慢理解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在他的感觉中,似乎自己成了一团微微鼓动的能量体,缓慢而却极有规律地进行着自己的转化代谢。依附于外的,却是一种隔离本神与外神的特殊框笼,那种压迫的感受似有似无,仿佛是随着他的灵志的蠢动而加强,平静而缓和。 
  他的灵觉想透过那层隔膜,触摸外面陌生的变动,却始终不能如愿,那种隔膜似乎有着水般的特性,对于渗透者,不是顽固的抵抗,而是温柔而体贴地安抚,令他丝毫提不起继续的劲头。 
  多番努力后,他忽然明白到这层隔膜是他自身的自我保护系统运作的结果。 
  为什么呢? 
  难道他的潜意识已经觉察到什么了吗? 
  一时间,傅俊杰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进,难料后果,退,有违本性。 
  就在这两难之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像被什么点燃了,毫无限制地激发着能量。前所未有的活力与激情在他体内澎湃汹涌着,在那时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恢复甚至超越最健康时的状态了。 
  当然,他的警觉立刻告诉了他,这一切都是虚幻,绝对不是正常的,但身体的亢奋持续地被煽起,甚至已经开始影响他原本冷静敏锐的判断力。 
  不,不要越过那条界限,现在不要! 
  虚弱的理智在竭力地劝阻。 
  没事的,有什么关系?现在的我是强大无比,无所畏惧的,任何的困难在我都不值一提! 
  疯狂的念头在不断地蛊惑。 
  不,不要! 
  怕什么,去吧! 
  不 
  去傅俊杰的灵体在几经煎熬下,终于抵受不住强大的蛊惑,无声地狂吼一声,毅然决然地发起了冲击。 
  柔性十足的罩笼即使弹力再好,也架不住如斯疯狂的阵阵冲击,在那么强劲的攻击下,苦苦支撑不到一会儿,便宣告破裂! 
  终于冲出重围的灵体正要庆祝胜利,享受以前般自由驰骋的快乐时,忽然,一股比自己强大不知多少倍的异灵,狂猛如决堤洪水激流般地暴涌上来,根本没有给它留下任何守备的机会,转眼间,就将它吞噬淹没了…… 
  邓玉云木立床边,秀目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依旧昏迷不醒之人。 
  她的手已经不止一次摸到腰间的宝剑了。 
  我应该怎么办?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他为什么要男扮女装? 
  他对我究竟有何企图…… 
  许许多多的问题在她脑中萦绕,愈想便愈觉烦心懊恼。 
  其实她当初趁他昏迷时有许多机会识破他的装扮,但不知为何,她自打一见到“她”,就从心底涌现出一股自然的亲切之感,这种感觉,更激起了一种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情感。 
  而那种情感又是那么复杂陌生,如果真要去形容了解,她可以模糊忆起儿时母亲的温和、父亲的冷厉、甚至第一次上寺庙上香时感到的对佛神的敬畏,将这种种揉掺杂和,再添进一些知己之慕,少女情怀,大概可以形容出七八分。 
  怀着这种情感,她对“她”可以说是敬离三分的,即使对“她”有甚多的好奇迷惑,也不愿甚至是不敢去打探谜底的,在她潜意识里,也许是觉得还是这样不清不楚更好些吧。 
  哪想到了此地,来瞧病的大夫竟一点儿也不回避,直截了当把事情挑了个明明白白,这倒逼着她非面对现实,作个决断不可了。 
  依她以往的性子,那是决不会轻易饶过欺她之人的,何况此人竟敢冒充女子,与她相混,大概也是个狂蜂浪蝶、登徒浪子,也正是她平生最为痛恨,一直是杀之而后快的类型。 
  她数次踌躇不决,临到拔剑却不敢出手,一部分是那种情感作祟,觉得他也许不是那种人;一部分还是能想到他此时的病弱情形,不愿对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出手。 
  就在这时,脸上已恢复血色的傅俊杰忽然呼吸急促起来,表情显得非常痛苦,似乎正在承受什么折磨。 
  邓玉云犹豫了一下,趋身向前,仔细探视,见他脸上尽是汗珠,便弯下身来,轻轻替他擦拭。 
  可就在这时,一直无甚动静的傅俊杰突然伸手抱住了她,口中连连轻呼:“好妹子……” 
  邓玉云一阵羞急,猛地挣脱出来,慌乱间更见到他露出微笑,似乎显得十分舒心畅快,立觉羞怒难当,后撤半步,“噌”地拔出宝剑,一剑劈了下去…… 
  傅俊杰所受之伤,最原本是起自杜艳妮之毒“木魂引”。此药霸道非常,通常能令中毒之人失去活动机能,中毒深者还会永远昏迷不醒,肢体软木,外表看来,极似化作了草木植株。 
  然而,此药在傅俊杰身上,却起到了另外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原来,傅俊杰曾服食的奇果,由于吸尽地脉之灵,日久天长,逐渐衍生出一股灵异之气,其本身,已算是草本之精灵。然而,它本属天地间一异物,本该上食日华,下吸地精。阴阳调和,这才能夺天地之寿,与日月并辉,谁知,阴差阳错竟生在地底,毕生难见天日,虽利于吸食地灵,毕竟孤阴不长,生命在出生那一日就被宣判了终期。但它毕竟是个异数,决不甘原本该活跃天地的自己却落得如此下场,竟奋力逆天而行,将枝体一部分极力向上钻扎,探求天日! 
