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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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淮记事-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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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参悟?

若没了爱、恨,没了舍、得,人生于世,又有何意义?

但一昧强调自我的利益,去行事,亦不是可取之道。

可是世界这么大,繁华无数,声色犬马,能经得住诱惑的有多少?像杨昔这样的人又有多少?

做人难,并不是难在生存,而是难在怎样做好一个人……

杨昔被捉后,秦小西只觉整个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连带舟山的浓墨色彩也渐渐淡去成一副白描的笔调。仿佛随之而落幕的不仅仅是草草散场的武林大会,还有那些曾经被神圣化的武林道义。

人们常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大千世界,一旦踏足而入,哪能容得你退出?

可是多少看得破,看破了又如何?

是夜,小西独自一人呆在房里。月亮从窗户外面慢慢溢了进来,一点一点吞没小西的足尖、身体,最后落在她载满轻愁的脸上。

杨昔被捉后,舟山的案子,应该是告一段落了。

但不知为何,秦小西总觉得这个案子并没有这么简单。虽然杨昔都已经认罪了,按理说还能生出枝节呢?可是小西总觉得杨昔隐瞒了什么。但,究竟是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秦小西低下头,只见一室月光如水,随着风轻轻荡漾。中间夹杂着些许树影纹路,确实更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小西站起身来慢慢走向床边,所至之处,溅起一片波光粼粼,人行其中,仿佛走在水面上一般,迎风起舞。

等等……

小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脑中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鞋子……

是了……鞋子!

欧阳青的替身死后,没有不在场证明的那三人除了裘歌之外,其实还有一个让人怀疑的对象。那便是赵畅!之前忙着找其他线索,竟然把这个给忘了。

舟山既然是一座山,就不可能没有泥土。而那一日赵畅的鞋底确实干净净,甚至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显然是不合理的。这说明赵畅在这之前清洗过鞋底,但无缘无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在没有下人跟随的情况下,这些江湖中怎么可能自己清洗,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想要隐瞒什么。这么可疑的一个地方,按理说黄九不会不明白。但他当时却只是把裘歌给关押了起来,而且是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

这,说明了什么?

如果不是黄九有意要拿裘歌当饵,放松大鱼的警惕,好引出他们。如果真的是这样,黄九的用意太过于恶毒。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可能就只剩下一种,那就是黄九想要刻意偏导破案的方向。

为什么黄九会让素不相识的秦小西和向以南参与破案?

是为了在之后把一切过错推得干干净净吗?

秦小西跌坐在椅子上,只觉得一阵强烈的恐惧如排山倒海一般扑面而来。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这一切都是故意设好的局,那么掩埋在其下的阴谋,究竟会是什么?想到这儿,秦小西的瞳孔一阵收缩,失措的感觉从每一个毛孔蔓延开来。

黄九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他和凶手有什么关系?

小西虽然不知道答案,但她能肯定的是,今晚,一定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站起身来,小西正欲出门找向以南商量,却发现屋外有人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房门。

“是谁?”秦小西没由来地瑟缩了一下,心脏微微抽紧。

“是我……”熟悉的声音字门外传来,让小西松了半口气。

打开房门,虽然逆着光,但由于距离很近,来人的轮廓还是清晰所见。小西压下心里的异样情绪,脸上扯出一个笑容,问道:“容若,这么晚了你来找我还有何事?”

“我……”容若很腼腆地笑了笑,嘴上却说着与笑容完全不符的话,“小西,有人想请你去个地方,你可不能拒绝我。但是你放心,你绝对会没事的……”

“什么……”小西知道有些不对劲,但话还未说完,一张沾满迷药的手帕被人便自身后捂上了她的口鼻。

怎么会……是……你?

小西还来不及挣扎,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啪……”向以南见到空荡荡的房间,脸色倏沉,一掌拍在桌子上,将其震得粉碎。

狂放被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单膝跪下。

“少主……属下已经派人去追查秦姑娘的下落了……”刚一开口,狂放就被向以南的眼神给骇住,只喏喏了两字,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瞬间,向以南便冷静下来,神色温和的对狂放摆摆手。

“呵……他们既然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把小西带走,自然是做好的充分的准备。这个时候想必他们已经走远了,你还怎么追得上?”向以南皱着眉,看到月光从窗棂格漫进小西的房间。这样的夜里,小西本应该在月光里睡着的,想到这里,向以南的心里止不住又是一阵烦躁。但他早已经喜欢把心思藏在心底最深处,除了秦小西,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狂放看着向以南盯着月色的侧脸。虽然向以南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狂放总觉得,此时的向以南就像是夜晚的大海,表面上的平静无波,掩盖着其下的乱流和巨浪,甚至,是一场吞噬一切的海啸。

就在狂放走神的瞬间,一个黑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屋里,对着向以南行了一个礼,说道:“少主,山下围集的军队有蠢蠢欲动的迹象。您看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他们想在这个时候攻上舟山?”狂放皱着眉,双目看着向以南。

