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猜测,就让柳风怜生出许多心思来,她与谢月娘各有千秋,若是一同进宫选妃,难免有个胜负。谢月娘胜在她冰清玉洁,她则胜在阅人无数。
就不知万岁爷偏好那一口,究竟谁能得宠。
眼下她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同谢月娘结盟,进京之后先行合作,等在后宫站稳脚跟再说。这二嘛,便是先下手为强,抢在进京之前,除掉她这个强敌。
小剧场——
小鹿子:君,昨天为何没更新也没请假。
:牙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太史擎:就你破事多。
:我牙疼,我任性。(。)
第七十九回 有一点天分()
太史擎认下吴茱儿这个小师妹,次日就令游船自秦淮河向西北行,欲绕弯子入江流,再往东前去镇江府。
这一艘双帆红桅船上仅有舵手一人,船工六名,各个都是老把式。因船底构造特殊,不赖人力行进,顺风顺水之时,可在江流中日行五百里。
然而七月风诡,从南京到镇江府,最快也要一日工夫。
清晨出发,路径渡口遇上集市,有船夫栽着货物在河上买卖,遍地都是吆喝声。
吴茱儿和小鹿子扒在船头瞧热闹,看见人家卖果子的扁舟上放着一筐筐水梨子,杀开的红瓤大西瓜,一串串紫葡萄,还有腌渍好的梅干杏肉。
太史擎看不惯他们两个馋嘴的模样,就让舵手停了船小鹿子去拿银钱,叫住了过往卖货的船只,大肆采买了一通。
什么鲜果时蔬,菌子豆腐,紧着吴茱儿斋戒之日可以入口的。又在小鹿子的撒泼打滚之下,给他称了半斤糖果点心,还不忘危言恐吓他——
“叫你不要多吃甜食,真不怕你那两颗豁牙长不出来么。”太史擎道。
“我才不怕,没这两颗牙我不照样吃饭嘛。”小鹿子门牙掉了两颗,只长出一小截来,说话漏风,笑起来却鬼精鬼精的。
太史擎屈指敲了他一记爆栗,从他怀里拽过那满满一兜子零嘴,丢给吴茱儿道:“你看着他,每天最多给他一块糖吃。”
吴茱儿爱莫能助地看向小鹿子,安慰他说:“师兄没骗你,我阿爷就见过有人换牙的时候吃糖,结果牙里生了虫子呢。”
小鹿子瞪眼道:“牙里还会长虫子吗?”
吴茱儿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想了想吴老爹说过的话,又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这么长的虫子呢。”
小鹿子:“。。。。。。”呜呜呜,好恶心,他一块糖都不想吃了。
太史擎拿拳头抵在唇边,忍住了笑意。不去纠正他们两个。
船停了一刻,又前行。
吴茱儿早起站过了半个时辰,太史擎将书桌挪到了一楼轩厅,今天打算教她认几个字。船上没有启蒙的书物。他昨夜便将三百千全部默背了一遍,抄录成册,却不知她早就被月娘教着识字了。
“要识字,先要会读会写,坐姿、握笔都得端正。”太史擎让她在书桌前坐下。从笔架上挑了一杆半新不旧的狼毫递到她手中,再有他事先裁好的纸张,铺在桌面上,用一方青玉卧虎镇纸压平。
吴茱儿拿着毛笔,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看好我是如何握笔。”
太史擎另取了一杆笔捏在指尖,食指和中指在前,无名指和小指在后,悬腕而起,离笔端不多不少一寸。他手指生的如竹似玉,斯文修长。虎口上却有一圈薄茧,指甲盖修剪的干干净净,握笔用力,骨节突起。
吴茱儿盯着这只手发愣,只觉得他握笔的姿势好看极了。月娘握笔也好看,可女子手指纤细,捏着笔总有一股风流韵味,满眼的诗情画意。
他却不同,那笔杆子在他手里,倒像是刀是剑。仿佛他挥一挥笔,就是山河日月,大江东去。
“又走神,”太史擎轻斥她一声。道:“你来试试。”
吴茱儿连忙悬起腕子,端端正正地握着毛笔。她好歹是描了几百张大字,可以摆摆花架子,打眼一看就不是个初学者。
太史擎见状,不由生疑:“你练过字?”不对啊,她不是目不识丁么。
