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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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 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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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冉兴让上了马车后,良臣也跳了上去,问了寿宁公主府在何处,便叫郑铎他们赶车出发。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赵进朝要带人揍驸马呢。”良臣这也是明知故问。

    冉兴让正在用手帕擦拭脸上的血水,听了良臣这问,顿时委屈爆发出来,哽咽着将事情经过说了。

    原来,宫里的规矩,公主出嫁必由宫中遣宫人负责,一应如同宫内。换言之,公主出嫁后对于驸马而言,并不是如同民间夫妻那般的老婆,而仍是“主上”。所以,冉兴让这驸马爷不是想见就能见到公主的,必须得公主自己宣召他,如此才能进她的屋。但在此之前,还要过五关斩六将。

    具体说,就是得打点好宫里派在公主府的那些太监和宫人,要不然这些人一定会刁难不让驸马见公主。

    负责寿宁公主府的宫人叫梁姑婆名梁盈女,乃是个年近四十的宫人,长得满脸煞气,跟个夜叉婆似的,冉兴让每次要见公主,都必须对她无比客气,给予贿赂,如此梁姑婆才放他见公主。

    冉兴让和公主成亲也没一年,两口子十分恩爱,一日不见就空落,于是冉兴让天天要来找公主,渐渐的梁姑婆就有些烦了,总找借口不让他见公主。久而久之,冉兴让也是气不过,觉得自己堂堂驸马见自己的妻子怎么能被一个宫人奴婢所阻呢。于是,态度便开始不好。

    冉兴让说着,良臣听着,听这姑婆不让小两口见面,琢磨着是不是大龄单身妇人分泌失调,见不得小两口做那事啊。

    想想,很有这个可能,小两口新婚,动作幅度和声音难免大了些,梁姑婆听着能好受。

    不过一直以来倒也相安无事,事情坏在三天前。那日公主想丈夫了,于是叫人宣他来。冉兴来听到了很高兴,他也想老婆,于是蹑手蹑脚地进门,发现梁姑婆不在。旁边一间房里传来热闹的猜拳声,还有碎银子在桌上滚动的声音。

    冉兴让偷偷一看,这梁姑婆和对食赵进朝等人正在酣饮赌钱,他就没跟梁姑婆请示,直接到公主房里了。

    一见公主,夫妻二人就脱了衣服上床缠绵,正过瘾时,梁姑婆却闯了进来,跟捉奸似的,竟把冉兴让拎起来,让他马上穿衣服滚出去,当时就把冉兴让吓得软透了。

    寿宁公主也好不到哪里去,和自己丈夫亲热,浑身上下肯定没有衣物,又羞又气。那梁姑婆本就凶悍,又喝了酒,仗着自己得了管教公主的圣旨,驸马爷又常不给她好处,一气之下,嘴里就不干不净的骂起驸马来。

    冉兴让被骂的不敢还口,寿宁公主不干了,自己丈夫被自己的奴才欺辱到这个地步,她这做公主的说什么也不能干,于是也大骂梁姑婆。

    “公主做的没错,如果这次不能给这梁姑婆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主奴尊卑,驸马和公主以后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良臣心里憋着笑,嘴上当然是支持公主夫妻的了。

    冉兴让听了感动,继续往下说,不过说的倒是吱唔起来,有些地方良臣只能自己联想了。

    公主维护自己丈夫,梁姑婆酒劲上来,肯定针锋相对。大概公主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受过教育,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那梁姑婆却是什么也不管,对骂的时候什么脏话都说了出来,多半是说公主想男人疯了什么的,把个娇羞的公主气的要去上吊。其他人见了,吓的赶紧劝慰公主,把梁姑婆拉了出去。

    冉兴让自己也是哄了公主一晚上,可两口子越想越气,决定进宫找亲娘郑贵妃诉苦,坚绝维持他们小两口的人伦合法权益。

    可二人没想到,梁姑婆也不是省油的灯,知道公主夫妻肯定要与自己算账,所以提前找了相好赵进朝,让他进宫找人在贵妃娘娘那里编排公主的“丑事”,往公主性淫上说,结果气得郑贵妃大怒,下令不许公主夫妇进宫见她。

