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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甄语和方季安已经睡下了，两人敲了敲门，在客厅沙发上等着。
甄语看着甄柔通红的眼睛，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走下楼，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
甄柔看了跟着下楼的方季安一眼，诺诺的叫了声：“叔叔。”
方季安扫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这么晚不睡觉闹什么？”
方冕看了甄柔一眼，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爸，阿姨，我们准备结婚，婚礼暂时不举行，但是我们明天会去领证。”
甄语怔住，无措的看着方季安，方季安也是一脸震惊，很快恢复，压抑着怒气，他看了甄柔一眼：“知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当然。”方冕神情淡若，“这个决定在我脑海里已经盘旋了好几年了，要不是甄柔一直顾念你们，也许现在你们都能抱上孙子了。爸，我只是告诉你们一声。”
告诉一声，而不是请求。
方季安脸色难看起来，转头看甄柔：“你也是这么想的？”
甄柔缓缓抬头，看过甄语担忧却含着鼓励的眼神，慢慢点头：“叔叔，对不起，给您的承诺我没能做到。我努力过，想找个人嫁了，安安分分做方冕的妹妹，这个家的女儿，可是，我做不到。我知道现在的我跟八年前一样，还是需要方冕照顾，
还是会拖累他，可是我会努力，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让自己配的上他。叔叔，看在我们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份上，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甄柔，我对你很失望。”方季安盯着她清澈的双眼，哼了一声，转身向楼上走去：“你们要做什么不用告诉我，反正我也管不着！”
甄柔鼓起的勇气刹那间卸去，浑身瘫软的倚靠在方冕身上。
甄语看了两人一眼，满脸担忧：“怎么突然提结婚？你爸刚好没几天。”
“阿姨，我没有干涉小柔的生活，我也曾放任了别人出现在她身边，可是我发现，没有人比我更爱她，所以，请您相信我，我会照顾好她。我想以后跟甄柔一样叫您妈，我也想跟她一样有个妈疼。”
甄语一怔，眼角有些湿润，摆了摆手挡住视线，别过头去，往楼上走着：“罢了罢了，你们爱怎样怎样吧。”
方冕嘴角缓缓勾着，视线有一瞬间的怔愣，直到宽厚的大手被柔软的小手紧紧握住，有些紧致的感觉让他回了神，朝怀里的人宽慰的笑笑。
☆、第七十六章
走到拐角，甄语确定两人不会再看到，双手捂住脸颊无声的哭了起来。
为两个孩子，也为自己。
这么多年，她看着甄柔从温婉可人到因受刺激而变得心神恍惚脾气反复无常，到后来的痴呆木讷，再一点点恢复，却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终究，自己还是害了她，害了她，也毁了他。
他不是自己的孩子，可是从结婚那天起，她就决定把他当自己的儿子。
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在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折磨之后，在长达八年的时光荏苒之后，听到他这一句话，她怎么不感动？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有足够的勇气，他们两个一定不会相隔八年才回到一起。
缘分是命定的，谁还能阻止的了呢？
她走进卧室，看着一地的烟头，在方季安身旁坐下，声音没了往常的温婉，多了一丝清冷：“你跟我女儿说过什么？”
方季安手一颤，却没有动作，良久才开口：“我让她离开方冕。”
甄语满脸红霜，倏地站起身子：“原来你是觉得我女儿害了你儿子是吧！难怪，难怪她不愿意回这个家，难怪方冕会那样跟我说。原来从中作梗的一直都是你这当爸爸的！当初跟我求婚的时候你说过什么，啊？把小柔当亲生女儿？你就是这么对待你亲生女儿的！恨不得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是不是！”
“我当然有把她当亲生女儿，我不是还让她迁进我们方家吗？”方季安也有些激动，拿着烟头的手微颤着。
甄语瞪大眼，愈加生气：“你少跟我提这个！原本我还很感动，你让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跟你姓，现在我知道了，你竟然这般狠毒，把那么大的孩子往死路上逼！我是瞎了眼的吧，才跟了你，相信你的鬼话！方季安，这世界上最自私自利的人就是你！”
方季安没说话，卧室里一片沉寂，只有甄语气喘的声音。
袅袅白烟中，他眼前浮现起六年前他带着甄柔去公安处班里户口迁移的时候，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满是绝望的乞求，她哭喊着求他：“叔叔，我求你，我不会去见他，他见我我也不理他，我离他远远地，只在角落里看他，我不说，真的不说，求你了叔叔，求求你”
