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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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 第2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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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彦冲问:“驱?”

    “不错,驱。”任得敬道:“陛下,龙也;亲军将士,虎也。龙使虎,虎驱狼。”

    折彦冲问:“狼在哪里?”

    任得敬道:“漠北到处都是狼,只看陛下如何用而已。”

    折彦冲沉吟道:“漠北诸部,愿意归附的大多已经归附了,现在跟我们作对的,大多是不愿意归附的。我有意和他们和解,可他们却对我们深有成见。”

    “陛下圣明。”任得敬道:“不过末将最近却从一些牧民口中听到了一个传说。”

    折彦冲问:“什么传说?”

    任得敬道:“是一长长的牧歌所传唱的传说,大意是说有一个从西边来的圣僧预言,将有一个从南方来的英雄,奉上天的旨意要来结束草原的混乱,用铁与火焚灭拦路者,用装满粮食与珠宝的口袋帮草原上每一个部族度过寒冬。陛下,这牧歌,分明与陛下征北之意、杨相赈北之略相近啊!想必是上天降下一个圣人来,要助陛下成就大业!”

    折彦冲听得出神良久,问:“这怪力乱神之事,我从来不信!我看这个什么圣僧未必有神迹,却有野心。”

    任得敬忙道:“那番僧有神迹也罢,无神迹也罢,但他既然能预先在草原上散播这等言语,又能取信于草原诸族,想必这番僧不但极有眼光,看好我们大汉的前程,又深悉草原诸族之性,所以才能顺其心而逞其志。”

    折彦冲嘿了一声问:“知道这个僧人的来历么?”

    “末将打听过。”任得敬道:“他貌似是从西南来,最近一年一直随阻卜部活动。听说阻卜部诸族族长都非常信奉他,愿举全族财物供养他,但他却不取一金一银,一珠一线,每日只取温饱之量便足。又竭尽全力,为人驱鬼治病,所以深得牧民之心,被诸部奉为神僧活佛。”

    折彦冲又问:“打听到这个神僧的名号了么?”

    任得敬道:“据牧民传诵,似乎叫琐南扎普,据说他还有个弟子,叫列思八达——这个名字可有些奇怪了。”

    折彦冲问:“有什么奇怪?”

    任得敬道:“末将当年还在夏边时,曾认得一个叫列思八达的年轻喇嘛,当年交接的时候,他大概是三十上下。此人曾随商人周游各地,甚至到过辽南,见闻广博,到我驻地时也曾来拜见我,我见他言语不凡,所以记在心里。当时末将尚未归汉,所以还向他打听了一些辽南的消息。只是不知那个列思八达和这个列思八达有无关系。”

    折彦冲微微一笑道:“有关系也好,无关系也好。这位神僧既能未卜先知,想必是有道行的,我想见他一见。”

    任得敬忙道:“那末将这便去寻访安排。”

    折彦冲看了他两眼,命他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诸将之中,能打仗的不少,能看到战场之外有利于战局者的却是屈指可数。眼下留在我身边的更只有你一人了。现在你虽然只是个郎将,但你年纪还轻,好好做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任得敬跪下大声道:“末将何等人,得陛下如此期许,今后纵然肝脑涂地,也要报效陛下知遇之恩!”( )

第三二一章 当世活佛(上)

    阻卜诸部是游牧于漠南北部、漠北南部的一大部落,这个大部落东西活动范围达二三千里,在辽、金时代均十分活跃,辽国在漠北的安宁与否,与阻卜部是否叛变都有很大的关系。

    眼下辽西避、金残喘、汉方兴,阻卜部的阿剌都马黑趁机自称阻卜大王,收罗了历年逃入阻卜部的契丹、奚人,先组成一支接近万人的轻骑兵,然后讨伐阻卜部内不服其统治者,得到了大部分阻卜部落的支持。不过,阿剌都马黑的兴起为时尚短,这一点他本人也有自知之明,而他的野心也止于成为一个区域霸主而已。萧铁奴北上的时候,他曾想过阻击他,也曾想过附随他,族中长老也分为两派意见,争议不休。这时一个长老对他说:“大王,我们阻卜部才来了一位活佛,是一个有大智慧大神通的神人,你为何不请教一下他?”