    寿宁公主和冉兴让已经去了三次宫门,都不得见。夫妇俩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冉兴让索性自己写了份告状的奏折,准备单独去见自己的丈人——万历皇帝。

    不曾想,梁姑婆早使人监视着他,发现他独自进宫后,竟然让赵进朝带人堵他痛揍他一顿,使他彻底绝了进宫告状的心思。

    于是,就有了上面那一幕。

    “魏公公,你说我这驸马做的还有何滋味…”冉兴让一番苦水吐出,眼泪也是跟着流了出来。

    良臣同情的拍了拍他肩膀,心里唏嘘:要不我们俩换换?

第三百八十三章 寿宁公主() 
    “公公,今日的事你都看到了,若非公公,我这驸马可就活活被他们打死了!…我就算回去,那梁姑婆也不会放过我,还请公公替我作主,无论如何帮我鸣冤,待使宫里知道我和公主的委屈,我冉兴让做牛做马都要报公公大恩!”病急乱投医,冉兴让哭哭啼啼的竟是将魏良臣当成了救命稻草。

    驸马爷现在真是怕的很,宫门这里赵进朝都敢带人揍他,回到公主府,那梁姑婆还不定如何对付他呢。

    眼面前这内官监的魏公公年纪虽小,可也是个公正仗义的人,若无他相救,只怕自己这会早已被打的不省人事。走投无路之人,见着一点希望都是好的,冉兴让这会只将魏良臣视作救世主了,怎么也不肯松手的。

    世上从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什么神仙菩萨,但是,有我魏公公啊。

    良臣当然不能见死不救,不然他刚才何必多管闲事。他寻思着寿宁公主和冉兴让都进宫三次也没见着郑贵妃,可见郑贵妃身边的人都看驸马不爽,没人替公主夫妻说话。

    倒应了刚才赵进朝说的那话,吃里扒外可是宫里的大忌,也就他魏公公敢于铤身而出主持正义,换别人多半要思量三分。

    毕竟,内廷一体,公主驸马对于宫人太监而言,是外人。大小太监们没理由帮外人不帮自家人的。并且,梁姑婆的所作所为,名义上也是管教公主夫妇,手段虽是糙了些,可人家占理啊。

    有理,怕什么?

    七阿哥阿巴泰不就最喜欢干这事么。

    换梁姑婆也一样,有理,她怕什么?

    你公主驸马有什么理?

    净想着男女那事,羞不羞?

    你公主不怕伤身,驸马爷不怕了?

    妈妈我是为公主好,要驸马节制一些,总不是错事吧?

    所以,这事从礼法上说,冉兴让想要梁姑婆完蛋,还真是难。再加上他根本见不到丈母娘,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只能和泪咽了。

    正面不行,就从侧面,良臣正寻思着有什么好办法能帮一帮驸马爷,冉兴让却又开口说了一通。驸马爷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让魏良臣进宫替他在丈人、丈母娘那里陈清事实,洗刷不白之冤。

    在驸马爷眼里,魏公公是内廷的人,说出来的话丈母娘肯定信,就算不完全信,也会对之前听到的事情表示怀疑,那样一来肯定会召女儿女婿问个明白。如此一来,真相就大白于天下了。

    只不过,良臣不能这么做。因为,他不可能见到万历和郑贵妃的,除非这两口子主动找他。要不然他魏公公真敢迈进宫城一步,恐怕立时就能到净事房去补办“转正”手续。

    不能进宫,未必就没有别的法子可想。

    这件事办好了,肯定能让郑贵妃念情,毕竟她只是被身边的人蒙在鼓里,不知道女儿女婿的委屈。真知道了,还能容帮奴婢往死里欺女儿女婿不成?

