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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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无痕-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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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温西一路风风火火闯进杜羽的院子,却不见的杜羽的人了,倒是微月在打扫书案,见她一副要债恶霸的模样,唬了一跳,忙道:“温姑娘,这是怎么了?”

    温西对着杜羽的书案狠狠一拍,道:“杜羽呢?”

    微月赶紧道:“六爷去了武同司衙门了,温姑娘,你急事的话,我领你去?”

    “武同司?”温西不解道:“那是干嘛的?”

    微月答道:“那是陛下的亲军,温姑娘定是听说过黑翎军吧,那便是武同司,六爷原先便是武同司左翼统将,六爷那时二十都不到,穿上将袍,威风凛凛,便是陛下,都称赞是少年将军英伟不凡……”

    温西不等他絮絮叨叨完,就一甩头发走了,微月忙追出去,“温姑娘,你不认得路,武同司在长泰门外……”等他出了门,哪里还有温西的身影了,他挠挠头,道:“这温姑娘,也是个性子急的。”

    温西出了杜府,倒是没有去什么武同司找杜羽,她只是有些憋闷,想出来逛逛罢了,她逛着逛着,便不认识路了,两旁没了那些楼阁婀娜高墙深院,倒是酒旗招展店铺林立满是市井之气。

    她转过一条街,却见到一处极为宽阔的水面,游廊画舫尽皆入目,仕女游人谈笑来去,湖边立着好些石碑,刻着都是些赞叹咏古的诗句。她想着自来京城常听什么渡云湖的景致好,便是素君也时常同她说三月三,端午节这些节日时渡云湖的热闹,便想着这一处果真就是吧。

    温西并无心游览景致,只是觉得这湖面广阔,风清水朗,令人舒心好多,她踏着湖边的石围栏,跳到一片矮树众后,面对着金光闪烁的湖面,抓了几块石子儿丢着玩。

    石子儿一入水,溅起一朵水花,便无踪无际了,“唉……”温西自叹一声,她又是想起师父了,想起往日游山玩水的快活,如今独自神伤的落寞,“师父……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对你来说,我只是个随时可以抛下的人……”她想着,又低落了,将手中剩下的石子儿全数扔了,听着几声噗噗噗的声响,抱着手臂,屈膝蹲着。

    她正愣神呢,忽地——有“嗖嗖”两声传来!温西一惊,下意识地她将头一偏,两枚精光闪烁的小镖直直钉在她耳旁的树干上,若是她方才不曾反应过来,只怕这小镖打穿的就是她的脑门了,温西一阵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扭头看向那小镖飞来之处,却是两个穿着劲衣的年轻男子,一人清瘦秀气,面带三分笑意,他对着面前那怒气冲冲的壮实汉子道:“舅兄,何须发怒,我与鱼儿是两情相悦的。”

    那壮实汉子“呸”了一声,怒道:“狂徒,无耻小儿!谁人是你舅兄!今日我不将你碎尸万段,便对不起我那被你骗了的妹子!”

    这两人不曾察觉这僻静地还有第三个人,温西便也不曾出声,只是原地蹲着。

    只见那笑得阴阳怪气的瘦青年道:“我又不曾逼迫你妹子,都是她自己乐意的,你不去管教妹子,同我又能计较出什么来呢?”

    “你……你……”那壮汉子估计被他气了个够呛,一拳就向着他的面门招呼而去,只是那瘦青年身手灵活无比,脚后退半步,身形一转,那一拳便化为乌有,他又笑道:“恭镖头,实不相瞒,令妹如今身怀六甲,你若是打坏了我,她只怕无人敢娶了。”

    “无耻!你!”这恭镖头想来不晓得这事,乍一听,气得满面通红,双手打颤,猛地又握起拳,使出一手黑虎拳,直冲他胸口。

渡云湖边的意外之事(下)() 
温西瞧出来了,这汉子本事不弱,只是被这瘦子给气昏了头,招式大开大合,这一拳若是打中了那瘦子估计半条命就交代了,但是这气当头,十有八九又是落空。

