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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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无痕-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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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尘摇摇头:“不好,我们快走吧。”

    萤烛没有多少心情用在焦急与不安上了,师侄二人飞快地奔出了小道,又去向陈王府侧门。

    宫中有变,在冯英接到消息之后,他只得留下一小队人还留在陈王府外,便带着黑翎军飞快地回皇宫,玄尘与萤烛便驾着马车乘乱出了城。

    芋儿跪坐在车中,听玄尘的吩咐拿着一小团棉纱沾着药汁轻轻地滴进温西的嘴中,她神志不清,浑身高烧,不时地说两句胡话,手指紧紧扣着一枚金簪。

    芋儿透过不时被风掀开的车帘看向车外,天色昏沉至极,街道一片寂静。

    马车出了北城的玄天门,狂奔不止,旷野大风呼啸。

    温西闭着眼睛,咬牙颤抖着,含糊口齿,“死……死……”

    “姑娘,姑娘……”芋儿忍不住唤道。

    但温西又昏昏睡去。

    *

    当朱雀门的火光一晃而过之时,陈王便已经起身,他举起一盏灯,扔在了高悬低垂的帷幔之上,又将那杯酒泼在其上,霎时,火光熊熊而起。

    闻火而来的绣衣使入门,却不见陈王影踪,少司卜狩急令人布置搜查,等众人散开,陈王却在一片火光的帷幔之后,浑身被火焰烘托地犹如凤凰一般现身。

    卜狩变色,欲拔剑。

    陈王却举手,手中一枚晶亮的小小鎏金印,他缓缓走来,将印章放在已然木然的卜狩的手中。

    卜狩紧紧捏着鎏金印,他一生都在等待着这枚印章,他看着陈王,慢慢地跪下,道:“末将遵二殿下之旨。”

    “乌寂在哪里?”陈王问道。

    “督领应守在程临王殿外。”

    陈王默然点头,火光已将冲天,他踏着积雪融化、哗哗流水向下的飞鸾阁石阶,不急不缓,向着紫宸殿而去。

    卜狩口中一吹哨,数人奔来听令。

    “急招乙字司所有少使与轻侯。”

    “令二十人众去往程临王处,若督领前来紫宸殿,尔等便立刻携程临王而来。”

    卜狩心中无比陈杂,但他已经飞快地捋清了思绪,他的性命早已经不是他自己的,那枚印便是他生命的一切意义,他对着先帝发下了重誓,此生以此而活。

    今夜,满京之中无人入睡,大街上不时飞奔过数支人马,或有高呼“擒贼”的,也有高呼“陈王造反”的,没有人敢开门出去看看热闹,无数火把的光芒聚起无数条火龙在街市涌过。

    王贺自罢官之后,一直住在京西一处简陋的小院,他自提了“三省草庐”四字悬于院门之上,此刻,王宜君将院门开启,一名小婢匆匆从巷口跑了回来,同她道:“小姐,有人说陈王殿下造反逼宫,方才巷口全是人,现在散去一些了,还守在外边的人是陈王殿下的侍卫。”

    王宜君点点头,让她回来,又将门关上,她一转身,见弟弟在身后,满是忧虑地道:“父亲黄昏时便去了积云书楼,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王宜君同他摇头:“殿下事事周全,父亲不会有事的,我去陪着母亲与妹妹们,你带着二弟去巷口,同陈王侍卫一起守着,若是再有人来,速速回来告诉我。”

    王公子点头,他本是心慌意乱,见姐姐一派安宁的模样,立刻也减了焦虑之心。

    此刻右相杜府府上,杜熠穿了一身的朝服,在大门外走来走去,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马上之人变滚带爬地下来,跪在杜熠面前。

    “他们人在哪里?”杜熠气得满颊通红,抓着他的衣领吼道。

    那报信的使者几乎被勒地透不过气来,艰难地道:“六爷与二公子带着家将去往皇城。”

    杜熠险些气背过去,却又见有二人驾车而来,车上的人衣衫不整,仔细一看,正是他的幕僚简如先生与心腹同康,二人似一路奔波,连气都不曾喘匀便下车道:“右相,三日之前,二公子将属下二人关了起来,六爷去见了陶万雄,昨夜,他们便去了陶令县,不知六爷做了什么,将那个庄园给烧了,庄中一三百四十九人,全数中毒,如今正都关在陶令县一间寺院之中。”

    杜羽八日之前穿着虎威营服侍出京,杜熠不曾留心,以为他去了营中,不想他是在谋算此事,且将陶万雄带来的人直接弄走了,杜熠噎了好久的气才回过神,今夜局势不明,杜家荣辱全在于此,杜熠几乎咬碎了牙,大喝一声:“牵匹马来,我要进宫!”

