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女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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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女如意-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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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一出门,一眼就瞧见了关全领着个半大闺女站在篱笆墙外。

闺女小鹅蛋脸儿,肤色微黑,嘴角轻轻弯出一个羞涩含蓄的笑容,秀气是秀气,一眼瞧去,并不出众,也就是个做惯了农活的普通农家闺女,本本分分,身上透着一股子勤快朴实。想起娘家这门手艺以往只在族里挑选心灵手巧的姑娘传承,心里稍有些失望。

关全来了几次,也就不那么生分了,朱氏没开腔招呼,便先熟门熟路地领着如意往里走,朱氏走下台阶的功夫,已经领着如意进了院子,把菜篮子往石桌上一搁,笑道:“这是拜师礼,一点点心意,大姐收下。”

朱氏是个不善言辞的,平日里除了跟陈宣,极少跟外人打交道,话儿也就不多,脸上淡,实际上嘴拙。前头那几次已经冷言冷语拒了关全几回,鸡,鱼她一点也不想收,可偏碰上关全这么个热情执着的小伙子,想她一个寡妇,总不能拿着东西与他推推搡搡,拉拉扯扯的,那成何体统?

所以前头那些东西虽然收下了,心里却不情不愿,打心眼里不怎么看好他妹子,今个一见,又生了拒绝的心思,有心想拒,偏瞧见如意那张期待的脸儿,那话就咽了下去。

总归是个想学手艺的孩子,当着她面儿的,也就先没开口。

往篮子里一扫,心说这么些点东西放农村,也是大排场了,旁的不说,足以说明关家小子对这事儿上了心。

按她的本意,拜师就不必了,先瞧瞧这闺女的资质,若不成,她也就抽空指点指点她,可眼下,关家小子把话儿说到这份上,也就为难起来了,寻思了一下,盯着如意问:“你叫什么,可喜欢绣花?”

关全抢着先回答她,“那可不,成日在屋就琢磨那些个针线布头哩。”

如意笑着去瞧关全,等他话说完,才朝朱氏轻点了一下头,“朱婶儿,我叫赵如意。”

朱氏见她也不叽喳,回起话儿来干干脆脆,忍不住又看她一眼,“那明儿起,我先教你几样简单的绣样。”

关全脸上一喜,提起菜篮子,轻轻搡了搡如意,“还愣啥?快给你婶儿张罗几个菜去,今儿拜师,说啥得摆一桌儿的。”话说完,就见朱氏皱了眉头,抢在她开口前,嘿嘿笑着瞧朱氏,“大姐收下如意,往后也就不是外人了,今个就让如意娃儿下个厨,好好孝敬孝敬大姐。”

如意瞅了瞅朱氏,见她眉头有些蹙起,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接,关全便朝她挤挤眼:“去吧,孝敬你婶子吃了这一餐饭,往后好跟着婶子学本事。”

便轻轻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看朱氏,“婶儿,你先歇一歇,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见她一时没说话,迟疑一下,提着篮子往灶房走。

朱氏心里有些恼,等如意进了灶房,摇头道:“我昨儿说了,她若没天分,我是断断不会把朱家手艺传授给她的。”

关全瞧出朱氏挺待见如意,笑了一下,跟她打商量,“我是门外汉,大姐说那家传手艺,我也不懂,只知道如意要能认了大姐当师父,今后做活就不愁没人教她。要不这么着,大姐看,要是如意娃儿能赶上大姐说那资质,大姐就多教她些,若实在没那本事,也就传她些能外传的针线活计?”

朱氏心里闷着气,没好气地说:“说来说去的,求人的倒占上理了,我这有手艺的倒做不得主了?”