她求的是什么他知道，一旦姓了方，他们两个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他硬着心肠做的，到门口了，她死死把这门，怎么都扳不动，连里面的工作人员都被惊动了。
到最后，他到底是心软了，毕竟，曾经是真心当她是自己女儿，他的心还没狠到那个地步。
这么一来，就有了他们之间的承诺。
是承诺，还是禁锢，只有鬼知道。
甄语还在一旁低低的抽泣着，他终是开了口：“对不起。”
甄语胡乱擦着泪：“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一句话他们分割了两地，你有一句话他们两相爱不能，方季安，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人！我真后悔嫁给你，毁了我女儿一辈子！”
方季安抬起头，将烟头扔在地上，口气冰冷带着焦急：“你胡说什么！”
“我们离婚吧，方季安，我不要我的丈夫是这种人。现在我才知道我一心呵护在手心里的女儿却让你以维护家的名义伤害的人不人鬼不鬼活了八年！当我们扯平吧，方季安，我们明天就离婚！”甄语说完，就往外走去。
方季安有一瞬间的怔愣，那个温柔软弱的小女人说什么，她要跟他离婚？除了当初那件事情发生，她跟他闹过脾气之外，他们之间连吵架都没有，一上来就离婚？开什么玩笑！
“胡闹什么！”看着她快要走出去的背影，他心一慌，连忙走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拉不下脸来，语气也变得软了几分：“甄语，你公平点，这八年我对她哪点不好了？我供她吃穿读书，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不是当自己女儿吗？怎么就让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了？”
“方季安，到现在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真的是无话可说。看在八年来我尽心尽力为这个家的份上，我们扯平吧。”
看着她眼底的执拗，他无力，惊慌，失措：“你不要这个家了？不要我了？”
“方冕说，他想跟甄柔一起叫我妈，丈母娘也是妈，我白白得一个儿子，有什么亏的！至于你，这么冷血的人我不要！”
方季安更是惊慌，无措的找理由：“他们明天结婚，你怎么跟她们说你要和我离婚？”
甄语一怔，这的确是个问题，她看着他眼底慢慢升起的亮光，冷笑一声：“那我们就先分居，半个月之后再离婚！”说完，甩开他的手，走出房门。
*****
数着指头看到第一缕晨曦的时候，身子还没从床上蹦起来，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瞥了一眼熟睡中的甄语一眼，她悄悄下了床，打开门朝门外人竖了根指头放在嘴边，又指指里面躺着的人。
方冕眉头微挑，以眼神散发信息“阿姨怎么在这？”
甄柔轻巧的钻出去，闭上门：“不知道，说是很久没和我睡一张床了，温顾一下。”
方冕揉揉她有些糟乱的头发，笑的温润：“昨晚睡不着吧？”
甄柔霎时红了脸，嘴硬的别过脸：“好得很，跟我妈一起别提多自在了。一觉到天亮。”
“是吗？”方冕皱眉，疑惑的开口，“这么早就醒了，我还以为是兴奋地睡不着觉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虽是自言自语，但其实就是甄柔的状况。甄柔脸红了一片，嗔怒看他一眼，恶声恶气：“快点换衣服，不去了啊！”
“嗯。”方冕
点点头，似乎在考虑方案的可行性，“可是，甄大小姐，未来的方太太，似乎民政局酒店才开门，而现在，才七点一刻。”
“那你敲什么门！”甄柔脸刷的更红，头直接垂到脖子根，恼怒的瞅他一眼，她拉开门就往里走进去。
方冕低低的笑，看着她仓皇进门的身影。
其实，他也一样。
一晚没睡。
数着指头到天亮。
早早的到民政局门口，才发现已近年尾，要结婚的人却那么多，没办法，两人望着长龙，对视一眼，呵了呵气。
直到近中午，才轮到他们，甄柔也才知道原来工序那么简单，拍照，在见证人面前签字就可以了。
送走了被两个毫无经验的人临时招来的大肚婆顾敏兮和杨玺佑，甄柔抱着两个红本本比照来对比去，表情傻乎乎：“我们这样就算结婚了？”
方冕挑眉：“不然呢？你还准备所有工作人员给你来个鞠躬‘同志，恭喜你们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新婚夫妻’？小柔，现在我们合法了，叫声老公听听？”
没有浪漫细胞的大流氓，甄柔白他一眼，顾左右而言他：“就九块钱，太便宜了吧？”
方冕也不拆穿她的小媳妇，伸手揽住她：“想要狠狠宰你老公我，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个就算了，国家规定，我也不好意思硬塞给人家钱不是。”
什么谁跟什么啊？
甄柔一手拄开他靠过来的手，快步向前走去，嘴里念叨着：“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就这么容易呢？”
方冕在后面看着她仓皇逃开的娇身影，无声的笑开，小媳妇害羞了。
双目莹亮，双手呈喇叭状，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方太太！”
疾步向前的脚步顿住，瘦削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硬，瞬间，幸福满了心身。