吴茱儿吐了下舌头。老实说道:“我前阵子住在江宁,同月娘学了些时日。”
“哦?”太史擎眯了眯眼睛,搁下笔,两手抱臂,问道:“你都学了些什么。”
“会背几句《增广贤文》,识得百来个字。”吴茱儿给了个谦虚的说法。其实她学得快,日常口白的那些字,她就算不会写,也会念的。
太史擎目光一闪,这就回想起她对着他另一重身份撒谎的事。他叫她打探语妍的来历,她就拿不识字来糊弄,无非是不想偷看谢月娘和兰夫人的书信,那时候她倒是会耍小聪明。
她不是呆的无可救药,他本该高兴才对,为何心里头有些不爽呢。
“那好,先把你会背的句子都默写一遍。”太史擎走到另一头给她研墨。
吴茱儿在他面前写字儿虽不好意思,却没有扭捏,当即挽了袖子,蘸饱了墨汁,低下头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太史擎瞧了一会儿,真还瞧出点儿意思来。她的字方方正正,棱角过于稚嫩,一看就是仿着别人的描红,形都没练好,更别说是神了。然而她下笔果断,一横一竖干净利落,又平又稳,这一点有些人练了几个月的字,都未必做得到。
她原来是有一点点天分的。
太史擎突然间就不郁闷了,心想道:那祸水这回倒是做了件好事,没把这好棵苗子带歪了去。
他又瞧了她一会儿,但见她四平八稳地写着大字儿,一张纸换过一张纸,头都不抬一下,一口气连写了三十句还不见完。看着桌边摞起的纸张,他暗暗点头。能沉得下心写字的人,少有不成器的。
“行了。”太史擎出声打断她,就见她茫然抬头,“剩下的不用写了,你背来我听。”
吴茱儿歪着脖子想了想,就闭起眼睛摇头晃脑地背诵道:“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
太史擎看她学小孩子背书,微微一笑,她声音抑扬顿挫,听上去就是晓得意思,才会这样流畅。
如此一番考量,他原先纵有三分不情愿教她,如今也变作了情愿。好为人师是人之常情,能把朽木雕成一块良材,岂不更多乐趣。
太史擎看着吴茱儿的目光渐渐不同,他堂堂白鹿少主的知音人,怎么能是个平平无奇的野丫头呢。
这一趟进京之旅,多了一个她,想必是不会无聊了。(。)
第八十回 同病相怜()
船入江流,扬帆东去。
吴茱儿通过了太史擎的入门考验,把她所会的谚语通通默写下来,没有一个错字。又从他给的《三字经》里找出了十个不认识的字,圈给他看,由他教过一遍,她再抄写下来。
“这十个字,今晚睡前写上五十遍,就是你今天的功课了。”五百个大字,并不算多。太史擎不想揠苗助长,她既有天分,又勤奋好学,那他只要做个严师就够了。
“那我这会儿就写,行吗?”吴茱儿一捏着笔就不想撒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
“不行。”太史擎看见她的小动作,板起脸道:“再教你一句话,欲速则不达。意思是说,你性子越急,越是图快,就越是做不好。今天就到这儿,这一册三字经你拿去看一看,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我。”
“哦。”吴茱儿悻悻地将毛笔放入桌角那只蓝釉莲蛙笔洗中涮了涮,算是收工了。
午饭是两荤两素四道热菜,还有一盅冬瓜紫菜汤。不知太史擎从哪儿寻来的厨子,手艺不错,就是不曾露面,每回做好了饭菜就让小鹿子端上来。
吴茱儿看着太史擎和小鹿子面前摆的红烧鲤鱼和爆炒腰花,只能干咽口水,老老实实地嚼她的青菜豆腐。
饭后,小鹿子收走碗筷,吴茱儿凑上去想帮忙,被他隔开了,“小师姑洗手去吧,这点儿活我来就好。碗筷有人清洗,我送过去就行。”
这船尾底下其实还有一层,用来储物和蓄水,舵手和船工们吃饭睡觉都在船尾,整日里无声无息的,不来打扰他们。
要不是吴茱儿听过他们逆流时候喊子,只当他们一个个都是哑巴聋子呢。
别看小鹿子对着太史擎没大没小,可做起事来,一点都不含糊,更不会偷懒。小小年纪就这样懂事。让吴茱儿感慨之余,又有些纳闷。
她先洗了手,再到甲板上找到太史擎,凑过去打听:“上回我听到小鹿子说。他爹是白鹿书院的弟子,是不是啊?”
