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她的质问，江流儿沉默了，他并没有去管少女直呼其名的事情。
片刻后，他回答道：“灵秀，你现在认为，长生对于妖怪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
灵秀愣住了，咬紧了下唇。
这个话题很熟悉……对，非常熟悉。
似乎在来到宝象国之前，她还和江流儿，因为这个话题吵起来过。
“我始终认为，‘长生’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江流儿看着她，深吸了口气，最后，缓缓地吐了出来，如此说道。
“当一个智慧生物获得了长生、获得了永恒的记忆之后，她便需要舍弃一份感情，换言之，她不可能再喜欢、甚至是依赖上别的物种，因为这份感情是短暂的，会像花朵一样渐渐枯萎。”
“长此以往，就会变成了以下两种情况。”
“第一，将自身所有的情感都寄托于某个事物上。比如说镇元子，他这一生都醉心于研究微生物上面，他没有妻子，没有爱侣，只有门下的一批徒弟和散仙，当徒弟们学成之后，便离开了师父。”
“再比如梅尔，他亦没有妻子，没有皇后，他只有自己的信念，为改革黄风岭而奋斗。”
“第二，偏执地执着于往事，这亦是一份执念，如同奎木狼，再如同项羽。”
“他们都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为了爱人，他们操碎了心。”
“但是最后，痛苦的却是他们自己。”
“其实这些最大的问题，是不同物种之间存在的问题。”
“跨物种发生感情，最后都会是悲剧。”（。）
第195章 留下沙莎的根本原因（）
“师父说的其实没错。”
一旁的朱青青想了想，却在个时候说道。
“当年我刚修炼成小妖，有了一点寿命的时候，我的族群，包括我的母亲、兄弟姐妹等等，它们后来都死了，不是因为受到了天敌攻击，因为我有一直保护它们……它们是死于自然寿命。”
她感叹了一声，“两面派”居然也有明确支持一派的时候，也是罕见。
“母猴子你可能体会不到，那种看着弟弟妹妹们，一点点变老、变得比你还老的感觉，看着亲人一个个在你面前死去的感觉，你一出生就没有亲人爱人，也没有失去过亲人爱人，所以你体会不到。”
“……”
孙灵秀紧咬牙关，不说话。
朱青青继续说道：“这种痛苦是每个长生种族都要经历的。经历到最后，他们就会和我一样，对感情变得淡漠，也开始变得现实，我喜欢金银珠宝和首饰，喜欢漂亮衣服，不是因为我真的喜欢这些东西，而是只能去喜欢这些东西。就像师父说的镇元子和那只鼠王，我们都明白，不能去沾上‘感情’，因为这样做便会万劫不复，奎木狼现在已经到了快要万劫不复的阶段，她快要崩溃了，因为她沾上了‘感情’。”
后面的话她没有直接说出来，是传音的。
孙灵秀咬紧了下唇。
片刻后，她叹了一口气。
“也许你说得对，不过我感觉……你其实不像你说的那样，你身上也是有感情的。”
“是吗……或许吧。”
朱青青低垂着眼，不再说话。
看着她沉默的模样，不知道为何，孙灵秀突然间笑了。
笑得释然，笑得莫名有些开心，笑得如同银铃一般。
“江流儿，我答应帮你。”
片刻后，少女扭过头，对江流儿说道。
那双漂亮的金色大眼睛一眨一眨，满含笑意。
如花朵一般动人。
江流儿看着她的眼睛，点头道：“你答应便好，不过你要记住，以后不准叫我的名字。”
“呃……”
灵秀眨了眨眼，似乎没意识到师父突然间就提起了这件事。
过了一会儿，她又笑了，拉起了江流儿的胳膊。
“好啦，我知道了，师·父！行了吧？”
“也不能总是拉我的手，师徒之间，这么做不合礼仪。”
“嘻嘻，我就喜欢拉着你的手，师父你有本事来咬我呀！”
“哦……如果能再变成老虎的话，我真的会咬你的。”
“那也得咬得动、下得了嘴才行嘛！”
气氛转变了，变得欢快了起来。
大家一时间忘却了之前的不愉快，又和解了。
本来就是嘛，师徒之间，又能有什么隔夜的仇恨呢？
接下来，几人便开始着手于从花果山返回碗子山的事情。
在来的时候，江流儿他们是骑着小白龙来的，花了整整两天时间——
话说这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回去该怎么回去。
“小白，又得委屈你了。”
灵秀拍了拍敖蕾的脑袋，笑嘻嘻地说道。
敖蕾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反正什么好事都轮不到我，都让我当苦力……”
“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成为下一个‘祥子’的，大师姐保护你。”灵秀郑重其事说道。
“真能这样就好了……”
只是，在临行之前，江流儿他们还得解决一件事。
花果山的小猴们，见到自己的大王要走，都围聚在门口，齐齐跪了下来。
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大概有五六百只猴子。
这些都是灵秀大闹地府之时，勾去了猴族的姓名，让它们长生不老的。
