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冲此时也别无良策,忙不迭的点头应允。
洛醺自己当然也了解沈稼辚对她的心思,是以等皓暄来到之后的第二天,就离开了县里去罗锅山。对葛家就以串门为由,其实是遵照沈稼轩的安排,回金水湾怕和子杀上门,留在县里又怕和沈稼辚瓜田李下难避嫌,唯有去罗锅山,至于找孙猴子兴师问罪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而已。
临行沈稼辚托付她把何冰带走,因为何冰与春枝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他暂时还没有办法解决。所以想弄走何冰图个暂时的清静,还给皓暄带着一口袋的大洋,告诉皓暄:“到了老葛家,把大洋往他家炕上哗啦啦一倒,保证那两个老钱奴对你像亲爹似的。”
他自己的亲姨,竟然这样说话,只能说他的粗鲁野蛮已经是人类无法阻止了。
他又派了何冲带兵护送,虽然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是怕浪雄、和子等人突然袭击,一路威风凛凛的就到了罗锅山,这样大的阵仗,惹得罗锅山万人空巷,竞相出来看热闹,洛醺隐隐担心,自己是来避难的,这样招摇会不会让和子知道?
葛家人悉数出动迎接,葛老太太夫妇还有几个伙计,却不见孙猴子和葛玉秀。
凭着沈稼辚是司令兼县长,葛家觉得洛醺有点像皇后娘娘微服私访,非常热情,葛老太太更是对她点头哈腰谄媚至极,搞的洛醺反倒不自在了。
进了葛家上了炕,皓暄听信沈稼辚的吩咐,哗啦!把一口袋大洋都倒在炕上,得意洋洋道:“我二叔说了,好吃好喝招待我们,以后还有。”
正如沈稼辚所料,葛老太太看见炕上的一堆大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急忙上炕把大洋往口袋里划拉:“哎呦我的娘啊,可不能漏财,虽说附近的胡子都被二外甥剿的差不多,一旦有漏掉的,漏财就是惹祸上身。”
说着就让厨子去给洛醺等人准备晚饭,天才下午而已。
一直不见孙猴子和葛玉秀,洛醺问:“老姨,秀子和孙猴子呢?”
葛老太太道:“去邻村赶集了,你说这都晌午歪了,咋还没回来,我这心提溜着老不安稳,秀子现在有了身孕,那孙猴子也不知道心疼,若非当时是我姐姐做主,我才不会把闺女给那么个鸡巴玩意。”
听葛老太太骂孙猴子,洛醺心里不是滋味,道:“老姨,孙猴子那个人挺好的,他原来做了很多错事不假,但他是孤儿,没爹没娘就没人管教,他现在可是一心对秀子。”
葛老太太知道孙猴子在洛醺这里受宠,急忙把话拉回来:“不管咋地,他现在是我半个儿,我不指望他指望谁。”
洛醺道:“岂止是半个儿,就是您的儿子,将来给您和我老姨夫养老送终的还得他。”
葛老太太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儿子,我待他也好,你说庄稼是收割回来了,还有很多尾巴活没干,把苞米杆子拉回来用铡刀铡碎留着喂牛,这都得几天工夫,他非得和秀子去赶集,我不也是没拦着,总归年轻人贪玩。”
洛醺心知肚明,只怕要赶集的是她女儿秀子,孙猴子是跟班罢了。
饭菜刚做好,孙猴子和葛玉秀赶集回来了,刚进院子就听到葛玉秀声如洪钟的吵吵嚷嚷:“娘,娘,你说孙猴子啥鸡巴玩意,我这样的身板行动不便,让他背我都不干,还指望我给他生个双胞胎,等着瞧吧,我生了儿子也姓葛。”
葛老太太急忙给闺女使眼色,示意家里来了客人,不让她骂孙猴子,怕洛醺听了不高兴。
葛玉秀不明所以,还以为老娘这眼色是像往常一样,指使自己使劲修理孙猴子,于是一脚踢过去,孙猴子捂着屁股嗷嗷:“你才有了孩子,怎么就行动不便了,再说我想背你,我倒能背得动才算,你比罗锅山都粗了。”
他们的争吵被屋里的洛醺听了一清二楚,感觉孙猴子有种寄人篱下的落魄,心里不爽,腾腾出了门,对葛玉秀道:“为娘的人,要给自己的孩子做个榜样,你还习以为常的骂骂咧咧,你不怕将来你的孩子开口说话就是骂人。”
葛玉秀没心没肺,被她呵斥非但没生气,还跑过去喊着:“洛醺,你来看我啦,哎呦娘啊,我老高兴了。”
她满不在乎,洛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孙猴子却傻笑着杵在那里,没想到洛醺会来,算是意外之喜。
洛醺看他也笑了笑,然后被葛玉秀挽着胳膊进了屋子,突然看见何冰,葛玉秀没心没肺的脱口道:“她咋来了?”
