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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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农-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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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凌晨,朝阳高升之际。岑二娘看着那三名林姓镖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怎么也流不完,止不住。

    林四爷、简三爷和洪大宝也跟着嚎啕大哭,这三名铁汉此番流血又流泪。他们不止哭那三名林姓镖师,也在哭晋老头等其他死去的兄弟。

    死的这些,都是比他们血亲还亲的兄弟。像是生生被人从身上挖去一块肉,痛到骨髓里,叫他们怎能不伤心。

    受伤较重的简三爷直接哭背了气。他的伤口没有敷药,不止失血过多,还发炎了,整个人烫得像团火。

    林四爷、洪大宝和岑二娘也顾不得伤悲。他们先粗粗给简三爷上药包扎止血。随后就着林子里从前被猎户挖出的两个相连的大坑,把山货药材和晋老头等人的尸体,分别埋入了坑中。

    林四爷和洪大宝又爬上树砍了些枝桠,盖在坑上,然后拿枝叶茂密的树枝,扫了些周围的枯枝碎叶,盖在最上面。最后,他们还分别搬了几块大石立在两个大坑四周。算是做记号,免得以后找不到地儿。

    至于那些土匪的尸体。林四爷三人看都不多看一眼,任他们慢慢腐烂。他们没有再往尸体上补刀,将那些土匪分尸,就已经是仁慈了。

    做好这一切,林四爷和洪大宝分别骑上马,并各自牵了头驴子。林四爷骑马走在最前面,他身后是被绑在驴子身上的简三爷,接着是骑着驴子的岑二娘,洪大宝骑着马儿留在最后。

    四人就这样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鹰嘴岭,穿行在连绵不断的深山中,朝外山区人群集中的小镇而去。

    简三爷的伤,不能拖太久,需要尽快救治。就是林四爷和洪大宝两人身上的伤,也需要进一步精细地治疗,否则以后会留下病根,每逢阴雨天,伤口便会疼痛不止。

    他们在深山里走了一天,也只行了一小半的路程,要到外山区,还需两日。

    眼见简三爷已经烧昏了头,开始说起胡话来,且额头和身上的温度还在持续攀升,令岑二娘、林四爷和洪大宝忧心不止。

    更令岑二娘担心的是,午后林四爷和洪大宝两个也发起了热,特别是洪大宝,傍晚时策马走着走着,就失去意识,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差点儿落到了山路旁的悬崖下。

    如今四人中有两人不省人事,只留拼命撑着的林四爷和岑二娘,他们心累身更累,却不敢停下来休息,怕耽误了简三爷和洪大宝救命的宝贵时间。

    这一刻岑二娘无比痛恨自己,她当初为什么不好好跟着卜算子大师学医!若能学得她师父一两分本事,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简三爷、洪大宝和林四爷的病情一刻比一刻严重,危在旦夕。

    这天入夜,看不清山路了,已经疲惫到极致的岑二娘和林四爷行至一座无名小山的侧峰峰顶,看见此处有一个清澈的水潭和一处平整的空地,像是有人刻意开凿出来供人休息的,他们才停止前进,把用麻绳捆在驴子和马儿背上的简三爷和洪大宝,放到了水潭旁的空地上。

    林四爷负责升火,岑二娘则用润湿手帕,替简三爷和洪大宝擦洗再度渗血的伤口,重新敷药包扎。她还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外衫,将绸布打湿,放在简三爷和洪大宝的额头上,替他们降温。

    林四爷很快升起了一堆熊熊篝火,他还拿随身携带的小铁锅烧开水,煮了些馒头片儿和小米、粗面,准备将它们熬煮成粥,一会儿作为他们的晚膳。他和岑二娘已经整整一日没有吃过东西了,连马驴都不如,马儿和驴子走山路时,还吃过路边的草呢。

    林四爷心里有些愧疚:这次进山,岑二娘这个食不厌精的小姑娘,跟着他们一群粗人,着实吃了许多苦。她却没有抱怨过一句,今日也是,空着肚子陪他疾行了一天,还忍着饥饿和疲惫替他照顾简三爷和洪大宝。

