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还眨巴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托腮而笑，仿佛她刚才行窃未遂只是一场幻觉。
燕楚楚猛地将豆蔻拉过来，脸凑得极近，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着她，忽而笑道，“你一扮成女人就喜欢用伊人斋的‘玉销魂’，这么浓的香味，是想要盖住身上的狐狸味儿么？”
楚楚朱唇轻启，露出一口糯米银牙，望着楚楚近在咫尺的精秀面容，豆蔻脸色泛起淡淡的晕红，结巴道，“姑……姑、娘，你你……你在说啥？”
“你到底是叫我‘姑姑’还是‘娘’？”楚楚捏住豆蔻的面皮，沿着她下巴处抠抠，“把面具撕下来撕下来！别给我装了，顾老狐狸！”
说完，手沿着抠起的人皮猛地一撕，某狐狸惨叫起来。
意识到这是在宫中，顾狐狸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呜呜咽咽，疼的眼睛里泪花闪闪。“大小姐，你这猛烈的撕法是想要毁我容么？”
燕楚楚晃了晃手中薄薄的人皮面具，毫无诚意地道歉，“一高兴就忘了，对不住对不住！”
“你不知道我为了能扮成那丫头费了多少心思，做面具已经够麻烦的了，还要学习那丫头的一举一动和说话语调，真是……竟然这么快就被你拆穿，真无趣！”顾倾城抢过人皮面具重新戴好抹平，也不在捏着嗓音说话，大大咧咧地坐在楚楚对面抱怨。
燕楚楚打了个寒噤。虽说顾倾城本来的声音并不难听，但试想一个娇小的女孩子竟然说出男人的嗓音，那如何不叫人发寒？
不料那毫无自知之明的某人还弱弱地扑过来，一张小小的瓜子脸皱成一团，梨花带雨。“楚楚~人家好想你！”
燕楚楚亦执起他的双手，含情脉脉道，“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
“楚楚~”
“倾城~”
“娘子~~”
“……滚~！”
时间静止，两人深情对视片刻，忽然各自扶床干呕……
“话说，你帮我带个消息给云隐宫的人吧。”楚楚边擦着嘴道。
顾倾城水杏眼一瞪，蹙眉做西子捧心状，“你，你这个负心人！我冒着杀头的危险进宫来看你，你竟然，竟然……”
“不就送个信么，你迟早要出去的对不？顺便做做好事不留名嘛！”楚楚勾唇一笑，腻到顾倾城身上，道，“就一句话，你就带一句话给云隐宫的人，告诉他们皇上昨日放了司徒瑾，叫他们赶快来接应他。”
“皇上昨日放了司徒瑾，赶快来接应他……”顾倾城掐指一算，沉着脸色道，“大小姐，这一共是两句话。”
燕楚楚‘一阳指’戳上顾倾城脑门，“顾倾城，你找死！”
“哎哟哎哟，杀人灭口啊你！好啦，我帮你带话就是了！”顾倾城揉着脑袋叽歪道，“真是受不了你，皇帝明明都放了他了，你还放心不下。”
燕楚楚神色一晃，苦笑道，“你不了解韩子逸，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估计，派去暗杀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暗杀？天下能杀的了司徒瑾的人，恐怕只有秦青啦，你就安心吧。”
“话虽没错……可是，皇上穿了他的琵琶骨，近些时日司徒瑾是使不上功夫了。”楚楚黯然道，又光着脚跑下床，提笔写了一副药方交到顾倾城手里，“这药可以助他尽快回复内功，你出去后替我交给他。”
“原来如此，皇帝也真够狠心的。”顾倾城接过药方揣入怀里，啧啧叹道。
楚楚瞥了一眼他隆起的胸部，替他把衣领整理好，神情严肃道，“衣服弄好点，当心你胸上那两包子掉出来了！”
顾倾城：“……”
顾倾城走了两步，顿住。扭捏半响，才红着脸嗫嚅道，“那个，如果我带你离开这儿，你会不会感激之下以身相许啊？”
楚楚，“不会。”
“你……！哦，苍天哪！”顾倾城一张笑脸霎时惨白，以手扶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燕楚楚笑的一脸欠扁，等到顾倾城走了，她才低声笑道，“因为不管怎样，你都一定会带我出去的，不是么？”
真是期待啊……
最令韩子逸奇怪的是，燕楚楚真的没有丝毫要逃跑的意向，每天就乖乖地呆在宫中，连门也很少出，偶尔会和韩子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依旧冷冷淡淡的模样。
直到成婚的那天，一切都平静地不像样。
身着大婚冕服的韩子逸暗自舒了一口气，但依然不敢放松警惕，派遣几千禁卫军将宫中个个路口和宫殿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跟包饺子似的。
尤其是皇后的寝宫了，赫然已经包围成洋葱了。
离吉时三个时辰，一切正常。
离吉时一个时辰，一切正常。……但是，总感觉有种诡异的味道。
离吉时还有半个时辰……
大理寺卿安淮好笑的看着焦灼不安的韩子逸，笑道，“皇上莫担心，一切正……”
“不好了，皇后宫中有刺客！快来抓刺客！”
随着外边的一阵喧闹，韩子逸狠狠剜了安淮一眼，安淮顿时一颗葡萄卡在嗓子眼。
情急之下，韩子逸也不再顾忌新人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火急火燎地赶到燕楚楚房中。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只见燕楚楚依然盖着红盖头坐在床上，但她身边的两位宫女已经被砸晕。接着，一条黑影窜出窗户。