    届时,贵妃娘娘念小魏子的情,公主夫妇同样也要承魏公公的义。公主混得再差,驸马再不被当人看,总是勋戚,搭上这条线,眼下用不着,将来未必用不着了。

    不管是移宫案那会,还是朱由校死的那晚,充当打手头马的固然是东林党人,但如果没有皇亲国戚参与,东林党未必就能成事,崇祯也未必就能如愿登基。

    这帮子皇亲国戚,除了世袭的国公以外,最多的就是帮驸马爷了。这些个驸马爷平日无权无势,可每在关键时候总会集体出现。而他们的出现,通常意味着是皇室的统一意见。谁让驸马们的是大舅哥、小舅哥统统不在京城,这帮姐夫妹夫能够堂而皇之的代表朱明皇室呢。

    所以,不能小看了驸马爷,他们的存在是有着巨大潜力价值的。

    为将来计,良臣也要和驸马们搞好关系,更不提他还想着把驸马们也拉进他的统一战线,一起发洋财呢。

    驸马是不可以做官,但是,可以发财。

    良臣寻思着可以找张诚或者金忠,这也是为他自己买个保险,那赵进朝如此嚣张,又是曹公公,又是马爷的,要是这小子到那两位跟前再编排他魏公公一顿,指不定有多麻烦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金忠是侯补掌印,张诚是秉笔大珰,曹公公不过内官监太监,马爷就算是马堂,只怕也要卖金忠和张诚面子。

    这样一能帮寿宁公主夫妻,二来也帮自己解决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念及此处,良臣便又安慰了冉兴让几句,说此事既被他撞见,肯定要如实奏禀。冉兴让听了自是激动,就差抱着良臣教他如何说如何说呢。

    寿宁公主府在恭子厂东段,越临近家门,冉兴让心里越慌,他年纪也不大,十八岁被皇帝看中选为驸马,如今也不到二十。心理年龄上,可能比魏良臣还要小一轮。

    良臣对冉兴让也有几分亲切,因为对方是安徽淮南人,口音类似江淮方言,听对方说话倒有几分老乡的感觉。

    马车驶到寿宁公主府后,良臣叫郑铎去叩门,然后扶着驸马爷从马车上下来。

    郑铎叩门后,公主府的二门里闪出两个小脑袋来,却是两个十几岁的小火者,前头那个准备问郑铎何事,却看到自家驸马爷浑身上下破破烂烂,满脸淤青和血印,正在一个公公的搀扶下迈上台阶。

    冉兴让的鞋子刚才逃跑挣扎时甩脱了一只,赤着一只脚回家,脸上说不出的悲愤。

    两个小火者目瞪口呆,半个时辰前驸马爷出去时可不是这样。

    二人吓的大气也不敢吱一声,哪敢问驸马发生了什么事。

    冉兴让走到门前,探头朝里张望了一眼,小声问二火者:“梁姑婆在公主那里么?”

    “不在,梁妈妈大早就出去了。”一个火者答道。

    闻言,冉兴让松了口气,朝魏良臣苦笑一声,然后请魏良臣入府一坐,又要一个火者去公主那里知会一声,说他回来了。

    良臣要郑铎他们留在门房,扶着冉兴让入内。公主府内的下人都是宫中派来的,看到驸马爷带着一个公公进来,驸马还浑身是伤,顿时个个惊讶,旋即就传遍了府内。

    寿宁公主得了通传,急急的就赶到了前厅,看到丈夫的模样,当场就哭了起来:“驸马,谁把你打成这样!”

第三百八十四章 懦夫的救星() 
    寿宁公主和驸马冉兴让差不多年纪,她是万历二十年出生的,今年只有十九岁,长得跟她娘郑贵妃有几分相像,不过个头倒没她娘高,脸蛋很圆。去年二月寿宁被册封为公主,当月就下嫁冉兴让,算起来,小两口新婚还没满一年呢。

    按照正常人的角度看,刚结婚的小夫妇,肯定是如胶似膝,谁也离不得谁,对男女之事更是热衷。家里做长辈的都是这么过来的,哪个会怪小两口子见面多,上床多的呢,顶多也就是老两口私下笑骂几句而矣,笑骂完就是扒指头算何时能抱孙子。

    可公主府不一样了,公主的父母在宫里,驸马的父母则在老家,没长辈在身边,却多了帮死要钱的宫人太监,规矩也多,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冉兴让又是个平民子弟,受不得气,于是矛盾就激化开来,闹成现在这种地步。

