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开始大声谈论起了收复河套之后的种种好处,但是他却不明白这些陈词滥调朱厚熜早已经听得腻烦了,他这样絮絮叨叨地讲述只会增加朱厚熜心中的厌恶感。在揣摩朱厚熜心思方面,夏言相比于严嵩,确实是稚嫩了些。
“夏大人,难道收复河套就一定能有那么多好处吗?”,严嵩冷笑一声,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那套早已准备多时的说词,“我朝开国早期,蒙古鞑靼部就先后入居河套,由少而多,最终将其占据。我朝曾多次用兵,进行“剿套”、“搜套”、“复套”,延续了近百年,可最终结果呢,河套地区还是牢牢掌控在北虏手中。成化年间,历经红盐池之战,我朝将北虏赶出河套。但是不过十数年,他们便卷土重来,弘治年间,河套地区再次牢牢被他们掌控。其间大大小小的战争数不胜数,我朝在这一过程中除了徒耗钱粮,没有得到任何东西。”
“如果说收复河套能够带来和平,那试问夏大人,为何我朝占据了河套,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是绵延不绝的兵祸呢?现在北虏已经消停,难道夏大人执意要将这兵祸之乱延续到皇上这清明盛世?”(。)8
第二百九十一章:最后一次较量()
“你…强词夺理!”,夏言气的手指都有些颤,“如果不收复河套,我们永远只是处于被动地位,任由北虏寇边,但是如果收复河套,我们便能在战略位置上占据主动地位,到时候像太祖,成祖时期那样,驱逐北虏,将漠北之地也收入我朝版图之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其实夏言心里也明白只要蒙古人实力稍长,他们就永远不会放弃对河套地区的争夺,因为河套地区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网 但是以前河套之所以不断失去,是因为之前的几位帝王昏庸,导致国力衰微,边事不振,但是这些话又不能摆到明面上说。
并且朱厚熜这朝,河套地区也在蒙古人手里。如果自己这样说,岂不是骂了朱厚熜?但是要是因为怕引起边祸而放弃收复河套,实在是因噎废食。因为随着蒙古人实力的一步步增长,他们所要窥伺的就不仅仅是一个河套地区了,那时的祸乱恐怕会令人后悔不迭。
“夏大人,收复漠北地区,这等大事连太祖成祖都没有彻底完成,一个小小的曾铣岂能完成?难不成夏大人认为太祖成祖不如一个小小的曾铣?”,严嵩冷笑着看着夏言,嘲弄的眼神赫然写在脸上。
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实在是没有什么道理,但是自己将太祖成祖抬出来对夏言进行压制,夏言现在气急败坏,短时间内肯定不可辩驳,也无话可说。最重要的是夏言现在肯定是怒火中烧,甚至有些失去理智,而这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严嵩,你…你就是个小人!”,夏言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惑乱圣上!”
“夏大人,你为何在圣上面前贬损于我?”,严嵩一脸的不屑,“我只不过是为朝廷计,为圣上计,夏大人也已经看到了,曾铣擅开边衅,已经引起了宫内大火,难不成夏大人还想让陛下遭受更大的祸患吗?难不成夏大人想要一把大火燃到西苑吗?”
夏言听严嵩这样一说,不禁气的浑身颤:“胡言乱语,大内失火和收复河套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
夏言本来就对刚才严嵩说的那些话感到气愤,现在严嵩又将大内失火和收复河套联系起来,夏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他就对鬼神之事厌恶至极,而严嵩在迷信此道的朱厚熜面前谈及此事,明显是要利用朱厚熜来压制自己,实在是卑鄙至极。
“什么胡说八道!严爱卿不懂,难道仲文先生也不懂吗?”,朱厚熜有些恶狠狠地盯着夏言,目光中带着些许怒气,“朕已经找仲文先生卜算过了,大内失火的确是由曾铣擅开边衅引起,难不成因为你夏言坚持复套,别人就不能提出反对意见了吗?”
夏言听到朱厚熜说的这话,不禁吓了一跳。一是为朱厚熜这种对自己**裸的斥责,记得自这次归朝以来,自己一直小心翼翼,还未曾惹得朱厚熜如此怒。二是因为陶仲文对这件事的干预,他没想到陶仲文竟然甘愿牵扯其中,冒那么大的政治风险,要知道如果失败,他陶仲文建立起的威信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朱厚熜对他的态度自然也是不言而喻了。
如此看来,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严嵩对陶仲文许以厚利,他们已经进行了政治结盟。
“夏大人,我说的话自然是不作数,但是仲文仙师的话却不得不引起我们的重视,想当初要不是仲文仙师预言行宫失火,又怎会…”,严嵩又开始叙起了陶仲文平日的“神奇”之事,不为别的,只为让朱厚熜更加相信陶仲文的话,只为激起夏言心中更大的怒火。
“只不过是一个道士偶尔碰巧猜对了一两件事,有什么稀奇的?”,夏言本来就对陶仲文没有好感,现在提起陶仲文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平日装神弄鬼也就罢了,国家大事哪里轮得上他来插嘴!”
