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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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玄录-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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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话说当年,江南水乡。 
  人杰地灵,英雄辈出。 
  一方水土育着一方人,但看那秀气盈郁,便多了些俊美之宜。 
  这一日,在那飘着淡薄的香雾的密林深处,悄然掠出一抹黑影。 
  临到近来,竟是位翩翩少年。 
  那秀气的脸庞现出风尘仆仆的倦意,年纪不大,却微然透出一股世故。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环顾了一下四周。 
  目光清湛而富有神采。 
  忽然,他停止了全身的动作,闭目凝神,将所有的意念集中到双耳,异样的声响由模糊变得清晰:那是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似乎是一个人,但多年的磨练使得他分辨出那是多个人也许是两三个步调一致的行走。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立刻如山猫般窜进了近身的草丛。 
  没有带一丝声响! 
  不久之后,自林深处飘来一顶红轿。 
  抬轿的,竟是两名少女! 
  他不由大异,却是惊于她们轻盈的步伐,整齐的节奏。更甚于在她们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玄妙,显是修炼过上等的武学。看服饰,仅为两个婢女,却有如此造诣,怎不惊人! 
  轿子逐渐行近,距他藏身处不足三丈时,他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初时幽幽仅闻,忽又浓烈至极。 
  他虽然屏住了呼吸,仍觉沁入心脾,不由心下讶然。 
  思忖间,忽听轿中有人道:“小青,停轿。这里窝着个不开面儿的家伙咧!” 
  听话声能辨出是个女子,娇嫩却透着股狠辣。 
  他不由一震,却不知怎么被发现的。 
  轿子已停在了眼前。 
  那女子又发了话:“这位兄台,还是出来透透气吧!” 
  他知道再藏不住,挺身走了出来。 
  抬轿的两个婢女立即露出了戒备的神色。 
  他洒然的一笑,拱手作了个揖。 
  轿前穿青衣的婢女扭头轻声说了几句。 
  轿中人道:“你小小年纪,倒恁的托大。鬼鬼祟祟地埋伏于此,是否想单枪匹马的伏击暗杀……” 
  他慌忙摆摆手,示意绝无此意。 
  轿中人却无视于他,继续道:“……你敢挑上我剑花会,必自恃道行高深,武艺非凡。但却如此目空一切,不自量力凭你的年纪,即便打娘胎就练起,至多十几年的功力。以自己一人之力硬撼剑花会,岂不是螳臂挡车,以卵击石?” 
  他乍听剑花会之名,脸色蓦的一变,想起这近些年忽然济身于江南的组织。其在短短的几年间异常迅速的发展壮大,如今正如日中天,势力遍布南方各郡。声势之盛,直追少林、武当等年代悠久的名门大派。会中卧虎藏龙,人才济济。隐然已成江南鼎首之势,无人敢轻拂其须! 
  抬头细瞧,他这才发现轿上顶有一盘大银花,其势招展,微斜向天,花瓣隐泛金光,花蕊处凸起一硕大包囊,一柄细长的金剑倒插其中,却是直指向天。 
  花攀剑,意向天;剑淬花,魁江南! 
  听闻剑花会内以金银铜铁木分级,金剑金花为至尊,木剑木花为最末。这轿中人能配金剑银花,在会中的身份定是极为尊贵。 
  停了一会儿,见他毫无表示,轿中人又道:“见你年纪轻轻,倒未必有此胆识。是否有人指使?有何奸谋用意?说!” 
  听她的口气,倒似较他为长。 
  他微微皱了皱眉,似是对那强硬的口吻微觉反感,并未作答,只是不断摇头。 
  僵持了片刻,那轿中人略带怒意地道:“你怎么不说话!是否瞧不起我轿上剑花!” 
  他还是摇头,神色却有些尴尬。 
  再等片刻,她似是不耐地道:“我好言相劝,只是看你年纪尚轻的分上,给你机会,不要以为我好欺!……好,既然你不屑于此,我就让你尝点儿教训。小青,掂量一下这位壮士的分量!” 
