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茗起身拍拍衣服恶狠狠瞪他一眼，顾倾城也恶狠狠地瞪回去。
……苏茗乖乖闭嘴了。
这边正闹着，眼尖的楚楚却看到桃林中有十来个个人影在隐约晃动，其中有一人身着蓝色儒服，手执羽扇卓然而立，正与一旁的几位衙役打扮的人物交谈着什么。
龚大才子？
显然，司徒瑾也注意到那边的情况，不尽纳闷道，“那是师兄！他来这干什么？”
“是因为那几桩未破的命案吧。”楚楚轻轻摇头，又说，“近日承你师兄照顾，如今咱们要走了总得和他告个别。”
“那现在去？”
楚楚颌首，“嗯。”
顾倾城摆平苏茗后一回头，却发现那燕楚楚完全没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竟然不要命地朝桃林中走去……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不过百来丈的距离，司徒瑾和楚楚轻功底子好，一晃眼就到了。见他俩出现，龚斐然有些微微讶异。
看出他的惊讶，楚楚道，“这儿风景不错，所以才选了雁落山的小路。没想到在这儿遇到先生，就来告个别。”
楚楚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男子惊颤道，“姑娘，你快回去吧！这是条黄泉之路，走不得啊！”
☆、第27章 山鸡与凤凰
楚楚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男子惊颤道，“姑娘，你快回去吧！这是条黄泉之路，走不得啊！”
黄泉之路？
背后一阵凉风袭来，扫落三千落花。
楚楚和司徒瑾皆是心头一凉，好奇地打量着那个面色苍白、目光惊疑不定的中年男人。
龚斐然连忙介绍道，“这位老爷是吴当家和李掌柜的至交好友，也是如意古董行和西施镜台总大当家——朱福贵朱老爷。我今日想着来看看那李掌柜的死亡现场，看能不能找出漏下的线索，就将朱老爷一起请来了。”
楚楚有些疑惑，“古董行和金银钗饰不是一向分开经营的么，怎么会同归一人管理？”
龚斐然摇着羽扇，“这个吾也是最近才知道，其实这两家店都是由朱老爷开办，只是交给吴、李二人管理而已。”
楚楚点头，这才想起那什么李掌柜就是被杀死在这雁落山脚。
那朱老爷仍是战战兢兢地唠叨，“那人一定是冲着我来的，有人要杀我……平之（吴掌柜）和老李都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就到我了！”
然后他惊恐地拉扯着几位衙役的衣裳，疯了似的大喊大叫，“诅咒！死亡的诅咒！这地方是个不祥之地，我们不查了，不查了行吗？官爷们要救我！你们不能丢下我不管！会死人的……那人一定就在这附近，他要杀我！救命！”
疯子！楚楚蹙起了细眉。
“那些诅咒什么的不过是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的罢了，朱老爷不必害怕。”
龚斐然也紧锁着眉头，挥挥扇子让衙役们笨手笨脚地将神志不清的朱老爷扶到桃树下休息。
司徒瑾扯扯楚楚，小声嘀咕道，“不管他们，我们走吧！这地儿着实怪异的很，明明桃花艳丽，却有种阴森凄凉的感觉……”
楚楚点点头，刚要转身，却听见溪水上有的峭壁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那是一个女人绝望惊恐到极致的声音。
“死人了！死人了！又死人了！”
接着，一个头发凌乱不堪的瘦弱女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抱头尖叫。
龚斐然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了过去，衙役紧跟其后。
楚楚朝同样惊异不已的司徒瑾点点头，正要跟过去探个究竟，不料才走一步手臂就被一人紧紧拉住。
楚楚回头一看，拉住自己的正是顾倾城。
桃瓣纷飞而下，漫天花雨，映衬着他那双与外貌极不吻合的清亮眼眸。
顾倾城看了看那陡峭的一线天，笑的满脸褶子，“娘子乖，不要去那种脏地方哦~！”
楚楚凝视他半响，方道，“顾倾城，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顾倾城连忙举起双手信誓旦旦，“人家没有！”
“既然没有，你为何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顾倾城闻言，将视线对上楚楚乌黑漆亮的眸子，转瞬间又不由自主地调开视线，仿佛被灼伤般不
敢直视。
他委屈地嘀咕，“有又能怎样呢，做我们这一行的哪能没有点秘密？反正我不会害你就是了。你要信我就离开这，不信拉倒！”
楚楚又盯着他看了良久，直到把他和司徒瑾两人的脸都看红了也没看出什么来（注：小顾是羞红的，司徒瑾的脸是吃醋气红的~），只好无奈的叹一口：
“好吧，我听你的，离开这。”
顾倾城欢天喜地地蹦跶起来，搂着楚楚的瘦肩亲亲热热道，“我就知道，娘子最好啦！”
