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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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4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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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吩咐了十几个大嗓门的号令兵拿了喇叭齐声呐喊,大叫:“契丹夷狄,有胆杀使,无胆攻城!”
    耶律横大怒,指着城头喝道:“给我攻!”
    副将叫道:“将军!”那是要提醒他,凉州乃是一座大城,契丹五千轻骑兵,连围城一圈都做不到,更别说攻城了!对付凉州只能奇袭,收不到奇袭之效,就只能劫掠撤退,如今凉州已经自行清野,连偌大的姑臧草原也是说烧就烧,如此决断思之不免令人感到惶骇,因此耶律横的副将忍不住提醒了他一下。
    耶律横心道:“都来到凉州城下了,岂能什么也不做就无功而返?”说道:“契丹勇士,有进无退!我就不信凉州城全无破绽!大家给我上!若攻入了城内,张迈的大老婆我自己享用,他的小老婆们就送你们玩乐!”
    众契丹士兵听了无不亵笑,耶律横一引兵马,斜斜冲出,他虽然野蛮却也狡猾,并不打算正面硬撼,当下绕城而走,要寻破绽。溜到城池东北面,便望城头射箭——那五千骑兵中有二千余人都能马上骑射,这一轮箭雨发出密如蝗虫,但城头早有人竖起了厚布盾,将箭雨全收了!
    耶律横喝道:“用火箭!”便有八百余骑拿出沾了油的棉花箭向厚不盾,但在他们换箭、点火之时,城头民兵早有准备,在他们射箭之前忽然收了布盾,举起一块块铁皮板,箭钉在板上,火却烧不穿铁皮。
    就在契丹骑马绕城之际,却有一个府的弓弩手跟着他们跑,契丹骑兵骑马,唐军弓弩手只靠双脚,但彼做大圆运动,此做小圆运动,仍然跟得上。
    这时民兵收了两轮箭雨,弓弩手已经准备妥当,弩机发动,半空中恰似爆射出了一阵流星雨!
    耶律横的副将惊道:“快退!”
    耶律横眼看城头防备严密,也觉得攻城全无着手之处,便有发挥骑兵的机动力,在伤亡增大之前绕往别处。
    那凉州真是不小,依山据河,山是凉山,河是马城河,耶律横在东面时,完全看不到西面的情景,他冲到城市西面,这里有一个城外市集——凉州城是不断扩建才有今日之规模,在扩建之初,通常是先有市集依傍在城郊,等发展到一定程度以后城墙扩展,将外面的市集圈起来再加以重新改造,而西面的这个市集土名叫双子集,乃是因为双子城相关贸易而发展起来的一个郊外市集,距离凉州城很近。
    这时却见还有一群人正押运了一批粮草准备入城,发现契丹人后大呼小叫:“契丹人来了,快逃,快逃!”
    霎时间市集内如鼠四窜!将粮草啊财货啊什么的都丢下了!
    契丹骑兵大喜,就要冲上前去,副将道:“将军,小心有诈!”
    耶律横四下里一望,道:“这里四处平旷,无法伏兵!又不在弓箭射距之内,能有什么诈!小小一个市集,也藏不了多少伏兵!”一指那数十车粮草,道:“那一定是汉人来不及搬进城去的东西,带走!”
    刚刚惨死的副校尉,其所说的外交辞令,其实是暗中捅到了契丹人的痛处——他们从灵州出发之后,一开始还抢得到东西,但越是接近凉州,就越寻不到补给,数万大军说起来很多,但那得集聚起来,分散了的话无法形成威慑力,但聚集在了一起其实能控制的范围就十分狭窄。而轻骑兵的特点是来去迅疾,缺点却是携粮不多,对于辎重和粮食,已经深入汉境的契丹人其实是很需要的。
    便分了一千人马四出追杀逃走的民夫,其余人赶了过去,才到辎重散弃之地,城内几十个喇叭齐声高叫:“好酒好菜不吃,却要为几斤干粮送死!”
    城头慕容秋华喝道:“射!”
    耶律横一个警觉,叫道:“退!”