“大王，你不要走，留下吧！”
那只叫做“阿大”的猴子说道。
他穿着一身印着卡通猴子图案的衣服——
刚向其他猴子借来的，因为他自己不会缝衣服。
他跪在了最前面，似乎是领头人。
“孩儿们，你们的好意，大王心领了。”灵秀看着这些跪在自己面前的猴群们，摇了摇头，“但是我和这位长老有约，要陪他一起走完这段旅途，保他西天取经，做人要实诚，答应的事情必须要办到。”
“可是，可是这个和尚，真的需要大王你保护吗？”
说话的是阿大旁边的一只猴子，似乎是叫“阿举”的。
——这些猴子都长一个样，很难分辨出来。
他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江流儿：“说句大王不中听的，我观测这个和尚，他好像……不需要大王你保护啊！之前我们有兄弟亲眼看见他，只用一只手，便将东西方的虎大王给丢了出去。”
嗯，这只猴子说的是江流儿刚来花果山的事情。
很多人都以为花果山只有猴子和齐天大圣，但实际上，花果山是一片山脉。
既然是山脉，便会有各路妖王，而那只虎大王，就是过来挑衅的。
江流儿和他讲明来因，可惜那老虎不愿意多听。
像这种例子西游路上数不胜数。
妖怪们是很少愿意听江流儿讲话的。
没办法，江流儿只好动手了。
而且，灵秀在白虎岭打死恐龙骨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害人的妖怪是妖怪里的“主流”，不是谁都愿意听你讲话的。
害你一次，下次他就可能还会来害你。
或者他的同伴会来害你。
这就是真正的妖怪。
所以，见到妖怪害人，第一个反应就是上去打，这是孙灵秀一贯的做法。
江流儿之前承认，灵秀的做法是对的。
错的是他，他太固执，总是希望所有妖怪都和梅尔国家里的一样——
只要有过交流，受过教育，妖怪或许就会听你讲话。
所以他觉得自己错了。
但是现在，他又觉得自己或许没错了。
因为有一点——
沙莎的情况在变好，越来越好。
从五庄观后、从白虎岭后，她的话变得越来越多。
她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多。
所以江流儿依然相信，那些所谓的“主流”只是个例。
毕竟，某种意义上说来，沙莎其实是他的试验田。
和梅尔一样的试验田。
他想看看，妖怪可不可以变成“人”。
所以他留下了沙莎，这其实是他留下沙莎的根本原因。
为此，他还给沙莎戴上了紧箍咒，希望在紧箍咒的帮助下，给她戒除“毒瘾”。
他天天都在观察沙莎的行为举止，一刻不停地观察，一直都在观察。
这个实验田的结果无疑是成功的，或者说接近成功。
是紧箍咒在起作用吗？或许是吧，不知道。
只知道试验田成功了，就证明了这有可行价值。
所以江流儿也没有将那老虎打死，而是就丢去了山下。
事实上，江流儿已经很少再去打死妖怪了。
他相信，妖怪是可以交流的，但是这需要一个前提——
妖怪不是妖怪，妖怪是“人”。
当听说妖怪拿掉内丹，就会失去一身法力变成普通人之后——
江流儿并没有发表什么言论。
他没说话，但他内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
这代表了，妖怪真的可能变成“人”。（。）
第196章 蟠桃是和人参果一样的吗？（）
“的确，这个和尚，他不需要我保护，他的实力比我强一千倍一万倍。”
孙灵秀是个爱面子的人，她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也很少会承认有人比自己厉害。
然而，面对着一众花果山的小猴们，面对着她的孩儿们，这位举世无双的齐天大圣，此时此刻却是摇了摇头，非常大方、也非常罕见地，在人面前承认了自己的不足。
——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是孙灵秀，不，孙悟空。
“既然如此，大王，你为什么不留下呢？”
“对啊，留下吧，大王！”
“大王，我们没有你不行啊！”
阿大、阿举、还有一旁的阿长，眼含热泪，全都跪了下来，朝灵秀不停地磕着响头。
这三只猴子是花果山的元老了，他们一磕头，后面的猴子不知磕头是个什么意思，只是见到“长老们”磕头了，便也都纷纷效仿了起来，跪下纷纷磕起响头，嘴里不停地喊着“大王留下吧”、“留下吧大王”。
猴群们的声音嗡嗡嗡的，轰隆隆的，响成了一片。
“你们不要这样，都起来！”孙灵秀一下子急了，“谁让你们跪下磕头的，都起来！”
“大王不答应，我们不起来！”阿大依然嚷嚷道。
“笨蛋！不准跪，不准磕头！我叫你们起来！”
灵秀越发急了，她干脆从耳朵里掏出了金箍棒，变大，在地面上狠狠一敲。
“呯！”
声音震耳欲聋。
见大王似乎生气了，三只元老猴子一个激灵，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其他的猴子们就更不用说了，猴子是很容易被吓的。
被金箍棒的声音一炸，全都窜了起来。
“听着，你们现在都穿了衣服，不再是猴子了。”
孙灵秀目光扫视着众猴，随后深吸了口气，放缓了声音，