    果然,那瘦青年只是微微侧身,又似轻云一般飘开了,只是他手指尖银光凌凌,却不是什么好东西,正是方才差点扎到温西的那种小镖。温西眯着眼,瞧见那小镖上还浮着一层绿光,只怕有毒,她想都不想,立刻翻身冲了出来,拔出短剑,一扬手,瘦青年脱手而出的小镖正打中的是温西的剑,吭啷——吭啷——两声,小镖落地,那瘦青年和那恭镖头都齐齐一惊。

    “好生歹毒,你既叫他声舅兄,为何又要他的性命!”温西站起身,同那瘦青年道。

    “呸!这等奸徒,怎配叫我舅兄!”恭镖头怒道。

    那瘦青年倒是笑笑:“不曾想今日你倒是运气好,我既要不得你性命,那改日再上门向令妹提亲。”他笑着扬长而去。

    恭镖头便要追上去,温西道:“这人有些狠毒心肠,你鲁莽追去,只怕白白送了性命,到时你那妹子才要倒霉。”

    恭镖头追了几步,闻言又停了下来,走回同温西抱拳道:“今日多谢姑娘相助。”

    温西摇头:“我不过偶然听见罢了,倒不值你谢,只是那人是谁?怎地这般行事?”

    恭镖头咬牙切齿一回,才道:“无耻之徒,不提也罢。”

    “哦。”温西拾起地上的毒镖细细打量,又嗅了嗅,道:“这毒……我师父之前说过,但凡行走江湖,都有些不示于人的手段,常有用毒之人,未免对手配出解药来,用毒都是自己斟酌配方,我闻着这毒有几味药好像不是寻常的东西,这人手段不凡,你日后可要小心。”

    恭镖头面容严肃,他又对着温西行礼,道:“姑娘大恩,恭义没齿难忘。”

    “你姓恭,他又称呼你为镖头,难道是长风庄?”温西手指点着下巴道。

    恭镖头点头,“正是,我长风庄各处皆有分行,请姑娘留下姓名,来日姑娘若有什么难处,尽可上门。”

    温西抿抿唇,道:“我倒是真有桩难处,恭镖头四处走镖,可否帮我打听个人?”

    恭镖头自然不会推辞,忙问她是何人。

    温西便道:“便是我师父……过几日,我画幅他的画像送来,不知行不行?”

    恭镖头点头:“在下还要在京城盘亘些时日,姑娘到时只管来东城坊街长风镖局便是。”

    温西谢过,与他两相告辞,看着恭镖头气势冲冲地走远了,她手指夹着那两枚毒镖细看,一脸思索之色。猛然间,仿佛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却瞧见一射之遥,有一座画舫已经停在那处很久了,温西微微张口。

    她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抛向湖面,脚步踢踏数下,纵身一跃,踏上那根枯枝,如同滑冰一般滑向那画舫,随后,又一翻转,便稳稳地落在甲板上,画舫中的人都看呆了。

    “好好好!”那坐着的一人抚掌大笑,“姑娘神乎其技啊!”

    温西却对着这人对面坐着的杜羽道:“你怎么在这?”

    杜羽笑着对她道:“这是我故友,姓杨,你称呼一声杨少仆大人便是。”

    那杨少仆同杜羽道:“原来是杜兄的人,难怪如此不凡。”

    温西脸已经垮下来了。

    杜羽笑着摇头:“是在下挚友之徒,算是侄女。”

    杨少仆晓得误解,有些尴尬,忙道:“原来如此,哈哈哈,姑娘一身侠气,英姿飒爽,应是江湖奇女子。”

    温西撇撇嘴,对他行了个礼。

    杨少仆又道:“楼上景色更佳,姑娘不妨上楼观景?”又吩咐侍女摆设茶果,引她上楼。

    温西看向杜羽,杜羽对她点点头,她只得跟着侍女上了二楼。

    她随便寻了个座坐下,竖起耳朵听楼下的动静,只是杜羽与那个杨少仆谈天说地,不是什么风月,就是什么古今之类的,她实在有些无趣,打了个哈欠,支着脑袋看湖面景色。

    这两人聊到天都快黑了,那杨少仆又盛情邀杜羽去他家看新来的歌姬表演,杜羽推辞之后,又应下改日登门造访,才带着温西下了画舫。

    温西嘟着嘴,瞪着杜羽的后背,跟着他走了一路,完全没有察觉他们走的根本不是回杜府的路。杜羽领着她走了好些路,进了一条小巷,他敲开一扇木门,温西才察觉这是一间小院,种着几竿青竹,一间竹屋。

