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欲娶之 必先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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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欲娶之 必先毁之-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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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行……”话犹含在嘴边,一粒药丸顺势滑入口中,萧询咳了咳,瞳孔蓦然睁大。

凤隐拍拍他的肩,正经地唬弄道:“不照做你就得死。”

自萧府出来,夜色转浓,弦月悬在漆黑天幕里,在地上铺开一道清冷的银霜。

今夜,月不圆,人也不圆呢。

凤隐足下一顿,朝廷尉府行去。

世上所有的牢狱无一例外都是阴气沉沉,壁角每隔几尺悬了一盏油灯,散发出昏黄微弱的光线来。空中弥漫着腐朽的湿气。

绵长而阴暗的走道望不到尽头,凤隐走了许久方寻到袁檀。

他坐靠在牢狱一角,手和脚都被铁链绑住,长发散在颈后,白色的衣襟遍是脏污。他闭着眼,似睡非睡,加上光线并不明亮,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凤隐落到他身畔,抖着唇唤道:“袁檀……”

袁檀仍闭着眼,不过身子微微动了动。凤隐这才看清,他白色的衣襟上洒落着斑斑血迹,黑夜里宛如盛开的血红色花朵。

他们竟对他用刑?

萧询既然是小人,自然买通了廷尉府的属官,否则便辜负了他的小人之名。廷尉的属官既收了好处自然要想方设法逼袁檀招认。但是袁檀的回答一如既往地滴水不漏,对方找不出把柄,理屈辞穷,恼怒之下便对他用了刑。

凤隐心口绞痛得厉害,她一生虽然姻缘线浅薄了些,可上有父母兄姐师父处处疼宠着,闯祸了父王给她兜着,打架输了有二姐替她出头,感情上不顺遂有大哥帮她出谋划策……她日子过得一直无忧无虑,不知疼痛是何滋味,眼下,这种陌生的感觉压在胸口,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来。

凤隐忍不住又唤了一声:“袁檀……”

半晌,袁檀睁开双眼,眉心因疼痛而攒在一起,“你……我是在做梦么。”

凤隐听得喉头一涩,半晌答不出一句话来。

袁檀垂下眸子:“我果然是在做梦。”

凤隐将额头抵上他的额头:“你不是在做梦,是我,我就在你面前。”她抬起他的手贴近脸庞,“不信,你摸摸……”

袁檀手指动了动,轻抚过她如画的眉目:“你……”

凤隐捂住他的嘴,眼里泪盈盈的,“你哪里伤着了?”手滑下去,在他身上摸索。

袁檀捉住她的手:“一点皮肉伤而已。”

凤隐顿了顿,看着他的眼道:“其实这都怪我,为你招来的祸事。”

袁檀捂着胸口慢慢坐直:“跟你无关。怪我太贪心了。”

凤隐默然片刻道:“其实是我太贪心,明明想避开你,偏又贪心的舍不得离开。我若是不出现,萧询怕也不会如此行事。”

袁檀咳了咳,闭上眼轻声道:“我既然都这样了,你走吧,离开这里,远远的,免得萧询又为难你。”

凤隐盯着他的双眼,道:“你再说一遍。”

袁檀说:“我自有脱身之策,你不用管我。”

“骗人,你如果有脱身之策,就不会是现在这副鬼样子了。”

袁檀咳了咳,这次没有答话。

凤隐俯身抱住他,缓缓道:“我不走,等你好了,等你出狱,我一辈子留在你身边。”身下的躯体震了一震,她一怔,自他怀中仰起头来。

袁檀那双瞳眸翻滚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他捧住她的脸,定定地望着她:“你是说真的?”

凤隐又是一怔,刚才那番话她之前并未想过,只是情到浓处不自觉脱口而出,她也并未觉得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什么不妥,反而通体有种说不出的愉悦。于是她点了点头道:“我从未像此刻这般认真,再认真不过。”

第18章 风月计谋

廷尉司掌天下刑狱,而这刑狱多半要与血腥和杀戮扯上关系,能在廷尉府当官的人必定不是一般的人,所以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推测。

好比方一般人是不愿意大半夜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可若是廷尉府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凤隐为防廷尉的人半夜抽起风来审讯袁檀,便窝在狱中陪他度过了漫漫长夜。

晨光自狭小的木栅栏窗子偷渡进来,照进这片阴暗腐朽之地。凤隐侧趴在袁檀怀中,缓缓睁开双眼,眼神清明。袁檀依旧沉睡着,眼睫在脸上投下阴影,脸色有些惨白。

凤隐轻轻挪开他的手,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清晨的冷风吹来,凤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袁檀竟、竟没有问她是怎么进入严密得犹如铜墙铁壁的廷尉大狱的?他其实是知道什么了吧?早就识破了她非凡人,却没有拆穿?