    再也没见过比她更坚强、更懂事的女孩儿了,乖巧坚韧,沉稳有度到让人心疼。也不知岑二爷和林氏,是怎么教出这样的闺女的!他家里的女孩儿,一个比一个娇柔挑剔,弱不禁风,还惯爱使小心眼,为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儿争风吃醋,连岑二娘的边角都比不上……

    岑二娘却很担心简三爷和洪大宝会一睡不起。她强迫自己一直忙着照顾他们,因为一静下来,她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自己拿毒针杀人的画面,还有晋老头等人悲惨死去的场景,以及那些被她毒死的土匪的狰狞面孔……压得岑二娘快没法呼吸。她很想尖叫大哭,把那些恐惧、内疚等负面情绪发泄出来,可她不能,因为这会儿还不是时候。

    忽然,沉浸在自己心绪中的林四爷和岑二娘,听到有人骑马靠近的声音,汪汪的犬吠声和嘈杂的说话声间或穿插其中。有大队人马过来了!听声音,他们多半已行至半山腰,快逼近他们了。

    这些人夜间都还在疾行,听他们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似是要连夜进山救人,来人好像是安家的护卫队。

    岑二娘和林四爷同时想起,周远达和安三娘也在深山中,这几日还就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只是自他们进入鹰嘴岭后,便没有见过那二人以及那个龚少和他们聘请的猎户。说不定是安三娘他们在山里出了什么事,这才出动了安家护卫队。

    岑二娘和林四爷喜出望外地对看一眼:既是救人,那他们肯定带得有大夫和伤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相助(二)

    林四爷赶紧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正旺的木头,站到悬崖边上,对着半山腰蜿蜒向上的火点儿,将之举起不停摇晃,并反复高喊:“这里有人受伤了!救命!”

    岑二娘也站他身边,随他一起高声吆喝。

    半山腰处,领头的安三少,听出了林四爷和岑二娘的声音。安三少听着岑二娘哑着脆嫩的嗓音喊救命,心倏忽漏了两拍:二郎不是出事了吧?!他往马儿屁。股狠抽了一鞭子,高喝道:“驾!快跑!”

    “三少!”“少爷!”离安三少较近的安泽、安竹和安松等人,见安三少突然加快速度,奔向了茫茫黑夜,心中大急:“等等我们!”

    他们身后的安家护卫队以及两名大夫也纷纷加快速度,追着安三少跑。就怕那位任性的少爷,不小心在山里出了什么事儿,磕着伤着哪儿了,他们没法回去向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交代。

    ……

    半个时辰后,安三少、安泽、安竹和安松顶着一头大汗,出现在了岑二娘和林四爷面前。

    汗如雨下、心急如焚的安三少,一见到衣衫凌乱、狼狈憔悴、脸上和脖子上还有多处刮伤、瘀伤的岑二娘,整个人都暴躁了。他冲到岑二娘面前,死死盯着她,厉声问:“你怎么搞成了这副模样?谁伤的?”

    岑二娘第一次没有对安三少莽撞霸道的态度生气,她笑着问他:“大夫呢?”

    安三少猛然醒悟。拍拍脑门:“对!先治伤要紧!”他朝后面高喊:“大夫呢?快过来!”

    安泽、安竹和安松陪着安三少弃马奔跑,来了场“夜间奔山”,累得不行。一见岑二娘和林四爷就倒在了空地上直喘气,这会儿都还没恢复过来。

    安泽回道:“大夫……还在后面……”

    林四爷哑着声音问:“还有多久能上来?大洪和简三快撑不下去了?”

