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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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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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颂笑道:“杜兄说笑了。子华家里,哪里会缺这一点钱。”

    杜中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韩家和吕夷简的吕家是此时两大家族,是自己一时多嘴了。只要他们觉得钱花得值得,哪里会在乎这机器能用多少钱。

第70章 喜忧参半() 
发解试依惯例在中秋,并无意外。杨寘国子监第一,很多人都在传说他这一届有可能三元及第。国子监共发解一百余人,苏颂和韩绛都是前十名以内,杜中宵二十一名。一般来讲,在国子监的发解试中前十名以内的,基本最后都会中进士,鲜有例外。二十名是个分界线,在两可之间。

    看过榜单,杜中宵心情有些沉重,自己依然在生死线上挣扎。

    一起看榜的苏颂安慰道:“你何必闷闷不乐?这几次科举,国子监都有二三十人上榜,只要省试殿试考得好一些,甲科也有可能。”

    杜中宵摇了摇头:“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虽说耕读传家,自小有家父教导,但底子浅薄,自然比不了那些家学渊源的。此次发解,正可看出依我现在学问,勉强可中进士,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失之交臂。本来此次考完,我想回家看一看,等冬天再进京。考成这样,只能作罢。”

    经过一年多的强化练习,杜中宵已经能在规定的格式内,写出四平八稳的诗赋。但对于经典史籍没有精读,做文章总有疏漏的地方,往往不能把题目中所含的意思说得完全。特别是,不能跟现在的读书人一样,什么事都扯到皇帝的行为言辞、朝臣议论上,在天人感应的阐发上更是弱项。自己虽然知道这些缺点,却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改正。

    这是关于政治理论的重大缺失,到了进士考试的层次,天人感应是重要内容。这不是简单一句封建迷信可以说清楚的,而是从汉朝之后千年的系统理论。怎么立论,怎么发挥,怎么跟实际相结合,是一门大学问。就跟杜中宵前世的政治考试,最后的大论述题,几乎必然是联系马列理论的基本原理,再加上对具体问题的分析,才能得高分。做解答的时候,只要把标准答案中有的几条基本原理列上,后面的分析再差分数也不会太低。这个年代的进士考试,实际上一样的。而更要命的,这个时候的儒生,既受到天人感应理论的影响,又不尽信。这其间的分寸拿捏,对理论不扎实的杜中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杜中宵可以下苦功,防止考试中所有的小错误,保证没有错别字,不会出韵,但诗赋和论策中的理论展开,一直无法做到圆转自如,总给人生拉硬套之感。进士考试的题目,往往出自经典和正史,从里面摘出一句话来,要把历史和实际相联系。这个年代要考的内容,恰恰是杜中宵前世教育所摒弃的,短时间哪里能够转过这个弯来。自己想转,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走不多远,正碰到韩绛、韩缜兄弟。

    寒暄毕,韩绛道:“诸位都顺利发解,何不去酒楼饮两杯酒庆贺一番?”

    杜中宵不好扫几人的兴头,点头应允。

    到了酒楼落座,饮了几杯酒,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这次发解试上来。

    韩绛道:“我们几人中杜兄最少年,也以高第发解,若无意外,高中进士当不难。如此年纪,能够进士及第,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可喜可贺!”

    杜中宵陪着饮一杯酒,苦笑着摇头:“实话说,此次发解试,我已尽了最大努力,自己估计无论怎么考也只能如此了。按往年国子监发解举人最后中进士的人数来看,我列二十一,恰在及第不及第两可之间。此番最后要中进士,只怕要多些运气才好。”

    韩绛笑道:“这些日子我看过杜兄文章,四平八稳,少年老成,实在不像是不足二十岁的少年所写出来的。要我说,你文章一是缺在过于四平八稳了。考官读数千百人卷子,读这种文章自然厌倦。再一个欠缺之处,便是立意过于狭窄了些。立意一窄,行文便有拖沓感。”

    杜中宵拱手:“韩兄言之有理。这两样毛病,我自己也感觉得到,特别是最近这些日子,感觉特别明显。只是学问根基浅薄,纵然肯下苦功,一时也难补得回来。”

    “无妨,左右发解之后还有数月时间,我们日常多在一起讨论学问,总会好起来的。你只要在后边考试稳住,进士及第也不难。”

    杜中宵连连点头,举杯谢过。正是因为对自己欠缺哪里清楚明白,成绩出来,杜中宵才会分外苦恼,因为缺的东西正是他很难短时间补上的。自己现在这个水平,运气好了可以中进士,运气一差,就会落第。可运气这种东西,谁能够说得准?

    想到这里,杜中宵有些羡慕苏颂。他家学渊源,不但是对阴阳、五行、地理、天文都有涉猎,还对机械兴趣浓厚,是个罕见的全才。他学的那些杂学,恰好是自己所欠缺的。

    聊了一会,又说蒸汽机上来。韩绛道:“离着年后省试还有数月,天天读书难免气闷。不如杜兄和子容帮我们制一台你们说的蒸汽机,闲时交流学问,如何?”