    阿剌都马黑闻言大喜,忙派人去请活佛,但转念一想,觉得应该自己亲自去求见才是。原来一年前阻卜部部内流传疫病,得病者多达千人,连阿剌都马黑的妻子和几个儿子也都命在旦夕,阿剌都马黑痛不欲生,请了巫祭作法祭天都无济于事,后来因听说西方来了一位叫琐南扎普的活佛,便派人去请。琐南扎普应邀而来,只由他的徒弟出手,就治好了阿剌都马黑一家的病患,又施法治好了大部分患病的族人——琐南扎普师徒得以确立在大漠南北的威望,这件大事也是众多神迹之一,阿剌都马黑更因为这件事对琐南扎普师徒十分信仰,要集合全阻卜部的财富献给他,但琐南扎普却分文不取,只求得师徒二人十日之粮,便要往他处去传经治病。阿剌都马黑因此也更加敬重,如何肯轻易放他们走?一定要他留下。最后琐南扎普才答应无论到了哪里,如果阿剌都马黑有事来求,一定会赶来给他解决困难,阿剌都马黑这才放他离开。

    琐南扎普师徒离开阿剌都马黑之后继续在草原上行走,这时他们师徒的名声已经在草原上传开,无论走到哪里,无论遇到王公酋长还是寻常牧民,从来都只求得一餐饮食,遇鬼驱鬼,见病治病,所到之处又总是劝人念经行善,因此名声越传越远,漠北牧民但看见琐南扎普手里那支写满经文的丈七佛幢无不礼敬,尊为活佛。

    阿剌都马黑因担心琐南扎普走后又遇到什么难测的事情,对他们师徒的行程十分留心,所以知道他们的所在,只花了三天就找到了他们,向他请教该阻击萧铁奴还是该归附汉廷。

    琐南扎普对他的徒弟列思八达耳语几句,列思八达便对阿剌都马黑道:“大王,大汉朝廷是有神灵庇佑、圣贤辅助的朝廷,得罪他们会给你带来祸患。不过您的福祉,还不在这里。”

    阿剌都马黑问:“那我该怎么做?”

    列思八达道:“您什么都不用做,这样就能免除祸患,以等待更大的福祉。”

    阿剌都马黑要再问详细些,列思八达却不愿再说,这才告辞,回去后与众长老、酋长商量了许久,决定避萧铁奴一避,放他们过去,对萧铁奴要求他们归附的使者也礼貌打,却不答应什么。萧铁奴被困可敦城以后,托普嘉和耶律铁哥分别派人来拉拢他,但阿剌都马黑却都没答应,依然游荡在生冲突的两大势力之外,可敦城偶尔派商人来交换货物,阿剌都马黑也不回绝。萧铁奴在可敦城的物资不绝如缕,与阿剌都马黑与之贸易有很大的关系。

    折彦冲北征之后,漠北的局势又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阻卜部部内或者要求阿剌都马黑赶紧联合草原诸部抗击汉军,或希望阿剌都马黑率众南下归附汉廷,双方生激辩,再次要求阿剌都马黑作一决断。这次折彦冲北上几乎是铺天卷地而来,所过之处要么归附,要么决战,再无回旋的余地,阿剌都马黑也觉得这件事情再也拖不下去,于是决定再去向琐南扎普求教。

    他出走出了一天,忽然有牧民来报:“不好了!活佛被汉军抓走了!”

    阿剌都马黑大惊,忙将那牧民提上前来问:“活佛被抓走了?你听谁说的?”

    那牧民道:“哪里还要听谁说,汉军派了一队大概几千人的骑兵,把活佛和他的大弟子列思八达上师都抓走了!很多人都亲眼看见的。那几千人的衣甲兵器都银光闪闪的,除了汉军,草原上没人有这么厉害的兵器!”