    安三少闻言,道:“快了。我们是跑着上来的,他们骑马,要慢些。夜间走山路不能急,万一掉下山、滑下坡或者摔到坑里,可就麻烦了。”

    安泽、安竹和安松突然想跳起来。冷喷安三少一脸口水:感情少爷你知道不能急啊?那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差点儿累死他们。

    岑二娘透过安三少和林四爷举着的火把,看见安三少四人大汗淋漓,连衣衫都汗湿了。可见他们跑得有多卖力,心中对他们的好感暴增,很是感动:“多谢几位前来,这一路辛苦了。你们一定口渴了。我去给你们盛水。”

    安三少四人闻言。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火烧火燎的,干得不行,对贴心的岑二娘道了声谢。

    安三少举着火把跟在岑二娘身边,问她:“你除了脸和脖子,还伤哪儿了?要不要紧?疼不疼?还有,怎么只看见你和林四爷,其他镖师呢?你们遇上强盗了?怎么一个个都负伤在身!”

    岑二娘一边拿铁碗盛水一边回他:“多谢三少关心。我还好,并没怎么受伤。身上都是些轻微的擦伤和瘀伤。不要紧。洪大叔、简三叔和林四叔才伤得厉害,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和岑家的货物。才伤成这样。请三少一定要让大夫救救他们!我们遇上了土匪抢劫和寻仇,其余镖师都死了,只剩我们四个……”岑二娘说着说着,眼里就掉了出来。

    安三少看几日前还装模作样、神采奕奕地教训他的岑二娘,忽地哭成泪人儿,变得像个脏兮兮的乞丐,一颗心被岑二娘的话和眼泪扯来扯去,痛得他皱眉:“你们怎么这么倒霉,遇上了土匪!不是,那些土匪不要命了吧,居然敢在我安家管辖的山区行凶!看少爷我不带人踩平他们的土匪窝!把那些个胆大包天的混蛋砍死!行了,别哭啦!丑死了。林四爷几个镖师都会没事的!我说岑二郎你一个小男子汉,眼泪怎么就这么不值钱?比那些女娃娃都能哭!简直是丢我们男人的脸!”

    岑二娘白了他几眼,没有理他,擦干眼泪,给安泽他们送水去了。

    安三少继续跟着她絮叨:“我说你小子,心眼也忒小!师兄我不过是关心你,才说了你几句,你就这么甩脸给我看?还不给我水喝?你……”

    安泽、安竹和安松木木地接过岑二娘的水,假装没有看见话唠鬼附体的安三少,仰头一口喝尽了碗中的水,觉得还不过瘾,又自己拿碗跑到水潭边舀水喝。

    岑二娘被安三少念得头疼,那些纠缠她的恐怖画面,都在安三少的念叨中消失了,她忍着骂安三少多事多嘴的冲动,亲自盛了碗水给他,“三少,喝水。”喝水,然后闭嘴。

    安三少笑着接过水一口干尽,又继续唠叨:“二郎你喊我什么三少,咱们不是嫡亲的师兄弟吗?直接叫我师兄就行!师兄我一听你喊救命,就怕你出什么事儿,急得连马儿都不骑,一路跑上山,都快累死了。看在我这么关心你担心你的份上,你也不能一直管我叫三少,伤我的心吧?”

    林四爷被安三少吵得头晕,他又不好直接叫他闭嘴,怕得罪了安三少这个小气又任性的家伙,一会儿他不让安家带来的大夫给他们看病可就不妙了,便对岑二娘道:“二郎,你就听三少的话吧。”别让他一直这么念下去,头都要被他念炸了。

    安竹、安松两个也笑嘻嘻道:“就是。岑二少,咱们少爷可担心你了。拿你当自己人看呢,你就不要和我们少爷这么生疏了。”

    岑二娘低头认命,对眼里好似燃了把火,热切地望着她的安三少道:“师兄……”

    “哎!”安三少激动地一手抱住岑二娘娇小的身躯,粲然笑道:“好师弟!乖师弟!”此时,安三少心中大悦:硬邦邦、死倔死倔、从来不拿正眼看他的岑二郎,终于把他当师兄看了!真是……哈哈哈!!

    岑二娘、林四爷、安泽、安竹和安松,却是集体被安三少的动作和言语惊呆:安三少这反应,这姿势,似乎有点儿不对劲。

    岑二娘一把挣脱安三少的拥抱,脸红气粗道:“做什么动手动脚!不是说过我不喜欢被人碰吗,你离我远些!”