    凭良心说,做老朱家的女婿真是世间最倒霉的差事。也不知洪武爷那会怎么想,定下一条死规矩,那就是驸马必须从平民百姓或低级官吏家中选取。而一旦被选为驸马的人家,近亲中就不能再有人出仕为官,哪怕已经做官的都得提前退休回家。

    单论洪武爷的出发点,显然是不想让人借着皇亲的身份为非作歹,这出发点肯定是好的,却苦了一帮老朱家的女婿们。

    驸马仪宾不过是个领干俸的虚职,做了驸马不但本人没了前途,家里的亲人甚至举族士子都不能应举做官。

    封建时代,想要出人投地肯定得走科举道路,甚至家族的兴盛都和科举息息相关,那么不让驸马及其亲人科举做官,无疑比杀人父母还要恶劣。

    有这规矩在,还有谁愿意当驸马?

    祖上做了十八辈子孽,才去做劳什子驸马呢。

    民间的世家大族,书香门第肯定不愿和老朱家结亲,自毁家族前途的事,没人愿意干。这样一来,金枝玉叶的公主就成了烫手山芋,结果就是公主、郡主及宗女们的丈夫,往往素质参差不齐,不乏粗鄙丑陋的市井无赖之徒。

    精英之辈,对公主基本是敬而远之了。

    到了明中叶,公主郡主们更是成了有钱人的玩物。谁有钱,谁就能讨个公主来玩玩。反正富家子弟不求科举,家里又经商不作官,弄个驸马当当岂不美滋滋?

    主管公主出嫁的内监们也借着公主郡主们大发其财,把个唠病鬼选为驸马都算公公们对得起皇家了,没给公主配个阴婚,公公们良心就大大的好。

    良臣想到前世一些“同僚”写小说,到了明朝不是这个讨公主,就是那个讨郡主,混得美滋滋,一爽到头,浑不知真这样干了,四里八乡都得指着主角脊梁骨骂他活祖宗,害人精呢,那些要考科举的亲戚还有在外当官的叔伯们能提刀把你砍了…真碰上大好前程被毁的亲人,说不定就能半夜把你绑去沉塘了。

    驸马死了,大家就能继续科举考试了。

    所以,做驸马,不如当公公啊。

    冉兴让一个平民子弟,不过因为相貌好被万历看中,点了做自己女婿,家里没钱手头紧张,没法跟富家子弟一样打点宫人太监,搞到现在这般狼狈,也只能算他不走运。真个以为驸马爷高高在上,威风的么。

    可是,良臣必须承认,寿宁公主真的是疼爱自己的丈夫,他看得出小两口的感情很好。

    寿宁一边流眼泪,一边心疼的帮着丈夫擦脸上的血水,不住的自责说自己不好,连累了丈夫,看的良臣也很感慨,小两口子也真是不容易。

    许是初为人妇,寿宁身上颇是有股味道,像是邻家养在闺中的乖乖女,又像是可人的学校小姐姐,总之,看着给人很亲切的感觉。

    良臣瞅着,倒觉得这位公主有点像福原爱酱。

    印象中,这位公主好像一直活到了明末,应该是老死,而非死于非命。驸马冉兴让声名在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朝都不显,若非其被太监险些殴打致死的事迹被不少读书人收入笔记中,恐怕和大多数驸马爷一样史书无名。

    良臣依稀记得,洛阳被李闯攻陷后,因为遇难的是冉兴让的嫡亲大舅哥福王,所以崇祯好像派他到洛阳抚恤过福藩幸存者。甲申年,李闯在北京追脏助饷,冉兴让被拷打至死。当时公主已经去世,停柩在家,驸马再死,这公主府就是家破人亡了,哪有人替夫妻俩收尸,以致最后可能都无葬身之地。

    不过这也是常态,改朝换代,前朝皇室能保下命来已是难得。这朱明的公主再差也比赵宋的强,殉节死难总比被敌军绑去做营妓的好。当然,这也是因为汉家的公主长得不错,换满州蒙古的,只能回头再说了。

    良臣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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