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换个角度看,二叔改姓这件事,也说明这位九千岁内心之中还是知道羞耻的,要不然也不会改姓。
当然,或许还有其它的原因,比如前世史书有一种说法,说是魏忠贤随母改嫁姓的李,后来发迹了复回本姓魏。
但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魏良臣相信,二叔哪怕改名叫大雄,小夫什么的,对于自己的亲人,他肯定还是认的。否则,就不会发迹后如此提携自己的大哥和侄儿了。
这位九千岁,在史书上名声再不好,对他的亲人,却是没说的。
如此一想,良臣就越发淡定了。
一条比大象腿还粗的金大腿横空出世摆在他面前,如果他还不知道好好珍惜,好好利用,实在是枉为两世为人了。
本来一直让他头疼的府试之事,这会一下就抛到脑后去了,满门心思想着的是怎么去京城见见自己这位素未谋生的亲二叔。
虽然,这位二叔还得至少十年才能崭露头脚,不过,感情牌这东西,宜早不宜迟。
………
有关二叔为何自阉进宫当老公的事,良卿问了他爹,魏进德没说。良臣对这个没兴趣,因为他知道二叔是为啥进的宫。
说白了,一个赌徒的悲哀而矣。
只是,谁都不曾想到,这个赌徒日后会有那么一场泼天的富贵。
魏进德突然叮嘱两兄弟道:“你二叔当老公这件事,村子里没人知道,你们谁也别说出去。你大姐那边也不要说,杨家人可不知道你二叔进宫这事,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你大姐日子就更难过了。”
“爹,二叔在宫中当老公,杨家人还敢欺负咱大姐?”
良卿想的和他爹不一样,张家老幺衣锦还乡的风光劲在他脑海中可印象深刻呢。照他看来,杨家人若是知道自家二叔是老公,肯定不敢再欺负大姐,拿她当佣人使唤。
魏进德叹口气,道:“宫里那么多老公,有几个能出人头地的?就拿咱们县来说,又有几个张家老幺?你别以为你二叔在宫里当老公就多了不起,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你二叔现在究竟在不在了。”
说这话的时候,魏进德没来由的一阵伤感。他这番话说的也没错,肃宁县就不说了,光梨树村这些年就出去七八个自阉到京城谋生的,可回来几个了?
若是老天爷保佑,老二进忠这会没死,但谁又知道他在宫里做什么?退一万步讲,就老二那性子,真要在宫里混出人样来了,他能不回家看看?
良卿撇了撇嘴,没说话。
良臣倒是觉得,自家这位二叔现在宫中虽然没有混成大人物,但怎么也应该小有成就。不过他眼珠子转了转,同样没说话。
魏进德看了兄弟俩一眼,摇了摇头,一个人进屋去了。
良卿见他爹进屋去后,有些急燥。他很想跟进去和爹说说自己的想法,但在门口彷徨几次,终是没敢进去。
“大哥,我也进屋去了。”
良臣急着回屋消化这个天大好消息,把良卿一个人扔在院子里。
良卿随口应了声,没管弟弟。
回屋之后,良臣一会坐在床上,一会坐在板凳上,一会托着腮帮子支在桌上,是怎么也坐不住的。那脸上更是忽而笑容满面,忽而眉头深锁,表情变化得如云雨般快。
只是,不知想什么。
过了片刻,良臣突然翻出自己许久没用过的毛笔,又翻箱倒柜找出块已经干透的墨饼残渣,兑了些水后化开,就着早年在社学使的一本空白册子上提笔写了这么一行字。
“己酉年六月初八,闻叔为宫中大珰,惊喜交织,难以言表。”
写完这行字,良臣想了想,又提笔添了一句——“吴家有女秀芝,于府试之事笑于我,他日必为之美。”
写完之后,良臣吹了吹墨迹,然后奸笑一声,将册子收好。
他决定了,以后不管谁得罪了自己,或者是自己看谁不顺眼了,就都记到这小册子上,等将来乘九千岁的东风发达之后,再一一找他们谈心。
至于是不是算账,就看魏三爷心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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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死马当活马医()
一 不得不说,自打知道自己亲二叔就是魏忠贤后,魏良臣颇是有点小人心态。
这也难怪,毕竟前世的李子荣不过是个普通人,陡然知道天大富贵等着他,心态上难免会“小人”化。
这种心态就如一夜暴富的土财主般,狂喜之余目空一切了。
三个月后的府试,良臣是不准备参加了,身体原主人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便是他现在奋发,再凭借两世知识勉强能考上秀才,举人这一关怕也过不去,更何提进士呢。
相较这个时代那些头悬梁、锥剌骨的科举精英们,良臣还做不到傲视群雄,鹤立鸡群,他能捡人家牙缝掉出来的就很不错了。
别的不说,就是县里那个潘学忠,就足够良臣仰望的了。套用后世话说,都是同龄人,咋差距就这么大的呢。
嘴上说着要和人潘学忠做同道中人,实则上,也就是少年人的夸夸之谈。往好了说,那是树立一个人生榜样;往坏了说,就是不自量力。