    “这是哪?”温西左看右看,一脸好奇。

    杜羽失笑:“幸好是我,若是旁人,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温西“哼”了一声:“旁人我也不会这么就跟着走啊。”话说完她才惊觉她还是很信任杜羽的,这样的信任,除了师父,也只有杜羽了……她有些赧颜,便不作声了。

    杜羽轻笑,弹了弹她脑门,进了那竹屋。竹屋里只有一名青衣少女,跪坐在那点了灯烛,又焚了清香,然后就默默走了。

    温西忽然诡笑一声,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坐在当中,笑嘻嘻地看着他道:“啊哈,我知道了,这里还挺雅致的,该不会是你金屋藏娇的地方吧。”

    杜羽卷起竹帘,窗外的月光便如碎银一般洒进,伴着不知哪里传来的细细的流水声,满室都飘着丝丝缕缕的兰草香。

    “脑袋里装着都是些什么。”杜羽嗔道。

    温西支着下巴,道:“我听微月说你去了什么武同司,原来是去游湖了,你可真惬意。”

    杜羽泛着笑道:“我若是不出门,那偷儿怎么进门偷东西啊?”

    “呃……”温西一时语塞。

    杜羽一摊手,道:“拿来吧。”

    “嗯?什么?”温西不解。

    杜羽无奈道:“下午在湖边,不是逞了一回英雄嘛,毒镖,给我看看。”

    “啊?你看见了?”

    杜羽道:“我又不是瞎子。”

    温西嘟囔着把毒镖递给他,“你还懂毒啊?”

    杜羽手指尖拈着那两枚小镖,细细打量,也闻了闻,最后将毒镖惯在矮几上,“哼”了一声。

    “嗯?”温西看着他,道:“你发现什么了?”

    杜羽道:“以后看见这人离远些,此人名为柳一郎,人称蝎子刀,善使毒,这倒也其次,却是尽做些下三滥之事,小人心肠,睚眦必报,你没有他的卑鄙,斗不过他的。”

    “哦。”温西应了一声,又道:“杜羽,你帮我画张我师父的画像吧。”

    杜羽微微秉眉。

    “怎么了?你手断了画不了了?”温西脱口而出。

    杜羽吸了口气,抬手又要弹她额头,到底没有弹下去,只是问道:“小西,若是找到你师父,你想如何呢?”

    “找到我师父……”温西想着,忽然柳眉倒竖:“当然是好好问问他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了!再打他一顿,还要给他吃两大碗的巴豆!”

    ……

    杜羽失笑:“傻丫头……”

    温西垂下眼,月光梳理着她的睫毛,面上半明半晦,“我只想告诉他,不管什么事,我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难道这么没用,让他不放心到把我扔给你照顾,他自己去做我不知道的危险的事情吗……”

    杜羽无声叹息,摸了摸她的头,终于又弹了一下,“去拿笔墨,就在你身后的格子上。”

    温西马上开怀了起来,忙应了一声,屁颠颠地去拿了笔墨纸砚,还忙不迭地去提了水,狗腿地磨墨铺纸,提灯点蜡。

    杜羽提笔,细细想了想,便在纸上慢慢勾勒出一个男人的模样来,面容清朗如月,秀眉星眸,青丝披洒,似有七分的倜傥,三分的不羁。

    看着纸上的人,温西忽然就眼眸微润了,仿佛他下一刻,就会跃出纸面,同她笑盈盈地道:“丫头啊丫头,你看你,哪里有女儿家的模样了,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我徒弟是只猴精呢。”

    想着,她忽然又破涕为笑。

    “又哭又笑,傻不傻?”杜羽放下笔,看着她。

    温西对他皱皱鼻子,道:“哼,你管我!”

