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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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春-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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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身的烟笼百花裙外是刺绣精致的锦衣,秀发间簪了珠钗金步摇,耳边那对红宝石坠子鲜艳欲滴,愈发衬得肌肤细腻白嫩。

    窗外雨丝斜拂,谢璇盈盈上前拜见。

    仲春里的雨丝儿都透着新嫩,正当妙龄的少女娇丽灵动,叫婉贵妃怔了怔。

    五公主已经搁下了毛病,有些意外,“母妃你怎么召表姐进来了?外头下着雨,这一路走来无妨吧?”

    谢璇这等身份在宫内只可步行,从外头的麟德门到这里,远远的路程全是一步步走过来的。哪怕春雨润泽,在雨里走得久了,那双绣鞋到底是沾湿了,谢璇这会儿只觉得脚上稍稍发凉,然而却不能有丝毫表露,“多谢公主挂怀,春雨如酥,走在其中最妙。”

    婉贵妃一笑,招手叫她近前,命人赐了座,又朝五公主道:“宁妃娘娘那儿想必闲着,你帮我去瞧瞧她,顺道带人把那榛子糕送过去,她最爱吃的。”

    五公主稍稍诧异。不过谢璇即将是信王妃,有些话婉贵妃要避开了说也是应当的,她便依言出去,往宁妃那儿去了。

    这头婉贵妃打量着谢璇,眼里全是慈爱的笑意,“一晃十来年,当初那个白白嫩嫩的女婴儿到底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披着雨走过来,乍一眼瞧着,竟比当年的我要好看许多,我啊,到底是不及少女的灵动了。”

    “娘娘春秋正好,华贵雍容,这才是璇璇羡慕不来的呢。”她不知婉贵妃这是真感叹还是打伏笔,便下意识的欠了欠身,摆出更恭敬的姿势。

    婉贵妃一笑道:“我也是白感叹一句罢了,年华如水,转眼也就流过去了。罢了,今儿特意召你进来,也不是为了感叹这些,而是有件事要嘱咐你。璇璇,你是个有福气的,信王殿下爱重你,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三月三转眼将至,一切都筹备妥当了吧?”

    “都筹备妥当了,还要多谢娘娘派来的教导嬷嬷,教了璇璇许多规矩。”谢璇起身,欠身行礼。

    婉贵妃便摆了摆手,“皇家是最讲究规矩的地方,哪怕一个眼神儿都有讲究,稍有不慎就能被人挑出错来。我也是怕你年纪小才派人去教导,你这儿能行事有度,我自然高兴。”

    谢璇笑吟吟的点头,“璇璇明白娘娘的厚意。”

    “只是你这儿不出错,也未必就万分妥当。”婉贵妃话锋一转,“昨儿皇上又提起了信王的婚事,说你固然是个好孩子,只是信王年已二十有余,如今信王府除了几个管事婆子就没点儿女人气,你毕竟年纪尚有不懂得陪伴人,还是要给他再寻个侧妃才是。”

    元靖帝竟然还未死心?谢璇的手缩入袖中,揪住了衣袖。

    毕竟还未练到喜怒不形于色的程度,这一下心思陡转,神情便生波澜。婉贵妃将一切看得真切,只笑道:“你也不必着急。依皇上的意思呢,你今年才十四——咱们说私下里的话,身子尚未长开,也不能服侍人——就算得信王爱重,到底未必能劝住信王那拗脾气,所以还是该找个懂事的姑娘,适时的劝劝她。”

    元靖帝口中这个懂事的姑娘是谁,谢璇几乎一瞬间就猜到了答案。

    她没想到元靖帝竟会如此执意,只能轻轻的点头,却到底难以附和。

    婉贵妃续道:“皇上相中的侧妃你也知道,就是胡家那位姑娘。她比你年长,行事举止有度,皇上也是交口称赞的,性情也柔顺温和,还能劝着信王一些。按皇上的意思,等你和信王大婚过后,便挑个日子将她也迎进门,更热闹些。”

