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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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淮记事-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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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小西是被一片清脆的鸟叫声吵醒的。身边是一片冰凉,但小西总觉得,昨夜似乎有个人曾躺在那里。想到这儿,小西不禁红了双脸,连忙快步走下床洗了洗脸。

刚才梳妆完毕,门外便传来了声响,打开房门,秦小西才知道原来是黄九有请。

又跟着下人路过曲曲折折,秦小西这才到了一个小院子门口,而几杆翠竹下,向以南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向以南转过身便对向了小西来不及躲闪的眼眸。小西脸上一红,像是再也转不开视线一般,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衣飘飘的年轻人,知道下人们来请,才极不自然地笑了笑,低下头跟着下人走进房门。

大厅之内,黄九正在喝粥,大米和小米碾碎之后和着薏仁熬制的粥。这黄九虽然在衣着外表并不在意,但对吃的,他却有一种近乎痴狂的偏执。秦小西进门的时候,他正夹起一片酱瓜送入口子,见到小西二人他朝着桌子上摆着的另外两付碗筷点了点示意他们坐下用膳。

吃过饭后,黄九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才带着两人慢慢走出院子,往案发现场走去。

“秦姑娘,关于昨天的事,你有什么什么看法。”黄九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这……”秦小西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有一点她始终不明白,即便是自己说出了石勇的真正死因,黄九也不至于在办这两个案子的时候都叫上自己,莫非这其中还另有什么隐情。

“秦姑娘应该是在想,为什么我黄九办案子却要叫上你,对吧?”像是算准了秦小西的心理一般,黄九笑了笑,“说起来,你也算得上是我见过最奇特的女子之一了。能在长桥活下来,你必然是有本事的。秦姑娘莫忘了我们六扇门之所以能够破案神速,源于我们巨大的消息网。”

秦小西低着头,默不做声,对于黄九的话,她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黄九转过头看了眼站在小西南,嘴角挂起一抹笑:“秦姑娘,说实话,我对你有几分好感,只是君子不夺人之好。这样吧,我们来场游戏,谁先破了这两个案子,谁就答应对方一个条件。如何?”说完,黄九扬起下巴对着向以南,见他眼中闪过一丝薄怒笑意更深。

“好……我们为什么不说好?”向以南未怒反笑,一脸的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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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一个官差打扮的人见到黄九走进凶案现场连忙迎了上来,但看到秦小西和向以南又不禁顿了顿。

黄九挥了挥:“他二人是我叫来帮忙,以后你们有什么就只说无妨。”

“是!”那官差定了定心神,在官场有时候并没有绝对的规则,所谓规则不过就是上司的脸色,这一点他是极为清楚的。虽然不知道秦小西和向以南究竟是何来历,但他还是简明扼要地把目前查出的一些东西报告给几人。

根据仵作的检验,欧阳青身上共有大伤2处,分别是胸口上的刀伤,和脑上的重击。经过排查死者确认是死于胸口上的刀伤,而脑部的重击应该是在死后造成的。而死者身上零零碎碎的小伤共计无处,都为骨折。

虽然昨晚至今没有发现凶手的下落,但今天早上官差们在下山途中发现了被丢弃的血刀,据检查发现却认为杀人凶器。由此可以初步推断出,凶手是在杀了欧阳青之后,仓惶逃窜下山的途中,把凶器丢在路边。现在已经通知了地方衙门着力配合捉拿凶手。

秦小西听完官差的话,不禁摇了摇头。欧阳青的伤口检验并不假,但他的头部虽然被击碎,却依然可以勉强辨认出他脸上并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再加上被石勇身上一样的夹竹桃香味,显然欧阳青也是中过毒。而且整个犯案现场并不十分凌乱,那些掉落在地上的物品上面很干净,下面才有血迹,可以推断出是在欧阳青所杀之后才被人丢落在地,这样一来似乎与证人所说的一听到声音便冲进去有矛盾。那么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对了,请问欧阳青隔壁的房间是……?”小西问道。

“哦,欧阳青的客房旁边一边住着霹雳堂的陈堂主,另一边是空房。”

“空房?”小西略一思索,马上说道,“带我去那里看看。”

“是……”官差的点了点,连忙翻出李云翰留下的钥匙,带着几人走到隔壁的空房。

刚一推开门,里面便传来一阵霉锈味,小西捂住口鼻,挥了挥手避开灰尘,跟着当差的走进了房间。这间客房的整体布局和其他的房间无异。被褥叠得整整齐齐,门窗都锁得牢靠,没有一点有人进出过的痕迹。在这之前这里是由另一个门派的掌门人居住,被六扇门的人安排下山后便空了下来。按理说只一日没人住,应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小西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时至三月,又没到黄梅天气,按理说这里不应该有霉锈的味道。小西皱着眉在屋里来回转了个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的排查。直到看到在桌子下的一角发现了一点木屑时,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么回事,现在只要对查下时间,便可以缩小嫌疑人的范围了。小西心里想着,不禁看了黄九一眼,笑了起来。