    空中早已出现了数十个火球,呼呼破空声中直逼过来,砸在散落一地的辎重车上,那些辎重车内竟然暗藏了火药,一经引火马上爆炸!火药之中又埋了数百棱角铁片、铁定,在爆炸中四出激飞,战马哀鸣,皮室惊吼,数百骑兵当场重伤!
    但这只是开始!
    当第二轮火球出现时,这一个市集竟是一个极大的陷阱,其周围数里方圆的地下都埋藏了火药,在慕容秋华的指挥下,唐军推出了各种火龙、火蛇,点燃了利用火药爆炸的推力将火龙、火蛇射向目标,唐军的取的手在弹道训练上天下第一,这一轮攻击但见数百条火焰掠过半空,落到了市集及其周围,地面埋藏着的火药在薄薄的地面被砸穿之后受撞击与火焰而爆炸,焰火烧出了毒烟,蒙蔽了视线,将二千多人困在了烟与火之中!
    城内冲出一彪骑兵,高声大叫:“杀夷报仇,杀夷报仇!”
    耶律横双眼被毒烟熏伤,眼泪直流,至此已知凉州防备森严,喝道:“退,退!”他的副将却已经在乱射的毒刺中丧生!
    这一场接触战以唐军大获全胜、契丹败退溃散告终,消息传到城内,整个凉州城士气大振,耶律横却丧失了刚刚西进时满腔的豪情,带着四千疲累的败兵回行,一路上实不知该如何回去向耶律朔古交代。
    骑兵回行一日食物便告缺,他派了几拨人马,以小队方式出去寻找食物,却都是有去无回!耶律横大生恐惧,不敢再分散兵力,杀了二十余匹备用战马充饥,旋即迅速向东退去。
    ————————————————————郑家的后院之中,郑万达、奈布、石奈氏与洛归华等人正在商议如何应对这次的围城之战,郑济和奈布都想要将老父送往甘州,郑万达怒道:“去甘州干什么!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死不了!”
    忽然郑豪来报:“鹿苑寺来人了。”
    “鹿苑寺?”
    “是他们的寺监维摩和尚。”
    郑万达沉吟着,郑济道:“请!”
    石奈氏道:“我们要不要回避?”
    郑济道:“维摩是安陇八大寺联络的关键人物之一,当初反对元帅东征,跳的最高的就是他!此人耳目极广,他早不来,晚不来,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来,多半是知道我们都在这里,既然如此,不如就坦诚与他相见。”
    奈布道:“不错,反正我们几个聚在一起,也不是不见的光!”
    片刻后一个中年和尚缓步入内,见到了院内诸人竟丝毫不感诧异,合十见礼,石奈氏道:“大和尚,现在已经戒严,你一个出家人,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从天宁寺到这里来,本事倒也不小。”
    维摩微微一笑,说:“女菩萨是在家人,也能在凉州城内来去自如,贫僧是出家人,要出来走访走访朋友自也不难。”
    郑济笑道:“朋友,是说我么?”
    维摩道:“难道郑公子竟然不肯认贫僧这个朋友?”
    郑济笑道:“认,当然认,不过你别在我面前自称贫僧了,若连你都贫,我郑家也就只能算破落户了。”
    维摩微微一笑,道:“郑家院落之内,谁敢言富?我们乃是出家人,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这些年托张元帅的洪福,安陇境内的施主们安居乐业,因此我佛门也就多了一些香油钱。如今契丹兵逼城外,我佛门有心助力以攘外患,无奈无力,只好出钱,如今河西八大寺愿将过去三年的香油钱尽数捐出,以补军资,只是无由上达天听,只好来和郑公子商量商量。”
    此言一出,郑万达等无不大感诧异,因为维摩所代表的八大寺近两年对天策政权的施政颇多抵触,张迈东征之后,留守的臣将也是将他们列为重点看守的对象,哪里想到他们忽然会态度大变?
