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枋得声名远扬,此番参加科举考试太过引人注目,压力巨大,其中的苦楚和难处,也只有他自已才知道了。
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一个比他还狂的人,敢笃定自已必然会高中状元,还来拿打赌,赌注还如此之大。
谢枋得与文天祥也算是意气相投,虽然直到文天祥来京参加科举才认识,却是颇为谈得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这大约是因为他们两人后来都是坚决抗元的大英雄,此时谢枋得虽然不知道以后的事,却也对文天祥生出了英雄相惜的感觉。
文天祥说道:“君直兄,你只管做个见证便是了。这何掌柜欺人太甚,我若是现在退却,岂不是看轻了自已,被世人所耻笑。君直兄不必再说了。”
谢枋得摇了摇头,道:“你执意如此,我也无可奈何,不过,这赌注还需得改上一改。”
何掌柜在旁边插嘴道:“那是他自已定的赌注,还要改什么?”
谢枋得冷笑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就算履善兄未能高中状元,但只要金榜题名了,那便是天子门生,你敢让天子门生在你这三元楼中为奴,你头上长了几个脑袋啊?”
何掌柜顿时一愣,刚才只顾和文天祥争论,却是忘了这一层。
文天祥本来就是举子身份,是有功名在身的。而他何掌柜纵然是富甲一方,却也只是一介布衣,地位是要差一些的。当然,他能在临安城中开这样的大酒楼,自然是有些后台的。不过,文天祥金榜题名了,那便是天子门生,给他为奴?事关朝廷颜面,岂容得他胡来?真要被人告发了,他那些后台也是不会保他的。
说到底,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眼中,他也不过就是一条狗罢了,甚至连一只狗都不如,真要惹出了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人家首先便将他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给捏死了。
想到这一层,何掌柜便不再言语。
谢枋得道:“依我之见,不如这样。若是履善兄高中状元,那何掌柜便需依前约游街赔礼,再奉上三百贯钱;若是履善兄未能高中状元,却仍然金榜题名,那么,他需向何掌柜赔上三百贯钱;若是履善兄未能金榜题名,那么,他便需向何掌柜赔上六百贯钱。两位,你们觉得如何呢?”
何掌柜听得未金榜题名便要赔上六百贯钱,不由得更乐了,当场便应允了。
文天祥当然更没有啥意见。
于是乎,两人签字立约,写下文书,按下指印,由谢枋得居中当见证人。
“哥哥,你真有把握吗?若是输了,那可如何是好?”做完一切,何掌柜和谢枋得皆离去之后,文天璧一脸不安的问道。
文天祥信心满满的说道:“我敢与他打赌,便是笃定了他必输无疑,我必然高中状元,你也会金榜题名,你尽管放心就是了。”
文天璧苦笑道:“这事干系太大,我心中着实不安。”
文天祥道:“现在文书字据皆已立下,就别想了。你且回房去陪阿爹,我出去一趟,给阿爹再去抓几副药。”
文天璧道:“我也要去。”
文天祥笑道:“我看你是想出去玩吧。我知道东街那边有杂耍的,煞是精彩,你去看看吧,我去抓药,你不用跟来了。”
文天璧本来就是只想趁机溜出去玩玩,听得有杂耍看,马上就答应了。
现代社会有很多宅男,不想出去玩,只想呆在家里的,但是,宅是有前提的。将网线拔掉,将电脑电视关掉,将手机砸掉,将纸质小说撕掉,保管那些宅男们都争先恐后往外跑了,瞬间便不再宅了。
说到底,古代社会的娱乐方式还太少太单调,呆在家里能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像文天璧这种年方十九岁的年轻人,就更无法在家里坐住了。
将文天璧支开以后,文天祥便拿着方子,向着药铺走去。
药毁了,还是要买新的,父亲的病,还是要吃药的。只是这药方却是要改一改。
刚才和何掌柜打赌,一则是出于一个现代人的恶趣心理,给这种欠收拾的货色一个教训,另外嘛,也是布下一着棋。
前世父亲的死因究竟是如何?谁在药物上动了手脚?何掌柜作为三元楼的掌柜,未必不知情,甚至很有可能还是直接参与者。他背后又有哪些人?这恐怕还是要放线钓鱼,顺滕摸瓜才能找出来。
至于那名熬药的火夫,文天祥未见面之前,本来是很怀疑他的。毕竟,若要在药材上面做手脚,买通煎药人便是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但文天祥与他见了一面之后,心中对他的怀疑却消去了一大半。那人看起来就是一个老实巴结的本份人,文天祥经历过两世人生,知道宋代的老实人便是真老实人,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出来,说白了,就是比现代人简单纯朴。
当然,这是对那些老实巴结的普通百姓来说。朝廷上整日勾心斗角的权贵大臣,又或者何掌柜这等奸商,不在此例。
古代社会的资讯封闭,上层社会虽然奸滑狡诈,却都装出一幅道貌岸然的模样,将下层贫民都给骗住了。到了现代社会,资讯发达,上层的“画皮”就被发达的资讯给揭开了,下层社会的老实人也变得和上层社会的人一样奸诈了。
人心不古啊。