    杜羽一脸嫌弃地道:“方才怎么求我来着,转眼就不认人了。”

    温西拿起画像小心地吹干,笑嘻嘻道:“谢啦!”

    杜羽去洗了手,回来之后提着个食盒,将食盒里的饭点一样一样地摆在矮几上,道:“吃吧。”

    温西捧起饭碗便狼吞虎咽,她都忘了早上到现在,就出门之前吃了几块点心。

    等她放下饭碗抱着肚子打饱嗝的时候,杜羽才慢条斯理地吃了几筷子菜而已。温西支着下巴看着他,道:“我可还记得那年你和师父在河边抢烤鱼吃,那样子,几辈子没吃过饭一样,怎么这会这么斯文。”

    杜羽轻笑,咽尽了口中的食物,又喝了口水,才道:“你师父抢了我就吃不到了,会饿肚子的。”

    “噗,哈哈哈!”温西捧腹大笑。

    他老人家又斯文的吃了好久,才算用完了膳,方才那青衣婢女又悄悄出现,撤下了残席,杜羽点了两盏茶,正襟危坐,看着温西,道:“你若是不愿进宫,便在这里住下,剩下的事,我去打理。”

    温西皱眉,道:“皇帝这么厉害,难道满京城就找不出一个陪他女儿玩耍的人吗?为什么是我?”

    杜羽道:“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只是你,如今算是杜家的人吧,在某些人眼中,你是我的人,所以这算是我连累了你。”

    温西抿抿唇,问道:“你那些信中,是真的吗?”

    杜羽微微叹息,继而点头:“与其你一直有疑问,不如让你知道,若不然,我怕你跑了,我却不能向你师父交代了。”他说着,又笑了起来。

    温西却笑不起来,她道:“那我去陪那公主玩,也许,她腻了,我几天也就回来了。”

    杜羽面上没了表情,只是有些淡淡的,他轻道:“小西,你不解得世间还有多少险恶,那高墙之内,可比江湖还腥风血雨多了。”

    温西摇头道:“那我又怎能甘心原地等待。”

    杜羽禁不住的皱眉,他眼中甚至有些哀伤,他伸手过来,摸着温西的脸庞,轻轻地摩挲着:“我原以为,你还只是个孩子,果然是长大了,长大到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已经是个好姑娘了……”

    温西低下头,轻道:“是人,总会一直长大的,若不然,岂不是废物了。”

    杜羽道:“好,其实我也有话要问你师父,那我们一起将他找出来吧……我也想……打他一顿。”

    “噗呲。”温西笑道:“师父一定吓得跑得更远了。”

莫名其妙的杜少珏() 
*

    几日之后,那位房女史认为温西已经粗通礼仪,不至于在公主驾前失仪,便回宫向贵妃复命去了。

    温西偷个空,拿着杜羽画好的画像去东城坊街寻长风镖局。

    长风镖局江湖大名鼎鼎,在京城这分行不至于张扬,却也不曾减了威风,隔着条街都能看见那迎风招展的镖旗,温西没打听几人就找到了正门。

    那恭义的确是条好汉,不曾食言,温西才报上姓名,便被人迎去了厅中,侍女上茶上点心,甚为热情。

    不曾等多久,恭义便从后堂出来,面上带着几分阴郁,见到温西,才勉强挤出笑意,“温姑娘,招待不周,得罪得罪。”

    温西见他如此形容,又想到那日那柳一郎,应当他妹子的事情不好解决,故而如此烦恼,这等事情,自不愿张扬,温西也不提,只是将她师父画像奉上,道:“有劳恭镖头费心。”

    恭义忙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温西想了想,又道:“只是,此事有些妨碍,恕我不能明言,恭镖头同信得过的人交代留心便是,莫要张扬,可好?”

    恭义自来江湖行走,怎能不明?他也不多问,也应下,却缓缓打开那画卷,忽地眼睛便一亮,赞了一声:“尊师天人之貌,可叹我江湖来去,竟不识得此等人物,真是见短识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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