玉牌() 
*

    飞鸾阁上已经火光冲天,大半个皇城几乎被照得有如白昼,紫宸殿近在咫尺,救火的太监奔忙不已,而陈王缓缓步入紫宸殿中,一时,数人将他团团包围。

    跟在陈王身后的卜狩领人与之拔剑对刃,忽然现身的乌寂看向卜狩,眼睛微微盱了盱。

    尽管气氛剑拔弩张,但没有人率先出招,陈王面容沉静,他走向坐在殿上皇帝,行了一礼,道:“陛下,紫宸殿有心怀叵测的异族之人,飞鸾阁的火势汹汹,臣前来救驾。”

    无人能够看清皇帝的神情,他紧紧地扣着龙椅的扶手,听着殿外远处传来的呼喝之声与兵戈之声,将那包金的扶手几乎捏碎。

    他盯着儿子,再看看满殿几乎一触即发的杀戮之态,他几乎能够预想到接下来的血流成河,他远远看轻了他!

    他早已经如蛛织网一般,静静地在他的周围,布下了了天罗地网。

    “祖父!”程临王被人带着出现的紫宸殿门口。

    皇帝的手不由颤抖了一下。

    朱雀门外,已经有血溅新雪,杜羽一身戎装,手挥长剑,一剑刺穿了虎威营胡骑校尉彭泽安的胸膛,他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就倒卧在地,杜羽收回剑,同献君侯骆享道:“梁王府一向忠君耿耿,此时宫中有北蛮贼人劫持陛下,献君侯为何要阻拦?”

    献君侯的面上没有一团和气的笑意,胖乎乎的面上难得有些肃然,但他额头不停交替地冒出冷汗与热汗,还是显露了他的不安,那沉重的铠甲与三尺长剑几乎能将他压垮。

    杜羽的眼神又一一扫过虎威营那些世家之军,道:“尔等父祖今夜闭门不出,何以少子献上头颅?”

    他的话语声不大,面上甚至有几分笑意,但无人认为他此时可亲。

    那些持剑的公子见杜羽的长剑血槽凝满鲜血,顿时心生怯意,皆有退惧之情,——面前之人谈笑间可杀人,言语时亦拔剑,就连立于杜羽身侧的杜少珏都满面惊心之色。

    杜羽自怀中取出兵符,高举过头,一片火光的映衬之下,他浑身凛冽,“禁军三卫当守卫皇宫安危,陛下养兵千日,今日便是尔等尽忠之时,宫中闯入贼寇,坏我朝廷,众男儿有血性之人,便随我入宫擒贼!”

    随于形势,顿时,一片山呼“擒贼救驾,忠我君王”,杜羽一甩斗篷,率先拉马入门,把献君侯晾在了一旁。

    ……

    冷疏竹立在紫宸殿之顶,盯着殿外广场已成厮杀之海,他带来的那些人阻黑翎军于内廷之外,而在紫宸殿外的厮杀的只有辽鹰带的乌衣卫精锐数十众,眼下已然死伤无数,且又有那些北蛮杀手伪装的大力太监向紫宸殿前殿涌来,乌衣卫渐被包围。

    但很快,一条火龙自太极殿向紫宸殿而来,为首的将军乌甲红袍,长剑烁光,正是杜羽,冷疏竹眉头一扬,从殿脊纵身跃下,袖中一枚细剑飞出,扎进身旁一名绣衣使的咽喉。

    殿外守卫就这么多,杜羽带来大队人马,这些人很快皆被拿下。

    冷疏竹看向殿门紧闭的紫宸殿,阻止了要进门的杜羽,“殿下须得名正言顺,杜六郎今夜大功已成。”

    杜羽看了他一眼,“郑氏人马就在两日之外,京中不当机立定,二殿下没有太多从容的时机。”

    冷疏竹仰头看天,不知何时天又开始飘雪,东方已微见白光,他吐出一口气,道:“那殿下还有两日的余地。”

    *

    两日之后,辽阳原上的一间农舍内,温西猛地睁开眼睛,但她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分明,她大骇,忙惊叫道:“我的眼睛怎么了?”