“放肆!”,朱厚熜刚才听着夏言和严嵩吵闹,本就心烦意乱,现如今夏言先是当着自己的面对严嵩出言不逊,继而又诋毁陶仲文,现在这话里又暗暗带着对自己的嘲讽。
虽然他知道夏言没有胆子说自己,但是刚才他的话明明就像是在暗讽自己迷信修道,滥用奸人,让自己听起来非常不舒服,于是心里的怒火便一齐爆了出来,“仲文先生已被朕加授特进为光禄大夫柱国,赐号“真人”,怎就不能议论朝政大事,难不成这朝中之事只能你夏言一个人说!”
“臣不敢,臣有罪!”,夏言听着朱厚熜这声色俱厉的斥责,吓得慌忙跪了下去,“臣只是…只是怕陛下…”,夏言此时也不敢说什么“被小人惑乱”之类的话了,不过自己确实也没有其他的说词。
“陛下,夏大人兴许是立功心切吧。”,严嵩此时见了这情景,早已是乐不可支,但又必须装的面色平静,“臣听闻夏大人的岳父苏纲素来与曾铣交好,想必是夏大人想借此机会,与曾铣共同建立百世功勋吧…”
“严嵩,你不要血口喷人!”,本来夏言面对这种境况,也不想再与严嵩争辩了。可严嵩竟然说起自己与曾铣的私交问题,要知道帝王最忌讳的就是朝中重臣与边将私自交往,严嵩这话虽然语气平静,但他这是明显地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啊,“圣上面前,怎能如此诋毁于我!”
“夏大人,我并没有诋毁你,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严嵩的底气越来越足,“我说这件事你不愿意让我说,我说边关之事你还是不让我说,那我还能说什么?”
“当初在商议收复河套之时,你为何不说话?”,夏言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严嵩的用心,不禁暗呼上当,于是他准备在朱厚熜面前将严嵩的用心全部揭出来,“严嵩,你当初丝毫不言,如今极力反对,到底是何居心?”
“是我不想说话吗?”,严嵩冷笑一声,“而是根本轮不到我说话,自从你归朝以来,票拟的笔你何时让我碰过?”
“你…”,夏言本想揭露严嵩的阴谋,没想到却被严嵩反咬一口,心中不禁气急。
“够了!不要说了!”,朱厚熜气呼呼地指着夏言,“这是你家的朝堂吗?竟然还不容许别人说话!”
“陛下,臣非此意…”,夏言此时心里暗暗害怕起来,他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是在劫难逃了。
“强君胁众,马上给我滚出去!”,朱厚熜大吼道,震得自己的身体都有些颤。
“陛下,我…”,夏言还在试图试图辩解着什么。
“还不给我退下!难道上次香叶冠之事,你还想再来一次?难道还必须要我下旨,你才肯离开吗?”,朱厚熜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之前对夏言不尊重自己的那些怒火一齐迸了出来。
“我…”,夏言没有想到朱厚熜竟然还记得“香叶冠”这种旧怨,不禁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但是现在他已明白自己多说无益,只能静静等候朱厚熜对自己的安排了。
“滚!马上给我滚出去!”,此时“新仇旧怨”一齐迸,让朱厚熜越想越气,“哗啦”一下子将御案上的东西全部推落到了地上。
大殿上寂静无声,一道阴霾透过门窗,投射到了夏言苍白褶皱的脸上…(。)8
第二百九十二章:撤军()
朝中的斗争进行的异常激烈,可远在西北的彭岳和曾铣对此却是毫不知晓。>≥ 彭岳已经去往兰县好几日了,而曾铣这里的战事却陷入了胶着状态。
鞑子的防守确实异常坚固,加上他们在地形上占优势,曾铣这里的伤亡越来越大,但这个营寨始终没有攻下来。
却说这日曾铣正在营帐中为战事愁,一群不之客的到来却打破了这种氛围。
“曾铣曾大人何在?”,原来是京城派人过来了。
曾铣还以为是自己之前上的折子有了回音,不禁有些兴奋,连忙从营帐中跑了出来。
“兵部侍郎曾铣接旨。”,曾铣看到来人竟然是锦衣卫的人,虽然有些惊奇,但还是跪了下去。
“曾大人,奉皇上之命,现在即刻撤军,赶回大同。”
“什么?”,曾铣诧异地抬起头来,“怎么可能?现在撤军?”
“当然是现在撤军,否则我们千里迢迢赶过来是为了和曾大人开玩笑不成?”
“可是…可是只要拔掉眼前这座营寨,胜利指日可待,现在撤军,前功尽弃啊…”,曾铣还在试图解释着,尽管他明白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挽回的可能了。
“对啊,而且现在撤军,对面的鞑子肯定会趁机追赶,到那时候我们就太被动了,可能…可能还会遭遇大败…”,李德全跪在一旁解释道。
“曾大人,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我们也管不着,还请曾大人不要让我们为难。”
曾铣跪在地上,紧紧咬着下唇,紧握的拳头好像要被攥出血来,“臣曾铣…接旨!”
