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之中的行事便利。把许赞的人事任免权也给抢夺得差不多了。要说什么东西也比不过皇帝的宠信,他严嵩明目张胆地这样,许赞偏偏就没有办法,只能在一旁叹气瞪眼。
两个难兄难弟一合计:去他的,不就是个内阁大臣嘛。‘咱不干了还不行!别说这阁臣干得一点意思也没有,如果哪天被严嵩看得恼了,再像翟銮一样,最后得不了个善终,那可太惨了。于是二人便做出了重大决定:辞官回家!这叫急流勇退,反正年纪大了,也干不了几年了。
可是正在他们决定离开的当口,却正巧碰见彭岳前往宫中,这就由不得他们不多想了:彭岳和严嵩是什么关系?那是翁婿啊!看来严嵩的意思是要将自己二人挤兑出内阁,然后把彭岳扶进去。这样一来,内阁可不就成他们家的了?
好计策,真是个好计策!想到这种可能,许赞和张壁都不由自主地向彭岳投去轻蔑的一瞥。
彭岳自是瞧出了他们的神色变化,不禁有些歉然地道,“张大人,许大人,皇上并未有召我入阁之意啊,许是二位大人误会了…”
“子睿啊,这个时候就无需刻意隐瞒啦…”。张壁冷笑一声,“再说了,皇上之前没有这个提议,可现在这个时候召你入宫。必是此意。哎呀,我们两个老头子不中用啦,以后国家大事还要仰仗你和严某人了,哼哼…”
“张大人,我想这里面的确是有些误会…”,听着张壁这种冷嘲热讽。彭岳神色也有些不悦,“如今西北又起战事,难道我就没有一颗效国之心?难道皇上召见我,就一定是因为朝堂内政么?”
张壁听了彭岳的话,不禁微微脸红,不过随即和许赞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西北又起战事了?”
原来二人平日被严嵩挤兑得连票拟权都失去了,因此索性连奏折也不去看,全部让他严嵩一个人来。本来两人是抱着把严嵩累出病来,甚至最好累死的想法,可没想到严嵩干得还挺带劲,看起来也挺悠闲…
不仅仅如此,严嵩甚至是把家安在了西苑的阁房,常常好几天都不回家,一副茶水喝干,板凳坐穿的气势。当然,内阁的事情确实没有这么忙,而且严嵩会将一些折子交给他的儿子严世藩处理,所以他一天也没多少事情。
一开始张壁和许赞还挺纳闷:你至于那么拼嘛,再说事情也没那么多,你倒是回家看看老婆孩子啊。到了后来才明白,原来这个老小子是别有用心啊,因为严嵩长时间呆在西苑,朱厚熜觉得严嵩这个臣子实在是太贴心了,太勤奋了,因此激动之下,还赐了严嵩一块匾,以示勉励。
原来诀窍在这里,你做没做什么工作不重要,下级知不知道你勤勉认真也不重要,只要是领导看见就好了。可惜张壁和许赞领悟到这点时,已经太晚了…
“难道二位大人还不知道这件事么?”,彭岳有些诧异地问道。
“额…”,被彭岳这么一问,许赞倒显得尴尬起来,“其实…这个…翟大人前几日被派往蓟州…这件事我们还是清楚的…”
彭岳听了许赞的话,也就明白了他们二人对西北战事,确实是不甚了了,同时也有些诧异:难道严嵩抢班夺权竟已到了这个地步?连这种事情都瞒着不让张许二人知道…
一旁的张壁见彭岳知道的比自己和许赞还清楚,心下对刚才的判断便更为肯定了:这小子,肯定是严嵩已经保举他入阁,现在正在熟悉事务了。
想到此节,张壁不禁走上前去,冷笑着拍了拍彭岳的肩膀,“子睿啊,我们两个是不中用了,还望你能尽心尽力,但别忘了,当初可是夏大人一手把你提拔起来的…”