  那穿青衣的婢女应声而出,摆了个不丁不八的架势。 
  他的眼内闪过一丝犹豫,眼见对方就要动手,却仍是不发一言。 
  那青衣女见他毫无行动,身形一晃,已掠到其面前。一掌递出。 
  他脚下未动,仅是微微抬起右臂,指尖划向她的脉门。 
  意态悠然写意。 
  那青衣女变招也是极快,上身一旋,另一只粉掌已从极其刁钻的角度袭来! 
  他神色不惊不怒,冷静非常的见招拆招。 
  只见那青衣女走的是狠辣的路子,一招一式又险又阴,若是不加小心,定是一招致命! 
  那男子不由眉头深锁。动作却依然挥洒的那么自在! 
  一来二去,眨眼间两人已交换数招。 
  那青衣女越打越心惊,她从来也没有这么缚手缚脚过! 
  那男子简直就好像看透了她所有的招式! 
  就在这时,轿中冷冷的传来:“小青……” 
  那青衣女浑身一颤,手底下就有些慢了,恰在此时,那男子右拳化半圆,左掌指如利剪般挟风而至! 
  “凝分碧泉”一声娇叱传来。 
  那青衣女不由自主按照轿中人所说,脚下踏出了个梅形步伐,双手翻起漫天掌影。那情景,好似蝴蝶翻飞,又如百花飘扬! 
  竟硬生生架了这招! 
  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信。 
  还没返过神来,那青衣女又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而每到关键时刻,轿中人总能适时提点,使小青转危为安,时机更是掐得准确之极。 
  他不由抽隙惊疑的望向轿帘。 
  那帘并非朦胧能透的丝绸,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但同样说来,里面也同样看不见外面才对! 
  难道轿中另有机关? 
  两方又交战了数十招,轿中人似乎不耐烦起来。 
  “小碧,你也上去!一起打发了这难缠的家伙!” 
  瞥到那身穿紫衣的婢女跃跃欲试寻机欲上的神情,他明白到事情很快就将演变到难以善了的地步。 
  寻隙跳到一旁,一咬牙,那男子开了口:“且且且慢!” 
  语音稍显含糊不清,竟是个结巴! 
  对方俱是一愣。轿中人脱口叫了声:“你……” 
  他面色一黯,转瞬又开朗地道:“这这这位姑娘,此事乃乃是偶然,我绝无冒犯贵会之之之意。” 
  那轿中人默然半晌,轻声道:“你……生来就是……如此吗?” 
  话语竟柔缓了许多! 
  他呆了一呆,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潇洒地一笑,他道:“姑姑娘,人无完人,只要品品性端正,何何惧这小小缺陷!” 
  神情大气凛然,却又让人觉得自自然然,毫无矫作之感。他那柔和的目光更是蕴着无比的诚挚,让人从心底里解除了戒备。 
  那小青被他含笑的目光扫过,不觉放下了双手。 
  那轿中人沉默了一会儿,声音转冷:“那你为何藏在一旁?” 
  他肃然道:“只是恰巧路路路过……” 
  那轿中人不待他说完,道:“恰巧路过又怎么会如此鬼祟?若是光明正大,又怎需躲躲藏藏?若是心无邪念,又怎么会在见到我们后,仍是隐匿不动?” 
  他不动声色,坦然道:“身处江湖,必存防人之心,事事警惕,时时留心。放开自己本能的束缚,磨练自己的应变能力,时刻将周遭的动静看成对手的刺探。又怎能粗心大意,懵懵愣愣?再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若于你们眼前猛然现身,岂不更惹人疑虑?” 
  他虽说得断断续续,但配上他那亲切诚挚的笑容,微带腻音的声调,抑扬顿挫的节奏,反别显有一份独特的魅力。 
  那轿中人似是想了一会儿,缓缓地道:“听你这么一说,无理的倒是我们!” 
  他摆了摆手,道:“不敢!” 
  哼了一声,那轿中人冷冷地道:“好歹都让你占尽了,我若再逼你,反倒显得我毫无气量了!”她顿了一下,对两个婢女命令道:“小青,小碧,我们走!” 