那黑影大笑道，“哎呀呀，差一点就可偷走天下第一的美人儿了，就差一点呐！”
韩子逸咬牙，“顾、倾、城！……你们这些饭桶，还不快追！”
天子一怒，身边的侍卫哗啦啦鸟兽散，分头去追那黑衣人去了。韩子逸大步走到燕楚楚面前，挑开她的盖头流苏，露出她一张明若春花的面容。
见盖头下的确实是燕楚楚没错，韩子逸松了一口气，道，“没事了，你再耐心等会，马上就要开始册封祭祖了，到时候我再来接你。”
燕楚楚半垂着眼眸，道，“我知道了。”
轻灵低婉的声音，确实是燕楚楚没错，韩子逸心中最后的疑虑彻底消失，宽心安慰了楚楚几句，便匆匆离去。
而就在他身影消失在殿门的那刻，燕楚楚嫣红似血的唇瓣完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缓缓绽开一抹嘲讽的笑来。
☆、第60章 与君诀别
大婚典礼如期举行，普天同乐。君王大赦天下，亲自祭祖拜天，为燕皇后祈福。
等到百官宴接近尾声，已是差不多子时了。韩子逸辞别众官，迫不及待地朝新娘子寝宫走去。
身穿红底玄文婚服的帝王，更显得俊朗威严。
推门进殿，挥退了所有的宫婢侍从，只见一对对大红龙凤喜烛将红绸扎接的新房照的亮堂喜庆。雕金锦被大床上，盖着红盖头的美人端正坐立，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在热烈燃烧，只有那纤美的凤裳佳人如此宁静安详，别有一番诱惑风情。
韩子逸走过去，再掀开盖头的那一瞬，他那二十余年来一向淡然若水的心，竟然有些莫名的紧张和忐忑。
绣着金牡丹的红纱盖头恍然飘落，如同一抹瑰丽的晚霞散开，妆容精致华美的燕楚楚，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楚楚抬眼看着他，没有羞涩，没有忐忑。她勾唇一笑，唇瓣弯成一个魅惑讥诮的弧度，鲜艳欲滴的唇微微开启，陌生而妖媚的声音丝丝传入耳中：
“陛下~”
虽然是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但面前的这个楚楚很陌生！很不对劲！
韩子逸惊疑地盯着燕楚楚，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见楚楚纤指一点，竟然点了韩子逸的软麻穴和哑穴。
楚楚并不会武功，面前的这个人不是燕楚楚！！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韩子逸威严沉着地瞪着‘燕楚楚’，仿佛要穿透他脸上的皮囊直达本质。
或许是猜到韩子逸内心的想法，那‘燕楚楚’缓缓起身，抓起八仙红木桌上的花生桂圆便磕了起来，咯咯媚笑道：
“皇上猜得不错，我并不是燕楚楚，白天那闯入宫中的人也不是真正的顾倾城。”
——是个男人的嗓音！
韩子逸心中一惊，顿时了然，用眼神肯定道：原来，你才是真正的顾倾城！
“没错。我早就帮燕楚楚换了身份，再扮成楚楚的样子坐在房中，白天那个黑衣同伙只不过是扮成我的样子调虎离山，而真正的楚楚……”顾倾城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玉珠蹦跶了一地，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他轻声嗤笑，“陛下猜猜，楚楚是扮成谁的样子逃出去的呢？”
的确，燕楚楚并不会武功，要突围逃出皇宫是不可能的。那么，她会扮成谁的样子可以光明正大、而又不让人起疑地走出去呢？
“啊，坐了一天一动也不能动，饿死我了！”顾倾城捻起一块福寿糕啃得满嘴粉末，得意地嘿嘿笑道，“陛下猜不出吧？嘻嘻，其实答案很简单哟~！陛下还记得那两个被砸昏的宫女么？其中有一个并不是真正被砸昏了——是楚楚假扮的！”
原来如此！
韩子逸记得是吩咐侍卫将那两个倒霉的宫女随便拖出去安置好，却没想到其中有一个竟然就是燕楚楚，糊里糊涂的就亲手将她送出了守卫森严的宫殿。
韩子逸要紧牙关，双拳青筋暴露，狠戾地瞪着顾倾城，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顾倾城一噎，讷讷道，“皇上，你瞪着我干啥？这主意不是我出的，我哪能想出这万无一失的点子来哪！我顶多是个被压迫欺诈的可怜苦工……”
“楚楚走之前让我转告你一声，她说她已忘了过去，希望你也忘了她，娶一大堆妃嫔侍妾，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好帝王……要知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逼急了，你应该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吃完最后一片糕点，顾倾城拍拍手站起来，慵懒的伸个懒腰道：
“好啦，拖了这么久，楚楚也应该跑远了。那倾城便不再叨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还是……永不再见！”
忘了过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好狠的心！