恨平生(二)

六扇门的人各自散去,屋子里顿时变得空空荡荡,除了隐隐约约可以嗅到的血气外,在没有了凶杀现场的痕迹。

秦小西看着一室荒凉,心中升起说不出的遗憾和悲愤。

院子的春风暖阳依然柔和,甚至温暖的几近招摇。可是它们照不进这个屋子的角落,于是那些不为阳光所知的东西,这么冷了,死了,化成了尘埃,灰飞湮灭。

人的一生何其的短暂和脆弱,像花儿一般,又或是花瓣上的露珠。然而当人们死后,他们的喜怒哀乐呢?他们的亲人朋友呢?那些被留下的,不知多么难过?小西闭上眼,想起石勇和欧阳青的家人会是怎样的悲伤,心里也有些微微的酸楚。

小西跟着向以南慢慢走出房间,这才发现原来向以南的肩膀已经变得那么的宽厚,走在自己的身前,似乎能挡住所有的危险。可是……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想要做什么?秦小西不敢想也不敢问,她害怕那将是一个惊人的秘密,也害怕向以南会离开自己。原来所有的坚强,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掩饰。

像是感觉到小西的不安似的。向以南的手轻轻握住小西的手,不松不紧,十指交缠。然后略微顿了顿,等待秦小西与自己并排在一起,才继续往前走。

微风带着三分的慵懒和七分的盎然,卷起树上新绿,悠悠的,流向远方。

“向大哥,秦姐姐……”小夏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多少有点出乎小西的意料。她回过头,只见小夏站在一颗大树下,依然貌美如花,只是脸上多少带了些憔悴。

“向大哥,可否借一步说话?”小夏抬起头,露出纤细的下颚,满眼的恳求。

“夏姑娘有话在这里说即可,孤男寡女,多少有些说不清楚。还是避避嫌为好。”向以南轻轻笑道,却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语气。

小夏轻咬下唇,又看了向以南一眼,小西只觉得这一眼可让世间大半男人心生怜爱,但向以南却像是石头变成一般,丝毫不为之所动。

“南儿,你和小夏谈谈也好,我在大厅等你。”秦小西看到小夏的模样,心里有些不舍,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惹来向以南冷淡的一瞥。

“既然这样,我们便走吧。”向以南沉下脸,面无表情地说道,跟着小夏转过回廊,慢慢消失在庭院之间。

秦小西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渐渐走远,不禁满心懊恼。正在自怨自艾的时候,容若走到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吓!”小西回过头,看间是容若才松了一口气,责问道,“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过来?吓得我不轻。”

容若年轻的脸上挂满了笑容,跟着小西并排走了一会,才轻声问道:“小西,听说六扇门的黄九常常找你和向大哥?”

“啊?”小西楞了一下,随即笑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是询问我们一些话罢了。”

“哦?那就好,我还以为……”容若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再接着说道,“小西,你如果相信我,那么舟山这个案子,你们最好不要过问。”

小西抬起头,只见容若一脸凝重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又说,却终于吞了下去。既然容若不再言语,小西也不好多问。然而想起之前向以南的阻止和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小西突然觉得,舟山上的一切像是一团迷雾,她甚至分辨不出谁扮演了什么角色。只知道,她惟一能信的,便是向以南。

※※※※※※

晚饭之后,秦小西和向以南依言来到听松阁。刚坐下不多久,几个当差的有请来了三位客人,小西认得他们分别是青山派的赵畅,巨鲸帮的帮主裘歌和庄周夏锦山。

莫非小夏之前找南儿是为了她的父亲?秦小西狐疑地看了向以南一眼,而后者却坐椅子上,一付逍遥自在的样子。

黄九见人已到齐,也不拖泥带水,便直接进入主题:“想必,各位已经知道石勇和欧阳青遇害的消息了。”

一行人相互看了看,然后点点头。

“那我也就不在多说。请几位来,并不是认为各位就是凶手,而是有些事不太明白,想请教一下各位。”黄九的声音硬得像一块千年寒铁,脸上是与口中之话完全不相符的表情。

那三人心中一癝,虽然各有自己的心思,但表面上却依然平静。

站了七八个人的房间就这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在这个时候,谁先说话便意味着陷入了被动,黄九明白,那三个人也明白。

小西就这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有人说了话:“不知道黄大人有何事想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夏锦山。”黄九点点头,“我想知道,昨日下午你们都在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事情?”

“昨天我在房间里看书。”赵畅想了想。

“是,之后呢?”

“之后……?我便知道了欧阳兄的事。欧阳兄素来与我交好,我心里十分难过,晚上也不想在和人应酬,一直呆在房间里。”

“嗯。”黄九应了一声,目光转向裘歌。

“我……我昨天中午喝了点酒,下午一直在屋子里睡觉。吃了晚饭后,就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剑。”

黄九颔首:“那么,你呢?“

“我和小女在院子里走了走,然后回房下了一会棋。”夏锦山不卑不亢地解释道。

“这么说,你们三个人都没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黄九轻笑了一声,“可否把你们三位的鞋脱下来给我看看?”

