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半面- 第15部分

　　　　一股强烈的阴风在封闭的卧室里乱撞，最后居然像我扑面而来。

　　　　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攥起拳头对着面前就是一拳。我听见阴风“嗖嗖”的刺耳声。

　　　　“想跑？”

　　　　说时迟那时快，师父下盘一抖，剑指掐符，嘴边轻念咒语，瞬间金光一窜，将道符对着天棚一扔，这一张纸居然如同石子一样，飞了出去。

　　　　“北斗，道歉。”

　　　　师父双手背在腰后，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女人，煞白的脸，呆滞的站在我身边，一身白色垂地的连衣裙，上面透着深红色的血，暴露在裙外的身体可以清晰地看到长长的疤痕，最重要是她左脸上因为冲击已经掉了皮，血肉已经暴漏在外。

　　　　我赶紧跑到师父身边，师父也伸出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看着站在对面的女鬼，我想，这应该就是前几天被分尸的大学生吧。

　　　　“还敢吓人？”

　　　　师父故意做持咒状，女鬼一看，瞬间失力跪在了地上，双手也伏在地上，好像隐隐约约可以听得到抽泣声，这女鬼居然哭了。

　　　　“我看你也没什么修为，刚死不久吧？”

　　　　师父掏出一根烟点燃，看着面前的女鬼毫无反应。

　　　　“不如我们坐下来谈一谈？”

　　　　师父继续试探着女鬼，然后拉着我一起坐在了女鬼前面，这是多么融洽的画面啊？我当时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一个女鬼，两个人，居然围成一圈坐在了一起，不知道以为我们斗地主呢。

　　　　女鬼见我们也没有恶意，慢慢的抬起了头，这次我看清了她的长相，没有了之前的狰狞，换来的却是一张无比干净的脸，大眼睛，长睫毛，小嘴，就是脸太白了，像一张纸，我敢断定，如果她没死，一定是个美人胚子。就这长相，别说生前了，如果不是亲眼见证，我还真分不清面前的是人是鬼。

　　　　我以为师父又要犯色，但其实他对女鬼没什么兴趣。

　　　　“我徒弟那一拳确实不对，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你说说吧，有什么怨。”

　　　　师父吐了一口烟，女鬼见状开了口。

　　　　“你们是警察还是道士。”

　　　　“我们是阴阳师。”

　　　　这对白？怎么和我刚开始见到师父时有点像？

　　　　“那你们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当然，你说。”

　　　　之后女鬼吧啦吧啦掉着眼泪，告诉我和师父，她在阳间的名字叫，颜晓晨，本来是一个大二学生，之前就在这租了半年的房子，可是在第二月的时候来了一个奇怪的人，师父问她是不是户主张恒，她却说不是，是一个比他小很多的男子，看样子也是个大学生，当时他说自己住在旁边，家里没有电了，但当时有场球赛的重播，恰好他又是当时比赛球队的球迷，依着不想错过重播的借口想在晓晨家看场球赛。

　　　　这骗术也太假了吧？这也能信？师父一直说，不怪大家都说，傻白甜，傻白甜，现在女大学生一点自保意识都没有，居然让陌生男子进家门，而且他家住隔壁停电了，那整栋楼都得停。

　　　　晓晨没反驳，估计化成鬼这段时间也是这么想的，又继续说，当时那男子拿了很多零食，让她一起吃，她也没多想，但问题就出在这吃的里，她吃了几口，发现不对劲，昏昏沉沉的没有劲，等醒过来的时候，她被满屋子的血吓到了，直到她看到自己被肢解的身体，她才直到自己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一个魂魄。

　　　　说到这，她又抽泣了起来。

　　　　“然后你就把手机和自己的头藏在客厅墙里了，又自己填好了墙壁，然后每天装成人发短信，想要找机会报复，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给那户主发短信，而不是杀你的男子？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师父问道，女子点了点头告诉师傅，一是没有那男子的电话，二是后来她发现这层楼除了她，根本没人住，那男子根本不住在这，她就感觉是不是那个户主和男子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为什么他会找到自己，正因为不确定，所以一直也没有对户主下杀手。