“张大人…”,彭岳不悦地向后退了一步,“我想两位大人真的是对我有些误会,如果您二位不相信我的话,那就用时间证明吧。现在我还要进宫面圣,不克在此久留,告辞…”
彭岳说罢,一拂袖袍,便转身离去了。他知道现在这两个老头是被气糊涂了,自己和他们解释,估计他们也不会相信,因为毕竟现在自己是严嵩名正言顺的女婿啊,要是说多了的话,反而给自己惹麻烦。他相信,时间与信念,最终会还给自己一个公道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厚颜无耻就是我()
离开了张壁和许赞两人,不知为什么,彭岳突然觉得心情有些愉悦,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契机。 ‘
对,就是契机!他隐约觉得严嵩做得有些过分了。按说大多数上升到从未有过的高度的人,都会被这突如其来的荣誉与权力所击倒。张璁是如此,夏言是如此,看起来显得稳健的严嵩,显然也没有逃过这个魔咒。
而且严嵩的权力来得太快,这个老人甚至没有时间去适应,所以他做出的这些举动,也比以往的人更为激烈。
如此驱逐阁臣,大权独揽,难道他真的不明白这样会招来灾祸么?朱厚熜不是一个糊涂人,恰恰相反,他很聪明,他不相信严嵩的所作所为,朱厚熜真的视而不见,那个同样对权力异常贪婪的人,不会就这样放任严嵩的…
“如果自己同样坐上了那个位置,自己会不会改变?会不会步了张璁、夏言、严嵩等人的后尘?”,彭岳脑中突然冒出了那么一个想法,而且他自己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也许只有到了那个位置才会知道吧,大多数到了那个位置的人,可能在这以前,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那个样子。
可是严嵩,真的有那么蠢么?他既然费尽心思爬上了这个位置,一定会多加注意的,难道真的就那么快被权力侵蚀了?亲眼见到的彭岳还真有些不太敢相信…
正在彭岳思考的当口,他已经被内侍带进了宫殿,原来严嵩已经比自己早到了。 ‘
“臣参见陛下…”
“嗯…不必多礼…”,朱厚熜向彭岳抬抬手以示平身,随即又把目光转向了严嵩,“惟中啊,你方才说到哪里了,接着说完吧…”
“不必对子睿避讳…”,朱厚熜见严嵩扭头看了看彭岳,便又适时补充了一句。
“陛下。臣刚才说了那些,就是想请求陛下再擢选两人进入内阁…”,严嵩正了正身形,拱手说道。
啥?这话是严嵩说的?我没有听错吧?彭岳一阵诧异。又是一阵凌乱…他忽得想起了刚才张壁和许赞对自己说的话:那先在此祝贺彭大人得入内阁了…难不成严嵩真的想把自己擢入内阁?天降之喜啊!不过自己进入了内阁,又该如何和严嵩相处呢?
“怎么?难道许赞和张壁二人真的那么不中用?”,彭岳还陷在自己遐思的时候,朱厚熜又开口说了话,语气中还微微带着些怒意。
“陛下。 ‘非是张大人和许大人…办事不力,而是他们对臣有成见啊!”,严嵩叹息着说道,一脸的委屈,“自翟大人去位后,张大人和许大人一直对臣冷言冷语,内阁之事也是不管不问,这不,西北战事的折子,他们到现在连看都不看…”
“岂有此理!张壁。许赞竟敢如此!”,朱厚熜愤怒地一拍桌案,“去把他俩给朕传召过来,军国大事,视同儿戏,岂容他们撒着自己的性子!”