洛醺愣住:“她是你二表哥的媳妇,和我一样,都是来串门啊。”
葛玉秀磕磕巴巴的:“她,她是……”幸好没有傻的彻底,敢当着何冰说出“她是窑姐”,都因为本地的风俗,几种人不能进家门,否则就是家门不幸,一窑姐、二扛尸人、三望门寡,这些人就像老鸹和夜猫子被人鄙视。
洛醺突然醒悟过来,想打哈哈的把话题转移,却见何冰疾步走了出去,洛醺急忙随后跟上,喊她不回应,一直跟出葛家才把她拉住,劝解:“秀子一贯就是嘴大舌长,你又不是不了解,她没有恶意的。”
何冰低着头不言语,她属于那种闷鲁之人,有心事也不会说,习惯藏在自己心底。
洛醺知道让她现在回去,必定是食不甘味,脸色这样差面对葛家人也不好,于是道:“走吧,我们两个溜达溜达,看看罗锅山风光。”
何冰没有反对,被洛醺挽着胳膊一路走着,秋季,庄稼皆已收割干净,因为少了遮挡,田野里一眼望去非常敞亮,有种超脱红尘的恣意和舒爽,罗锅山仍旧是郁郁苍苍,两个人走了有一阵,何冰终于开口说话:“洛醺,你知道我为何不喜欢笑?”
洛醺当然明白:“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何冰,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若是你老是这样闷闷不乐,你知道吗,最痛苦的是你哥哥,他一直对你的事内疚。”
何冰点头:“我知道,可是我不喜欢笑不单单是因为我曾经做过窑姐,她葛玉秀瞧不起我没啥,甚至所有人都瞧不起我也没啥,我又不是倚靠他们活着,我不喜欢笑是因为……我不能嫁给我喜欢的男人。”
洛醺心里突然一紧,知道她喜欢的人是祝子雄。
正文 255章 采蘑菇的大灰狼
洛醺与何冰带着皓暄和满囤在罗锅山葛家住下,当然少不了如影随形的鬼三,葛老太太得了沈稼辚大把的钱,果真就热情招待洛醺几个,乡野之地,所谓的好吃好喝,也就是偶尔杀只鸡宰只鹅。
洛醺突然到来让孙猴子喜出望外,所以除了葛老太太安排的那些饭菜,他挖空心思的琢磨洛醺喜欢吃什么,于是,打兔子逮野鸡套鹌鹑扣麻雀,就是葛玉秀怀孕他都没有这么费心的伺候过。
葛玉秀粗枝大叶,并没有对孙猴子的反常之举吃醋,她觉得吃醋不如吃美味,于是孙猴子给洛醺的弄的东西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腹中,少部分才是洛醺、何冰、皓暄和满囤分食,鬼三虽然与洛醺出生入死多少次,在洛醺心里早视他为朋友甚而是亲人,他却仍旧以下人的身份,恭谨的随侍洛醺,三餐但求粗茶淡饭足矣。
一场秋雨无预知而至,屋子里骤冷,洛醺同何冰坐在热烘烘的炕头闲聊,皓暄身为满囤的先生,兢兢业业,到了罗锅山仍旧带着书本,一天不落的给满囤上课。
门被推开,随着风雨扑进来一个人,正是孙猴子,他浑身浇的湿透,脑袋顺着头发一溜溜的淌水,脸冻得惨白,胳膊上拐着一个柳条筐,看洛醺嘻嘻笑着:“等会给你炖鲜蘑,你看看,两个油蘑快装满筐了,还有鸡爪蘑,都是罗锅山特有,老好吃了。”
洛醺急忙下了炕,拿过手巾给他擦脸上的雨水,边擦边训斥:“秋雨刺骨,你怎么能顶雨去采蘑菇,等下非得伤风不可,快让我老姨给你炖点姜汤喝。”
孙猴子木木的杵着。享受着被洛醺伺候的幸福,再说话声音低了很多:“我一个大老爷们,皮糙肉厚,啥伤风,葛家不比沈家富裕,没啥好吃的。我怕你委屈。”
洛醺扒拉着看他筐里的蘑菇,大的那个竟然覆盖住整个筐底,突然来了兴致:“明天雨晴了,你带我去采蘑菇吧,我只在小时候跟我娘去采过一次,非常怀念。”
孙猴子道:“好。明天雨停,还得太阳出来,否则天气冷,你身子骨娇弱受不了。”
何冰听说要去采蘑菇,也跃跃欲试:“算我一个。”
然后皓暄和满囤异口同声:“我也去。”
孙猴子答应着:“都去都去。明天采蘑菇,后天我们上山逮野鸡,我给你们做叫花鸡,还有烧黄豆烧地瓜,罗锅山上还有桑粒、枸杞、野杏、栗子呢,老多好吃好玩的。”