关全往石凳上一坐,脸上仍笑呵呵的,“大姐也别恼,我看我屋如意争气,一准儿能得大姐喜欢。”

朱氏心道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摇了摇头,转身进屋去。

一进门,想了一想,就撩了窗帘,从窗子缝里悄悄往外看,见关全从石凳上起身,往她屋篱笆院墙跟前走,猫着腰转悠了小半圈,在一根歪了的竹竿子跟前停了下来,用劲往地里按了按,起身点着头笑笑,瞅一眼她家的菜园子,又上南边墙角随手抄起个小铲子,上菜园子里去拔草。

放下窗帘叹了一下,“倒是个厚道人家。”

陈宣停了笔,回头默默看她,“娘,收下吧,姥爷家没人了,你的手艺也不能没人继承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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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我见过她

朱氏闻言,蹙着眉顺势挨着窗下的方桌旁坐下了,半晌闷着声。

收徒这件事确实是她多年来的一块心病,眼下关全带着她妹子上了门,她也就认真考量起来了。

她娘家这一门手艺世代相传,传承了百来余年。说起刺绣,旁人只为苏绣、湘绣、蜀绣、粤绣而津津乐道,可到了西北,没人不知她朱家的朱氏绣庄,早些年在西北一带极负盛名。

朱家书香门第,女子多能识文断字,尤为擅长绣字作画,她姑奶奶三十岁时,恰逢当朝太后六十寿辰,当地进献一幅‘百福庆寿图’便是出自她姑奶奶之手,因绣技精湛,做工别出心裁,颇得太后盛赞,因而得了太后特赏‘西北朱绣’的名号,虽不能与四大名绣并驾齐驱,却在西北打出了响当当的名号。

朱家也就因此而名噪一时,繁盛时,祖父与姑奶奶先后在省城开设了三间绣庄,可眼下,距那时不过才七十余年光景,繁华转头便成了空……

再往后的那些事……不回忆也罢。

这些年辗转流落,窝在这小小的村落里。她本已年过三旬,又见识过荣华富贵,这辈子也就知足了,可陈宣不能蹉跎在这里一辈子,眼下,她最大的希望便是独子陈宣,盼着他能成才。

他若成了才,今后走出这小小的村落,娶妻纳妾,生儿育女,她做娘的也就放心了。

除了这件事,另一件压在心头上的大事就是收徒。

这些年她心里一只都惦记着收徒一事,刺绣是个指着年轻的活计,若指望陈宣的后代,届时她已年迈,眼神比不得现在精透,哪有心力手把手去栽培个合适人选?毕竟陈宣还小,今年才预备着考童生试,眼下才准备参加县试,往后的府试,院试,一样比一样难。十年苦功,也不见得真就能中个秀才。

绣活传女不传男这是规矩,所以朱家这绣活也并非不传外姓人,想想这绣法本也不是出自朱家,而是汇集了西北当地绣艺特点的精粹。她小时候听祖母说起过,朱家往上数,姑奶奶的姑姑,一手的绣活也是从旁人手里学来的,也就是在姑奶奶手里发扬光大,得了御赐‘西北朱绣’的名号。

西北朱绣的名头在那放着,即使这些年衰败了,她也断断不能自降身份,去学那些个寻常绣娘随随便便收学徒。

所以,这么些年来收徒的事儿也就一搁再搁,没想到在这样偏僻的村落里,竟有人能瞧出她的手艺,亲自带着妹子上门拜师来。前些个关家小子前些天来,她也是踌躇了一番的。

早日收徒,了却心愿,本是件让她动心的好事,唯一遗憾的是,这地方并非刺绣之乡,哪里来的好苗子?若在故乡,那本就是个刺绣之镇,人杰地灵,随便寻个小姑娘,也画得一手的好绣画。

在东庄村这偏僻村庄里,好苗子实在难寻,闺女们大字不识半个,何谈作画习字?若单单学个不错的绣花技艺倒罢了,要做她朱家刺绣的继承人,照猫画虎按着现成的绣图刺绣是绝对不行的,首要便是做得好绣图,然后才去揣摩各色针法技艺。

所以她昨个才对关全说了那番话,最那赵如意,终究有些瞧不上眼。今个初初一瞧也并不如何出彩,交谈一下,感觉倒有几分机灵劲儿,只是不知能不能培养出来。

若没那资质,也就当收个外门徒弟吧。

她低头寻思这么一阵子,这会儿心思定了,便沉吟道:“到底是乡邻一场,关家小子又是诚心诚意来的,姑且先收下他妹子,先教些个入门针法画艺。”先收下学个一两年的粗糙技艺,再看她的天分,若她最终不是这块料子,也不必费心栽培她。

陈宣闻言,忽然弯了弯唇角,“娘,那赵家妹子,原先我见过一回。”

朱氏奇道:“她今个不是头一回来?”