凤隐觉得甚丢脸。

二姐玄月于修为术法上颇有钻研,四海八荒里像她那个年纪却修为甚高的神仙笼统不过三五个,这一度令北海龙王脸上很是长光。

凤隐所修仙法自是比不上二姐博大精深,二姐曾恨铁不成钢地与她道:“就你这点能耐指不定凡界一个修为不错的道士就能把你收了。”她当时听了很是不以为然,如今想来,二姐说的话似乎有点道理,否则她怎么会连袁檀都骗不过?

***

为了验收成果,凤隐一早去了建康宫。

帝王之居所,自是豪华气派。

建康宫初初落成时,凤隐曾走马观花地转过一圈,对这里尚算熟悉,皇帝萧衍拥有一颗拳拳的敬佛之心,三十多年不近女色,必然不会夜宿后妃的寝殿,那他必然是宿在自己的寝殿。后宫的寝殿一溜排开,凤隐挑了一个最没脂粉味的寝殿踱了进去。

果不其然是皇帝陛下的寝殿。

萧衍正在宫女的服侍下洗漱,三年不见,他两鬓斑白如霜,眼角的皱纹愈发深邃。

凤隐坐在梁上感慨,岁月果然饶不了凡人。就是不知几十年后若是袁檀也变成这模样,她会不会嫌弃?

这时,一名内侍自外头目不斜视地进来,凤隐一瞧,心想定是萧询来了。

内侍隔着重重帷帐温声禀道:“启禀陛下,寻阳公主求见。”

凤隐一愣,那厢萧衍拿帕子净了手,眉眼掠过几丝笑:“宣。”

稍顷,殿门口闪现一位宫装华丽的女子,步履虽从容,却难掩神色之间的焦虑,细瞧那艳丽的眉目,赫然就是颇好蓄养面首的晋陵公主。

凤隐大惑不解,那内侍方才说是寻阳公主,怎么顷刻之间成了晋陵公主?莫不是公主改了封号?寻阳,阳即指男子,呃,这新颁的封号果然更适合她。皇帝陛下何其英明,英明至斯。

萧衍身着素袍坐在长案后,寻阳公主见了礼后在他左手席位上坐下。

案上氤氲着茶香,萧衍温声道:“何事?”

寻阳公主语气略有些急切:“陛下,寻阳听说您昨日令廷尉把袁檀抓了起来,这些事寻阳本不该过问,但是祖父您英明一世,寻阳是怕您被小人所蒙蔽。”

萧衍看她一眼,道:“你姑且说来听听。”

寻阳斟酌了会儿道:“寻阳对袁檀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以他的才能加之又是士族出身,他想入朝为官是十分容易,可他并没有入仕,显然志不在此,是个淡泊名利的人。寻阳想不出他会为了什么去背叛自己的国家。而且袁檀的祖父乃是我大梁股肱之臣,其忠诚耿直天下咸知,他又怎么会拿袁氏百年清誉去换那微不足道的利益?”

萧衍沉吟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可是有信件为证。”

寻阳公主急道:“信件可以伪造啊。而且昨日在王家别馆,萧询当着众人的面对袁檀刀剑相向,转眼就在陛下面前告发袁檀,不得不令人怀疑他是挟私报复。”

“哦?有这等事?”萧衍想了想道,“朕已经将此事交给廷尉处理。他若是问心无愧,廷尉自会还他清白。”

寻阳公主眼眶一红:“廷尉若是严刑逼供呢?再清白的人也禁不住拷打。寻阳听说袁檀在里面受刑了。”

“你很上心嘛。”萧衍瞥她一眼,唤来内侍,“传朕的旨意令廷尉不准对袁檀用刑。”

寻阳公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凤隐头一次觉得晋陵公主还蛮顺眼的。可纵然没有她,她也能把袁檀救出来。

寻阳公主走后,萧衍看起佛经来。

凤隐等了半天,迟迟不见萧询过来。她着实感到疑惑,凡是能够称得上小人的都怕死,萧询先前所作所为真真切切是小人行径,所以他必然怕死,既然怕死,又为何迟迟不出现?

