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家接相公了,爹爹,哥,我先走啦!”,严梦筠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朝屋外跑去。
“唉,女大不中留啊…”,严嵩摇头叹了口气,那张信纸也随风被扔到了地上。
…
严梦筠是欢欢喜喜地回了家,准备接相公了,可彭岳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却还是个未知数,因为此时身在大同的彭岳,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话说当日在仇青歌的努力下,二人终于被援军现了,也就这样颇不顺利地捡回了两条命。
要说事也蹊跷,按说在他们那个逃跑的方向,是不大可能遇见前来救助的援军的,但偏偏援军那边就是出了意外状况。
他们本来是一路向北,准备直抵兰县的,可鞑子兵好像知晓了他们的目的,因此拼命阻拦,并率先包围了兰县。
援军被逼得紧了,无奈之下,只得改变方向,在小路绕行,因为李德全给他们下达了必须顺利救回彭岳的命令,自己总不能连人都没见着,就无功而返吧?
天可怜见,他们一路跋涉,自己人没见着,却见到了不少零散的鞑子兵,这一路且战且逃,可谓是艰险异常,但没有想到,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成功解除兰县之围,因为兰县已经破城了。
好在他们终于救回了彭岳,虽然这一路牺牲了不少人,但好歹也算完成了任务,尽管除了彭岳和仇青歌之外,他们只救回了几个半路遇到的、零散的明军士兵。
不过回去的路也是非常不顺利,尽管走得都是一些偏僻崎岖的小路,可还是遭遇了不少鞑子兵。等到他们逃出河套境内时,兵员已是比出时减少了一半。
不过这也倒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暂时脱离危险了。由于彭岳伤得太重,随时都有性命危险,所以他们也不敢再赶路了,只得先停留一会,把彭岳的伤治好再说。
期间彭岳醒了几次,并且坚持要赶回大同,说是要同曾铣会合,央他一起上奏,共同为仇鸾求情。在旁边照顾他的仇青歌,见彭岳在这种情况下,还惦记着自己的事情,自是感动不已。可在旁边观察伤情的一些将领,听到彭岳的话后,却是面面相觑,不住摇头。
仇青歌见了他们的态度,心里也有些恼怒,还当他们是一直对自己的爹有偏见,所以听到彭岳说要为自己的爹求情时,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此时她也顾不得这些,只要是彭岳还关心自己,那就足够了。
等到彭岳留在此处,养了几天伤,烧也退了,伤口也不化脓了,眼看已是没有了生命危险,在彭岳的再三要求下,他们便又向大同赶去。
可怜彭岳确实是病糊涂了,竟想不到央人修书一封,先行交于曾铣。可众人也没法向他说明情况,因为他们知道现在已经根本没有办法给曾铣写信了,所以众人自然也是没有言语,只是任彭岳在迷迷糊糊中自言自语。
加上彭岳这么个朝廷命官,虽说是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万一留在自己这有个三长两短了,听说人家可是当朝内阁辅严嵩的女婿,虽说平常得赶着巴结,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不仅巴结不上,还有可能承担责任,因此他们心里也盼着能够早早送走彭岳这座“瘟神”了。
彭岳现在是怀着一腔的不解与期望,向大同赶去,可如果他事先知道,自己到了大同后,会遭遇怎样的事情,那么他宁愿永远也不赶回去…(。)8
第三百一十四章:惊闻()
马不停蹄地赶到大同,彭岳的那颗心放了下来,但连日的折腾,却使得他的病情又加重了。≯> ≧ ≦
一阵昏迷后,彭岳悠悠醒来,意识却仍不太清楚。可他似乎还记得自己拼了命赶回来,到底是为什么。
“曾大人呢?”,彭岳看着眼前的参将李珍,脱口问了出来,“我有好多事情要问他,而且…我还要央他一件事情…”
李珍本来是满心期望着彭岳的醒来,可当他听到彭岳这个问题时,却是一时呆住了,因为他真的不想再提这件事了。
“怎么?你怎么不说话啊?”,彭岳看着李珍为难的神情,不禁咽了口唾沫,朝他伸了伸手,“是不是…是不是曾大人受了伤了?”