    杜中宵自然求之不得,忙不迭答应。过去一年他闭门读书,心思全在做出合格的文章上。接下来的几个月,就要针对自己的弱点强化。韩家兄弟和苏颂都是出自大族,自己所缺的,正是他们的长处。学问中最难补的就是基本理论,非要从根基一点一点筑起来不可。这些知识以后用不用,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科举考试要考。

    发解试不难,杜中宵从开始立志要考进士开始,就知道自己能够轻松过关。但他还是对自己估计得过高了,此时不免有些心乱。此次考试,好死不死自己卡在分界点上,更加让人一点不能放松。

    看杜中宵的一直心神不安的样子,韩绛笑道:“杜兄,在下虚长几岁,看你对此次发解一直忧心忡忡的样子,便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两句。观你文章,一切都是在求一个稳字,由此可以知之,你对中进士的执念极重。人哪,执念重了,做事难免就放不开。科举最重赋,而赋之要在开篇,破题之一两句。你执着于求一个稳字,便就失了开篇破题的气势。气势一失,全文就显得绵软拖沓。之后数月,你在赋的开篇破题上下些功夫,当有意外之喜。”

    杜中宵现在听这几个人讲,一说就有道理,正中自己的弊病,自然连连道谢。他两世为人,知道这个世界的惟一出路就是中进士,心中的执念自然比别人更重。从前所有的努力,都是在不犯错上面,最终面临现在的困局。只是要破局,这一次就比以前更加难了。

第71章 错位() 
不知不觉就到了冬天,一日冷似一日。

    在杜中宵和苏颂的全力帮助下,韩绛家里新制了一台蒸汽机,放在他读书的小院,不时赏玩。

    这一日初雪,几人聚在韩绛的小院里,围着火炉饮酒,谈些闲话。

    自发解试后,在苏颂和韩绛的帮助下,杜中宵文章进步极快,人也开朗了许多。最后他总算是想明白了,自己对这个年代的理论不熟悉,并不需要真地去把这一套搞懂。就是这个年代的大臣,对那一套一清二楚的本就不多,真心相信的更少。他只需要跟前世考政治一样,把那套理论中的一些要点总结出来条缕清楚,而后安排到文章的合适位置便就可以了。无非是天、地,皇帝、大臣、民心,这几者的关系按照历史上的圣贤之士的理论,进行排列组合,扣住题目就可以。

    这种事情说起来难,但有苏颂和韩绛这种人物帮忙,便也不难。就跟前世考政治一样,如果真想把那一套理论研究清楚,有几个学生能够做到?但选出最重要的要点来,按照给出的题目,一些基本原理镶到合适的位置,便就能得高分了。这个年代进士考试,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饮了一杯酒,看着周围一片洁白,杜中宵道:“俗语有云,瑞雪兆丰年。今年入冬不久,便就有这样一场雪下来,来年必然好收成。常说天人相应,岂不是政通人和之意?”

    这是杜中宵这些日子想学问着魔,随口而说。实际现在西北战事不利,境内灾难众多,哪里有什么政通人和的迹象。他只想着天人感应,怎么能够自圆其说,把这些全忘记了。

    韩绛连连摇头:“不说西北战事不利,就是去年大旱,百姓流离失所,诸般灾祸,岂能由一场雪看出天意。顺德者昌,背德者亡,动人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古人诚不欺我。杜兄,你这些日子潜心学问,虽是好事,但死读书要不得。不然,终受其害。”

    杜中宵猛然惊醒:“多谢韩兄赐教。顺德者昌,我曾买过一本时文拟作,里面就有这题目,委实有好多文章可作。对了,动人以行不以言,记得是出自《晋书》?这一句话,也好作科考题目。”

    众人听了大笑。苏颂道:“杜兄对于科考过于执了,似你这般如何使得?历朝经典史书,不知道有多少,能取出做题目便如恒河沙数,数不胜数。好了,快不要想这些了。”

    杜中宵自己也笑,只是把刚才韩绛说的句子记下,回去当作题目练习。

    喝了一会酒,几人到韩家制好的蒸汽机那里看,顺便就着烧水的炉子烤火。这蒸汽机按照韩绛的意思,后边不带叶片,而是换了个大转轮,在那里呼呼转着。把这转轮安到轮船上,就是简易轮船了。不过这小蒸汽机的功率太低,人用手就能扳住不动,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

    韩绛指着机器道:“你们说,把这物事做得大一些,能不能放到船上,带动船行?”

