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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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 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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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高继安的房前敲了敲门,进了房里,见他还躺在床上,道:“哥哥,这些日子好些了么?”

    高继安支起身子,道:“昨夜又吃一副药,出了一身大汗,今日轻松了些。我自己觉得,再吃几副药,住上三五日,就可以动身了。”

    权二郎叹了口气:“哥哥,我来的时候只有十贯赏钱,这样耽搁下去,盘缠很快就要用尽。听说我找到的那处铁矿不小,朝廷要在那里设铁监,内库里拨出了几十万贯钱。若是早知如此,我们在方城县等上几日,赏钱必定要多不少,不至于如此窘迫。”

    说完,告辞高继安,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出了一会神。

    自己真是倒霉,本以为领了赏钱,与高继安一起护送皇子进京,认了皇亲,从此就荣华富贵了。不想才走到襄城县,高继安就得了风寒,不得不在这里住了下来。住店的店钱,请医买药的钱,诸般花费权二郎如何负担得起?没几日就起了心思,抛下高继安不管,自己与小皇子一起进京,先得了好处再说。不想那个小皇子甚是死心眼,没有高继安同行,死活不肯动身,恨得权二郎牙痒痒。

    正在权二郎出神的时候,旁边房里出来一个员外,长得榜大腰圆,一身新绸衣,手中盘着两个大核桃,仰头挺胸。见权二郎站在院里,那员外道:“二郎起得好早!”

    权二郎急忙行礼:“原来是钱员外,用过早饭了?”

    钱员外点点头:“嗯,用了早饭,正要出去转一转。古言道,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酒肉进了肚子,多走一走路,消消食才能有好身体。”

    权二郎恭维两句,便就想告辞。不想钱员外却道:“二郎,若是无事,出去饮两盏茶。”

    权二郎住在这里百无聊赖,听了此话,正是求之不得,急忙应承。

    襄城临紫云山,城位于汝河之北,水运发达,码头边店铺无数。钱员外和权二郎到了码头边,寻了处茶铺,进去寻副座头坐了下来。

    饮了一会茶,钱员外道:“我听家里来的人讲,最近朝廷旨意,要在那一带开矿兴冶,新设一处铁监,叫什么柏亭监。二郎可知道此事么?”

    权二郎道:“确有此事。员外家乡的山里,原来有大铁矿,古时常有人在那里冶铁,后来不知因何废弃了。那一带本是秦时柏亭,故建的铁监叫柏亭监。”

    钱员外道:“我在那里活了几十年,却不知地下埋着宝物,还要背井离乡到这里找饭食。听说二郎曾跟人到那里寻矿,不知寻到的矿,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权二郎道:“在下当初确实与一个铁匠,到山里寻过铁矿。正是我们寻到了矿,才今日朝廷要设铁监之事。当时找到的矿洞,是在山里面,离着清凉寺不远。不过,我听说后来朝廷从相州找了匠人,又在别的地方找到几处矿脉,朝廷采矿倒不一定就在我寻到的地方。”

    钱员外道:“不管怎么说,是在我的家乡附近。若在那里建起钱监,必然匠人云集,赚钱的营生不少。而且朝廷兴冶,也不会占住所有钱矿,不让百姓开采。我寻思着,若是雇些匠人,回去开矿,说不定也能赚些银钱。二郎是寻到矿的人,如若不嫌弃,便随我回家乡去,开处冶炉如何?”