    阿剌都马黑大惊,连忙点集阻卜诸部,共得两万人,要来夺回活佛。眼见离汉军前锋还有百里,又有其它几个部落闻讯而至,都是听说活佛被汉军抓走而来营救的。当下各部并作一处,共有六七万人,推阿剌都马黑为,向汉军进。

    这几个部落大多受过琐南扎普师徒的恩惠教诲,所以勇敢前来,但这时真要去碰折彦冲的大军却都心头惴惴,只是事已至此,不好退缩。但仍有保守一点的族长要求先派使者去见大汉皇帝,希望能通过交涉的手段让他放活佛回来,避免一场厮杀。

    当萧铁奴还在阴山南麓的天德、云内时,阿剌都马黑就和萧字旗较量过,当时只是小规模的摩擦,但也知道汉军十分善战,绝不好惹,所以听了这个建议后也有意赞成,只是怕人说他懦弱。

    阿剌都马黑还没表态,便有个族长反对道:“他们汉人逼到漠北来,夺我们的草场,夺我们的牛羊,那也就算了,如今连活佛也抓了,这还叫人怎么忍?杀!杀!杀得他们怕了再说!”

    阿剌都马黑闻言望去,现这个族长是达旦一部的巴都,又见众酋长在巴都的鼓噪下纷纷求战,知道自己不能示弱,就赞成了这个说法,派巴都为前锋攻击汉军,要给汉军一个下马威。

    这时敌烈一部的族长癸由道:“大汉的军队纵横天下,罕有敌手,他们来到漠北,敌烈、乌古诸部无不远避,我们现在去碰他们的刀锋,他们人多,我们人少,恐怕是难以取胜。按我的意思,不如先绕过他们的前锋,直接攻击他们的后军,骚扰他们的粮道,只要他们粮道一断,那就会像坐困可敦城的萧字旗一样,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到时候不但是迎回活佛,就算让大汉的皇帝向我们称臣也没问题!”

    阿剌都马黑道闻言大喜道:“妙计,妙计!”就让巴都、癸由两人统领军马,依计行事。

    这时汉军数十万人马分布在大盐泊、大水泊以至临潢府、大定府、长城旧址的广阔地面上,蒙兀尔的前锋已经接近胪朐河,而后军尚迤逦缓进。巴都、癸由两人率领一万轻骑,避开汉军前锋,踏雪攻击汉军侧面。( )

第三二一章 当世活佛(下)

    这是一次没有预警的战斗,也是一次意料之中的战斗。

    说没有预警,是因为这段时间来漠北诸族一直采取回避的状态,虽然有一些零星的骚扰,但大股部队的主动进攻则未曾有过。所以直到巴都、癸由的部队掩到侦骑视线之内,汉军的后军才现自己遇到了大危机。

    不过,这场战斗其实也在预料之中。从踏出长城旧址开始,将官们就给所有将士贯彻这样一种信念:在漠北,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有可能会遇到敌人!别以为敌人在你的身前,他随时有可能出现在你的背后!所以郎将耶律沙哥所部虽然处于后军,但当他现西方有规模极大的敌踪时惊讶并没有持续很久。

    “难道是云中也出兵来抄我们的后路?”耶律沙哥心想。比起一直回避汉军主力的漠北诸部,这里离云中奉圣州的距离更近一些。西南方向云中的威胁,也是汉军所要考虑的变数之一,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被否认了,大冬天里一场雪地上的冲击很快证实了来者不是云中的兵将,而是漠北的胡族!

    耶律沙哥面前只有不到千人,不过这两千多人正是后军为数不多的几支半胡人军队之一,其中北地汉人占据了一半,契丹占三分之一,剩下的是奚人,野战的爆力和对恶劣环境的忍耐力都颇强,所以遇到突然袭击后耶律沙哥就做出反击的决定。

    “杀!”

    这是漠北军的口号,领头冲上来的是巴都,而汉军则在等待着,等待着胡人进入射程。

    “还有十步……五步……进来了!动手!”

    前面一排骑兵忽然让出了若干空隙后便的弓弩手现身,漫天箭雨如雨滴般打了过来,只第一轮射击便有接近两百个胡人落马,然后是第二轮、第三轮!三轮箭雨之后,胡马冲击的力度和胡人的勇气都明显有所减弱。

    “上马!”