李珍摇了摇头,仍是不语。
“对,李将军…”,彭岳眉头微蹙,好似是想起了什么,“李将军是不是…”,彭岳吸了吸鼻子,突然噎住了。
他记起了自己站在城墙上,看到的李德全的尸,他不愿去回忆,可是他却忘不掉,甚至直到这一刻,他还希望李珍能够告诉自己,李德全没有死,他还好好地活着,自己看到的那个人,并不是李德全…
“嗯…”,李珍叹口气,点了点头,“李将军殉国了…”
彭岳听了,只觉眼前一黑,虽说他早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但如今听到真么确切的消息,他也不由觉得心头一紧。
“其实…其实当初我还以为大人你也…”,李珍苦笑一声,低下了头。
“是啊,我本来是活不成了的,幸亏…”,彭岳又想起了仇青歌,本是苦闷的脸上,嘴角却带了一丝笑意。
他知道自己还要帮助仇青歌,自己还要替仇鸾求情,加上他现在非常想知道,在自己镇守兰县期间,到底生了什么变故,所以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见曾铣一面。
“好了,现在感慨也是没有用了,每个将热血撒在西北大地的将士,都是英雄。”,彭岳叹口气,沉声说道。
“大人说得对…”,李珍附和着点了点头。
“曾大人呢?我现在想要见他一面,如果…如果他不方便的话,那就抬着我去找他。”,彭岳长舒一口气,已经做好了见到一个受到重伤的曾铣的准备。
“曾大人…曾大人他…”,李珍刚说了几个字,便是容色大变,将头扭了过去,堂堂七尺的黑脸汉子,竟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怎么了?”,彭岳见到李珍如此神色,也是忍不住紧张起来,他在心中不住地告诉自己,曾铣一定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如果曾铣丧生战场的话,当时守城的自己,一定也能见到他的尸。当然,战场上有很多种可能,彭岳也不敢保证…
“李将军,你倒是和我说啊!”,彭岳见李珍仍是侧着身子,在那里不住啜泣,也不禁心焦起来。
“曾大人…没有牺牲在战场中,可…现在他被逮捕进了京城大牢中,离死也不远啦!”,李珍忍不住大声嚷了出来。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李将军,你现在全部给我说清楚!”,彭岳情绪激动,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昏厥了过去。
“彭大人!”,李珍扶住彭岳,见到紧闭双眼的他,再想想此中乱像,不禁朝床榻用力捶打起来,“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次彭岳昏迷得狠了,整整睡了两天。仇青歌虽然也是有伤,但毕竟伤情不重,本来已经休息调养了那么多天,所以此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所以刚刚病愈的她,又坚持衣不解带地在一旁照顾彭岳。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许多人看到自己时,不是摇头就是叹气,尤其是那个李珍,目光中竟带着些厉色。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的爹不招一些将领待见,所以他们才对自己这样,不过仇青歌对于他们的这种态度也是习惯了,因此也不以为意,只不过她却不敢向别人打听自己的爹的情况了,因为实在没有什么熟人。她现在只盼着彭岳醒来,在她眼中,现在自己唯一能够倚靠的人,只有彭岳。
不过后来她慢慢察觉到一些异样,因为就连一些小的军事头目,也对自己爱答不理,甚至是恶语相向。按说自己的爹虽然做了一些为人所耻的事情,但也不至于如此啊,难道是因为自己一个丧夫之人,却对彭岳如此暧昧,所以让人瞧轻了,以为自己是深闺寂寞,抑或是贪图富贵?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仇青歌倒也不在乎他们说闲话。因为她的眼中只有彭岳,自己就是爱他,无论是嫁人前,还是嫁人后,所以自己真的不在乎别人对于此事的目光。
她也做出了其他的可能与设想,但都觉得不太合理,她现在只希望彭岳能够快点醒来,因为自己在这里感觉好孤独,好无助啊,只有彭岳在自己身边时,仇青歌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多余的人。
不过庆幸的是,彭岳在两天后终于醒过来了,在一旁睡着的仇青歌,被彭岳叫醒后,不禁喜极而泣。
不过二人这次并没有叙多少闲话,只聊了几句,彭岳便让仇青歌将李珍叫来。虽说仇青歌比较讨厌李珍,但彭岳吩咐了,她自然也是应着头皮照做。不过这次李珍倒是没有给自己脸色看,一听到彭岳醒过来,他便急匆匆地赶到彭岳这来了。
“李参将,你现在就将所有的情况都说与我听吧,不要叫我再在这里胡思乱想了。”,彭岳面对着李珍,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
李珍盯着彭岳,沉默半晌,忽得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将所有的情况…说与大人听…”
接下来,李珍便将朝廷为何布撤军令,慌忙撤军下导致的败军,也成了李德全牺牲的原因。曾铣和夏言又是以何种罪名被朱厚熜治罪,当然,其中的重要证人仇鸾,他的戏份自然也是必不可少。最后,他将现在曾铣和夏言的处境告知了彭岳,总之一句话,殒命与否,全在皇帝一念之间。而对皇帝影响最大的因素,自然也是无需多言了。
饶是彭岳早已做好了准备,可当他坚持到听完李珍说出所有的事实后,也是忍不住气血翻荡,再次晕了过去…(。)8
第三百一十五章:归途()
木轮吱呀,再也受不得颠簸的彭岳,只能随着车队这样缓缓前行。↑頂點小說,
这是他的要求,他转醒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带我回京城,我要面圣!”。众人执拗不过,况且很多将领也盼着,彭岳能够在朱厚熜面前说两句话,改变一下朱厚熜的想法,从而救回曾铣和夏言的两条命。
可现在谁也不懂得彭岳心中的苦楚,谁又能够知道,他是多么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不仅仅是因为夏言和曾铣的遭难,还因为自己最爱的两个人,仇青歌和严梦筠,他们的爹竟然做出了这等事,自己又能以何等胸怀去原谅他们?