    权二郎有些为难:“员外看重,本不好推辞。只是我与高大师约好了,一起进京城去,要做一件大事。若离他而去,事情不美。”

    钱员外笑道:“那位姓高的和尚,自到了襄城,便就一病不起。这些日子虽好些了,不过看他的气色极差,走不得远路。不如你们一起随我回叶县,过些日子再行不迟。若是冶炉开起来,我厚厚送你们些盘缠,也省了路上受苦。”

    听了这话,权二郎心中权衡。这个钱员外是叶县人,家就在那一带有铁矿的山下。他在叶县和襄城都有铺子,专一贩卖从襄州来的漆器。襄州漆器是天下名品,每年不知有多少沿着唐州方城这一线,运到北方来。襄城正当这条要道,又临汝河,是一处集散地。钱员外就是把漆器运到这里,寻到客商沿着汝河顺流而下,卖到陈州一带。

    做这生意几十年,钱员外赚了不少钱财,最近听说家乡发现铁矿,察觉到了商机,便就动起了自己开矿的心思。现在朝廷的铁监,并不一定是官营,好多地方,比如京东路的莱芜监和徐州诸铁监,都是民营,官收铁课而已。都好生兴旺,那里的冶户家财万贯。

    官方兴冶,有诸多不利的地方。一是骚扰地方,再是管理不善,往往出现亏空。莱芜监便就是这个原因,由官营改成了民营,一年多收许多铁课,还让地方几个大户富了起来。叶县的铁矿所在,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条件不利,估计办起来更加不容易。等到官府尝到了苦头,说不定就会放手给民营,他们坐收铁课。自己是地方之豪,如果抓住机会,说不定就会富甲一方。

    有了这个心思,钱员外最近格外关心叶县铁矿的消息。听说与自己一起住在店里的权二郎,就是最初探出铁矿的人,格外拉拢。若能够得他相助,抢先占住一处铁矿,再雇些匠人来,开炉兴冶,占住了先机,就是以后发财的机会。

    只要舍得出本钱,匠人并不难雇。不说远的,旁边的龙兴县便就有不少小冶炉,虽然规模不大,熟手的匠人还是不少的。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岂能放过?

    见钱员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权二郎道:“不瞒员外,在下原来是汴河上拉纤的厢军,因为河上用了车船,到京西来屯田。我对铁矿并不熟悉,全亏了一个杨大郎,祖上打铁,传下有找矿口诀,才进山找到了矿脉。若是再让我进山找矿,只怕不成。”

    钱员外笑道:“洒家就是喜欢二郎这副直爽性子!只要知道那里有矿,我自会雇人去找,雇熟手匠人冶铁,哪里要二郎做这些粗活。你只要找一找当日你们找的矿脉走向,便就足够。此为仙人指路,一句话便就省了无数奔波。此事费不了多少时日,不会耽误了二郎行程。”

    权二郎听了,再不犹豫,拱手道:“员外既如此说,在下再推辞就不近人情了。”

    钱员外听了大喜,手中的两个大核桃盘得吱吱作响。

第61章 水车() 
韩月娘手里拿了一把挂面,对杜中宵道:“自从制了这种面,周围的人家都买了来吃,说是清爽可口。现在天气热了,家里人吃不下饭,我们也下些来吃。”

    杜中宵直着眼睛,看着韩月娘手里的面,过了好一会才道:“那么你要怎么下来吃?”

    韩月娘道:“我见外面铺子里,都是在水里煮得熟了,而且加入肉汤,香美可口。我们家里没那么多时间煮肉,下了之后,从外面买两斤熟肉来,切了放进去。”

    杜中宵道:“那么腻,怎么吃?我给你说个吃法,把面放进开水里煮熟,再用凉水冲。待到重新冲得凉了,炒个肉淋在上面,简单又味道好。”

    韩月娘笑道:“这么是胡说!好不容易煮得熟了,再用水冲凉,哪里有这种吃法!”

    杜中宵道:“你吃管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又不值什么钱,不好吃重新做过就是。”

    韩月娘满脸不信,摇着头去进了厨房,吩咐照杜中宵说的做。

    看着韩月娘离去,杜中宵不由得连连摇头。挂面哪里是什么好东西了,不过是简单,而且耐储存好运输,比较容易商品化罢了。论起好吃,哪里有擀得鲜面条好吃。

    人之常情,一种新的东西出来,大家都吃个稀奇。挂面的价格不高,比白面贵不了多少,生产出来之后,衙门好多官吏家里买了吃。跟其他面食相比,挂面的做法简单多了,放水里煮熟,汤面捞面各种吃法都可以。不过这个年代吃面的花样少,倒是在衙门中很快流行起来。