太史擎靠在船头吹风,闻言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吴茱儿挠挠脖子,腆着脸叫了他一声“师兄”。又问了一遍:“究竟是不是啊?”
太史擎这才出声道:“他爹的确曾经是白鹿弟子。”
吴茱儿轻轻“啊”了一声,不明白他为何要加个“曾经”。难道小鹿子的爹爹已经亡故了吗?所以留下小鹿子孤苦伶仃,无奈做了伺候人的小书童。
“他爹没有死,”太史擎一眼就看穿她在胡思乱想,两手撑着围栏,望着远处惊天一色,漠然道:“他爹早在他出生之前,就被逐出书院了。小鹿子的娘亲,是我母亲陪嫁的侍女,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吴茱儿始料未及。讷讷不知所以。
“那、那小鹿子他爹呢?他爹又在哪里?”
太史擎嗤笑道:“问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作甚,若非是荣华富贵,岂会抛家弃子。”
吴茱儿这下子明白了,小鹿子的爹爹不是死了,而是不要他了。联想到她自家的身世,神情不由地黯然。
“小鹿子还不知晓吧。”她听小鹿子说起他爹,不像是有丁点怨恨的样子,显然是并不知情。
“我母亲不许旁人提起,小鹿子懂事起就没见过那人,只当他游学去了。你也不要在他面前多嘴。”太史擎道。
“我不会说的。”吴茱儿赶紧摇头,两根食指交叉在嘴唇上打了个封条。她自己就曾体会过被父母抛弃的滋味,记得阿爷和阿婆头一回告诉她不是他们亲生的孙女儿,而是从外头捡回来的孩子。她哭都哭死了。
太史擎看她一眼,想起她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可怜人,眼神放缓了几分,忍不住同她解释了几句:
“让小鹿子给我当个书童,是他娘临终前的遗愿,所以不好违背。可我母亲将小鹿子视若己出。家父也对他喜爱有加,无人将他当做家生子看待。”
吴茱儿的心情豁然开朗,她趴到栏杆上,两手托腮,笑嘻嘻道:“没爹没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像我从小有我阿爷和阿婆疼我,小鹿子也有人疼爱他不是吗,总好过孤零零一个人,你说对吧。”
太史擎的目光落在她腮边那一枚酒窝上,才发现她笑起来有股子机灵劲儿,很难叫人讨厌她。
“去睡个午觉,养足精神下午起来练习音律。”有了现成的借口,他可以每天听她吹笛子,这是一天到晚最值得期待的时间了。
。。。。。。
日落江天,绚烂的晚霞染红了江岸人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国度。
吴茱儿连声喊了小鹿子出来看云彩,念念有词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日也是个好天儿呢。”
“小师姑快看,那朵云像不像是一只大鸟?”
“哪里哪里?”
太史擎看着他们两个叽叽喳喳又蹦又跳,生嫌吵吵,便没好脸地说道:“傍晚红遍天,三日大风天。看情形吹得还是北风,要在镇江府停留数日,有什么好高兴的。”
吴茱儿竟是一脸欢喜:“那咱们今晚要在镇江府过夜吗?船靠岸吗?”