    谢璇才不想要这样的热闹。

    然而她也明白,婉贵妃既然来当了这个说客,便是跟元靖帝心思一致的。

    这会儿即便是劝说的姿态,其实已经跟吩咐差不多了——这些年里恒国公府一直将婉贵妃的话奉为谕旨,从不肯违拗,她也认定了谢府对她的言听计从。

    只是这样的言听计从,并非谢璇所喜欢的。

    她站起身来,牢牢记着面前这位的皇家贵妃身份,不能再表露情绪,只是低声道:“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这些事,毕竟不是我能做主的。”

    “你成了正妃就有掌理后宅之责,不止要勤谨侍奉信王,也该牢记女人之德,为子嗣和家宅安宁考虑。信王的性子过于刚强,许多事情连皇上都说不进去,也只能由你以柔克刚了。”

    谢璇缓缓抬起眼眸,问道:“所以娘娘的意思,是让我劝劝信王,让他同意纳胡云修为侧妃?”

    “你一向聪慧,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婉贵妃默认。

    谢璇忍不住缩指握拳——让她劝着夫君纳妾,这种话婉贵妃到底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我知道你心里也有疙瘩。”婉贵妃又开口了,“若你嫁的是平常人家,自可寻个一人一心,共守白头。可璇璇,你嫁的是皇家。这宫里有皇后,有众妃,每年还要给皇上选秀以求绵延后嗣。王爷虽比不得皇上,却也是龙子,居于正妃之位就该有容人之量,为大局着想。若是信王执意抗旨,惹怒了皇上,于你我都不好。”

    殿中一时安谧,婉贵妃瞧着面前玲珑的妙龄少女,到底是叹了口气,“只是给个侧妃之位而已,迎进门便是顺了皇上的意思。至于往后她处境如何,那还是你跟信王说了算。所谓的一人一心,也未必就要流于这些形式。”

    谢璇猜出了婉贵妃“于你我都不好”的言下之意,却还是难以下定决心。

    好半晌,她才低声道:“贵妃今日的话,璇璇全都记在心上了。只是——”她垂头咬了咬唇,声音有些发涩,“如今我还是待嫁之人,不能答应贵妃什么,还请贵妃见谅。”

    “你明白就好,回去好生琢磨琢磨。”婉贵妃也没指望谢璇能立时从善如流,撇开这个话题,问了问谢老夫人等人的近况,就叫人送她出去。

    谁知道才出了坤德宫没两步,雨幕之中,迎面竟碰上了元靖帝和韩玠。

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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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霏霏雨丝弥漫,在宫廊上蒙了一层薄雾,对面的人群穿透雨幕而来,身影却分外清晰。明黄伞下,元靖帝端坐撵上,韩玠高挺的身姿跟随在侧,轿辇的另一边则是如今正受元靖帝信任的掌印太监薛保。

    送谢璇出门的宫女连忙行礼,谢璇自然也要退到旁边施礼,头顶上失去了伞,谢璇便觉微凉的雨丝浸润脸颊,原来雨势已经比来时大了许多。

    元靖帝眯着眼瞧了瞧,好半天才问道:“那是谁?”

    薛保并未看清谢璇的脸颊,才要上前询问时,韩玠已然开口道:“是恒国公府的六姑娘。”躬身说话时眼角余光落在谢璇身上,头一次发觉这春日细雨竟如此可恶。

    元靖帝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婉贵妃的侄女,起来吧。”

    谢璇依言起身,旁边的宫女却还在施礼,越来越细密的雨丝落在发梢,贴上额头。她此时与元靖帝不过四五步的距离,稍稍抬眼就能看清轿辇上的皇者——比起去年七月在南御苑远远瞧见时的模样,他如今更见老态。春日里明明已经和暖起来,他还穿着冬天的夹袍,额头眼角的沟壑愈发明显,不过只说了一句话,便不可遏制的咳嗽了起来。

    薛保忙凑过去,拿了小太监随时捧着的温热茶水给他润喉,元靖帝缓了缓,才朝韩玠道:“我去瞧瞧婉贵妃,你自己去吧。这个谢……”他想了想也没记起谢璇的名字,便朝她指了指,“大概也没见过惠妃,你带她过去看望,也许惠妃能高兴些。”