文天祥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向着药铺走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章 长得帅有错吗?()
“啪”文天祥一边低头走路一边思索着对策,却不意与对面一条人影撞在了一起。
嗯,有点香,还有点软,好像让人很舒服的样子。
文天祥定睛一看,原来被他撞倒在地的却是一名年仅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那姑娘穿着一件花色绸缎的衣服,眉目如画,肤如凝脂,风姿绰约,竟有倾国倾城之色。
经历了两世人生,看过无数美女,却也不曾见过有这般漂亮的。后世那些电视明星和她比起来,那都只能算是普通路人了。
“喂,你这人走路有没有长眼睛啊?”一名丫环模样的女子手忙脚乱的将小姑娘扶了起来,一边冲文天祥吼道。
文天祥施了一礼,道:“这位小娘子,是小生的错,冒犯娘子了,小生给您赔个不是。”
“你将我撞倒在地,就说这样一句话就算了吗?”这次说话的不是丫环,却是那名被撞的漂亮小姑娘。小姑娘鼓着小腮帮,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却并不吓人,反而显得更加可爱,更加好看了。
果然美人不管做何姿态都是美人。
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还想再撞一次吗?嗯,撞在一起的感觉好像很舒服,再撞一次也挺不错的。
这个念头刚浮现,便将文天祥自已都给吓了一跳。
被现代人的猥琐思想给入侵了。文天祥连忙眼观鼻,鼻观心,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乱想。
不料,小姑娘却像一个好奇宝宝般,盯着文天祥看了起来。
不会吧!姑娘你这样盯着一个男子看,真的好吗?我就长得这么帅吗?哦,是了,我是文天祥,文天祥可是历史上有名的美男子哦。
可能是被眼前的小美女给刺激了,文天祥脑海中的两个身份竟然有点打架的感觉。
非礼勿言,非礼勿视。
“噗”小姑娘突然笑了起来,如一树灿烂浪漫的山花,在瞬间绽放,美不胜收。
“这个,你撞坏我了,总该带我去看郎中吧?你该不会是想撞了人就跑,不负责吧?“小姑娘收起笑容,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眨着眼睛说着谎。
你撞坏了?你该不会是故意来撞我吧?要不然两个走路的人,想撞在一起也挺不容易的。我没长眼睛,那你自已呢?
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大美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子,好像也不应该拒绝?而且,我确实是将她撞倒在地了。
“也好,我正要去药铺抓药,小娘子跟来便是了。”文天祥道。
“好啊!”小姑娘拍手笑道:“太好了,那我们一起去吧。”
她哪里还有半分被撞坏的样子。
临安城药铺众多,比较有名的有张家生药铺,扬家领药铺,楼太丞药铺等等。当然,最有名的,还属太平惠民局。
太平惠民局是大宋的官方药铺,不仅仅是临安城,同时也遍布全国各州府,类似于今天的人民医院。
文天祥是外地来京赴考的学生,对临安城谈不上熟悉,要抓药,自然是找这官方的太平惠民局了。
当文天祥踏进太平惠民局的大堂之后,却见坐堂的老医生一脸惊愕的望着文天祥的身后。
文天祥回头望去,却只见到跟随自已来的那名小姑娘正对着太平惠民局的大堂东张西望,便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
除此之外,身后便别无他人,哦,还有一个小丫头,也和她主人一般无二,也在跟着东张西望。外头街上也未见任何异常。
文天祥再转过头来时,却见那名医生似乎陷入了发呆的状态。
“老先生”文天祥轻轻唤了一声。
“啊”,那名郎中明显还在魂游天外,听到他叫唤,才反应过来,问道:“这位小哥是看病,还是抓药?”
文天祥将手中的方子递过去,道:“晚生这里有一张方子,只是对这上面几味药不甚满意,还烦求老先生换上一换,不求药效迅猛,但求中正平和,不出差错就行了。”
父亲的病,十有**就是流感。若是在几百年后那个社会,几粒感冒药下去就行了,若是还不行,再加几片消炎药,或者抗生素?也许只要多喝一些开水便会好了。
但在现在这个社会,医术远没有那般发达,医生说是风寒,而风寒实际上是多种病症的综合,有些人是感冒,有些人不是,医生分不太清,便都称之为风寒。用药上面,也与后世不太相同了。
方子不一定有问题,但换一张方子显然会更安全一些。除此之外,煎药抓药都要派人盯住,确保没有任何意外。
那郎中接过方子,仔细看了一遍,道:“这是千金翼方中的大排风散,虽是一个治万病的方子,却确实是过于猛烈了一些,其中细辛,人参,芍药反黎芦,乌头反半夏,稍有不甚,即成大错。我这便帮你换一张方子,大抵药效还是差不多的,只是要平和许多,不似这张方子的药那般凶险。”
文天祥大喜,道:“那可真是劳烦老先生了,晚生这里先谢过了。”
“为人看病开药,本就是老朽份内之事,何必言谢。“说完,他便拿出笔墨,开了一张新方子。
文天祥接过方子,按数付了药钱,让店小二照方抓药。
做完这一切,文天祥便弱带调侃之意的说道:“这位小娘子刚才和晚生在街上相撞,被晚生撞倒在地,许是被撞坏了身子,还得劳烦老先生您给诊一诊了。”
“噗”,刚写完方子,正在喝茶的老医生一口茶喷了出来。
那姑娘撞坏了身子,还能这般活蹦乱跳?活脱脱似一个得了好动症的小孩子,这是撞坏了身子?