“鞋?”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黄九有什么用意,只得乖乖脱下鞋递给站在身边的官差。

黄九仔细看了看几人的鞋,脸上扬起一抹兴奋的笑容,然后抬起头看着裘歌:“裘帮主,照你的说法,你几乎是没有出过院子,对吗?”

“是的。”

“那么,你的鞋子上为何都是泥土和松子草末的痕迹?很显然,你是走过山路。但你却说了谎,这是为什么?昨天下午和晚上,你究竟去了哪里?”

“我……人不是我杀的……”

“张龙赵虎,把他给我关押起来,稍后审问。”黄九话音刚落,几个人边冲了上来,用网子一下子网住裘歌,任他有铁打的本事也挣脱不开来。

“放开我,不是我干的!”裘歌死命挣扎,几个官差丝毫不敢大意地快速将网线收拢,用一根粗绳牢牢地绑住裘歌打了一个死结,然后带了出门。

“放开我,不是我干的!黄九!你这个狗屁不是的东西,凭什么关押我!”裘歌的声音越来越远,而屋子里的几个人却不敢丝毫妄动,生怕下一秒自己也落入一张巨网中。

“哼!”黄九冷笑了一声,环视了一下屋里的男女,一语不发地跟着走出了房间。

秦小西看着着一切变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黄九推测的方向固然没错,这三个人的鞋上确实只有裘歌的鞋像是爬过山路的,赵畅的鞋干干净净,夏锦山也只是略微有些泥土。但仅凭这个捉人似乎不和情理逻辑。就算是裘歌说了慌,也不代表他就是杀害欧阳青的人,这个道理黄九不可能不明白,但为什么还要捉人呢?想到这儿,小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赵畅和夏锦山,两人平静着一张脸,让人不知道在表皮之下的他们到底在想什么。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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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畅被捉显然让剩下的人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小西也依然轻松不起来,虽然黄九一口咬定是裘歌,但这件事也未免太过于蹊跷。因此,她没有参加李云涵的晚宴,而是与王二一起去了一趟关押裘歌的地方。

由于黄九曾打过招呼,看守的人并没有过多的难为秦小西。

小西走进房间,只见裘歌被巨大的铁链子铐住,由于过多的挣扎头发和衣裳都已经散乱,手腕和脚腕也有些摩擦破皮的痕迹,哪里还有之前威武的模样。

“不是我,不是我!”裘歌看到小西,显然有些激动,铁链碰撞之间发出沉闷的金属声,引得站在一旁的官差大声呵斥。

“裘帮主,既然你说不是你,那昨天下午到今天早晨,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小西寻了一把椅子坐下,轻声问道。

“不是我……”

“你不说出你干了什么?我该怎么帮你洗脱罪责呢?”小西盯着裘歌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裘歌看着秦小西,心里明白眼前这个清秀寻常的女子,很可能是惟一能帮助自己的人,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说出了昨天的事。

原来裘歌此人有个嗜好,那就是喜欢喝酒。有好酒便喝好酒,没好酒就是寻常的白干也要一口气来上好几碗。如果又一顿没有酒,他便馋得难受。要知道舟山自酿的竹叶青在天下可谓是小有名气,因此上山后他软磨硬泡找李云涵要来几坛老酒,躲在房间里偷偷引用。

昨日下午,他在房间里一边看书一边喝酒,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待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于是他想要去厨房找点吃的。可是当他起床的时候,却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就是一把带有血迹的刀。起初裘歌并不以为意。但是在厨房吃东西的时候却听到了欧阳青被刀刺死的消息。本来欧阳青想把刀交出来,可是转念一想,如果六扇门的人怀疑到他的身上,任他怎么辩解也不好推脱关系。左思右想之后,他便在半夜将血刀丢在了舟山的路边草地上。本来他以为这样可以高枕无忧,但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对于裘歌的话,小西倒是有几分相信,不过以裘歌的功夫,即便是睡着了,也不可能不知道有人进出过他的房间。如果不是裘歌的凶手,那么凶手是怎么将刀放进裘歌的房间的呢?

“姑娘,不是我做的,我说的都是真的!”裘歌见秦小西皱着眉一脸的若有所思,只当她不信自己的话,于是急忙解释道。

“裘帮主,你的话到现在说,我自然不可能全信。但是你所说的我一定会搞清楚。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小西站起身,轻轻说道。

裘歌深深看了秦小西一眼,虽然秦小西的声音低沉而且轻柔,但不知为何,他却十分相信小西的话。于是他双腿一沉,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全靠姑娘了!”

小西看着裘歌,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很沉重的责任感。本来裘歌与她与向以南没有任何关系,可在这个时候,小西知道,能帮助裘歌的,只有自己了。

“一杯浊酒恨平生,半生繁华尽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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