吴夫子的女儿吴秀芝为什么看不起良臣,原因不正是竖子不堪教么。亦或说,魏家的祖坟冒不了青烟,他老魏家根本就没有读书的料。
所以读书这条路,本就是良臣没有选择之下的唯一选择。
要么做农民,要么去读书,二选一之下,良臣当然是硬着头皮去读书了。
可是辛苦寒窗苦读十年,连举人老爷都不定能做上,现在躺在家里就能等一个伯爵、侯爵,甚至国公,换谁,都知道如何选择。
良臣琢磨着,自己也不可能就这么在老家干耗十几年,那真是虚度光阴了。所以他寻思,自己应该弃文从武,这样日后就能凭借二叔的权势在军事上有所作为。
这个选择也是良臣的一个自保之道,十几年后二叔之所以败亡,关键原因不是因为最大的靠山天启死了,而是因为他手中没有兵权。
确切的说,魏忠贤直至崇祯上台,除了五虎五彪这帮锦衣卫和六部的爪牙,他手下压根就没有一个真正带兵的大将,也根本掌握不了一支能够敢对皇帝动手的军队。
以至于当时督师在外的孙承宗几次想带兵进京“清君侧”,而魏忠贤却无任何应对之法,阉党众人惶惶不可终日。最后还是得亏孙承宗太忠,没敢走这一步,阉党这才化险为夷,成功反击,一举打压东林党。
良臣记得史书上曾提及过,崇祯在对二叔动手时,阉党中有人劝二叔先手下为强,奈何自家这位二叔赌了一辈子,最后一把却没敢全押,结果就这么一步步被崇祯套牢,最后落得个自缢的下场。
魏忠贤为什么不敢动手,除了被崇祯的假象迷惑,对他抱有幻想,最重要的还不是因为他没兵可调吗!
没有兵马在手,阉党的倒台,大致也就是一道圣旨就能做到了。
但,若是自家亲侄就是武将,手底下有支听魏家指挥的兵马,那么魏忠贤的命运能够改变,老魏家这爷三的命运也能改变,大明朝的命运自然也会跟着改变。
起码,不会比原本的命运差。
自己才16岁,现在从军,不迟。
良臣打定主意,先去京城见二叔,然后想办法从军。别的本事他没有,保命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而且,得益于身体原主人的“胡作非为”,他十分精通马术。
这一点,和二叔魏忠贤极其相象,史载魏忠贤喜驰马,能右手执弓,左手控弦,射多奇中。
二叔的马术从哪学的,良臣觉得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县里的太仆寺马厂。而他的马术,同样也是在太仆寺马厂学的。只不过他比二叔倒霉,偷人家马骑时被逮住了,被打得半死不活。
细细算起来,良臣还真颇似他二叔,要不然村里人也不会常拿他与二叔作比,私下里称这对叔侄都是一对活宝了。
从时间上算起,现在是万历三十七年,距离万历四十七年的萨尔浒之战还有十年,其间明朝和后金有过几次小规模战斗,战争的烈度不强,只要自己不是那么倒霉催的落在抚顺或铁岭城中,那么绝对可以存活下来。
有机会,就想办法将萨尔浒之战稍微改变一二。没机会,就坐等万历驾崩,然后给自家二叔出主意,使他能在移宫案中不被东林党那帮人羞辱太过。等到天启上台,那么一切就顺风顺水了。
主意拿定,魏良臣便准备去找他爹说进京的事,刚要动,大哥良卿却推门进来了。
良卿在外面想了很久,且和良臣想到了一块,那就是准备劝他爹想办法去京城见一见二叔。
良卿的想法很简单,死马当活马医,要是自家二叔真在宫里混得不错,那么便请他给县里打招呼,和张家一样保住祖田。
要是二叔混得不行,但在宫里也二十年了,怎么也能在有权势的太监面前说上几句话吧。央求人家一二,说不定也能帮上忙。
这真是不谋而合了,良臣也想进京,良卿也是这想法,保祖田这个借口最合适不过,于是兄弟俩一拍即合就去找他爹魏进德。
“进京?”
听了两个儿子的说辞,魏进德有些惊讶,不过没有当场拒绝这件事,而是在思量这件事的可行性。
良卿见父亲没有反对,忙将自己在外面想好了的说辞讲给他爹听,无外乎没了那二亩八分水田,他们家的日子就没法过。又说这地是祖上留下来的,真要是搁他们手中没了,实在是对不住祖宗等等。
魏进德被大儿子说的有些心动了,今儿他鬼神使差的说起老二进忠的事,多多少少也是受了张家的剌激,这才想起老二也在宫中当老公。要是老二也能如张家老幺般给家里出把力,那块地可就能保住了。
良臣在边上看得明白,他爹和大哥良卿身上其实都有农民的小心思,就是能占便宜的话便尽量去占,实在占不了便作罢。这无关本性是否淳朴,为人是否狡诈,只是单存的生存之道。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多一块地,少一块地,对于农民一家的命运有着极大的影响。要不然,几千年以来,何以汉人一旦有了钱,就喜欢买地做地主的呢。
地乃永恒之产,有永恒之产,自可供养子孙读书,从而由农入仕,改变一家乃至一个家族的命运。
魏进德省吃俭用供良臣上社学,图的不就是良臣能有出息么。而这一切,是建立在他有那两亩八分水田基础上的。没了这块地,不但以后没法供良臣读书,他爷三的日子只怕从此每况愈下了。给两个儿子娶媳妇,更是从此想都不要想了。
张家沾了老幺的光,得了便宜,自家为什么不能呢?