“陛下息怒,想是张大人和许大人年齿大了,有些事情怕也是力不从心,可能是臣误会了…”,严嵩拱手幽幽解释道。
彭岳听严嵩开口为张壁和许赞解释。还以为严嵩是善心大,觉得欺负那两个老头欺负得有点过了,因此不愿让朱厚熜与他们为难。实际上,严嵩是怕朱厚熜把他们召来后。当面对质一番,那么自己编造的谎言就全部被戳破了。
因此严嵩使劲浑身解数,好好地劝慰了一下朱厚熜,朱厚熜的怒气也渐渐消了下来,而且在与严嵩的谈话中,心思也渐渐地被他影响了。
“算了。朕也懒得见他们了,既然他们都写好了辞呈,也别呈上来了,着人传旨,让他们致仕吧…”,朱厚熜大手一挥,有些懒洋洋地吩咐道。
“陛下宽仁,臣可要代张大人和许大人谢谢陛下了…”,严嵩轻舒一口气,缓缓说道。
“好了,你就不用如此了,他们也不会承你的情…”,朱厚熜打个呵欠,似是有些倦了,“倒是苦了你,内阁之中如今只剩你一人,还料理得过来么?朕听说你已经连续几日没有离开过朝房了,这样倒也不妥…”
“陛下关切,臣不胜欣喜,其实阁房之事也算不得太多,臣一人还能应付得过来…”,严嵩说到此处,又故意顿了顿,语气也是一变,“只是内阁向来是为陛下提供参考之地,但如今只余臣一人,怕是少了些思路与良策,况且臣万万不敢独断专行!”
哎呦,我去,严嵩,你也太无耻了吧?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彭岳,终于忍不住感慨起来。可怜聪明一世的朱厚熜,竟然被严嵩忽悠得团团转,你就不能将张壁、许赞二人叫过来对对口供吗?
本来朱厚熜倒没想让严嵩一个人处理阁房事物,虽然他现在也想不到什么好的人选,但是一想到让一个人独理内阁之事,他就有些不太放心。可如今严嵩自己提出了这件事,倒是令朱厚熜感觉无法开口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一旁的彭岳,但总归觉得他年纪不大,不太合适。况且他又是严嵩的女婿,如果让他入了阁,应该和严嵩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区别,反而还显得自己生性多疑,不信任严嵩,虽说朱厚熜本来就是很多疑吧…
“阁务就先由你一人处理吧,朕没什么不放心的…”,朱厚熜笑意吟吟地说道,“不过事务繁杂,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才好…”
其实朱厚熜这样做,一是示之以宽,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严嵩,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对他信任有加地任用。毕竟以后修道的大业还有很多,万一哪天政事忙不过来了呢?总要有个得心应手的大臣帮衬着不是?
“臣为国效力,在所不辞!”,严嵩又是一阵慷慨激昂,听得朱厚熜好不舒服…
“对了,子睿,你来这宫中…所为何事啊?”,朱厚熜听完了严嵩的一顿马屁,终于记起了站在一旁的彭岳。
“嗯?”,彭岳一阵诧异:你妹啊,不是你叫我来宫里的么?怎么现在就忘了?
“回陛下,臣是…”
“哦…朕记起来了,是朕召你入宫议事的!”,朱厚熜边说,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搞得彭岳一阵无语。
“其实朕今日召两位爱卿入宫,主要还是西北战事…”,说到这,朱厚熜不由得眉头一皱,兀自叹了口气,“这个俺答,就知道给朕添乱子,翟鹏又递了折子来了,为今之计,你们看看,该怎么办?”(。)
第一百九十七章:贪婪的守财奴()
哦,果然是这件事…彭岳下意识地看了看一旁的严嵩,却见他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一样,对这件事避之不及,而是昂挺胸,双目炯炯有神,仿佛是胸有成竹一般。 ‘
哎呦,我去,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那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这老头有什么好办法,反正我现在没什么好办法…
“陛下,不知现在西北战况到底进展如何?”,严嵩一脸严肃,沉声问道。
“嗯…现在情况倒也不算太差,毕竟翟鹏还算得力,一直在那里盯着…”,其实就算是大败,朱厚熜也羞于说出口,当然,前线将领也不会让朱厚熜知道得有多么详细。
“哦?既是如此,臣便建议陛下能够倚重信任翟大人,想来那些鞑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翟大人一定能够解决他们的…”
“可是这样总是打来打去的,也真令人心烦!”,朱厚熜皱眉道,“俺答那个家伙,就是不肯让朕安生…”
“陛下是想寻个对策,长久解决此事么?”