　　　　晓晨的话，让我突然感觉，是不是鬼比人更有同情心呢，鬼其实也不全都是那么可怕的，虽然她生前饱受痛苦而死，但怨气却依然没让她对无辜的人下杀手，我想，那几晚，她是真的在和新户主的孩子玩吧，究竟人和鬼，哪个更可怕呢。

　　　　“看来，可能真的和那个张恒有关系，你想我们怎么帮你？”

　　　　师父思索着，看着女鬼。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如果真的是他，我一定杀了他。”

　　　　这女鬼还真是恩怨分明，善时善，恶时恶，师父瞟了她一眼。

　　　　“我是阴阳师，我只除魔，不杀人。”

　　　　“总之，还是先弄清是谁做的吧，如果真的是他，我就把他交给警察，法律会替你裁决他。”

　　　　晓晨没有回应，不管是接受了，还是忌惮师父，她都没回应。

　　　　师父见此，站起了身子，掐起符箓在指尖。

　　　　“每次给你们这些鬼啊神啊的做事，都是累傻小子呢，没报酬，还得屁颠屁颠去做。你的忙，我帮了。”

　　　　虽然一阵抱怨，但师父还是答应帮晓晨找到凶手，而且还是一个极其残暴的凶手，知道用卧室的封闭性困住鬼魂，知道这房子的风水就算他行凶，鬼魂也只能在这房子里游荡，估计也多少懂点道术。

　　　　见师父掐符持咒，晓晨像是知道自己可能也在阳间到了头，咬了咬嘴唇，我赶紧拉住师傅的衣角。

　　　　“师父，别杀她。”

　　　　我知道替鬼求情有违道，但还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师傅。

　　　　师父见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一笑。

　　　　“晓晨，我秦八云很少这样对待鬼魂，今日我不施法做阵，这家人想必你也看得到，都是很普通的人，在我办好事前，你不要再出来吓她们。”

　　　　晓晨一听，师父并没有杀她的意思，赶紧点头答应，师父见此也叹了一口气，抬起持咒手。

　　　　我赶紧看向师父，不是说好，不施法，不做阵？

　　　　师父看破了我的心思，将我像旁边推了推。

　　　　“我本来也没想杀她，这招魂阵已经形成了，如果我不破了阵，你难道想让那一家人只要进卧室就能和她凑一桌斗地主？”

　　　　我听言微微一笑，这次真的是打心里感谢师父，随着师父念咒，燃符，烛火灭了，电也跟着来了，屋子里灯火通明。

　　　　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让户主放心，师父就带我出了门。

　　　　我不知道师父有什么计划，只知道他在楼下抽了一根又一跟烟，然后打了一个电话，是给他一个警察朋友。

　　　　“喂？老张啊，帮我查个人，张恒，对，就是那个房子分尸案还没破的那个。”

　　　　“少废话！给我查查他电话，现在租不租房子了，到时候请你吃饭。”

　　　　半晌，师父挂断了电话，果然现在的世道就是这样，托人办事，请人吃饭，已经成了万古不变的程序。

　　　　之后师傅带我去了奶爸的酒吧，也算是让我体验了一次普通人五颜六色的夜生活，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师父的贿赂。

　　　　第二天，师傅的警察朋友有了消息，果然，那个张恒现在买了另一套房子，依然在对外出租，但这次算是合租吧，因为张恒也住在里面。

　　　　等师父挂断了电话，对着我邪邪的笑着，我就知道，准没好事。

　　　　我太了解师傅了，之后他便说了他的计划，其实我已经猜对了大概，就是让我装作租户，做个卧底混进去。

　　　　但又遇到了一个难题，那个张恒只租给女生，更别提我一个孩子了，而且我们身边除了梦姑，就没有其他女人了，但又不能找梦姑，她这种气场，谁看不出她邪的很？再说了，要是让她去，估计还没调查呢，先给人下个术，下个蛊啥的。