    维摩又道:“除此之外,我八大寺门下耳目颇广,又有一些外族宵小之辈,因为我们所持政见与张元帅不同,所以竟然派出奸细来与我们接触,这些人有一些现在还留在城内,大敌当前,此等奸邪若继续容他们留在城内只怕也会成为祸患,贫僧愿助官家将这些人寻出,只是需要郑公子代为传达。”
    众人更是大奇,郑济看着维摩,道:“事不寻常,多有妖异,大和尚莫怪郑济多心,实在是大和尚立场转变得太快,叫郑某难以相信。”
    维摩一敲自己的光头,道:“这又有什么不寻常的?贫僧所行,皆是常理。”
    石奈氏道:“大和尚行的是哪一条常理?说来让小妇人学学。”
    维摩道:“石夫人怎么糊涂了?当初我们意见与元帅相左,不愿意元帅继续用兵者,怕的乃是生灵涂炭。而今契丹杀到了家门口,若不齐心反击,只怕我八大寺弟子,也难以幸免了。”
    石奈氏笑道:“外族不是派了人与大和尚接触么?如今凉州危亡,大和尚何不顺水推舟,将凉州城献了,那时非但能够幸免,说不定还能弄个国师之类的当当。岂不快活?”
    维摩哈哈一笑,随即笑容转冷,道:“凉州危则有危,亡则言之过早。姑臧之焚,今日之战,已可见元帅早有准备,此危必可化解,亡者必是契丹!且我们在张元帅治下,尚有胆量与张元帅在道理上见个左右,若是换了契丹来统治安陇,那时候我们就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何谈快活?就真做了契丹的国师,也不见得强似今日!”
    石奈氏一听笑道:“大和尚,你一个出家人,竟然在妇道人家面前说粗口,这是什么佛理?”
    维摩道:“华夏之国,才有真佛理,若是入了夷狄,佛理怕就连屁也不如了。”
    郑济听到这里,含笑道:“大师果然是妙悟佛理,元帅如今虽然不在,但我想夫人和杨国老,一定很有兴趣能够聆听大师讲经的。”
    郑万达大笑道:“所谓众志成城!如今连方外佛门都与我们同志对敌了,此城必坚,契丹纵强,能奈我何!”
    (未完待续)

第一九一章 三面围攻
    战争如火如荼的同时,交战各方的战争宣传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胜利!胜利!”
    凉州方面传来了击退契丹骑兵的消息,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飞遍天策政权境内,甘州乌家心中一定,知道凉州有决心抵挡铁骑,至于明威戍等地方兵马也展开了游击行动,他们化整为零,小股行动,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袭击进入境内的契丹骑兵,使契丹骑兵无法顺利地展开大面积地掠杀。
    “契丹被击退了!契丹被击退了!”
    正在秦州乡下与父老亲切交谈的张迈,听到这个消息淡淡一笑,将这次大捷向秦西十余州发布消息,知道老家没有失守,汗血骑兵团、陌刀战斧阵,以及郭威杨信折从适等都安下心来。
    杨信便建议第二次突袭长安,郭威却不允许,反而将兵力继续收缩,调来了车阵,与骑兵、步兵、弩兵、工事兵一起,在渭水北岸、凤翔西野结成星罗棋布的防守阵势。
    奚胜的陌刀战斧阵也没有继续向北推进,只是与夏州城遥相呼应。当凉州一战的消息到达夏州时,李彝殷召集诸族老道:“我所料不错,契丹这次倾国南下,目标果然是凉州!”
    李庄恒道:“那我们该如何应付?”