  两婢女抬起了轿。 
  他也让往路旁。 
  当红轿经过他旁边时,那轿中人轻声问道:“你叫什么?” 
  “傅俊杰。” 
  “……好……” 
  轿子飘然消失在林深之处,那香气也随之散去…… 
  楔子二 
  自古及今,对时刻讲求尊严面子的人类来说,女人和男人各有份属卑贱的行业。前者是卖春,后者就是行乞。 
  当然,并不是说女人不能行乞。只是比例不同而已。 
  在那昏君当政,奸党作祟,世风淫靡,烽烟四起,民不聊生之时,家毁人亡者日见其多,再无一地可耕、一布可织!被逼之下,那些不想投身匪类的良民,流亡异乡、托钵行乞也就成了他们活命的唯一出路。于是乎,几经乱世,街头那些衣不遮体、面黄肌瘦者也就与日俱增。 
  人增成众,众增成群。在不断的帮协互助下,久而久之,这些遭遇类似、命运相同的人走到了一起,形成了丐帮,又俗称穷家帮。 
  乱世终有头,之后的当权者,为了安抚民心,必会尽心竭力为百姓造福谋利。但即使在太平盛世,那些在平日里过惯无拘无束,生死随命的日子而不愿离开的乞丐仍大有人在。正如俗语所讲:“乞丐作了三年半,给个县令也不换!” 
  也因此,时世推移,世事变迁之中,丐帮也就愈加壮大了。但立身江湖,必要存一定的本事,为了防范皇者的猜忌,更要有些安身保命的道行!于是,习武也就成了丐帮中必需之事。 
  国有国主,户有户长。既踏身武林,这帮主一职也就须一胆识过人,武艺超群之人担当。 
  如今的丐帮帮主——沈峰——也正是这样一个人物。 
  此时的他,正坐在房中沉思。 
  “帮主!帮主!”一人兴冲冲跑了进来。 
  沈峰抬头一看,是七大长老之一——常谨。 
  虽名列长老,比起其他人,他可年轻得很。前几天,才度过他四十岁寿辰。 
  “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嘿嘿,帮主,你猜谁要来了?” 
  “呃——能让你看得上的,必是个人物!” 
  “呵呵……”常谨笑嘻嘻的绕着帮主打转,两只手不停地搓着。 
  “不要卖关子啦!快说吧!” 
  “哈——帮主,”常谨眨着眼睛道,“您猜不到吗?这世上我和谁最情投意合?” 
  见他说的有趣,沈峰虽捉摸到几分,仍是开玩笑道:“不是沈夫人吗?” 
  “那……不,不是,”常谨老脸一红,道,“别提那母老虎了。我说的是我那小兄弟……” 
  “哦!原来是你常提起的那位!” 
  “可不是!”常谨又兴奋起来,“当年要不是他,我也没本事当这个长老……他可要算当今世上我最佩服的五个人之一!” 
  “哦?我还以为咱‘铁棍镇乾坤’常长老眼高过天,谁也不服,原来还有五个之多……” 
  “呵呵,帮主说笑了,”常谨挠挠头,道,“这第一个,可就是帮主您呀!” 