更何况,眼前这姑娘是何许人?文天祥不认识,这名老医生却是认识的,因为他曾经给她看过几次病。
慢着,和眼前这名后生撞在了一起?被撞倒在地?
老医生顿时盯着文天祥上下打量了起来。
“这个”文天祥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今天碰上的人怎么都透着一股怪味呢?看自已就像看动物园中的大熊猫一样,刚才那位姑娘是如此,现在这位老医生也是如此。
我长得帅有错吗?
“咳,咳,这位老先生,是请您帮这位小娘子诊一诊。“文天祥说道。
让你给小姑娘看病,你却盯着我这个大男人这般看。你若是一个漂亮小姑娘倒也罢了,你一个糟老头子,这样盯着我一个大男人看,我已经全身起鸡皮疙瘩了。
受不了啊。
“啊,这位小哥,哦,不,这位公子,我看你相貌堂堂,气宇轩昂,玉质金相,满面红光,必有非常喜事。“这位老医生没有去给小姑娘诊脉,却如一名算命先生一般,说出一堆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别人来药铺看病抓药,你说别人有喜事临门,这是闹哪般,唱的哪出戏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章 薛神医()
我有喜事临门,难道是说我将要高中状元之事?莫非此人还真的懂得一些望气之术,看得出来?
文天祥不动声色的思索着。
“老先生勿要玩笑,家父卧病在床,我心中着实不安,哪还什么非常喜事。“
“非常喜事没有,非常祸事还是有的。”却是那名跟随小姑娘的丫环抢白了一句。她自刚才文天祥与她家主人相撞之后,看文天祥的眼光便颇为不善。
倒是那名被她撞倒在地的小姑娘,虽说缠着他要来药铺看病,却反而显得兴高采烈,并无半分不悦。
文天祥尴尬的笑了笑,并不搭理她,只是对着那名还在大堂中似好奇宝宝般东瞅西瞧的小姑娘说道:“这位小娘子,如今已到了药铺,你不妨让这位老先生给诊一诊?”
小姑娘白了她一眼,不无好气的说道:“本姑娘姓宋。”
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顿时让文天祥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我也并未问你姓甚名啥啊?你莫名其妙的说这些做什么啊?
这姑娘虽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只是脑子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那就请宋姑娘过来让老先生诊一诊?”文天祥说道。
小姑娘走过来,对着坐堂的老朗中说道:“老伯伯,我被他撞伤了身子,现在腰酸背痛腿抽筋,四肢无力人空乏。你给我开些药,将我身子好好补一补。那个,就先来一斤虫草,两斤人参,三斤灵芝,五斤燕窝就行了。”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冲老医生眨着眼,一边转着圆溜灵动的双眼,瞥眼看文天祥的反应。那神情仿佛就是在说:小样,看本姑娘坑不死你!
这姑娘该不会是故意来碰瓷的吧?
文天祥也被她说得吓了一跳,人参,虫草,灵芝,燕窝,张口就来这么多,你怎么不去抢啊?你将这药铺抢了,也不一定能抢得这么多吧?
那名老医生似乎也被吓住了,一时竟没有做出反应。
“喂,快点啊,按我说的开方子。听见没有啊?“小姑娘大声嚷嚷道。
文天祥无奈的插口说道:“宋姑娘张口便要这许多名贵药材,这仓促之间,我却是拿不出这么多药钱了。”
这姑娘明显在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没钱,没钱便将你卖身为奴。”小丫环又抢过了话头,道:“就这点东西,已经算是便宜你了。”
江湖骗子,临安无赖,合伙敲诈?文天祥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听见了,听见了”老医生忙不迭地说道:“我这便给您开方抓药。”他似乎很害怕这个小姑娘。
“等等”文天祥急忙叫道:“老先生,您先给这位宋姑娘诊诊脉,再开个方子治她病吧?”
老先生啊,这小姑娘就是无赖一个,来敲诈勒索的。你身为太平惠民局的官医,怎么能和她们这伙人同流合污呢?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诊什么诊啊?”小丫环叫了起来:“我家主子自家知自家身子,按我家主子说的开方子就行了,哪那么多废话?”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丫环,主刁丫蛮,蛇鼠一窝。
“老夫这便开方子”,文天祥尚未辩驳,那位坐堂的老郎中已经提笔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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