这个季节他说的东西唯有栗子有可能采到,但他这样一描述,洛醺几个齐齐蹦起,美妙的乡村生活开始了。
第二天,以洛醺为首的一行人。吃过早饭看太阳明晃晃的照着,就准备上山采蘑菇,葛玉秀要跟着,孙猴子以她怀孕行动不便为由拒绝,葛老太太也不同意女儿爬山越岭的,于是,葛玉秀眼巴巴看着洛醺几个兴高采烈的出了家门。
鬼三欲随行洛醺没让,上山采蘑菇而已,此地孙猴子也熟悉,倒是把怀孕的葛玉秀还有葛老太太老两口扔在家里她不放心。让鬼三留守。
罗锅山村,当然是因为这座山而命名,所以距离不远,大约步行半里路就到了山脚下,孙猴子叮嘱洛醺几个:“跟紧我,采蘑菇就是慢功夫细致活,大家别着急,咱也是为了来玩的。”
洛醺想了想:“会不会有狼?”
孙猴子摇头:“应该没有吧?”
洛醺看他底气不足:“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孙猴子也拿捏不准:“从来没听说过。”
洛醺自我安慰的:“那就是没有。”
孙猴子道:“总之我们大家在一起,有狼也不怕。”
洛醺突然带着哭腔:“你不是说没有吗。”
孙猴子急忙纠正:“没有,就是没有。”
五个人就开始爬山,边爬边低头找蘑菇,按经验,夏天和秋天,只要下雨,最好是打雷,蘑菇一夜之间便会钻出泥土,树根底下,枯叶堆里,都是蘑菇喜欢的生长之地。
孙猴子带路,三个筐不多时满了两个,什么品种都有,还有洛醺最喜欢的鸡腿蘑,肉肉的非常好吃。
大家爬了半天有点累,孙猴子提议下去山脚歇歇,他要兑现前言,给洛醺几个烧豆子吃。
听说这个,皓暄和满囤最开心,皓暄是因为没尝试过,大户人家的少爷都是圈养的,散养的满囤倒是吃过,正因为吃过才留恋那种美味。
上山容易下山难,孙猴子仍旧在前边带路,告诉大家小心脚下,特别是雨天才过,泥土湿软,草都打滑,于是洛醺拉着皓暄,皓暄拉着满囤,满囤拉着何冰,四个人小心翼翼,终于下到山脚。
孙猴子先让大家去旁边收割完的豆子地里捡漏网之豆,人多好干活,不多时捡了小半框豆荚,又划拉些半湿半干的柴禾,他掏出带来的一小瓶子灯油倒在柴禾上,就是怕雨后柴禾湿点不着,有了灯油,呼!柴禾燃起。
洛醺几个围着火堆,看他如何烧豆子,等了半天,柴禾都熄灭了,孙猴子才把豆荚放到不是很旺的火上,豆子小,火大容易烧得尸骨无存。
然后,个个都开始咽口水,变化最大的是何冰,她难得的露出笑脸,一来是昨晚被洛醺劝说想通了很多事情,另外是这种朴素的生活让她想起小时候和父母哥哥在一起的日子,或许她馋的不是豆子,而是对往事的眷恋。
过了一阵,孙猴子用一根小木棍开始拨拉,一粒一粒熟透的豆子找了出来,没等吃就闻到了浓浓的香气,只等吃到嘴里,各人都是赞不绝口。
洛醺瘪着嘴想哭:“想我爹,他带我烧过苞米。”
何冰湿了眼眶:“想我哥,他带我烧过地瓜。”
满囤哭出声来:“想我娘,她带我烧过家雀。”
各人都触景生情,皓暄左右的看,自己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也不知该想谁,为了配合大家的情绪,他道:“想我祖母,她给我说过烧苞米烧地瓜烧家雀的事。”
他一句话做了总结,孙猴子看这几人哭天抹泪的,有些后悔:“我这好心好意的,不曾想让你们难过,改天不带你们出来了。”
于是,集体发出这样的呐喊:“不要!”然后大家就开开心心的笑了。
吃过烧豆子,大家坐着先聊了会,然后继续上山采蘑菇,准备把第三筐采满就打道回府,因为孙猴子想起另外一个好玩的事,秋雨天凉,不如生个火盆做在炕上烧土豆吃,或者用大铁锅炒苞米花。
罗锅山名字土里土气,但很富有,五个人很快把第三筐蘑菇采满,高高兴兴的转身下山,距离山脚很近时走到一片刺槐树丛,就听欻拉欻拉的声音响起,洛醺一拉孙猴子:“会不会是狼?”