陈宣摇摇头,“方才隔着窗子一瞧,只觉着眼熟。细细一想,今年开春儿,就在咱村学堂外头见过一回,我记得清,她绑着两个小髻子,头发黄黄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的。”想了一想,又笑起来,“她还会念几句孔圣人的《春秋》,想来也会写几个字儿。”

朱氏本笑着,见他说的这样细致,笑容便收敛了,“你成日念书用的什么心思?偏记得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

陈宣知道失言,抿了抿嘴,马上低头去看书。

朱氏也就倒了一杯茶水,起身出门去,见关全仍在菜园子忙活着,径自去石桌上将茶水放了,口气比先前柔和的多,“拔草也不必紧着来,喝口水歇一歇。”

关全笑着应了一声,放了铲子,起身在衣摆上抹擦两下手,大步上她跟前儿取了水喝。

朱氏见他粗鄙的动作,下意识蹙了蹙眉头。

关全笑了,“我是个粗人,我那如意妹子可不粗,说起话儿来轻声细语,我看和城里人也没啥两样。”

朱氏难得的掩嘴笑了,摇了摇头,本说去灶房瞧一眼,谁知如意在里头听见她的声儿,忙活的空档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瞧。

似是没料到朱氏正往灶房看,一探出头来,视线蓦地对上,她一怔,马上红了红脸儿,“朱婶儿,还有两道菜,马上就好。”

关全放了茶杯,笑呵呵接着话儿,“往后该改口叫师父了。”

朱氏脸色一变,连忙摆了摆手,老半响的才正色道:“就叫朱婶儿,这个很好,我听着惯。”又说:“不必整的太隆重,适当做几个就成。”

如意甜甜地应了,一缩脑袋,又进灶房去忙活。

关全环视着朱家,心说朱氏屋里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院墙是篱笆做的,屋里家什也没几件,算着灶房,总共就四间屋,还全是土坯房,难为她一个女人家独自拉扯个半大孩子,还读着书,听人说供养书生最是费钱儿,光那笔墨纸砚的开销,寻常人家就吃力。

想了想,便说:“大姐,等秋收过了,有时间我来给你整整院墙,你这地方住的偏僻,挨着树林子跟河边,夏天倒好说,冬天不挡风,二来这篱笆墙也不结实,下个雨雪,吹个大风,三天两头的坏,再说瞧着也怪寒酸。

他说话直,这时候也把朱氏当成了自己人,朱氏却不惯,面子上怪不好意思,摇头道:“不用,这么些年下来,我们母子俩也习惯了。”

关全笑了笑,没说话,心里想着等忙完了秋收便来收整,修个土坯墙也就是些力气活儿,花不了几个子儿。

朱氏便又回堂屋去,进了堂屋右边的厢房里。

这是她平日做活的小工坊,家道中落,可她这些年靠着刺绣吃饭,专业的工具还是有几件的。但凡有大活计,都上这里来做。寻常屋里也不来客人,便只顾着做活,里头有些乱糟糟。

她是个体面人,想起一会儿吃过了饭必定要带如意来瞧一圈,没得让小丫头笑话儿,这会儿便在里头鼓捣收整起来,寻思一下,把等会要给她一一看的东西一并放在绣架码放整齐了,把地上的碎布头挑挑拣拣,能用的搁在门后挂的大布兜里,实在太琐碎的布条扫进簸箕里,又扫了扫墙角的灰,左看右看,感觉满意了才转身往外走。

听着外头如意喊关全,“关大哥,在哪个屋吃?”

朱氏便冲陈宣抬下巴,“歇一歇,该吃饭了。”

如意托着两个盘子刚上台阶儿,朱氏便掀了门帘侧开一条路,“乖孩子,进屋里来。”

陈宣站在朱氏后头,有意没吱声,想瞧瞧如意瞧见他的惊讶反应。等如意放了盘子,抬眼看见他,怔了一下,只觉着眼前白净斯文的小哥哥有几分眼熟,当下也没多想,笑着喊他一声,“宣哥好。”

关大哥向她提起过,朱婶儿的儿子比她约摸大着两岁,在村里学堂念着书。

陈宣朝她微微一笑,背着手踱到她跟前儿,“如意妹妹,你再好好看看,真的不认得我?”