    工业不发达,任何工业方法制出来的商品都受欢迎。好似一种信仰一样,在百姓眼里,工业品天生比手工产品高端大气上档次。由于物流限制,再加上贫民获得货币困难,哪怕是挂面这种简单的商品,也只有城镇居民才能买得起,乡下人家是舍不得花那几个铜钱的。能不能用工业品,在前工业化时代,就是区别城里人和乡下人的标志,自带光环。

    等到工业发达起来,到处充斥着工业品,风气又会换过来。大规模生产的工业品,成了低端的代名词。纯天然生长,纯手工制作,最好再带上浓浓的情怀,才称得上高端,才有档次。

    哪怕像挂面这么简单,也要遵循这个规律。哪怕营田务卖的价格不高,推向市场之后,也是只有城里的小康人家,乡下的土财主才会买挂面吃,甚至拿来待客。就连自己家里都不难免俗。

    杜中宵真想告诉韩月娘,下面的时候多下个鸡蛋,还能当病号饭呢。

    吃过了饭,杜中宵到了前衙,跟苏颂喝了一会茶水,聊了一会闲话,道:“这些日子天旱,营田务下的各村,以前都是拉纤的纤夫,不知如何种田。听下面的人说,好多都坐视田里干枯,禾苗枯死,而不想办法浇水。我们下去巡视一番,教导乡民,不要偷一时懒,到了秋天后悔莫及。”

    苏颂道:“说的是。虽然现在田地开垦出来,但乡民不知种田,委实让人头痛。”

    杜中宵又道:“前两日我让十八郎制了一台水车,可以用骡马水井里汲水灌溉田地,用起来极是方便。一起去看一看,若是好用,推广到各村去。”

    两人出了衙门,带了十三郎和一众随从,骑马到渡口过了河,走不多远便就到了最近的村里。

    村人早得了消息,本村的狄都头带了村民,早早迎在村口。见到杜中宵一行,急忙迎进村里。

    进了村,杜中宵对狄都头道:“趁着现在天不太热,我们去看一看那台新制的水车,好不好用。”

    狄都头道:“回官人,那水车好用得很!用一头毛驴,一日可浇三亩地,用处可大了!”

    杜中宵笑道:“好用就好。我们去看,你们若是用得好,便就也让其他村里开井。”

    狄都头带着村民前头带路,向村南走不多远,就是一片菜园。此时已是初夏,菜园里青青一片,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以前拉纤,各家房前屋后也种菜,这些人的菜园比田地管理得好多了。

    进了菜园,就见到一头毛驴蒙着眼罩,在那里不紧不慢地转圈。旁边两个半大孩子,坐在旁边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斗蛐蛐。

    狄都头高声道:“三郎、七郎,让你们看着提水,怎么在那里疯玩!”

    两个半大孩子站起来,不敢回嘴,一起站在田埂边。

    那毛驴拉着的,就是新制的水车。这水车是一个新制的木架,一条铁链从水井里提水出来,旁边一个引水口,汩汩流水不断。水流不大,似一条山间小溪般,胜在不断。

    井的木架上还披了一块红绢,随风飘扬,在烈日下分外显眼。这是杜中宵吩咐人来做的东西,乡民分外重视,特意打扮了一番。除了红绢,旁边还乱七八糟插了些野花,也不知谁插上去的。

    到了跟前,杜中宵对苏颂道:“以前的水车都是从河中取水,多有不便。营田务这里,渠道修的不多,那种水车不方便使用。这里地下水多有,用人掘井,一丈余就可出水,用之不竭。用这种水车,大多开出来的地都可浇水,旱涝保收,有无穷好处。”