甄柔听着方冕走近的脚步声，似乎也是幸福临近的敲门声。抱着通红的本子，嘴角飞扬，眉眼弯弯。
☆、第七十七章
回到家，甄语正好把饭菜端上桌，见到两人回来，连忙招呼：“来吃点东西，人很多吧，热了好几遍了，不知道味道失了没有。”
早饭吃不下去，两人没到点就跑到民政局，现在事一了，才察觉出饥肠辘辘。
甄柔将快被自己泛滥磨破的两本本丢在桌子上，端起一碗粥就大口吞咽了起来。
“这么快就厌倦了啊？还以为你能当宝贝再捧上一会呢。”方冕随之落座，边调笑着边微皱眉拿纸巾给她擦着嘴角。
甄柔眼一斜，顾不得回嘴，一勺子连着一勺子往嘴里塞。
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甄柔这么不顾形象的贪吃样子，在她小时候她每次做了什么好吃的她都是这个样子，甄语回过身，微湿了眼角，心里也暗暗下了决定。
还有一天就是大年三十，院子里一片热络，刚开大门就会听到旁边家里传出来小孩子的喧闹声。
甄柔倚在方冕怀里，划着一片白雾的窗子，微努着嘴：“妈妈好像和叔叔分居了。”
方冕一愣：“吵架了？”
怀里的人点了点头：“好像是因为我们两的事，妈妈嫌叔叔冷血。”
“小吵怡情，无妨。”
“好像，妈妈要离婚。”
方冕面瘫的表情终于瓦解，有些不可置信：“妈要跟老头离婚？”从登记那天起，方冕就改口叫甄语妈了，甄柔有些别扭，也怕方季安不接受，还是称他为叔叔。
甄柔点点头：“睡午觉的时候，起床看到妈妈在一旁悄悄流眼泪，逼问下她才说的。方冕，要不是我要跟你领证，他们就不会”
环住某人的手紧了紧，方冕脸上却是笑了出来：“傻瓜，你懂什么？老头是不可能跟妈离婚的。这次正好给他个教训，看他以后还会不会再这么武断固执！”
“你好像很幸灾乐祸？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方冕低笑不语：“你慢慢就知道了，等着看好戏就行了，什么都不用管。老头自有老头的克星。”
甄柔看着他别有深意的双眸和嘴角勾起的坏笑，心里暗暗为方季安捏了一把汗。
*****
傍晚，方季安早早回来，进门时四周瞅了瞅，大厅里没看到甄语的身影，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接着看报纸的姿势又往厨房里瞟了一眼，还是没看到。
低低的咳了一声，问一侧收拾东西的甄柔，脸色些许不自然：“你妈呢？”
甄柔早就看到他的“搜索”，抿嘴笑了笑：“妈说方冕喜欢吃竹笋肉，家里竹笋不多了，她趁着天还没黑去超市买点。”
方季安将报纸一抖，哼了哼，低声嘟囔：“倒是对那小子挺好，也没见什么时候为了我大晚上买东西。”
甄柔吐了吐舌，拐到大花瓶身后，免得被怨气煞到。
方冕走下楼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他
的新婚小妻子躲在大花瓶后擦一下看一下客厅，客厅里坐着的人，看一眼报纸看一下大门，时不时微站起身子翘望一下。
他扬起无声的笑，走到甄柔面前将她揽进怀里带到沙发一角坐下，状似不经意的问：“饭做好了吗？”
甄柔还没回答，某人就炸了毛：“做什么做，人还没回来呢！方冕你开车去看看，都这么晚了，街上路滑，万一出点事”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打开，甄语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袋子竹笋。
甄柔吓了一跳，真让方季安说准，出事了？
众人连忙将她扶进来，安置在沙发上。
“妈，这是怎么了？不是有司机跟你一起吗？”
“都多大人了还不让人省心！你笨还是咋的！”方季安一嗓子吼过来，吓了他们一跳。
甄语吐了口气，一手甩开方季安扶她的手，对甄柔和方冕说：“在超市外面不小心滑倒的，没什么大碍。老王非得吵吵着去医院看，吵得我脑袋疼，下了车就让他回去了。”
“让你去医院你就去，犟什么犟！”方季安的嗓门还真是让人叹服，甄柔看着甄语倏地变了的脸色，连忙抢过话来：“我学过护理，给你看看吧。”
甄语嗯了声，方冕上楼将急救箱拿下来，甄柔在灯光下看了看甄语的脚，脚踝处肿了一个大包，应该是走时间长的缘故，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就给她消了炎，并冰块冷敷了一下。
“有点疼，妈你忍着。”甄柔让方冕扶着膏药一侧，手掌轻轻抚上去，慢慢和脚踝贴合。
方季安帮不上忙，焦急的走来走去，时不时瞧上一眼，再接着走。
看甄语疼，他又吼了一嗓子：“轻点，没看你妈疼成那样！”
甄柔本来没什么，被他这一吼，吓了一跳，手一颤整张膏药糊了上去。
甄语疼的嘶了一声，回头恨恨的瞪方季安：“你闲着没事乱叫什么！我不死你不好受是吧！”
方季安自知理亏，僵着一张脸没说话。
膏药贴好，甄语站起身子就要走，甄柔说什么也不让，方冕叹了口气，拉住甄语：“妈，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看在甄柔的孝心上，别让她担心。我抱你上去吧。”
甄语看了甄柔一眼，点了点头。
上楼时，方冕不顾跟在旁边的老爷子成菜色的脸，自顾的顺着甄语的指示抱进了甄柔的房间。
虽然已经登记，但是两人还没考虑住宿问题，仍然各住各屋。
甄柔随后跟着，看了一眼方季安：“叔叔，你不进去吗？”
方季安抓着后脑勺，原地转了两圈：“不用了，我进去她心情又不好，你们进去看着她吧。她腿脚不方便，多照看着点，都多大人了，还不让人省心”说到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