    知晓真情的林四爷把岑二娘拉到身后,严肃对安三少道:“三少请慎行!”人家冰清玉洁的姑娘,岂容你肆意冒犯!

    安三少不满地哼林四爷:“我们师兄弟联络感情,关你这外人什么事?”

    语罢,他委委屈屈地质问岑二娘:“师弟,我只是高兴,想抱抱你,你怎么这样?搞得我好像调。戏小姑娘的恶霸。咱们师兄弟之间,抱抱又怎么了?我拿你当自己亲弟弟看,你却这样!哼!”

    岑二娘和林四爷心道:算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岑二娘冷冷对言行无礼的安三少道:“我不喜欢。以后请不要随意触碰我,否则不管你是谁,我照打不误!”

    安松见安三少一脸受伤,气呼呼对岑二娘:“你这小子,别太过了啊!我们少爷是看得起你,才和你亲近,你竟敢嫌弃他!多的是人想求我们少爷抱一抱……”

    “闭嘴!”安三少和岑二娘同时怒喝道。

    安三少被安松的那句“嫌弃”踩到痛脚,怒得踢了安松一脚,“爷的事儿,何时轮到你来管了?!给我边儿上安静待着去!”

    安松掸掸衣服上的脚印,默默地蹲到一边儿委屈去了。安竹在一旁小声劝慰他。

    安泽和林四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异口同声道:“我去看看大夫(他们)走到哪儿了?”

    语罢,两人结伴离去。

    岑二娘和安三少隔着十几步远,默默站着,不搭理对方。

    岑二娘是觉得安三少的幼稚霸道病又犯了,懒得理他。

    安三少则认为岑二娘不识抬举,不接受他的好意和亲近,对他冷冰冰的,比起他的兄长岑大郎,一点儿都不可爱!不就是比他聪明,比他懂得多吗?凭什么这么瞧不起人,漠视别人的善意?!他决定以后都不理他了!哼!哼哼!!

    两刻钟后,林四爷与安泽带着大夫和其余安家护卫来到了山顶这处平地。两名大夫都是安家重金聘请的圣手,医术颇为高超,他们身上又带着足够的、上好的伤药,简三爷和洪大宝总算得救了。不过,大夫说他二人伤势太重,不能移动,要在这处平地躺个月余才能出山。

    林四爷自己也让大夫细细查看了伤势,重新上了外伤药,他还就着篝火熬了药,给简三爷、洪大宝和自己喝。

    岑二娘没有让大夫把脉,一是她本就没受什么伤,二来她不能暴露自己的女儿身。

    安三少本打算往后都不再搭理岑二娘,可见她明明受伤了却不让大夫诊治,觉得她是在和自己怄气,因为自己不理她,所以她故意不治伤,让自己为她担心。

    思及此,安三少憋了一肚子的气,霎时消去一半,他很快打破誓言,主动跑到岑二娘身边,逼着她随他去找大夫诊治。

    岑二娘自然不肯,可安三少倔脾气一犯,非要她去看病,两人争执半晌,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岑二娘彻底火了,骂安三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让他滚开,别来纠缠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相助(三)

    骄傲如安三少,被人如此喝骂,简直气得想杀人。可他不知怎么,却对岑二娘下不了手。

    安三少想,大约是岑二娘之前点醒了他又好心教他破题,给他留下深刻的好印象,加上她长相精致漂亮,微笑不语时别提有多乖巧,完全就是他理想中的弟弟模样,以至于如今他根本不舍得打她,便跑到一边,拿山上的灌木丛撒气,一个人糟蹋了整个山顶的小树小草小花什么的。

    岑二娘静下来反思许久,觉得挺对不起安三少,毕竟别人也是一番好意关心她。她等安三少出够气,便端了碗粥去哄他。

    岑二娘当初在岑家,一张嘴连最严苛、脾气最古怪的长辈,都能哄好。安三少这种耳根子软心更软的幼稚少年,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被她一口一个师兄叫着,温言软语、甜言蜜语讨好一番,很快便丢盔弃甲,和岑二娘言笑契阔起来。

    两人又恢复了友好的师兄弟关系。岑二娘骗安三少说,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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