司徒瑾一掌拍开他搭在楚楚肩上的咸猪手，脸红中透点紫，紫中又带点青，青中又杂着黑，愤然吼道：
“你这死变态！臭老头！娘娘腔！把你的猪蹄从她身上拿开！”
顾倾城跳开一步，从袖子里摸出几颗糖果死皮赖脸地嘻嘻哈哈，“小弟弟不要生气，来来~哥哥给你糖糖吃哈~！”
司徒瑾黑着脸又是一掌拍过去，“去死！”
楚楚翻了个大白眼，“我说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学学人家苏女侠，今天多安静啊！”
突然，似乎想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楚楚猛地顿足，回头望着身后两人，呆了。司徒瑾也愣愣的望着她，傻了。
下一刻，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苏茗呢？！”
顾倾城拍着额角做恍然状，“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司徒瑾和楚楚以为顾倾城知道苏茗的去向，连忙满怀期望地问道。
顾倾城垂眸掩盖住眼中的玩味，憋着笑道，“……怪不得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那丫头不见了！”
楚楚和司徒瑾一怔，继而狰狞万分地一同扑向顾倾城，抓狂呐喊道：
“去屎吧——屎吧——吧！！”
“为毛啊！”顾倾城躲闪不及，两边脸颊各挨一锅贴，“为毛你俩如此同仇敌忾啊！！！”
司徒瑾死按着顾倾城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成鸡窝。燕楚楚竟然也破天荒地参与其中，趁机伸手在他脸上摸索着人皮面具的边缘，抠抠抠，然后再用力一撕……
“嗷嗷嗷——！”顾倾城的惨叫声响彻天地。
他一手捂着生疼的脸，一手哆嗦着指着拿着面具认真研究的燕楚楚，杀猪般的哀嚎，“亲耐滴楚楚喂~！你当那面具是贴在脸上的黄瓜片哪？那胶粘得很紧的好不！照你这样的撕法，我贴上去的是一张脸，撕下来的可就是两层皮了啊！”
“真薄，摸上去就像真的皮肤一样，好神奇。”楚楚完全不在状态，注意力全被手中薄薄的人皮面具吸引。
自己的痛楚完全被那女人忽视掉，顾倾城那张妖孽脸挂不住面子了。
继续鬼叫，“嗷嗷！娘子太不懂得怜香惜玉啦~！疼疼疼，我的美丽脸蛋喂~！”
“你这东西怎么做的？”她晃悠着手里的面具，望向顾倾城的眸中充满了好奇。
顾倾城无力地呻吟，“你都不关心一下人家的脸，要是毁容了那世界就少了一个美男了呀~！娘子，你难道不觉得损坏我这样美丽的艺术品是一种罪过么~？”
楚楚看都不看他：“这么逼真舒适的面具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楚楚，重点不在这！我的脸……”
“哎，你下次能送一张这种面具给我么？”
“你你你……”
“……什么款式的都行，美的丑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可以，我不挑的！”
“嗷嗷嗷——！人家不和你玩了！”
顾倾城的自信心严重受挫了。悲愤交加的他一把夺下楚楚手中的面具，泪奔。
如此美艳无双的无敌美少年，竟然魅力会输给一张人皮面具？？？那燕楚楚到底是不是正常女人哪！她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要知道他顾倾城脸的杀伤力是足以让女人看了羞愧自杀，连男人看了都会脸红心跳的啊喂~！
凭什么凭什么！她怎么可以这样忽视自己？苍天呐——你还我英名来——！！！
“小气小气！”楚楚看看空空如也的双手，讷讷道。对男人完全迟钝的她还以为顾倾城是因为舍不得给她面具才生气跑开的，却不知道自己早已伤了一个纯情少男的玻璃心……
转过身，她看到一脸呆滞的司徒瑾僵在那里，神色诡异万分。
“你怎么了？”她问。
司徒瑾保持着那姿势，僵硬地扭过头来，目光呆滞地问，“楚楚……你应该……不会喜欢……顶着一张女人脸……的男人吧……？”
楚楚低头，陷入沉思。
司徒瑾又将头慢慢扭回去，自言自语，自我安慰。
“大概是不会……喜欢他那样……阴柔的男人的……吧……”
楚楚抬起头来，很认真地说，“但是不得不承认，顾倾城确实长得很不错，那样的脸应该所有女人都喜欢吧。”
咯吱咯吱……司徒瑾绝望地磨牙，十指紧握。
楚楚努力忍住抽动的嘴角，顺便补上一句，“你和顾倾城比起来，简直就是山鸡和凤凰的区别啊！”
咔嚓——哐当——！
雷电交加中，司徒瑾石化，碎裂……
燕楚楚，我们伟大的女猪脚，已经在有意无意中伤了两个纯情少男的玻璃心……
见状，憋笑别处内伤的楚楚这才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戳着深受打击的司徒瑾，笑的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哈哈，司徒瑾，你的脸色好难看！受打击了？吃醋了？嗯嗯，一定是吃醋啦，别不承认！好啦好啦，别僵着脸好不，本来你长得就不咋滴，这样以来就更难看啦！”