纵使自己不会去迁怒于两个女子,可是自己又如何能像以前一样,与她们淡然相处?恐怕她们那两个得势的爹,也不会同意吧?
当然,仇青歌和严梦筠两个人,此时心中也不好受,她们都想到了该怎样面对彭岳的问题,可至今都没有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办?
虽然严梦筠一直在家中,眼巴巴地盼望着彭岳快点回来,可是每当想起,是自己的老爹害得彭岳遭了那么个结果,她便又害怕见到彭岳。
仇青歌也是如此,一直在彭岳身前照顾的她,此时也默默地坐上了另一辆车。在彭岳知道真相后,她自然而然地也知道了,甚至她反应的激烈程度,一点也不比彭岳小。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许多将领对待自己,竟会是那种态度。甚至她现在多么希望,自己的爹还关在狱中,然后自己和彭岳回到京城,由彭岳联合其他大臣上奏,将自己的爹解救出来。
她不想要自己的爹如此所作所为而带来的权势,她甚至以之为耻,因为这样,自己就没有办法面对彭岳了。
她甚至幻想过,自己和彭岳回到京城后,二人的感情可能会有所发展,甚至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可现在看来,这都是不可能的了,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赶赴京城的时候,却没有料到,京城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
这是京城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飘白了路面,飘白了路上伫立的人群。寒冷了大地,寒冷了拳拳躁动的人心。
此时由众官兵押送的两辆囚车,正缓缓向西市驶去,囚车上不是别人,正是前任三边总督,复套总指挥官曾铣,与前任内阁首辅,叱咤大明政坛多年的夏言。
雪越下越大,他们的头发、胡须全都变成白色的了,只不过让人分不清,它们本就是白色,还是让雪染成了白色。
路旁边站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这场突如其来的鹅毛大雪,并没有阻挡住他们的脚步与热情。
人心是明的,尽管连皇宫中那个自诩聪慧,认为自己控制了所有大臣的朱厚熜,都会被蒙骗,可这次广大的老百姓却没有被蒙骗。
他们知道,囚车上这两个是好人,是大大的好人,他们是为了边线上的万千百姓,是为了大家都有一个平和的生活。
可是老天不长眼啊,总让好人蒙难,但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一个老百姓,是真的没有办法,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办法的话,也许就是选择铭记吧,要代代传承下去,告诉自己的子子孙孙,囚车上这两个即将赴死的人,是大大的好人,而真正的坏蛋,现在正在朝堂上作威作福。
曾铣和夏言看着路旁送行的人群,心里似乎也得到了些慰藉。至少还有人记得自己,至少百姓们还都理解自己,因为自己看到了他们的不舍,看到了他们的愤怒,看到了他们的眼泪。
也许比起多年之后,那个力主抗金,却被大臣诬陷,最终落得个凌迟处死,百姓还争食其肉的结局的袁崇焕,二人真的还算幸运的吧?
囚车慢慢行驶着,在雪白的大地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车印,只不过很快便又被大雪湮没了,快要到西市了,二人的生命就快要走到尽头了。
二人相视一笑,其实他们本不算太熟悉,可是此时此刻,命运却将他们连接在了一起,尽管他们曾不甘,曾愤怒,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释然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二人突然慷慨大笑起来,这才是英雄的死法!
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往昔旧事,也一一浮上心头。
夏言回忆的,自然是他的宦海生涯,是他这么多年来的起起伏伏,其实仔细想想,自己也蛮了不起的呵。
从一个八品小吏,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这一路走来,自己经历的还真是不少。
他想起了张孚敬,自己的那个老对手,其实他也很了不起,为官清廉,嫉恶如仇,施政方针虽然有些激进,但初衷总是好的。
只不过这个人性子太暴躁了些,而且心眼太小,不能容人,若非如此,自己和他也不至于反目成仇吧?
细数起来,这位老兄的毛病还真不少呢,可这无法妨碍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起于寒微,我也要死啦,总应该给你一个客观的评价的,呵呵。
当然,他肯定忘不掉彭岳,这个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也可以说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尽管他的年龄要比自己小得多,但这就叫所谓的忘年之交啊。
这个孩子有理想,有抱负,分得清是非善恶,辨得了正邪两立。而且他还很聪明,这么多年来,多亏着他帮衬自己,那么谨慎,那么细心,他真的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可惜就是心眼太好了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硬起心肠,这样总会吃亏的,就像自己一样,没个好结局,太善良的人,都很难在官场上混。
还有,每天总说着原则可以丢弃,但总想着要恪守原则,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发现这点,真是一个既可笑又可爱的地方。
可惜啊,他竟先自己一步走了,但可喜的是,他直到死,还一直是一个英雄的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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