“陛下，天下自然是天下人的，燕楚楚她并不属于你，你身为帝王，牵挂太多，注定给不了她完整的爱。真正爱一个人，便是幸福着她的幸福，快乐着她的快乐，与其强求徒增怨恨，不如放手海阔天空。”顾倾城瞄了一眼韩子逸的脸色，淡淡道。
真正爱一个人，便是幸福着她的幸福，快乐着她的快乐，与其强求徒增怨恨，不如放手海阔天空。
……幸福着她的幸福，快乐着她的快乐
反复念叨着这句话，韩子逸只觉得一阵钝痛袭上心头，不禁湿红了眼眶，全身颤抖的厉害，手心更是被指甲抠得血肉模糊。难道自己自认为对楚楚情深似海爱恋，竟然还不如顾倾城看得透彻么？
明明楚楚也不爱顾倾城，为何顾倾城却依然能那么坦然地护着她、祝福她？
不该执着于过去……是自己错了？
“喔哟，陛下你哭啦？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冷？”顾倾城被韩子逸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慌忙扯起一床薄被将韩子逸团团围住，假惺惺安慰道，“这就不冷了，陛下别怕怕~草民这就退下了，永别~！”
说完，顾倾城哗地驾驭轻功冲出宫殿，在巡逻侍卫的一片惊呼声中纵身跳下百尺城墙。那一抹血红的身姿就此尘封，永不再有。
……宁不要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第二天，天下惊闻噩耗。
当今天子的皇后在新婚当夜坠楼身亡，天子哀痛不已，以皇后之礼将燕后葬入皇陵。一代绝色佳人香消玉殒，天下皆是唏嘘不已。
当初众多侍卫亲眼所见身着嫣红婚服的皇后坠下高楼，沉入宫中护城河，香消玉殒——却没有人知道，皇后墓里躺着的，只是一件凤冠霞帔，衣冠冢罢了！
你要高飞，我便放你。
满堂刺目的红，徒留讽刺。那偌大的未央宫，从此恐怕又多了一份惆怅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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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隐宫，凤竹林。
“宫主，燕姑娘在外面等着，见还是不见？”小布踩着竹尖踏风而来，高声问道。
竹林中的棋盘前，司徒瑾正在与左迟对弈。白玉般修长的指节捏着一颗黑子，他猛然一顿，惊喜的神色快速掠过，又生生压抑住，只苦笑道：
“我该拿什么脸去见她呢？——我没脸见她。”
说完，手中的黑子恍惚落下，没有了往日的果决。半响，司徒瑾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扔给小布，“这是九转金丹，对清除楚楚体内的余毒很有帮助，你替我交给她吧。”
小布接过药瓶，古怪一笑，“宫主啊，你这是要与她互不相欠、恩断义绝么？要不，你再仔细考虑考虑？那顾倾城可是时时刻刻都跟在姑娘身边呢，你就不怕他趁虚而入、横刀夺爱？”
司徒瑾轻咳一声，不再说话。小布翻了个白眼，识趣地离开了。
半刻后，燕楚楚没离开，小布倒是苦着张脸来了。他摊开手掌，将手中的瓷瓶碎片和药丸通通还给司徒瑾。
“怎么回事？”司徒瑾讶然地看着小布手中粉碎的白玉瓶，问道。
小布讪讪道，“燕姑娘红颜一怒，摔了你这破瓶子，就这么回事！”
司徒瑾望着那碎片轻叹一声，道，“算了，我去找她。”
说罢，刚起身，却见复清如从竹林小道上走来，轻声道，“二哥不必去了，燕姑娘已经离开了。”
“什么？”司徒瑾愕然，浓浓的失望和迷惘袭上心头，他急切的问道，“她怎么，她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她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复清如神色微动，大而湿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暗，嗫嚅道，“她说，你既然不见她，就永远不要再去找她……说完这句，她便和身边那位漂亮的公子一起下山了。”
“喂喂，你骗人的吧？一定是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才将燕姑娘气走的，宫主你别信她胡言，赶快去追姑娘吧！”小布乜了一眼复清如，语气不善。
司徒瑾从迷茫无措中回过神来，见到复清如满面羞恼之色，眼中盛满了泪水，顿时心生怜悯，呵斥道：
“清如是爹娘的亲生女儿，是我妹子，小布休得胡言！”
“不辨忠奸！”小布冷哼一声，一跺脚愤愤地腾空飞去。
司徒瑾揉揉鼻梁，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左迟悠然落下一枚白子，道，“宫主，你输了。”
司徒瑾抬眼望去，满盘白子，黑子皆杀。
半个月后，燕楚楚偷偷和龚斐然、苏茗二人见了一面。自从苏府被抄后，苏茗便戴罪充为官婢，从一个众人呵护的千金大小姐沦落奴籍。多亏了位极丞相的龚大才子舍命死谏，向韩子逸表明了自己对苏茗的一片赤诚真情，才将苏茗救回自己身边。
也多亏了他这番周旋，刁蛮任性的苏大女侠终于被他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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