凤隐静下心来等了半晌,依然不见萧询的踪迹。

莫不是她骗人的把戏被萧询识穿了?凤隐自梁上落下,决心再跑一趟萧府。

甫踏进萧询的寝室,便见丫鬟们忙进忙出的,萧询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床边围了三四圈莺莺燕燕,个个举着帕子擦着眼角哭哭啼啼。场面颇壮观。

重金请来的医者被这帕子上的香气熏得晕了一晕道:“公子耽溺房事已久,且不知节制,掏空了身子,昨日可能又受了巨大的惊吓,这才病来如山倒……”

凤隐抽了抽嘴角,原以为萧询是个不怕死的,没想到他是害怕得过了头。

萧询这么不中用,凤隐只好另想办法。不料第二日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廷尉府找不出袁檀通敌叛国的证据来,便派人将袁府掀了个顶朝天,皇天不负有心陷害人,倒还真让他们翻到几封袁檀和沈容之的来往书信,不过是沈容之降魏之前的书信。梁魏之间战事频发,私信传书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两人早断了往来。不过就这几封信已足够证明袁檀的清白,因为信中两人已隐约透出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断交迹象。

廷尉将事实如实上禀后,皇帝前前后后想了一番,又想想寻阳的那番话便下令将袁檀放了。

对于此事,凤隐有种做梦的感觉,又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袁檀出狱那天,凤隐去接他,回去的路上她对袁檀道:“你这次能顺利出来,晋陵公主帮了大忙。”

袁檀淡淡道:“面首不是白送的。”

凤隐呛了呛:“你这么深谋远虑,三年前就已经料到了三年后的事?”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我得罪了一个人,就要拉拢与对方权势相当的人,取得平衡为妙。”寻阳公主是昭明太子的小女儿,昭明太子早逝,萧衍对这个孙女甚是亲爱,她的话远比萧询的话来得管用。

萧询的性子他了解,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而且自小骄纵,对于看上眼的东西绝不罢手。早在三年前,他就因凤隐得罪于萧询,只是他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不轻易留人话柄,萧询自然拿他无可奈何,便悻悻作罢。但他知道萧询一定没有放弃。

沈容之降魏恰好给了萧询一个契机。

但萧询既然想得到那沈容之的事来大作文章,袁檀自然也能想到,与其被动地等着萧询将一切计划好来陷害自己,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于是袁檀便暗中开始布局,先着手将自己以往和沈容之来往的书信尽数焚毁,又模仿沈容之的笔迹写了两三封对自己有利的信件。寻阳公主那边他也知会了。

赶在这当口,消失三年的凤隐却突然出现。袁檀瞧出她并不无久留之意,可她明明也对他有情,是因为人仙殊途吗?袁檀却不会在意这些。

每年上巳节,王清之都会在青溪的王家别馆举办曲水流觞。袁檀承认自己带着凤隐前去是刻意为之。

萧询见到凤隐,沉寂已久的占有之心被狠狠勾起。袁檀又存心激怒他。萧询恼怒之下立即进宫面圣。这萧询比他想象得还要沉不住气。

然后一切如袁檀所想,他被带到廷尉大狱,凤隐觉得是她连累了他,眼里满满的愧疚和心疼。袁檀刹那间有些不舍,不过还是狠狠地压了下来。她明明就想留下来却因有着诸多顾忌,他不允许她退缩。

唯一不在袁檀预料之内的就是被用刑,其实如果能留下她,受这点皮肉伤实在不算什么。

袁檀此计乃是一箭双雕。

其一,经过这件事,萧询若是再去皇帝面前进他的馋言,恐怕皇帝都不会信了,解除了心头之患。

其二,他留下了凤隐。

此刻凤隐伴在自己身侧,袁檀心中前所未有的愉悦,可是凤隐的脸色看起来却不太妙。袁檀缓缓握住她的手,慢声道:“在廷尉大狱你说要一辈子留在我身边,这话你还记得吧?”