    “温姑娘,你的眼睛十来日不见光,有些畏光,现在上了药汁,蒙了眼纱,缓缓就会好了。”听见声音的萤烛赶紧进门,温言抚慰。

    温西心口吐吐乱跳,她透过眼纱,看着眼前的一切都带着一层朦胧的黑影,芋儿照料她累狠了,直接趴在床边酣睡,现在还不曾醒来。

    “这是,哪里?”她问道。

    “是城外不远,姑娘,你元气大伤,还是再歇一歇。”萤烛温声道。

    温西摸摸自己的手,又摸摸自己的脸,虽然枯瘦无比,却依旧温热,她终究还是活着,她心中顿时了无限的劫后余生的庆幸,那过去十来日所受的苦难,如同一场噩梦一般要远去了,她不由流下泪水。

    但她哭着哭着,抬起头问萤烛:“我们怎么在这里?冷疏竹呢?”

    萤烛面上有几分忧虑,道:“殿下与公子尚在宫中。”

    温西想起来了,冷疏竹救他之时,应该带了大队的人马入宫的,那现在怎么样了?要是他们大事已成,不会将她们留在这里的啊,温西不由大急,“现在京中情形如何了?”

    萤烛摇头:“婢子也不知道。”

    温西心中涌过一阵一阵的焦虑。

    萤烛出门,去请了玄尘过来,玄尘给温西把了把脉,沉吟了片刻,道:“萤烛,你们先出去。”

    萤烛应是,把还睡得迷迷糊糊的芋儿给弄出去了。

    温西看着玄尘,他的面貌有些不分明。

    玄尘清声,道:“丫头,你领口内的玉牌,是殿下给你的。”

    玉牌,温西摸了摸胸口之处,还在,那碧丝绳非常柔韧,皇帝的那些人也不认为这一件小玩意有什么致命的,便没有取走。

    玄尘又从身后取出一把短剑,递给她。

    温西狐疑地接过,这剑十分朴实,但剑身锋利无比,剑柄尾部刻着一丛兰草,是给她的剑。

    “这是……”

    玄尘道:“这是殿下令我给你的,他留下一些人,继续筹备为你治伤的草药,你能凭那枚玉牌号令这些人,不管他情形如何,这些人绝不会背叛,他还令贫道照料你手伤康复才能离去。此去向西,十日之后,便能到江流之地,那里他有一处隐秘藏身之所,还有数个可靠的人接应,等你恢复如常,你可去任何能够去的地方。”

    温西已全然震惊,“殿下……为什么?为什么……”

    玄尘道:“他说这是在问泉山庄,他答应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永不会失言,他即使帮不了你其他了,但是能给你他能够想到自由。”

宫门() 
这话万事妥帖,却令温西心中惶惶不安。

    “他怎么了?冷疏竹呢?他们都怎么了?”温西急忙下床,却一阵头昏目眩。

    玄尘将她扶起,道:“今日,镇军大将军郑煅领大军两万,已将皇城包围了。”

    “那是什么意思?”温西嘴唇颤抖着。

    玄尘道:“郑氏以清君侧之名入京,以陈王为奸徒而指。”

    “那殿下他会怎么样?”温西面色煞白。

    玄尘却摇头了:“殿下尚在禁内,两日不曾传出只言片语,无人知晓宫中情形,但若是皇帝再不在人前现身,只怕郑氏便会攻入朱雀门了。”