  每日每夜,一分一厘,都是它心血的挥洒、精神的扬展!如此,立尽千度寒暑,终被它探出地表,得见向往已久的温暖天空。 
  可惜,它却也因此提早耗尽了本该更长的生命能,眼看就没有几日可活。然而作为它自己本身来讲,已经达成了毕生最大的心愿,也算无怨无悔了。 
  谁知,冥冥中自有定数,那一日,它的本体地府却被傅俊杰阴差阳错闯入。 
  在它探测他的脑波,发觉他的精神意志中竟暗含天理之机,与自己的灵体无不契合之后,便认定了他是自己轮回的下一任,于是,向这位许久以来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客人,尽情展现了自己生命的光彩。 
  最后,更在自己生命即将燃熄的时候,引导他将自己的本体服食,献出了一生中唯一,也是最大的一分大礼…… 
  可以说,它的意识已经随之烟消云散,但它的精神,依旧存于那股灵异之能中,默默潜伏着。 
  然而,在那极为符合它的特性的毒药刺激之下,它的精神与异能竟一起复活了! 
  它是如此迫切地希望与现在的本体傅俊杰融合,于是它边帮助唤回傅俊杰的灵魂,边急切地展示自身的能力,借以让傅俊杰好好地掌握、吸纳。但它的能力实在太强大了,以致于此时的傅俊杰根本无法承受! 
  在两种灵体激烈碰撞之时,傅俊杰又先后经历了爆炸的剧震,浸水后的风寒,极耗内力的惨斗,导致自身原本的灵体能力大减,为了防止被异体侵占,不得不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 
  可是,李大夫的一剂药,令他的精神病态地振奋起来,盲目地冲出了自己的保护线…… 
  傅俊杰的灵体在那惊涛骇浪般的异灵挤压冲击中,苦苦地支撑漂流着,无数次被淹没,却又无数次挣扎出来,维持着自己的一点灵光不灭。 
  这虽然也是多亏那剂药提神吊命的效果,大部分,还是靠着他自己久经磨砺的坚韧无比的意志。 
  终于,他的努力有了报答,如决堤的洪水毕竟要归于平顺般,那股猛流也渐渐趋于平和。进占的异灵似乎满意了主灵的表现,像被驯服的野兽,忠心地助着他整理起零碎不堪的本神,连那本来异样的兴奋,也冲刷平复下来…… 
  这一切在傅俊杰感受来,只是难以忍受的闷苦,毫无归属的漂泊感以及缈然不知所处的空洞感。一切之后,就是新的开始,他只觉周身说不出的舒泰安适,眼前不远处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洞,在那里,所有旧有的记忆、感觉、影像似乎被什么牵引,逐渐复合到一起…… 
  忽然,一个身影飘荡在他眼前,他依稀认出是那个娇巧俏皮的傅青仪,不由自主伸出了双臂,叫喊出声,一抱扑空之下,惊然而醒,神思尚未归定,寒光闪动,竟是一柄冷剑破风劈来…… 
  邓玉云挥剑劈下,忽然见到他那柔和平静的目光那纯洁湛然不带一丝污秽的目光,心中忽有所动,剑势一转,劈掉了半个床头。 
  傅俊杰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她。 
  邓玉云只觉一阵羞愤上涌,万般委屈齐集心头,捂面哀泣起来。 
  傅俊杰柔声道:“玉云妹子,你怎么了?” 
  邓玉云一听,倏地站起,凤目圆睁,含着泪水,指着他道:“你到底是谁?” 