自打她被太史擎救下,一连在船上待了几天脚没着地,能有机会上岸走走,再好不过了。
太史擎看出来她那点小心思,不疾不徐地告诉她:“是要在镇江府过夜,船也靠岸。不过再有两日就是中元节,岸上有鬼市,你若不怕撞见鬼怪,就下船去吧。”
他可是知道这丫头怕鬼。
果然吴茱儿脸色青红一阵,她也听说过鬼市的传闻。吴老爹就跟她讲过,这镇江府内有一座金山寺,是方圆百里闻名的寺院,每年七月十五中元节,都要举行盛大的法事来超度亡魂。所以中元节前后,镇江府地界常有鬼怪出没。
若是倒霉遇见了那寻替身的冤死鬼,十有**是要丧命的。
太史擎见她打哆嗦,转身勾起嘴角。不想小鹿子跳出来拆台——
“少主少骗人,院主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若是心中有正气,才不怕什么鬼怪呢。小师姑,你没做过亏心事,用不着害怕。当真撞鬼了,就朝它身上吐口水,骂它两句就把它赶跑了。”
吴茱儿看看太史擎,又看看小鹿子,不晓得该听谁的。
太史擎挑眉道:“既然你们都不怕,那就靠岸,下船走走。”
他原是逗一逗吴茱儿罢了,就算他们不闹着下船,他也要到金山寺去一趟。本来预备给母亲的百花丸送了人,他自是要另寻一份寿礼,这金山寺就藏着一样好宝贝。
话:落在车上了,天太冷不想下去拿,原来离开它不会死人,因为我还有WIFI。(。)
第八十一回 金山寺()
位于镇江府西北处的金山寺,坐落在江心的一座岛屿上。有诗云:卒然天立镇中流,雄跨东南二百州。说的就是金山了。
金山寺依山就势而建,大门在西,正对长江。寺内建筑散布山林,最惹人注目的当属屹立在山巅的慈寿塔。
慈寿塔高七层,有八面。登塔远望,目极千里,东见云水江天,西望江河万里,南岸镇江山林,北去瓜州小镇。据传,这慈寿塔塔顶收藏着四样稀世珍宝。
其一,乃是宋朝大学士东坡先生蒙御赐的一条玉腰带,故有“玉带换袈裟”的典故。此玉带环宽二寸,长约二尺,带上缀着二十四块美玉,形状各不相同,件件精美绝伦。
其二,乃是两千年前西周宣王所铸铜鼎。
其三,乃是本朝衡山居士所绘金山图。
其四,乃是诸葛孔明所制的一面铜鼓。
太史擎瞄上的,就是这四样宝物当中那一条玉腰带了。那玉带本身就是一样宝物,在寺庙中供奉了几百年的香火,拿回去辟邪,比什么平安符都管用。
不过他不准备偷也不准备抢,昔年佛印禅师便是正大光明地从东坡居士手上赢来了这条玉带,他自当效法前人。
金山寺前村落历历,船行靠岸,天色将晚。天边晚霞燃尽,江面上风平浪静。
渡口前停放着几条渔船,渔翁一边收网,一边哼唱——
“如来说第一波若蜜,即非第一波若蜜,是名第一波若密。如来说人身长大,即为非大身,是名大身。如来说庄严佛土者,即非庄严,是名庄严。。。。。。”
吴茱儿翘首听了半晌愣是没听懂一句,不像是渔歌小调,倒像是和尚念经。她于是回头询问太史擎:“他们唱的是什么呀?”
太史擎望了望山巅庄严的佛塔,眯了眯眼睛:“是《金刚经》二谛。”
这金山寺香火旺盛,信众广布,就连附近的渔民都会背几句经文。中元节将至,到处都在闹鬼,他们不唱渔歌,改念起经来。
“到了,下船吧。”
船在岸边停好。太史擎留下舵手与船工在此看守,带着吴茱儿和小鹿子三个人上了岸。
吴茱儿和小鹿子一人背着一个软囊,装着简单的衣物。听太史擎的话说明日要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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