“这当然!如果能够将西北边患一举解决,那么朕不知要省多少心…可如今看来,怕是难了…”
“陛下,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还需一步步来…”
此时彭岳一句话没有说,就看着严嵩和朱厚熜一问一答的。‘说实话,他还真没想到严嵩现在对于政事那么上心,逻辑思维也挺严密的,看来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陛下,臣认为现在就该挫一挫俺答的锐气,鞑子们就是这样,只要被打怕了,他们就绝不敢再冒犯天威。昔年太祖、成祖,将鞑子们打得一蹶不振,边境始得数十年安宁。不过后来边事日疏,这才使得鞑子有机可乘,因此臣建议最好能够给予鞑子致命一击…”
彭岳站在那里。晕晕乎乎听了半天,终于听出来个大概,那就是“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谁不知道鞑子被打怕了就不敢再侵扰了?谁不知道能够一举解决鞑子是最好的?可是方法呢?最重要的是方法!
一开始听得喜上眉梢的朱厚熜。也渐渐地醒悟过来,“惟中啊,你的计策固然是好,可想要一举解决鞑子,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陛下所言极是。‘臣只是想要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讲清楚,供与陛下分析,让陛下有一个更清晰的思路…”
彭岳,“…”
“嗯…你的思路倒是挺清晰,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好…”,至少严嵩刚才分析了那么一大顿,虽说朱厚熜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但还是要勉励几句的。
“嗯…臣也是这么认为的,想要彻底解决边患,还需徐图渐进…”
彭岳。“…”
“子睿,你可有什么良策啊?”,可能是朱厚熜意识到,严嵩在这件事上还是有点不靠谱,因此把目光转向了彭岳。
“哦…陛下,不知道翟大人折子上,说没说一些比较详细的情况?”,彭岳心想你让我们给你解决问题,到现在也没把具体的问题说出来,我怎么给你解决问题?
“唉…其实还是老问题…”。朱厚熜叹了口气,“鞑子寇边,总是抢劫一些小寨子,有时候根本来不及让城外的百姓躲进城里。因此被掳走了许多财物百姓,翟鹏建议要在边陲加些岗哨,修筑城墙,可是…可是朝廷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啊…”
得,又想空手套白狼,彭岳一脸的无奈:大爷。你又想打胜仗,又想不费钱,这叫人如何是好?
“其实要真就是这点小事也就罢了…”,朱厚熜在心底里,确实不太把那些边陲小民的死活当回事,“可边军将士的给养也出现了问题,前一阵子连番作战,军户所的良田被毁坏了不少,所以他们那里,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加上战乱,每次虽然打退了鞑子,可遭受的损失也不少啊…”
朱厚熜这一解释,彭岳算是彻底明白了,不过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打仗本来就是个花钱的事,既然选将什么都没有问题,怎么在钱这方面却吝啬起来了?真是让人想不通,谁让你这朝赶上那么多事?
“陛下,这件事真的不能再拖了,不然延祸益重,遭受的损失更大!”,彭岳斩钉截铁地说道,“臣建议尽早向西北拨款,只要这样才能将祸患与损失减少到最小。”
“这个…”,朱厚熜眉头微皱,再次犹豫起来。
彭岳见了朱厚熜这种样子,心里头便有气:按说自从自己当上户部尚书以后,朝廷的财政一直是稳步增长的,尽管朱厚熜一直折腾着修道修宫殿,但丝毫没有捉襟见肘的迹象,为什么他就舍不得出钱打仗?
“陛下,臣认为…彭大人说的非常有道理!”,严嵩突然上前一步,掷地有声地说道,“臣也建议陛下及早拨款,这样是对西北战局、对朝廷最有利的!”
听到严嵩这样一说,彭岳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