    那时陈王定然会被按上谋逆之罪,死无葬身之地。

    温西手脚霎时冰冷,原来他所说的非常值钱的玉牌,是这个意思,原来他早就为她留有了后路,温西心中五味陈杂,那所谓的救命之恩,根本不值得他在生死关头还为她如此设想。

    温西已经半点都记不起他曾经那些利用与试探了,不管旁人怎么看待陈王,他对她一直都很好。

    北风依旧猖獗,她身上披的是之前他给的那件狐腋裘。

    温西已然呆若木鸡,玄尘已经出门而去,不一会儿,便有药香味飘来,温西已经理不清自己脑中的思绪,她很乱,很难过,她一开始只想同杜羽找到师父而已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窗外依旧飘雪,这场雪断断续续二十余天了,她从不曾经历这般大雪,今日始知风雪催人。

    杜羽!冷疏竹……还有陈王……温西猛然一握拳,她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她也没有办法再心安理得受着他们给的照顾与好处,却看着他们身陷险境而无动于衷!

    她心有所爱,亦有牵挂——

    温西飞奔出门,解下院中马棚中的一匹马,翻身跨上,一喝“驾”——马蹄飞扬,如风驰电掣般向京都狂奔而去。

    萤烛端着药碗才出厨房门,便见温西飞速而去,不由大惊:“温姑娘!”

    玄尘亦出门,萤烛忙急道:“师叔,这该如何是好?”

    玄尘凝眉,想了想,他道:“萤烛,你师父一直守着一个秘密,很是辛苦,她若想见到当年师父交托之事能成,便不能一直守在南海,欲成大事者,岂能避事而去?”

    萤烛咬唇,她端着药碗,很快便凉透了。

    狂风刮割着温西的面庞,眼纱之外一片迷茫,温西扯掉了眼纱,顿时,雪光刺目而来,霎时令她眼眶通红一片。

    她手紧紧捏着缰绳,看着玄天门城楼遥遥在望,冷风入口,激地她一阵咳嗽,但她没有停下。

    守城的是一队甲胄齐全的士兵,他们远远看一骑飞驰而来,近到护城河岸也没有停下的意思,立刻列阵欲拦下,温西从马上掠身而起,攀上城门楼,如同飞雁一般掠进了城楼,士兵大惊,连声喝道:“拦住她!”

    但没有人能够拦得住她,温西弃马直接运气入城,踏着连绵成片的屋瓦,一直飞奔向皇城。她的体力尚为恢复,全凭一股气疾奔来此,等她奔到朱雀门外之时,已经精疲力竭。

    *

    朱雀门大门紧闭,文武百官列队于外,站了将近一里之长,朱雀门楼之下,紫袍冠带的杜熠与一身戎装的郑煅正在对峙。

    “尔等无旨入京,且欲闯宫,郑氏欲反焉?”杜熠向郑煅怒目而视。

    郑煅道:“吾皇为奸佞挟持,生死不明,右相再三阻拦我等入宫勤王,可是与贼寇同流?”

    杜熠便道:“是有贼寇闯宫,已被二殿下悉数拿下,如今正关入大牢,郑氏却借机携大军入京,汝等犯反逆之罪!”

    辅相郑襄走上前来,道:“两夜之前宫变,陛下已两日不现人前,生死不明,郑氏忠君救驾,右相却多加阻挠,是为何故?”

    陈王发动之事迅速,然郑氏人马竟然能够这么快入京,显然此事郑襄亦早便有所准备,杜熠深知此刻紧要关头,若陈王内里不曾处理妥当,那么真是万劫不复的境地了。杜熠斜眼看郑襄,面上硬是挤出几分从容的冷笑:“宫变?何曾有什么宫变?倒是汝等气势汹汹而来,万人之众聚于宫门之外。”

    郑煅指着他道:“郑氏忠奸,自有陛下决断,等我救出陛下,再治尔等之罪!”

    杜熠立刻道:“难道满朝文武,只有你郑家才忠君!”

    一时,众官皆露异色,郑襄见杜熠欲把旁人都拉下来搅合,便道:“右相看来病还不曾好全,才至于在此说些胡话,诸位同僚自有忠君之心,然君王下落不明,或身处险境,必要权益行事!”

    杜熠冷笑道:“辅相眼下的忠心,怕是没有私心多些,哪朝忠臣是携大军而来又闯宫门的。”

    杜熠只想把事情先拖下去,郑襄自然明白,这般胡搅蛮缠下去,只怕数日也不会辩清,他直接使了个眼色给郑煅。

    郑煅上前一步,一掌便推开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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