    水车从汉代就有,发展到现在形制已经完备,由刮板改成了筒式,用起来极是方便。东汉建武年间杜诗任南阳太守,又明了水排,利用水力推动鼓风冶铁,是冶铁技术上巨大的进步。唐州一带,东汉时属于南阳郡,不管是水排还是水车,民间都不罕见。水排鼓风的原理,是把旋转运动通过曲柄滑块机构变成了往复动动,跟蒸汽机刚好是反过来。见怪了水排,苏颂、韩绛这些人对蒸汽机就很容易接受。

    不过水车提水有局限性,因为是利用河流的水力,只有在比较大的河流上才可使用。营田务新开的田地,渠道尚且不足,能够使用水车的地方少之又少。这一带雨水充足,地下水充沛,水位也高,很容易打井出手。如果能用井水灌溉,就省了许多建渠的功夫。

    苏颂看这水车,是利用一对齿轮,把驴子的水平旋转改成了竖直旋转,带动链条,深入到了水井里面。链条上绑了竹筒,竹筒用皮钱封口,进入井水中的时候,水筒灌满。随着旋转,链条出了水井,皮钱因为水重开启,水筒里的水倒出来,流到水口里。

    杜中宵小时候在自己的小村里,曾经见过一口这样的井,用来浇园。前些日子偶然想起,根据模糊的印象,和十三郎制了这水车出来。这水车结构并不复杂,一对锥齿轮,是铸铁铸出来的,粗糙得很,在现在水磨上非常常见。最关键的是链条,专业点说是环形链,而不是前世常见的滚子链,其实就是拴狗的大铁链,让铁匠打出来的。链轮同样是铸造,其实用木头的也可以,一切从简。

    这种水车有个名字,叫做解放式水车。后世建国之后,曾经大规模推广,很长时间是北方农村灌溉的主力。其实出现的时间要早得多,不过没有推广罢了。

第62章 心累() 
看着水流不息,苏颂道:“这水车能出多少水?一日夜可浇多少地?”

    狄都头道:“回主事,我们算过了,水车里出来的水,一个时辰有三百五十担,一个白天十二个时辰可浇三亩地。若是两头毛驴轮换,昼夜不停,二十四个时辰可浇五亩地。”

    晚上的效率总是低一些,所以一日夜加起来只有五亩。苏颂粗略算了一下,一户有地三十亩,如果有一眼这样的井,一具水车,五六天的时间就可以浇一遍。只要浇得及时,可以抗过旱灾。当然今年的旱灾并不严重,并不是所有的地都要浇,还要轻松些。不过驴骡这种牲畜,可不是家家都有的。

    想了想,苏颂又问:“如果不用驴骡,用人力来推,一天能浇多少地?”

    狄都头道:“那怕是要减半,一日夜只能浇三四亩了。”

    苏颂点点头,又仔细看了看水车的结构,对杜中宵道:“这水车制起来并不难,如果营田务各村都建起来,便就不惧旱灾。今年旱情不重,可以先建一些,后面慢慢补起来。”

    杜中宵指着铁链道:“制起来是不难,只是用铁不少。”

    关键还是铁。这个时代铁依然缺得厉害,平常乡村里连铁制农具都没有普及,更何况用铁这么多的水车呢。一斤铁就算二十文,链条因为是锻造的,用的是好铁,还要更贵一些,水车也不便宜,光用铁就要五六贯了。加上木材,加上人工,一台水车怎么也要二十贯,户户推广成本可不低。如果再加上配套的小毛驴,哪怕是营田务,推广起来一时也能难度。

    见苏颂不说话,杜中宵道:“现在这水车只能救急用,在合适的地方建造,想让所有的田地都浇上水,非一时一日之功。我们可让铁匠铺先打造一些,选村子装起来,浇些好地。真遇到旱灾了,好地能够浇上水,不至于断了口粮。”

    苏颂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办法。想让灾年跟正常年景一样收成,需要的成本就太高了,只要不断了收成,饿不死人,扛过去灾荒就可以了。现在农业通常的算法,三分收成,一分田赋租税,一分种田的人自己消耗,一分储蓄。也就是三年正常收成,可以扛一次颗粒无收的天灾。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说明租税过重,农民负担沉重,要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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