    弓弩手后退,上马,变成了骑兵,在他们后退的同时,前排待的骑兵已经冲了出去,双方接锋。漠北胡骑的后部向左右散开,意图包抄,耶律沙哥的弩手却已全部上马,整支骑兵队伍向前一冲,将巴都的人马冲作两半。巴都在混战中不断吼叫,要部众集结听命,但漠北胡骑的组织性明显不如汉军,耶律沙哥的人马数量比他少,但在组织和兵器上却占了上风,一场厮杀下来,漠北胡骑越来越乱,眼见就要告捷,耶律沙哥的副官忽然叫道:“将军,西北又有动静!”

    耶律沙哥举目望去,果然西北处又有一支人马冲来,从方向和飞起的雪花判断不是汉军人马,不敢恋战,带了人马向正北偏西的方向冲去。这一仗巴都损失了四百多人,耶律沙哥只损失了不到三十人,算是汉军小胜。不过耶律沙哥现这两部人马会合后没有赶来追杀自己,而是继续向东南抄掠,心中吃惊:“难道他们要断我们的粮道?”一边派人去向中军传警,一边绕过巴都、癸由,朝东南方向飞进军,向汉军在二百里内最重要的一个据点孤悬崖奔去。

    东南方向第一个遭到巴都攻击的汉军临时据点是一支五百人的后军部队,兵将都是南人,在这等酷寒的天气中,凡是暴露在空气里的脸、手都长满了冻疮,五百人里有两百人连拿兵器都觉得困难,巴都袭来之际全无抵抗的余力,数百人马被吃得干干净净,半数阵亡半数被俘。

    巴都和癸由从俘虏口中拷问得知汉军在二百里内最重要的粮食屯据点在孤悬崖,经过一番商议,便以一千人为一队,一路肆虐,扑了过来。

    孤悬崖是一处颇为险要的所在,靠着一座高约百尺的无名石山,西北一处悬崖壁立,因此被汉军命名为孤悬崖。汉军靠崖安营,借山势挡住北风,营寨主要有两个出口,西边是主出口,地势较缓,东北是营寨后门,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坡地。此处是汉军最西线的商道中转站之一,是汉军方圆二百里各支军队的后勤补给点,有大量的粮食、兵器甚至火器,耶律沙哥抢在巴都、癸由之前一日到达股悬崖时,股悬崖是由后军郎将周正守卫,主要是带马步军两千人,但耶律沙哥却现大部分将士在寒风中瑟缩萎顿,骤然迎敌也不知能否一战。

    耶律沙哥和周正商量后决定由耶律沙哥率众守西寨门,周正守东寨门。暂停运粮队伍向北进,同时警告南方的商人、押粮队伍不要前来。汉军才将股悬崖周围的收拾干净,漠北胡骑就到了。

    巴都和癸由显然又得到了人马增援,约十三个一千人上下的队伍从西北方向抄掠而来。

    “不能让他们围住!”耶律沙哥认为。于是在漠北胡骑抵达寨门之前就引了一千五百名战士冲了出去,后面守护寨门的步军也迅调动起来,准备好弓箭火器,同时呐喊为耶律沙哥助威。

    可惜,耶律沙哥这次出去没有再次创造他上次的战绩,巴都认出了这支曾以不足三千人就让他差点完败的部队,要雪上次落败之耻,不顾一切领了他本族最强悍的百名勇士直接上前来和耶律沙哥肉搏,癸由则在后方指挥几支轻骑部队威胁耶律沙哥的侧翼。

    “呛——”寒风中兵器碰触了,箭矢没用了!巴都像一只受过伤的豹子一般撕咬着耶律沙哥,双方的行伍在接触后都显得有些混乱,巴都无所谓,他本来就不是靠组织力取胜,但耶律沙哥却担忧起来,对方的兵力是他的几倍,如果让他们截断了后路,这支兵马可能就回不去了。他清楚孤悬崖内部的情况,那些南籍步军虽然有强弩和火器,但由于现在连行动都显得很迟缓,没有他所率领的这支有机动作战力的部队不行!

    耶律沙哥的犹豫让他所率领的部队显得没有上次作战时那样干脆利落,对于体力不占上风而数量屈居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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