如意也不敢直愣愣盯着他脸上瞧,余光打量了几眼,眯着眼儿寻思一阵子,愣是没想起来,拍了拍额头,问:“咱们在哪儿见过?”

陈宣轻轻摇了摇头,“那许是我记错了。”心里却在想着,那天碰见的明明就是赵如意,她瞧着机灵,怎么也不记事儿?

朱氏从外头招呼着关全进屋来,“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喝不了这个,宣哥还小,也没人陪着你喝,再者说,这时候喝酒,没得耽搁你下地做活儿。”

如意这才瞧见,关大哥手里拿着一罐酒。

关全把酒搁地上,“那成,酒我就拿回去。”想了想,说:“敬酒不成,敬茶总是要的吧?”询问地看着朱氏,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拜过师,本想今个来了,礼数周周到到的,谁知惹了笑话儿。”

朱氏低头一笑,心里想着,敬茶那是儿媳妇进门,正经拜师还是要三叩首的,可她眼下也没打算教导如意学朱氏绣活,便说,“吃了这一顿饭,今后我便教导她,若能学得好了,将来再行那三叩首的礼也不迟。”

关全便也不勉强她,不管咋样说,总归是收下了如意,往坏里想,即使是个外门徒弟,能学个两手别家学不到的也成,再者说,没准将来她就瞅上如意了呢,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

便对如意说:“你朱婶儿的意思是,你先跟着她学几样简单活儿,好好学个一年半载的,要是学出息了,才能收你当正式徒弟,要是学不成——”他话头一转,脸也绷紧了,“大哥这头就先不准咱做啥事都要下苦功夫,你爱好这个,就要学出个样子来”

见关全把话讲到这个份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朱氏也就放了心,“打明儿起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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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先打基础

如意微微一笑,“朱婶儿,那我明个一早喂了牛就来。”

关全摆着手,“大哥去喂也成,最近地里松快,也不差那一会儿时间,趁着眼下方便行走,能跟你婶子多学几天算几天,往后你母亲要叫你回了赵家村,来回一次七里路,怪不方便。”

朱氏没有接话,目光落在陈宣碗里,想想他近来吃的也太少,伸筷为他夹一块头瘦肉。

陈宣听着关全的话,蹙眉看如意:“你还要回赵家村?”

如意点点头,“这一次来,还不知能在关哥屋里住多久,娘要叫回屋去我就得走。”

若是今后回了村,娘不让她往来于东庄村学手艺怎么办?她想象了一下回屋后将学刺绣的事儿告诉娘的情景,心里想着,娘一定会当场发一通火,然后警告她不准再去学。而且,就算是告诉爹也不好使,爹平时都是顺着娘的,大事上头,爹兴许能跟娘做个对,在爹眼里,学个针线活肯定不是个了不得的大事,到时一定不会为她去和娘争一争。

她是这么推测的,所以心里想着,等回了自己屋,断断不能把学绣活的事告诉娘,只能隔三差五的,偷偷来东庄村学习。

她爱好这个,所以即使娘不答应,也挡不住她要学习绣活的决心。

关全便说,“不行的话大哥亲自走一趟,跟你母亲好好说道说道,好容易寻了个师父,怎么不得多呆小半年的?”

陈宣抿唇笑了,“关大哥,你对如意真好。”

关全一听,脸上乐呵了,正要开口,朱氏扫了一眼陈宣,淡淡道:“食不言。”

关全瞧见朱氏耷眉沉眼儿的模样,看出她心里不痛快,也就沉默了下来。

如意也瞧出朱婶儿不乐意大伙在饭桌上吱声,想想入了她屋,该随了她屋习惯的好,当下也就收起心思只埋头吃饭。

朱婶儿吃饭静悄悄,连宣哥也不吱声,一开始关大哥还说着两句,现在关大哥也不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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