“作为一只会说话的猴子，一只向人看齐的猴子，以后就要好好做人，知道了吗？”
她用语重心长的口吻，教训着自己的猴子猴孙们。
“……”
猴子们面面相觑。
阿举大着胆子，站出来说道：“可是我们本来就是猴子，学什么人啊！”
“不对，你们现在就是人。”
孙林秀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说道。
到最后，齐天大圣还是走了，跟着江流儿走了。
“做人要实诚，我孙灵秀既然跟了他，就得跟他一路走到底。你们也要好好做人。”
她留下了最后这么几句话，然后就走了。
回碗子山的行程大概有两天时间，毕竟是大洲隔着大洲的。
“话说母猪啊，你当初究竟是犯了什么天条，被贬下凡间的？”
骑在小白的背上，旅途中闲来无事，孙灵秀便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问题。
“你已经当上了天蓬元帅，是一个高职，你本体是一头猪，但是到了你这么一个职位，没道理还会投胎成猪的，这已经不是错投不错投的问题了，我感觉天庭是在针对你，就像针对奎木狼一样。”
“……”
只是，朱青青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切，不说算了。”孙灵秀撇了撇嘴，扭过头去。
反正总有一天，这母猪会自己开口的——
如果她身上真的还有“感情”的话。
她一定会向朋友们求助的。
“天庭一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朱青青没说话，沙莎却在一旁冷冷开口道，“他们总喜欢以折磨和玩弄世间生物为乐，奎木狼的事情就是他们弄出来的，就事情的源头来说，她只是偷了两个桃子而已。”
沙莎一时兴起，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因为她觉得，她和她很像。
还有齐天大圣的事情、小白龙的事情。
说不定天蓬元帅朱青青的事情也是。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天庭。
对，只要把什么矛头都指向天庭、指向智慧生物就行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和之前的朱青青有点相像，也对她产生过认同感——
因为她们都有一定的“愤青性”，只是沙莎她的“愤青性”要更强烈许多。
“你这样想，就是逃避，是在给自己找心里安慰。”于是这个时候，一旁的江流儿扭过头，对她说道，“天庭的事情或许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的，就桃子的事情可能太过于严苛，但这或许是他们维护秩序的方式。”
“维护秩序，就可以随便践踏别人的生存方式，践踏别人的尊严吗？”
沙莎不答，只是冷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这位便宜师父不满，就是要和他抬杠。
或许是因为思想上存在着异同，人常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随着沙莎开口的次数增加，这种争辩在旅途中也越来越多。
强行争论没有意义，到底谁对谁错，应该让事实说话。
或许随着旅途的不断进行，能让“事实”不断充实，提高“事实”的话语权。
“这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得清的。”
于是，江流儿想了想，便也是摇了摇头，避重就轻扯开了话题。
“话说灵秀，你是吃过蟠桃园的桃子的吧？”
沙莎一提起蟠桃，江流儿便不由又想起了五庄观的人参果，因为这两个果子是一样的，它们在传闻中都有长寿的功效，其中镇元子已经证明，人参果并没有长寿功用，只是能驻颜养神，减缓表皮细胞的衰老。
蟠桃不知道，但是在传说中，蟠桃的功用似乎更加厉害。
这东西，分为三千年一熟、六千年一熟、九千年一熟之说。
三千年一熟，吃一颗可得道成仙。
六千年一熟，吃一颗可霞举飞升，长生不老。
九千年一熟，吃一颗可与天地同齐，日月同庚。
看效果，简直厉害得不能再厉害，用梦境世界里的说法——
什么人参果在它面前就是渣渣。
“蟠桃这个东西，究竟有没有这些功用？还是和人参果一样，效果都是传说出来的？”
江流儿扭头向大闹天宫的当事人，孙灵秀问道。
灵秀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想是没这么厉害的，毕竟能吃到蟠桃的都是神仙，从来没听说过凡人能吃到蟠桃，大概也就和人参果一样，能驻颜养神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吧。”（。）
第197章 师父，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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