“哼,果然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向以南冷笑一声。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此时已经是半夜三更,会是谁?狂放左脚微曲,右手成拳,只等着向以南一个眼神暗示。而向以南像是没有看到手下戒备的神情一般,慢慢走到木前,坐下。

“嘎吱……”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月光像是决堤的河流一般,顿时波涛汹涌地宣泄进来,蔓延开满屋的银白色。

这人是谁?由于背着光,狂放看不真切他的样貌,但他知道,此人必定与向以南认识。甚至是熟识。

“是你……”那人见向以南坐在房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难道,我还是晚来了一步。秦姑娘已经被他们给带走呢?”

向以南轻笑了一声,过了半响才开口问道:“这个时候你不看着你的师弟,来这里做什么?”

原来,这半夜造访之人,竟然是舟山掌门人李云翰。但他这个时候到这里,有什么用意呢?狂放心里惊了一下,表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我派人四处巡查了一下,发现容若公子不见了踪影,于是便到这里来看看。没想到……”李云翰叹了一口气,“此时山脚早已聚集了一批官兵,不知道来意如何?不如你们走密道出去避一避?”

“黄九呢?”向以南不答反问道。

“他似乎还在房间里,晚宴之后便没有见他出过门……不过……”李云翰稍微犹豫了一下。

“不过什么?”

“不过,我至今仍不明白,究竟是谁把黄九请来的?”李云翰想了想,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个困扰已久的问题。事发当日,黄九便派人上了山。李云翰见黄九已经知道了,自然不好再隐瞒。起初,他以为是杨昔通知的,可是照现在这个情形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呵……”向以南笑了笑,但笑意却未深达眼底,“难道你还没猜出来这人是谁?除去轩辕熙和轩辕昊,你说舟山上还有谁的人?”

“莫非是……十皇子的人?”李云翰恍然大悟。

“没错,正是他的手下,夏锦山!而且,那个夏姑娘,恐怕也不是夏锦山的女儿。”向以南点点头,眼神微微一暗。

“可是,轩辕容若并不完全是十皇子那一派的,他带走秦姑娘是为什么呢?”

向以南心口一紧,那种烦躁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恨不得把轩辕容若五马分尸。但只是一瞬间,向以南又恢复了平静:“恐怕,容若带走秦小西,并不是为了这几方势力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为了轩辕鸿氜。”

“竟然是他!”李云翰大吃一惊,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再触及向以南的隐痛。

屋子静得能分明听清每个人轻微的呼吸声。而月光像是看不懂几人脸上沉重的表情一般,只随着心意肆意流动。

“狂放,其实这事不怪你。是我没有料到王二竟然会助容若一把。即便是你当时赶到了,也是制不住他的。”向以南拍了拍狂放的肩,轻轻叹了一口气,眼里尽是无奈和自责,“我原以为柳宰中不会对小西下手的,看来我还是大意了,忽略了他的身份,有时也容不得他的行为。不过这样,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好事?”

狂放听完向以南的话,心里越发地自责起来。可现在最让狂放的担心的,还是山脚下的那些兵马,那些人以舟山之案为名行苟且之事,并不是不可能。再说山上又几方的人马,牵涉到哪一方都难以逃脱干系,不如早走为妙。狂放正欲开口把想法禀告给向以南,却看见有一个黑影跃进房间。

“少主,山下的人已经往上进发,估计半个时辰后就会到达舟山。”黑影径直半跪在向以南跟前,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这么快?”李云翰看了看窗外,走上前拉住向以南:“他们既然今夜上山,是想要趁机不备。时间紧迫,我看你们还是早点下山为好。山里有条密道通向庄周,我现在便带你们去!”

“等等!”向以南叫住李云翰,“轩辕昊派兵上来,是想捉住轩辕熙的图谋宝藏的把柄,并找机会把宝藏据为己有。杨昔虽然是被利用,但肯定是免不了一场折磨。到时你只管趁乱将他放了,然后把幕后主使赵畅给推出来。这个东西,你且拿好,到时不仅能救你师弟一名,还能救你舟山一派。”

说完,向以南将一件东西塞到李云翰的手中:“李伯伯,舟山的密道父亲曾对我说过。你还是回去准备准备吧,便不劳你了。还望保重。”说完,向以南抱拳朝李云翰行了一个礼。

“你父亲……”李云翰眼睛一酸,想起那些年的岁月,有千言万语在嘴边徘徊,但问出口的却是另外一句话:“那么,你现在有何打算?”