    李彝殷道:“当初我担心的是契丹将压力都压在我们这里,而天策军躲在背后任我们做过河卒子,但现在灵州既破,契丹便有了一条进入凉州的通道,这个疑虑就可以打消。如今已是秋冬之际,到了严寒如果契丹还未取得决定性的战果便非撤退不可,当然也不排除契丹会进行艰苦的冬战,但这个可能性未必很大。因此耶律德光也没那么多的时间了,他必须赶在那之前攻占凉州。”
    河套、秦陇一带的气候不像轮台一带,来自漠北极耐苦寒的胡骑在冬天仍然有可能进行战斗,不至于像西域的冬天一样,在户外活动都可能冻死人。
    李彝秀道:“契丹要攻占凉州,只怕不容易啊。天策军的实力在我们之上,而且汉人善守,如今姑臧草原一烧,凉州已成坚壁清野之势,凉州若是在契丹的威势之下胆寒投降也就算了,如今既然打算死守,那契丹要想攻破凉州,非进行强攻不可,若要强攻,就得屯粮草、运器械,轻骑可以一日数百里,带上粮草辎重、攻城器械,数十万大军一天走不出十几里路,没一两个月功夫别想围城。”
    李彝殷道:“不错,所以强攻凉州实非上策,上上之策,莫过于围点打援。”
    李彝秀道:“可是围点打援乃是张元帅的拿手好戏,他自己经常这样做,哪里还会轻易中计?再说姑臧草原一烧,凉州城头又遍布火器,凉州的守军要出城或许不能,但要守住却大有希望。张元帅既有这样的安排,只怕就不会贸然派出大军仓促回援了。”
    李仁贵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契丹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对!”李彝殷道:“先割断凉兰与秦西的联系,然后以大军压下,与石晋、孟蜀一起,三家围攻在秦西的张元帅!张元帅的大军如果崩溃,凉州兰州便成了两座无首之城,就算今年攻不下,来年铁骑重临,只怕守将就未必还有决心继续坚守了。不过那有个前提,就是三家围攻真的能够成功灭了张元帅。”
    李彝秀道:“孟蜀是来捡便宜的,石晋与契丹各怀鬼胎,张元帅手下有无数精兵强将,就算兵力数量较三家为弱,但三家要想灭他只怕也不容易。一旦秋过冬来,大雪飘下,契丹与孟蜀必退,两家一退,来年便未必还有力气再来,那时关中便仍然是张元帅的天下。”
    “张元帅的打算,应该是如此。”李仁贵道:“张元帅手头确实是兵强马壮,如果他是在凉州或者兰州,那么我也相信,就算是百万大军压境他也可以确保不败,但是现在张元帅确实身在客地,新归附的秦西军队军心不稳,若面临三家围攻,是否真能守住实在是五五之数!”
    李庄恒道:“将军,如今局势已经明朗了,耶律德光必会以偏师围住夏州,同时截断凉州与秦西之间的道路,今晨耶律德光又送来了招降书,仍然允许事成之后让我们割据凉兰甘肃,但是我们却该何去何从?”
    李彝殷沉吟着,道:“契丹尚未合作过,但张天策却颇讲信义,自结盟以来所有承诺都没有毁弃过。朔方军张希崇猝死,张元帅宁可留下破绽也不趁机侵吞朔方,则他对我们的许诺可信度要高一些。契丹许我们割据西北云云,虽然很诱人,但那终究只是壁上画饼,谁知道此战打到最后谁胜谁败?”
    他顿了顿,说道:“当初天策诸路大军行动伊始,所有人都觉得张元帅是四面进攻,但现在看来,张元帅布置陌刀战斧阵在北,布置郭威车阵在东,汗血骑兵团居中策应,这分明是一个十分严整的守势:要以陌刀战斧阵抵挡契丹骑兵,以车阵抵挡石晋大军,以渭水与孟蜀相持,他自己和汗血骑兵则四面接应。这个阵势,四面进攻肯定不行,但用来防守却有足够的韧劲,就算是在客地,支撑一个冬季也不是不能。不过,此事上仍然让人觉得奇怪。”
    诸人齐声问道:“哪里奇怪?”
    李彝殷道:“这一次大战下来,就算张元帅能够守住阵脚,但肯定无法重创契丹——漠北漠南的骑兵,胜则勇往无前,败则如潮而退,退后重新集结,一场野战无论胜败都很难伤到他们的元气,来年仍能再来。而张元帅弄出这样大的场面,虽然暂时得了秦西十余州,却失去了姑臧草原,还让根本之地凉州受到围城的危险,若不能取得大胜,来年丝路必然大受影响——这可是他们的税基。听说在他出兵之前凉中反对的声音也很不小,他是力排众议而出兵,如今的这个局势,纵然得胜也是得不偿失,一旦失败却是倾覆大祸,如果张元帅的战略仅止于此,那这次的布局可以说是失败到了极点。因此我怀疑他另有伏笔还没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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