    ——自元靖帝有意提携韩玠来牵制越王之后,就连惠妃都沾了光,熬了多年后平白挣了个妃位。

    “儿臣遵命。”韩玠躬身。

    轿辇越过尚且淋着雨的谢璇,到了坤德宫门口的时候落辇入内。

    韩玠走上前去,看着谢璇如经雨的海棠,透着柔弱。他是个昂藏男儿,出门时除了带着长随荣安之外,几乎很少带其他随从,刚才雨势变大的时候,元靖帝还叫人给他撑伞。谢璇却还是个少女,春日里常有乍暖还寒之事,这样一场雨淋下来,未尝不会有失。

    他接过宫女手中的伞撑起来,心疼谢璇,却又不能在这里做什么,只吩咐道:“我带她去给惠妃请安,再送她出宫,你回去。”

    宫女儿自是应命,施礼后退回坤德宫中。

    长长的宫廊里立时清净了起来,远处有宫人冒雨往来办事,这一条廊道里却不见半个人影,崭新的红墙沉默静立,两侧因为新近整修过,连半点杂草都无,只有雨随风声,花瓣零落。

    韩玠伸手,触到谢璇的脸颊时冰凉。

    “冷么?”他将伞压低了倾向她。

    谢璇摇了摇头,因为在思索刚才婉贵妃那番令人厌恶的话语,脸上便连笑意也扯不出来,只是道:“就这么一小会儿,不算什么事。”

    韩玠却道:“是我连累了你。走吧,去瞧瞧惠妃。”

    谢璇依言跟着他往前慢行,荣安最会体察韩玠的心思,便故意落下七八步,不远不近的跟着。

    雨丝落在伞上,像是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谢璇琢磨了半天也明白韩玠所说的“连累”是指什么,便不掩疑惑,“你刚说连累是什么意思?”——他应当不知道婉贵妃刚才说过的话呀。

    “父皇刚才是故意的,你没觉得?”

    “故意的么?”谢璇微讶。她对元靖帝的了解少得可怜,刚才这偶然的遇见已经是最靠近的一次了,自然不知其行事的习性和心思。

    “坤德宫能召几个外面的姑娘进宫?你的年纪和打扮摆在那儿,他原本就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猜都猜得出来。”韩玠的手掌落在谢璇已然潮湿的肩头,“他对我有气使不出来,便为难你,手段未免难看。”

    这样一说,谢璇倒是明白过来了,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为了你执意不肯娶胡云修的事情?你这儿油盐不进,他就打算从我身上下手。今日就是故意叫我多淋雨,明天你要是还是这幅倔脾气,就拿更厉害的手段来招呼我?”

    “他原本已经歇了这个念头,如今旧事重提还态度强硬……”韩玠沉吟,好半天才道:“婉贵妃召你入宫是为了什么事?”

    “让我劝你,纳胡云修为侧妃。”

    “可恶!”韩玠气怒。元靖帝对他百般威压,他全都扛得住,如今这老狐狸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谢璇的头上,元靖帝是想做什么!

    目中阴云愈积愈浓,韩玠阴沉着一张脸,不发一语——

    元靖帝这突然折转得态度来得蹊跷,也固执得奇怪,给儿子施压也就罢了,或许只是为了他心中作为天下至尊的骄傲,可如今借婉贵妃之手把谢璇卷进来,这其中就值得细究了——胡云修固然有才女之名,却也未必就是京城里最出挑的,哪怕是想迫使儿子从命纳侧妃,元靖帝也可换个人选,为何偏偏执意用胡云修?还不惜用这样难看的手段来逼他就范?

    心里疑窦丛生,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理清楚的,眼瞧着宫廊渐渐斑驳,到了惠妃所居的华章殿,韩玠便小声叮嘱谢璇,“她这样提,你便假意答应。总归是劝我,我也未必要听,到时候尽可推到我头上来。”

    “这个我当然明白,只是觉得不忿。”谢璇在明白元靖帝那不动声色的刁难之后,也是存了气,“对你又利用又防范,如今就连婚事也要这般插手,就非得把那个胡云修送进来么?婉贵妃一开口,回头府里的老夫人必然也要开始念叨,盘算得可真好!”

    “也只盘算而已。”韩玠冷笑,“就算他真的赐婚定了婚期,我也有法子叫这婚事名正言顺的泡汤!”