“轩辕鸿氜既然这么想见我,我这个作晚辈的,自然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思。”向以南说得很慢,却让李云翰觉得背上一凉。

“可是,你父亲曾说你们一家不会再踏入奉京城一步。”

“那是说,在轩辕鸿氜不能强迫我们进京的前提下。但现在,他叫人带走小西,便已经违反了当时的约定。所以,并不算我违背了父亲的话。”

“轩辕鸿氜当初只是说行为不能波及到你们的家人……”

“小西是我的家人。他动任何人都好,偏偏选了小西。这便怪不得我了。”向以南说完竟笑了起来。

向以南笑起来本事极为好看的,但不知为何,李云翰只觉得这笑带着慑人的力量一般,让他不敢多看一眼。看来自己的确是老了。天下已经属于这帮孩子了。李云翰叹了一口,想起这些天向以南的表现,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向以南真是如他父亲一般出色呢!但,这轩辕鸿氜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李云翰想起过往的种种,心中有无限的感慨。摊开手掌,原来向以南给他的,不过是一个很寻常的信筒。

李云翰将其打开,看到信纸里的内容时不禁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九天阊阖开宫殿

秦小西在醒过来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世事纷扰,让她想起了横舟海棠的那些日子。淅淅沥沥的雨溅湿了一朵朵娇艳的海棠,泛出一片欲语还休的魅色。当然,还有那个如天人一般的男子,永远含着笑,远远地看着自己。

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阴霞生远岫,阳景逐回流。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

不知道为何,这样的时候秦小西总喜欢想起柳宰中。那种亲切而且熟悉的感觉,常常让小西误以为,自己应该与他很早很早之前便认识一般……

思绪一转,秦小西的眼前又浮现出向以南的脸。和他在耳边轻柔的话语。

“小西……这一切结束以后,你嫁给我,可好?”这是秦小西以前绝没有想到过的事,可是南儿这么一说,经过初时羞恼之后,小西却又隐隐觉得理所当然。

似乎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乱了。

不知道南儿发现自己竟然被人带走了会怎样?小西轻叹了口气,而睫毛才稍微动了动,便听见身边传来了一个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姑娘?想必姑娘应该醒了吧……”

起初小西打算秉住呼吸装睡混过去。但那女子像是看透了小西的把戏一般,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直至小西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

“姑娘好!”那女子婉然一笑,虽然相貌并不是绝美,但端庄得宜的举止却让小西有了几分好感。

微微颔首,小西这才发现,原来屋子早已站了好几个装扮相同的少女。只见她们都穿着素色的上衣,玄色襦裙,裙腰以同色系的绸带高系,几乎及腋下。而头发则绾成一个双耳髻,以简单的珠花点缀。

那几个少女见小西醒来,眼里分明闪过一丝放松的神情,然后便各自动作起来。她们或是捧来衣物珠花,或是奉上饭菜,一付训练有素的模样。而小西则默不做声地跟随着这些少女的举动,既不多语,也不表现出好奇或者恐惧,只摆出一副完全配合的样子,不料却反而让这些女子有些悻悻然。

就这样尴尴尬尬地过了几天,一直没有任何人造访秦小西这里。而秦小西也依言足不出门。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些花样少女的局促一般,只维持着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把多数时间花在翻阅书籍,或者抚弄摆放在屋子里的古琴上。除了简单的交谈,秦小西丝毫没有想要询问其他的意思。

暗香幽幽,琴音了了。一曲恨平生,多少往来事。

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那那群训练有素的少女,秦小西不是不好奇,这满目奢华,究竟是出自谁人的手笔。但,小西也知道该来的始终会来,急了反而全然失去主动。再说,既然是容若把她带来,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只是,秦小西始终没有想通,他把自己带到这里是所为何事,莫非,也是为了那奉天的宝藏?

心里微微一乱,手上的动作便出了差池,只听得一声刺耳的玄音,琴玄陡然折断,将她的手指划出一道红痕,而血就这么掉了下来,滴落在琴身上,染出点点斑驳。

“姑娘……”站在一旁的少女微微皱眉,连忙找来药箱,轻轻为小西处理伤口。小西看着纤语此时正面带急色的看着自己伤手指。知道那并不是出于一种故作姿态。

“纤语……”

“奴婢在……”听到小西主动招呼,纤语双膝微屈,行了一个标准的拜礼。

小西看到纤语的举动,不觉皱了皱,才笑着说道:“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这是奴婢们应该做的。”纤语笑着回答,脸上的表情完美无缺。

秦小西突然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能培养出这么规矩的下人,但她说出口的却是另外一番话:“纤语,此时正是春光灿烂的好时节。我想到院子里透透气,不知道你家主人准否?”

“这……”纤语抬起头看了看小西,确定她眼里没有其他的情绪,才招来一个同样装扮的少女耳语了几句,那女孩点了点头,慢慢退出房间。想来,应该是去询问主人的意见。

“纤语,你是你可知道,我刚才弹奏的曲子是什么呢?”小西歪着头,用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挑动几根玄音,心思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如果奴婢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梨花雨》。”纤语低着头,轻声应道。

小西笑着点点头,想起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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