　　　　最后师父想了想决定，就从租房子的那些女生身上入手，这也算是我第一次离开师父身边那么久。

第二十四章　计划（）　
打了一辆车，来到师父朋友所说的地址，眼前的小区的确要比之前的好的太多，光是保安，每个口就有两，房子也都是二十层左右。

　　　　来到目标人物楼下，果然小区告示牌上贴了各种招租售卖的信息，确认了里面一条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的，但是怎么知道谁要租呢，每天看信息的这么多，总不能傻站在这等着吧，不过，这并难不倒我们阴阳师。

　　　　师父递给我一张二十元，让我到对面超市买个碗，大一点的，然后要在超市装满水，顺便再买两瓶矿泉水。

　　　　当时对于我这么大的孩子来说，二十元已经是不小的数目，而且那时候物价也不是很贵，本想着拿着剩下的钱买点零食，却没想到师父能算计到如此程度，买完师父让我买的那些东西，正正好好二十元，接满水居然还要了钱。

　　　　我无奈的拿着东西回来，师父还告诉我，小孩子，不要乱花钱，那都是一滴汗一滴汗换来的。

　　　　接下来师父就接过碗放在地上，怎么弄呢？就是民间常说的水碗，一般都是用来给撞了邪的人看事，而道术比较高的，也会用这种方法做一个临时监控器。

　　　　师父拿出道符掐住指尖，叨念咒语后，就把符箓沾在水碗中，然后将那湿透的符箓卷了起来，塞在了小区告示牌旁边。

　　　　在远处，师父用手轻轻在水碗上一点，水面波纹荡漾，紧接着居然映出了符箓旁边的画面，也就是那告示牌。

　　　　然后，就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不远处蹲着，盯着地上的碗看，路过的还有几个一边走一边说“这孩子真可怜，这么小就和父亲出来要饭。”居然还像我们仍硬币。

　　　　就这样，一上午过去了，来看信息的不少，但都无果而终，师父手里拿着煎饼果子，一边啃，一边不耐烦的跺脚。

　　　　而这时，一个看着也就十八九的女生，漂亮也挺漂亮，就是看着总觉得少了点女性的成熟，属于清纯那种。

　　　　她看着信息，不过一会，便用手，一边指着目标告示，一边拨打了上面的电话，干动嘴，但也听不到她说什么，不过大致也能猜到。

　　　　等她点了点头，挂断了电话，还时不时的向楼上观望，看来是在找目标的房子。

　　　　师父见此，手中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直接扔了出去，用手抹了抹嘴边的油，看见我还在吃，也一把抢过去，扔到了垃圾桶。

　　　　“别吃了！赶紧，行动了。”

　　　　没错，师父早就有了计划，而他所说的计划就是一个字—演。

　　　　接近了那个女生，师父问我记没记住之前他讲的，我点了点头，然后就不吭声不蹑语的走到了门洞旁。

　　　　“能不能听话！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说了多少遍了？我们哪有钱？钱不都给你交学费了！”

　　　　师父一边装作愤怒打着我，一边时不时斜眼看着那女生，而我，就是哭，哭就对了，能哭多惨哭多惨。

　　　　果然，没过一会，我们便引来了那个女生的注意，不过貌似没有同情的意思，师父见状更加凶残，抓着我的头就要冲着地上撞。

　　　　不光我吓坏了，那女生也吓坏了，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轻声轻语的说。

　　　　“大叔孩子怎么了，这么打，会打坏的。”

　　　　师父一看上钩了，赶紧凄惨的说道。

　　　　“姑娘！你不知道啊！这孩子不听话啊！非要租房子！你说我和她妈都是靠低保过日子，有了孩子，那点钱都供他上学了，怎么说都不听啊！你说，这大城市，住在桥下，公园里也挺好的，谁知道这孩子死活就不愿意，吵着要住房子，可哪有钱啊！”