  原来他功力未曾全复,又是刚刚苏醒,已然忘记变音,恢复成了他原来那磕磕巴巴的语调。 
  傅俊杰一愣,想到这点,也是无言可对,一时沉默不语。 
  邓玉云却会错了意,道:“你、你这奸邪之徒,难道连名字也不敢说出来了?” 
  傅俊杰不由苦笑了一下,道:“我并未成心欺骗姑娘……” 
  邓玉云以为他故意装出这副语调,冷哼了一声。 
  傅俊杰看出了她的意思,苦笑更甚,道:“我就是个结巴我叫‘傅俊杰’……” 
  邓玉云一听,忽然粉面含煞,又是一剑劈来。可傅俊杰既然已经转醒,又岂能轻易让她劈中?他双指一伸,“嗒”地夹住了剑尖,道:“你这是何意?” 
  邓玉云在他问话之时,用尽力气想将剑抽回,无奈如蚍蜉撼树,丝毫不动,不由怒道:“卑鄙小人,我邓玉云若不能杀你,誓不为人!” 
  傅俊杰诧然地望向她。 
  邓玉云恨声道:“你不用装蒜,我爹爹难道不是死在你的手里?” 
  傅俊杰一惊,耳边听邓玉云继续道:“……可怜我那爹爹如此厚待于你,你这小人竟恩将仇报!” 
  傅俊杰连忙道:“邓姑娘,你听我说……” 
  邓玉云原本怒气难平,但每次见到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相信他,当下被他目光定定地盯着,心下一软,只是冷哼一声,给了他个解释的机会,道:“好,你说。” 
  于是傅俊杰便把比武招亲后的一系列经过,如此这般讲了出来。这过程中,为怕邓玉云翻脸,傅俊杰始终夹着那剑。 
  邓玉云听完道:“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傅俊杰有些为难,道:“这……” 
  忽然他一把抱起了邓玉云,一起滚到了床上。 
  邓玉云以为他欲行非礼,花容变色地叫了声:“你……” 
  这时傅俊杰手指一转,夹在手指中的剑“嗖”地一声飞了出去,透墙而没。 
  外面传来了一物倒地的声响。 
  邓玉云不再挣扎了。 
  她已经看到她刚才所站立的地方插了一排银针。 
  银针通体乌黑,显是染有巨毒。 
  傅俊杰下床到外面看了一下,回来道:“剑花会。” 
  邓玉云坐了起来,整了整衣衫,低声道:“你真的不是凶手?” 
  傅俊杰以真诚的目光看着她,想发个誓,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忙道:“有一个人可以作证!” 
  “谁?” 
  “‘老尊’之女周馨兰。” 
  “真的?” 
  “那晚我和她在一起。” 
  邓玉云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你……一晚上……和她……” 
  “啊,姑娘误会了,我们……” 
  傅俊杰想说他们是清白的,但忽然想到他可算清白,但那周馨兰疯言疯语,差点就变成不清不白,这等事也不好解释,说出来怕也没人肯信,于是他支吾半天,仍是没有说出来。 
  不知怎地,邓玉云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心中忽然动气,一挥手道:“好了,不用解释了。你们之间有什么,我可不想听。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姑且信你一次。刚才你救了我,可我也救了你,算是扯平了,咱们谁也不欠谁。” 
  “谢谢。” 
  “不用谢我,除非你能找到那个什么周馨兰来证明你的清白,否则,我们青龙帮所有的弟兄,依旧还是要找你报仇的!” 
  傅俊杰苦笑了一下。 
  他倒不是怕他们报仇,他自觉光明磊落,而且认为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只是感慨到:好不容易从周馨兰手中逃了出来,如今又要重入“虎口”还是只不可理喻的母老虎。 
  傅俊杰尚在哀叹,邓玉云却轻声道:“你的病全好了吗?” 
  话未说完,粉面已升起两朵红云。 
  现在已知道对方是男人,仇恨又已经暂时抛开,像两人这样独处,已然有些别扭,再加上想起两人之初的肌肤相亲,不由露出了女儿家的娇羞。 
  傅俊杰却没有发觉,运了下气,暗觉虽虚弱无力,但大体已经无甚大碍,点头道:“不碍事了。” 
  邓玉云低头掩饰住羞态,换回冷漠的语气,道:“那就好,看来我们已经被‘剑花会’盯上,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傅俊杰点头同意,看了看外面,天色刚是初晓。 
  邓玉云转身出去,不久回来,手里拿着两件男装,笑道:“学你,我也要换换装了。” 
  这一笑,如云开月出,花苞初绽,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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