    他这样笃定,叫谢璇微微诧异。不过两人已经到了华章殿附近,便没多问。

    心里再多委屈和不忿,到了其他人跟前的时候,谢璇还是得好生收敛情绪。她理了理半湿的衣衫发丝,打点精神跟着韩玠进门。

    这华章殿比起方才的坤德宫来,简直有些寒酸。

    宫墙应是多年未曾修缮,上头有斑驳的雨痕,到了墙根儿底下,甚至还有松动的砖块和纷纷冒出头的青嫩杂草。走进里面去,格局也不如坤德宫宽敞,屋宇装饰自然更次一层,原先这里住着另一位嫔妃,自惠妃升了位份之后将那一位搬出去,才算是宽松了许多。

    院子里的甬道经雨而润,中庭有一棵桂花树装点门面,游廊下的小太监见了韩玠,连忙过来跪迎,便有宫女进去通报。

    韩玠同谢璇只在殿门口稍稍驻足,那宫女便迎过来了,“信王殿下请。”

    里头惠妃大概是在做针线,手边还放着笸箩和裁剪出来的衣裳料子。她对于韩玠的身世自是心知肚明,如今不过是担了个母亲的虚名,却并不敢乔张作致,忙着叫人赐座奉茶,见韩玠是领着个十四岁的娇美姑娘进来,立时猜到了她的身份。

    “这就是恒国公府的六姑娘吧?”惠妃笑眯眯的看着谢璇,瞧见她衣裳发丝都沾了雨,便道:“外头这雨势缠绵,姑娘家身子弱,可别着凉了。桂春,去冲一杯姜糖来,再叫人熬一份姜汤。”

    桂春应命而去,惠妃又叫人拿些糕点过来。

    韩玠以前来给惠妃问安的时候大多坐一会儿就走,等不到熬姜汤那么久。可这会儿谢璇浑身半湿,若不驱寒,难保不会受寒,便起身道:“搅扰母妃了。”又例行的问候,“这两天时冷时热,母妃身子无恙吧?”

    “都好着呢。”惠妃在宫里苦熬了许多年,并不羡慕那些个皇子,却格外喜欢几位公主。只是她从前位份低也不受宠,见到几位公主的时候也不能肆意疼爱,如今平白来了个姑娘,自是格外喜欢,“六姑娘喜欢吃点什么?这儿有极好的藕粉桂花糕,还有许多糕点,全都是小厨房每日里慢慢做的。”

    韩玠跟惠妃也算是当了一年的母子,知道她深宫寂寞时常以美食自娱,到如今那厨艺出神入化,是整个宫里拔尖儿的好吃。只是惠嫔年纪已近四十,没了争宠之心,也怕再卷进那些是非里吃亏,便偏安一隅只求安稳度日,严格约束着宫人,并未往外传过,就连元靖帝都不晓得这里的美味。

    他勾了勾唇,转向谢璇,“母妃这里的小厨房很好,还有你爱吃的银丝卷,就连蟹黄豆腐——还有你上次说的糯米丸子,都做的很好吃。还有那鸭血粉丝汤,手艺也不输你那位姐姐。”

    “真的?”谢璇立时喜上眉梢,看向惠妃的时候,眸中都多了几许光亮,“娘娘这里原来有这么多好东西!”

    这一下晶亮的眼神和期待的语气也点燃了惠妃的笑容,“是啊,但凡是我听过名儿的,如今都琢磨得差不多了,味道未必算绝顶,却也是上佳。六姑娘要是有爱吃的,回头我也可试着做出来——保准你喜欢。”

    “那我可要天天来母妃这儿打搅了。”谢璇笑意浮在弯弯的眉眼里,也没想到惠妃是这样平易近人,在美食上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说话间一碟桂花糕和银丝卷都已上了桌,谢璇喝过姜糖水之后漱了口,拈一枚银丝卷,果然软糯清香,不黏不腻,立时又是夸赞。

    这华章殿里宫人不多,惠妃的所有喜好却都在美食上头,每日里总要做七八样糕点,所以每一样都做得不多,却分外精致。

    谢璇吃得高兴,惠妃瞧着也喜欢,连带着对韩玠都少了些从前的客气疏离,“玉玠喜欢吃什么?下回也给你备着。”

    “儿臣不挑,璇璇喜欢的我都爱吃。”韩玠瞧着谢璇那一脸满足的模样,方才那些积郁似乎被驱散了不少,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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