老大说的对,不进京去找他二叔,又怎知事情不成呢。就算不成,也损失不了什么。
思来想去,魏进德同意进京找二叔,只是派谁去呢。
他先看了看大儿子良卿,再看了看小儿子良臣,一时拿不定主意。
良臣自告奋勇了,挺着胸膛道:“爹,我去吧。”
“你?”魏进德皱了皱眉头,“你这腿伤刚好,哪能去京城。”
良臣生怕他爹不让他去,忙做了几个动作,以示自己腿伤早就好了。
魏进德还是有些迟疑,良卿却在边上说了:“爹,我看就让老三去吧。他这两年常在外面跑,见过世面,比我懂得多。”
良臣万万没想到,常与一帮狐朋狗友在县里乱逛,在他大哥眼中竟然也算是见过世面。
他想着他爹肯定不是这么想,不想他爹却认同大哥这话,在那点了点头,道:“也好,家里还要有人干活,老大就留在家里,老三你去吧。”
有了这话,良臣当真是窃喜万分,心一下子就从梨树村飞到了京城。
第十一章 此去京城寻富贵()
一 肃宁县离京师只有500多里路,若乘县里的车马,大抵十天就能到。
良臣虽说这两年跑了县里不少地方,可也是头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不过他不怕,他爹也不怕,因为这个时代16岁早已是成年人了。
本村就有两个和良臣同龄的少年,一个刚娶媳妇,一个孩子都会叫爹了。女孩的话,成亲更早。
良臣他大姐,也就是二叔魏忠贤的女儿魏春花,便是6岁卖给杨家做童养媳,13岁和丈夫杨六奇同房。如今,大女儿十岁,小女儿七岁。
这种事情,放在良臣的前世,肯定是让人难以容忍的。但在眼下,却是再平常不过。
直至解放前,中国人的平均寿命不过36岁。清楚这一点的良臣,自然不会对这个时代的早婚早孕感到吃惊和排斥。相较土地而言,传宗接代显然更重要。
故而在他爹魏进德和大哥魏良卿眼中,良臣这两年再是不争气,总都是大人了,所以一个人去京城找二叔,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
尔今天下太平,治安良好,百姓安居乐业,路上没有什么匪徒大盗,不虞路上有个什么好歹。
上京需要盘缠,路上再怎么省着点花,来回路费和吃住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魏进德将侄女春花给的那荷包拿给了良臣,里面少了一颗银豆子和两枚小平钱。
少的那些是魏进德拿去还给邻居了,余下的本是准备还给村里亲戚的,不过因为朝廷征地的事,魏进德没顾得上。也幸好魏进德没把钱都还了,要不良臣上京的路费一时半会他还真凑不上。
进京的事,宜早不宜迟。迟了的话,朝廷把地征了,生米煮成熟饭,那就白跑京城了。
良卿连夜做了几张大饼供良臣路上吃,又帮着良臣收拾衣物,打成一个包袱。
因为小儿子从前的事,魏进德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特意过来和良臣交待了几句。
良臣一一听在耳中,态度恭顺,让魏进德心里踏实许多。
老魏家就良臣一个人识字,这次进京又是去找二十年没音讯的二叔,加上二叔也不认识良臣,因此魏进德便让良臣写封信带给老二。
为了证实良臣的身份,魏进德又将当年老二带回来的那封家书取出,递给良臣让他随身带着。
忙活完这一切,夜已经很深了。
良臣他爹和大哥良卿都困乏去歇了,良臣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就那么和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当真是辗转难眠得很。
也不知外面几更天了,良臣才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
这一夜,梦中尽是九千岁的身影。
不止一次,酣睡的良臣脸上都会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黑暗之中,看着倒是十分的诡异。
………
次日,天未亮,家里的公鸡尚未报晓,魏良臣就迫不及待的起床了。
大哥良卿比良臣起得还早,煮了碗面疙瘩端给良臣,让他吃的饱饱的上路。
“路上莫要与人争执,也莫要孤身一人,与人家结个伴同行,遇上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送小儿子到村口的一路上,魏进德喋喋不休。良臣听着自是不嫌烦,不时答应几声。
梨树村没有直达京城的马车,村子只有一条乡间小道通往十几里外的官道。沿着官道向北再走二十多里,便是肃宁县城。
良臣必须自己步行到县城,然后搭乘县里车马行统一发送的大车去京城。这与后世的汽车、火车发车规矩是一样的,只不过交通工具原始落后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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