  “……唉!想当初,老帮主行差踏错,误信了剑花会的奸党,致使本帮在流沙滩一战中损失了大半四袋以上弟子,就连老帮主本人也因元气耗损过巨,不久过逝……” 
  听到常谨提起往事,沈峰也不由叹了口气,神思飘悠向了许久前的岁月…… 
  “……本帮因此元气大伤,许多觊觎本帮这天下第一大帮名牌的江湖宵小,全在此时蠢蠢欲动,朝廷更是趁机发兵,意图一举歼灭本帮……在这生死存亡关头,是您!担起了复兴的重任。几经波折,历尽大小数十仗,硬生生挺住了牌匾,稳住了根基,把本帮从生死边缘拉扯了回来……您是功高盖天的,比起那些平日里游手好闲,吃喝玩乐的所谓名家高人,您的名号可是从刀口刃尖、血里肉间拼回来的!冲这些,您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号……” 
  沈峰有些感动地叫了声:“常兄弟,我……” 
  常谨摆了摆手,道:“不用跟我谦逊,我说的都是心窝里掏出来的大实话!您也不用跟我计较。” 
  看到他认真严肃的表情,沈峰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对于这位当初陪在他身边水里来火里去的生死兄弟,他有的只是感激与心底间洋溢的温暖。 
  “那另三个人是……” 
  “少林掌门天风、‘刀奇’尹鹰琢、‘琴奇’姚莹。” 
  “天风为人公正严明,德高望重;‘三奇’名高功奇,位居近年武林排行前列。你佩服他们毫不出奇。但为什么没有‘笛奇’崔凌波呢?” 
  “我不喜欢他……”常谨皱了皱眉,继续道:“虽然他的‘翠玉笛’神妙莫测,堪称绝学。但他为人轻浮不羁、自命不凡,摆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架势,却处处与人争名斗狠。我虽认识他不深,却也见过几面,都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哦……原来如此……”沈峰扬了扬眉,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却又摇了摇头,道:“那你又如何结识你那堪比众名家的小兄弟的呢?” 
  “咦?您不知道吗?”常谨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您早就知道了呢!” 
  “呵——只听你说过他是你的救命恩人,详情就不知道了。” 
  “呀,对!您一直忙于帮务,哪有工夫去听我吹嘘当年呢!呵呵——那就要从十年前说起了……” 
  “那时,我正被山西马帮的‘敛星剑’马骁追杀,日夜忙于奔命……一日,我逃到了鲁境。在山林间躲躲藏藏数日后,终被他逼了出来……” 
  “您还记得吧?我以前是使剑的……对,就是那把我常家祖传的‘黏风’软刃剑。马骁如此死命的追逐,倒有大半的原因是出于它……那时,他把我逼了出来,言明名剑能者居之,讥讽我剑术低劣,我一是那时尚不成熟,冲动气盛;二来像个丧家犬似的鼠窜了这么多天,早憋了一肚子火。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和他硬拼了起来……盛名之下无弱兵,那家伙确实不是好相与!我使尽浑身解数也难碰他分毫,反而被他伤了右腿。一瞧形势不对,我拼着多挨了几剑,挣扎着从他手底下逃了出来……经此一战我不仅对自己的剑术失去了信心,更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而那时,我的前面正好出现了一条河。我就想:干脆跳下去算了……” 
  讲到这,常谨偷偷瞄了沈峰一眼,见他毫无表示,干咳了一声,继续道: 
  “就在这时,我那小兄弟出现了……他那时也就八九岁光景,穿得破破烂烂,背着好大一捆柴火,身边还跟着一只狗……看到我向河中央走去,他笑了,说道,叔叔,洗澡吗?” 
  “我当时听得哭笑不得,哪有人穿衣服洗澡的!又不能说我要寻死,喝道:‘去去去,回家呆着去。’” 
  “他却没有走,反而把柴火放到了一旁,蹲下支棱着脑袋看起热闹来了!我堂堂大男人,总不能在孩子面前自寻短见吧?便又呼喝他离开。他却好像铁了心,一定要看到我沉底不见似的。我又羞又怒,就先从河里走了出来,准备先把他撵走。可当我走到他身边时,他却突然说道,叔叔,你有父母吧?” 
  “我听得愣了一下。他又问道,你为他们尽过孝道了吗?” 
  “我想这还用他来教训我?刚想喝骂,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古语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随意自戕轻生,是为不敬不肖!我少时离家,自从被师父引进丐帮,闯荡江湖十数载,却毫无建树,连一个响亮的名号都没有闯出来!身为昂藏七尺男儿,上对不起生我育我苦心教诲的父母,下有愧于引领我踏身江湖寄予厚望的师父!我实在为之汗颜!而此时正值本帮用人之即,我更应该保留有用之身,暂置个人荣辱于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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