司徒瑾气的炸毛了，为什么自己百般顺从她，她还是这么没心没肝地奚落自己呢？为什么她的感动只有那么一瞬间，转眼就将自己对她的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呢？为什么她就不能认真地接受自己的一片真情呢？
“是是是！小爷我比不上那个娘娘腔！燕楚楚，你就找你的凤凰去吧！我这只山鸡配不上你！”
说完，司徒瑾气呼呼地甩袖离去，竟是再未回头看她一眼。楚楚一怔，随即在他身后笑弯了腰，笑疼了心肝，笑的胸闷气短……
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出来。
脸上强装的笑容散尽，她慢慢地抱着肚子蹲下，不动声色地抹去眼角的泪水，用极低的声音喃喃道：
“……偏生有些傻瓜不爱凤凰，却喜欢山鸡。”
突然，一只袖子伸到了她的面前。楚楚抬起湿红的眼睛，看到了重新戴上人皮面具的顾倾城，茫然。
“呐，没有帕子，娘子将就着用我的袖子擦擦眼泪吧，为夫不嫌脏的哟~！”顾倾城笑着说。
燕楚楚还是看着他，幽黑的眼眸像是纯净的无一丝杂质，又像是一波深不见底的寒潭，叫人捉摸不透，看不到边际。
楚楚不动，顾倾城也不动，依旧固执的伸着衣袖。
等到燕楚楚的眼泪风干了，顾倾城的手臂也酸麻了，楚楚才没事人似的站起身，温和一笑。没有一丝的尴尬和生硬，她的笑容依旧纯净美丽，从容不迫。
顾倾城收敛了玩味，凝视着楚楚，“像司徒瑾那样的公子哥，完全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真想不懂你为何对他如此上心。”
楚楚避开他的目光，良久方道，“因为他很傻，还不懂得背叛和伤害，今天的事和我过去所受的苦难相比，不及万分之一。不用为我感到不值，顾倾城，我很庆幸……司徒瑾他，其实很单纯。”
“他单纯？”顾倾城笑着，却不由自主的拔高了声线，“他单纯会惹你哭么？”
桃花下，燕楚楚的笑容缓缓绽放，明媚柔美，灿若春花。
她说，“我哪有哭了，我只不过是在流泪罢了。”
顾倾城一惊，为那深不见底的眼波。
一瞬的恍惚过后，他又习惯性地露出那种慵懒的笑，但有了几分不自然。
“我来告诉你，那什么苏姑娘找着了。”顾倾城回避着楚楚的目光，说，“那小妮子居然跑去那死人的地方看尸体，死活也不肯回避，结果还差点跟衙役打了起来，娘子去看看呗~！”
楚楚一笑，点头，朝溪涧峭壁的一线天走去。
“楚楚！”
听到顾倾城的呼喊，楚楚停下脚步，回首一顾。
顾倾城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这才狐狸般眯着眼睛，嬉笑道，“你忘了么？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刚刚已经把你让给我啦，娘子~亲亲娘子~！”
顾倾城走向前，在她耳边媚笑呢喃，“为夫，会娶你的，一定！”
楚楚一惊，连忙后退了几大步。而顾倾城点着她的鼻尖，笑得分外灿烂，满树桃瓣顺风飘落，落入潺潺溪水，落入草丛土地，落入美人鬓间……世界一片亮丽的粉红。
作者有话要说：补一份人物年龄设定~~
燕楚楚：刚出场16岁，现17岁
司徒瑾：刚出场17岁，现18岁
顾倾城：21岁
秦青：27岁
韩子逸：22岁
苏茗：18岁
龚斐然：21岁
☆、第28章 诅咒（上）
死者是个女人，年龄在三十岁上下，喉咙被箭矢射穿，将她的身体生生钉在了一棵花团茂密的老桃树上。
整洁得体的衣裳，精致大气的妆饰，无一不显示死去女人的显赫地位。而这个本应该呆在深闺大院享福的贵夫人此时却被谋杀在荒郊野外，身体像是风干的腊鸡般被箭矢钉在树上，还未干透的血顺着脖颈将她华美的锦绣绸衣染了个黑红。
眼球突出，面色惊恐，死不瞑目。
这种恶心惊悚的死亡现场，就连燕楚楚都有些承受不住。不是没见过死人，因重伤不治而死在医馆的事情屡见不鲜，只是没见过这么残忍的死法。一箭穿喉，将人像是鸡鸭畜…生一般活活钉死。
苏茗的面色青白，她捂住嘴，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
“谁叫你自个跑来凑热闹，活该你受罪！”楚楚嘴上虽说嗔怪着苏茗，但手中却还是体贴地送上两颗红豆大小的药丸，“娇生惯养的，哪见过这场面。呐，吃下会舒服点！”
苏茗艰难地接过咽下，努力不让翻腾的胃再次将药丸呕出。片刻后，她的脸色终于不那么难看，胃也平静了下来。
“死人了，死人了，又死人了……”那个最先发现尸体的女人瘫软在地上，干裂的嘴唇喃喃张合，清瘦枯黄的身躯像是深秋落叶般簌簌发抖，显然受惊过度。
“又是这个赵寡妇，上次那李掌柜的尸体也是这女人撞见的，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呸呸！扫把星！克夫克子，走到哪哪死人！撞霉运了，遇见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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