凤隐板着脸打掉他的手,看着他:“你算计我。”

“哦?”袁檀不动声色。

凤隐咬牙道:“你既然早有筹谋,萧询会陷害你你肯定早已猜到。依你缜密的性子肯定布好了局……”

袁檀低声笑了:“我何曾骗过你一句,即使有心算计,我也坦诚告诉过你我自有脱身之策,是你自己不信罢了。”

竟然还振振有词,他分明是故意误导她。凤隐气得拂袖,脱口道:“那我说的话也算不得数。”

第19章 九曲青溪

其实凤隐气得并不是袁檀算计自己,袁檀如此费心地留下她,足以见他对自己的在意,她心里着实雀跃。

她气得是自己的笨,屈指一算,袁檀与她相差了将近两万岁,两万年足以使东荒大泽变成桑田,更足以使袁檀轮回三百世……凤隐觉得自己丢尽了神仙的脸。

更令她头疼的是她不知该如何与袁檀辞别,正好借这把怒火跟袁檀撇清楚。

于是,凤隐近乎耍赖道:“我说要一辈子留在你身边那些话全是胡话,当不得真。”

袁檀一动不动瞧着她,他身后桐花开遍,远远望去,一簇簇如雪花蕊铺陈至蔚蓝天边,这抹白色映得他脸色微微发白,半晌,他微微笑起来:“我若是存心骗你,你哪能察觉得出来?我只是不想欺骗你罢了。”

凤隐心里有些动摇,面上却不动声色:“不管怎么说,你算计我。”

袁檀反问道:“你真正在意的是我算计你么?”

“……”这话真是一针见血,凤隐答不上来。

袁檀沉默下来,两人各怀心思,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秦淮河边。

水上静静地飘泊着数艘画舫,棹桨弄影,画栋雕甍,珠帘绮户。

袁檀望着平静的河面道:“纵使我一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动辄有仆人伺候,可我却从未觉得快活,直到遇见你。”

凤隐张了张嘴:“我……”

袁檀握紧她的腰,低首吻了下来,凤隐偏头一躲,他的吻却落在颈畔,滚烫的气息里似乎拂过清浅的桐花香,她心尖一麻,嘴里忍不住哼了哼。半晌她忽然反应过来凡人虽然开放,却也没开放到如此地步,天界更是没有如此开放,于是她手下用了十分的力推拒着。

袁檀缓缓放开她,目光尚有些沉迷。

凤隐平复喘息,心里却犹在翻滚。袁檀,她是舍不下的,可是,若是不舍……

河风隐约送来丝竹之声,远处的画舫如笼在烟水云气里,凤隐心里一动,道:“这样吧,我找个画舫躲起来,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你若能从众多的画舫里找到我,我就留下。”

这实在是强人所难,不过袁檀还是应下:“……好。”

***

凤隐挑拣的画舫虽小,但简单洁净,只有一个歌女和她的婢女,还有船夫。歌女是画舫的主人,因家贫便在这秦淮河上弹曲卖艺,取了个很雅致的名字叫荷衣。

凤隐懒懒地倚在独榻上,旁边的案几上放置着酒,她只尝了一口便不再碰。对面的荷衣跪坐在席上,临河抚奏。

正听得起兴,河风送来朗朗笑语声:“荷衣姑娘。”

“噌~”玉手按在弦上,止了琴音,荷衣脸颊略微红了一红:“凤姑娘,我先失陪一下。”

凤隐隔着纱帘瞟去,但见一艘画舫迎面行来,一道修长身影立于船首,轻袍缓带,皎若玉树临风前。虽看清面容,但由荷衣脸红的程度判断对方应该是个风流俊俏人物。于是她不动声色点头,荷衣拂帘而去。

约莫过了一会儿,凤隐听得荷衣略带酸意的声音道:“谢公子许久不来,今日怎么想起荷衣来?”

谢公子笑道:“近日家中琐事缠身,刚得了一丝空闲便急急赶来看望你,荷衣若是不喜欢,我这就走。”他嘴上说要走,手下却指挥着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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