孙猴子又底气不足了:“不会吧?”
洛醺又带着哭腔:“到底是不是?”
孙猴子又立即道:“绝对不是。”
说不是也有点害怕,手一挥,五个人猫腰藏在灌木丛后,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猛然就发现一个硕大的东西,黑乎乎的,洛醺见过狼,甚至和狼搏杀过,看着那东西不像狼,并且奇怪的是那东西身边竟然也有一个柳条筐。
洛醺好奇,禁不住说笑道:“狼也采蘑菇?”
孙猴子感觉蹊跷:“会不会是人?”
洛醺摇头:“那东西在爬,人不是直立行走吗,罗锅山有没有熊瞎子?”
孙猴子看看她,又拿捏不准了,所以没吱声。
皓暄真害怕了,贴近洛醺道:“醺姐姐,我祖母说狼都是先吃小孩子,这里面我最小,一定先吃我,我死了你告诉我爹,其实我天天夜里梦见他。”
洛醺见他这样隆重的交代后事想笑,却听他说天天夜里梦见沈稼轩,忽而又心酸,才知道皓暄有多想父亲,只是这孩子性格太像沈稼轩,不喜欢多言多语,她对寒暄道:“没等狼吃你之前,醺姐姐把它灭了。”
眼看那不知是狼是熊的怪物慢吞吞的靠近他们这些人,孙猴子忽然发现黑乎乎的一坨底下竟然露出一只手,刚想说是人,洛醺已经跳了出去,本着先发制人,手中的筐扣在那东西身上,并大喊一声:“呔!”
然后就听对方:“我的娘啊!”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这时大家才发现,这所谓的怪物竟然是葛玉秀,怪就怪她披着老爹的一件长衫,还猫腰的在找蘑菇,本来就高大,这样看着就像怪物了。
洛醺认出了是她,惊呼:“秀子,你怎么来了?”
葛玉秀突然捂着肚子,来不及回答她的话,只道:“好疼,肚子好疼。”
孙猴子还以为她是开玩笑,嘲讽道:“拉倒吧,摔一下就疼了,你比罗锅山还结实。”
葛玉秀仍旧不停重复:“肚子好疼,真的疼。”
洛醺害怕了,知道她有孕在身,急忙去搀扶她,突然发现她下身殷红一片,顿时脑袋嗡的一声:“孙猴子,快,秀子出血了。”
她自己曾经流产过,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再看孙猴子,愣了片刻,然后俯身抱起葛玉秀就跑,是回去村里找郎中。
后边的洛醺简直惊呆了,按身体比例,孙猴子抱着葛玉秀就像武大郎抱着武松。
洛醺更加害怕,怕自己一时莽撞害葛玉秀流产,自己就万劫不复了。
正文 256章 皓暄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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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真可谓卧虎藏龙,比金水湾还不起眼的罗锅山,竟然有郎中,竟然还医术了得,葛玉秀和腹中的胎儿母子平安,洛醺松了口气。
打量下老郎中,不是耄耋也过古稀,未免担心他老迈昏聩,怕他打包票说葛玉秀无恙是为了寥寥无几的一点诊费,看他家徒四壁实在跟神医无法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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