    杜中宵摇头:“不行的。此物过于沉重,力气太小,带不动的。此物可用一数来定其能用否,就是机器重多少斤,出来的力气有多少斤,两者一除,便就一目了然。韩兄家里的这机器,虽然比我们在国子监制的那一台精巧许多,但这比数大致不变,还是同样的东西。”

    苏颂叹了口气:“此物我想了许久,要想增大这比数,却是千难万难。”

    杜中宵心情好了,一时兴起,说起了自己前世学的理论知识:“要想增大比数,我以为,要害在这么几个地方。一是缸里的蒸汽密度,也就是施给塞子的压力,越大比数也就越好看。再一个,便就是里面的蒸汽越热越好,出来的时候则越冷越好。当然,凡是有蒸汽过的地方,一定要闭得严实才行。”

    一个蒸汽压力,一个蒸汽温度,实际上是温差,是影响蒸汽机效率的关键。也正是这两个关键,是难以突破的技术难题,既关系到结构,又关系到材料。不考虑这些,就是个玩具。

    几个人无事,围着蒸汽机热烈地讨论,怎么才能提高压力和温度。此事韩绛最热心,他一心想把这机器装到船上,代替汴河上的漕船。而且出于一种奇怪的直觉,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办到此事。

    杜中宵自然知道蒸汽机的重要性,这种东西实用,这个时代很多重大难题都就应刃而解。便如现在的第一大事,西北与党项的战争。宋朝最难的是什么?其实并不是军力不行,双方战场伤亡比例,宋朝一直处于上风。可惜战争不是双方比伤亡数字的游戏,这场战争大宋打不起。漫长的后勤运输线,决定了一旦开战,宋朝必须速战速决,不然很快就会被后勤拖垮。战事一旦求速胜,便就充满了危险。而如果不求速胜,那就只能死守,看不见胜利的希望。这便是前一段时间韩琦和范仲淹的争执。韩琦主攻,而且追求速胜,范仲淹主守,就是死抗等党项自己崩溃。

    这个年代最缺的是什么?是交通的便利。有了蒸汽机,最大的难题就应刃而解。

    不过知道归知道,杜中宵现在不可能在这上面花费太多精力,他要一心准备科举考试。制做这些模型玩具,对杜中宵来说更多是游戏,是读书时的休闲之举。

    蒸汽机要想实用,接下去的工作,就是历史上瓦特所做的,才是真正的难关。想想瓦特在历史上的地位,便就知道接下来的工作有多难。当然,有杜中宵这个过来人,不会像历史上走那么弯路。

    苏颂的兴趣在技术上,而韩绛的兴趣在应用前景上,他们两人经常说不到一块去。

    杜中宵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省试考题,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应其他人的提问。

    看着周围一片雪白,杜中宵突然有种荒诞之感。自己是这些人中真正受过科技教育的,却满脑子在考虑天人感应,顺天应人,几近入魔。而这几位自小受天人感应这种教育的,却对一种来自后世的机器充满兴趣,绞尽脑汁研究其原理结构,怎么改进,怎么应用。整个世界,好像都错位了一样。

    想到这里,杜中宵只能苦笑。再是有满肚知识,也要想着怎么融入世界。

    正在几个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下人进来,向韩绛呈上一张名刺,禀报道:“小官人,外面来了一个年轻士子,自言来自金陵,与小官人有旧。”

    韩绛接过名刺看了,忙道:“快快有请!此人是我旧识,径直请来此处即可。”

    下人应命去了。

    见几个人看着自己,韩绛道:“此人是原江宁通判王益之子,随父在京的时候,与我相识。他父亲在任上病殁,到今年才守丧服除,想来是入京应试来了。”

第72章 不务虚名() 
杜中宵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二十出头,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袍,不甚讲究。这个人是王安石,杜中宵前世对这个时代印象最深的人之一。

    王益多是在地方为官,在京城的日子很少,跟京城的官员也并不熟识。王安石此次入京,只是礼貌性地拜访一下从前认识的旧人,打声招呼就要离开。同样是官宦之后,王安石比不了苏颂和韩绛兄弟,王益生前只是中级官员,而且已经病故,王安石现在要挑起家庭重担,专心准备省试。

    双方寒暄毕,王安石拱手:“以前在下随父在京的日子,承蒙韩兄看顾,铭记在心。此次侥幸自江宁得解,入京赶考,特意来府上拜访。”

    韩绛连道不敢,对王安石道:“我这里今日刚好有客,都是这一届的举子。介甫远来不易,不如留下小酌几杯,大家结识一番。”

    王安石犹豫再三,不好推辞,只好答应。他初来京城,除了韩家,还有几家要去拜访,其实并不想在这里耽搁。不过见有数人在此,不好离去罢了。

    见到王安石,知道他此次发解,杜中宵才知道他原来是这一届的进士。至于王安石落第,杜中宵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也要考进士,自然知道,对有些人来说中进士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看看将近中午,韩绛吩咐下人准备酒菜,就在自己小院摆下,招待几人。

    闲来无事,韩绛和韩缜带着王安石在小院里转了转。

    见到院子中的蒸汽机,王安石看着奇怪,问道:“这物事用来干什么?烧着柴火,又不似灶。”

    韩绛道:“此物名为蒸汽机,是那边杜兄和苏兄制出来,我看着有些用处,一样制了一台。”

    说完,拉着王安石向他介绍,这东西是什么构造,什么原理,用来干什么。

    韩绛是对这东西真地感兴趣,碰到了人便就介绍一番。王安石跟他并不熟悉,被他拉着这样一通狂讲,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礼貌似地问些问题。杜中宵在一边看见,叹了口气。看起来王安石并不是一个容易交往的人,不知道韩绛为什么有些自来熟。

    其实不能怪韩绛,两人以前性情相投,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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