　　　　师傅凄惨的说着，我隐约还从他眼眶中看到了点点的泪光。

　　　　最后女生也听得跟真事似的，眼睛一红，真的信了，开口就说自己正要租房子，要不行就让我和她一起住，大人自己想办法将就将就，而且她自己白天也要上学，也不耽误。

　　　　师父一听，正中下怀啊，赶紧让我谢谢。

　　　　事情也是比较顺利，等她签好合同下楼，师父已经走了，她说要去之前的房子搬东西过来，让我自己先上去，还大方的把钥匙给了我。

　　　　我也知恩图报的借了她电话打回了家，让奶爸过来帮忙，不过一会奶爸就风尘仆仆的来了，还穿着一身名牌，这一下看，哪还像师父刚才说的可怜样。

　　　　我赶紧救场，说奶爸是我老师，体育老师。总之女学生也没怀疑，再加上奶爸天生的体力，不到一小时就已经把东西都搬了回来。

　　　　之后我得知，她叫唐湘儿，让我以后叫她湘儿姐姐就行。为了表示感谢，还特意带着我和奶爸一起吃了一顿饭。

　　　　饭后，湘儿带我回了家，房子是那种两室一厅的，户主住一个屋子，我和湘儿姐姐住一个屋子。

　　　　进了屋，大厅没有开灯，一个一身红色睡衣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电锯惊魂，因为那是奶爸最喜欢的电影，如同名字一样，血腥，暴力。

　　　　我想，那个肯定就是张恒了，上一个房子的主人，我仔细的打量着他，他貌似也感觉到了我的视线，面无表情，奇怪的看着我，直发麻。

　　　　“我的屋子，不要进。冰箱，厨房，你们都可以用，但冰箱里除了水，我的你们也不要动。”

　　　　张恒讲了讲要求，就没再说话，继续看着电视，面无表情。

　　　　湘儿带我进了她的屋子，里面刚搬来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好，她让我随意，自己在一旁收拾着，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面男主人的房间，门是紧闭的，在外侧，依然有着一道大锁。

　　　　这一举动貌似让张恒感觉到了，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警告我。

　　　　关上房门，和湘儿姐姐一起收拾了屋子，屋子里还算可以，一个落地窗，挂着湘儿姐姐灰色的大窗帘，一张双人床和一个电脑桌。

　　　　收拾好了，湘儿姐姐就拿出笔记本坐在了电脑桌上，告诉我如果困了，就自己爬上床睡觉，她可能要很晚才睡。

　　　　她自然不知道我是干嘛的，跟着师傅这些年，有几次是正常的作息时间？晚上根本就睡不着。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师傅身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又兴奋，又担忧，坐在那里也坐不消停。

　　　　于是我爬上了椅子，坐在了湘儿姐姐身边，她正玩着电脑，点开了一个企鹅的图标。

　　　　当时她还问我上不上网，有没有QQ号，当时我哪知道那是什么，她就坐在那跟我讲，还特意帮我申请了一个，加上了她，告诉我以后只要和这个头像说话，就可以和她聊天了，我当时感觉很神奇。

　　　　湘儿是个很好接触的女孩，但后来我才知道，只有我这么认为，我和她聊了很久，甚至都忘了我是来干嘛的了，直到我想到晓晨，突然一股血腥传到我大脑，我才意识到，我现在已经有可能身在一个高度危险的地方，随时可能没了命，看了看湘儿，不知道这样瞒着她是对是错，如果有一天真的出事了，她接下来会怎么样。

　　　　这间房子的男主人，张恒的一举一动，都让我感觉到很不安，我怕，我怕危险正在逐渐像我靠拢。

　　　　关了灯，就只剩下漆黑，就算湘儿姐姐不是很见外，让我睡在她身边，但我还是久久合不上眼，我不知道这一闭眼，等再睁开，看到的会不会是我们的肢体。

　　　　可能是我自己吓自己，也可能是脱离了师父的安全范围，恐惧简直压得我上不来气。

　　　　但最终困意还是让我不禁合拢了眼睛，梦里梦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