“曾大人,那我们可就先行一步了…”,传旨的锦衣卫笑着说道。
显然他也知道现在撤军的危险,而且他不愿意留在这里,随着大军遭受这种危险。
“大人,现在怎么能够撤军…”,李德全哭丧着脸对曾铣说道,急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现在撤军,那些个兄弟…岂不是白死了吗?”
曾铣同样是苦着一张脸,眼中好像要喷出火来。他狠狠白了李德全一眼,想把满腔怒火都泄在他身上,但是他知道不能,因为满营的将士都在看着,他要稳住军心,他要让军队安全撤离,“随我进帐议事!”
李德全看到曾铣那种眼神,到了嘴边上的话又被悉数吞了回去,默默地跟在曾铣身后进了营帐。
“啊…”,曾铣一进营帐,大叫着掀翻了营帐中的帅案,上面的东西翻滚着洒落了一地,“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让我们撤军?他们知不知道,现在撤军意味着什么!混蛋!一帮混蛋!”
李德全身体有些颤颤地站在一旁,刚才那些埋在心底的怒火被曾铣此刻的疯狂吓得全部烟消云散了。
“大人,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李德全见曾铣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在一旁低声探问道。
“怎么办?”,曾铣冷笑道,阴森的目光让李德全周身寒,“没有听到旨意吗?撤军!怎么,你敢不撤?”
李德全见曾铣仍是怒气未平,想起被逼撤军之事,心中也是一阵愤懑:“曾大人,您冷静一些。我又何尝想撤军,众将士又何尝想撤军,可是现在必须撤军!身为主将,您可以不高兴,您应该不高兴,可是不应该被这种情绪左右,您肩头扛得是这几万将士,您的不满情绪很可能就会感染到他们,感染到我们本来很坚固的军心!”
曾铣听了李德全的话,不禁清醒了许多。在他眼中,李德全平日有勇无谋,他的不冷静常常让自己担心,可是如今李德全竟然能说出这番话,竟然能有这样的见的,着实令自己吃惊。也许自己此刻真的是太不冷静了,真的不再是平日的自己了。
本来李德全还为自己说的这番话捏了把汗,害怕曾铣会因此而震怒,没想到曾铣却是平静了下来,叹了口气,慢慢地收拾起了营帐中这散乱的一切。李德全见状,也赶忙屈身跟着收拾了起来。
“大人,如今…该怎么撤军?”,李德全将那摞文件放在帅案上,抬起头看着曾铣问道。
“唉…”,曾铣有些颓然地坐在凳子上,目光有些呆滞,“我刚才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我们可以这样…”,曾铣边说边把那张军事地图在案上铺展开来,“你带领一大队人马,还是从马梁山营寨那里绕过去,离营寨既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
“曾大人,你的意思是给他们一种我们即将要攻取营寨的假象,从而为撤军争取时间!”,李德全好似恍然大悟。
“正是如此!”,虽然这次李德全能够一下子看破自己的心思,但曾铣也是高兴不起来了,“此时两军对垒,双方都盯得很紧,如果我们直接撤军,必然要引起他们的怀疑追击,到那时候我们的地位就被动了。”
“所以我们就要摆出一副将要作战的阵势,但是我们又作出一副既要作战,又不作战的样子,让他们心生疑惑,严加戒备。到那时候我们再撤军,他们就会迟疑,就会害怕我们是有埋伏,就不敢贸然追击了。”,李德全自信地说道。
“李将军,你今日可是比平时要聪明许多啊。”,曾铣苦笑着说道,“你可以先在离马梁山大营较远的地方扎好营寨,加紧防守的同时,作出一副将要攻营的样子,但是还要照常生火做饭…”
“曾大人,那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撤军?”,李德全皱着眉头问道。
“要和他们有一次交战之后才能撤军,而且此战只许胜,不许败!”,曾铣用手指将桌案敲的笃笃作响,“如果次战败,那么撤军将变的更为不利。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你不可强攻营寨,而是要趁夜动一次偷袭。”
“明白了,曾大人。”,李德全低声答道,“我到时候趁夜色就只带骑兵和弓箭手对马梁山大营动袭击,而步兵就趁这时候绕行撤军。”
“对,这样最好,你只需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射弩箭即可。还有那几枚炮弹,就都射了吧,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但是千万不要进营寨攻击,这点切记!”,曾铣一边思考,一边交待着李德全。
“为何,既然都趁夜偷袭了,为何不进入营寨痛快地杀他一番?”,李德全不解地问道。
“刚夸了你两句,就又犯傻!”,曾铣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李德全一眼,“你都把营寨扎到他们对面了,他们能没有防备,你要是在冲进营寨里面去,不被打败才怪!”
“不好意思,大人,是我疏忽了…”,李德全不好意思地看看别处,“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能多杀几个鞑子。”
“算了,这也不怪你,我理解你的心思…”,曾铣叹着气说道,“但是你要记住,我们这次行动的目的,是要迷惑他们,便于…我们撤军,所以切不可一时意气,坏了大事。”
“属下明白!”李德全抱拳说道,一脸严肃,好像是在表明着自己的决心。
“你们只要在他们营寨远处动袭击,他们就会只注意防备,而想不到我们会趁此机会迅撤军。”,曾铣低声说道,也是一脸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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