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颂钦回来了。
颂钦能明白他的疑惑,她垂下眼,丝毫不隐瞒地开口:“我来是因为还有一件事没做,大年三十之后,我就会离开……也许,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了,我可以告诉你,上官玄月不会回来,我们也……我们也没有在一起,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你们想的,你们也给不了,所以,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让我在这里过完最后的一年。”
许久,上官玄钰只能愣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颂钦睫毛下冷漠从容的脸。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钦儿,可是……好像又不是她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直很远,这个事实他比谁都知道,可是现在……那种感觉已经强烈到别人也能感觉到了吧。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她要走,他就让她走!他知道自己从来都拦不住……早就注定了。
上官玄钰点了点头,笑了起来:“好,只要你说的,我都会答应!”
颂钦转眼朝向别处,因为他那抹笑容里的苦涩,她不忍心看,只能幽声道:“我累了,我的失踪跟上官玄月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想任何人打扰我。”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一切,你休息吧!”上官玄钰点头惨笑,然后凄凄然地离去。
从窗外看过去,他正在吩咐身边的侍卫,不让任何人来打扰她……
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把一切都关进黑暗中,颂钦在心里默默地算着日期。
大年三十……到现在不到十天了。
颂钦的回宫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是没有人敢去打扰她,这都是因为上官玄钰那日下的命令,到现在还没人敢擅闯。
就剩下那么几日,文武百官却不得不因为积留下的公文忙得团团转连回趟家都没时间,因为东陵地大物博,疆域辽阔,所以南边旱灾北边水灾,不是饥荒饿死人就是瘟疫病死人,有西境虎视眈眈,更有暴民扰乱市井,山匪贼寇也横行肆虐,总有问题忙不完。
处处都是大事情,处处都等着一个掌控人来领导一切,定夺裁定。
可是上官玄钰从来没处理过这些事情,他怎么会懂,百官意见不统一,甚至分成了几个派别,每天没有解决问题,光顾上吵架了。
明明前几天还一片平静的东陵,突然之间就乱了……
老百姓终日人心惶惶,很多流民进来都食不果腹,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不敢随意出门了。
上官玄月的势力在东陵盘根错节,到了现在还有很多人都坚守着他的势力,他们相信上官玄月会回来,时时期待着,甚至有人为了要问他的下落,闯进颂钦的寝宫!
东陵律法,外臣闯入后宫是死罪,更何况还是皇上明令禁止的的椒房殿……
在上官玄钰的坚持下,不听任何人的求情,还是处死了那几个闯宫的人。
这以后的好几天……再也没人赶来骚扰了。
颂钦缩在自己的寝宫里,也不出门,闲了就坐在小后院里发呆,她只是等着时间,等着大年三十的晚宴到来,那时百官一定会齐聚,所有王孙贵族,文武百官都会汇聚在这皇宫里。
那个时候就是上官玄烨最终要出手的最好时机。
“娘娘,呃……皇后娘娘想要见您。”明雪过来报告的话,让颂钦愣了一下,她看着明雪送到眼前的药瓶子。
那个瓶子十分精致,青瓷的花纹,小巧可爱……
“请她进来。”把瓶子小心翼翼收紧腰间的荷包里。
玖兰瑾进来的时候,依旧是颂钦熟悉的模样,可是对于她现在已经成为一国之母的身份,她还是没有见礼。
玖兰瑾的脸色惨白憔悴,虽然用妆遮了大半,但是那眼底的担忧和疲劳还是让颂钦知道她的来意。
所以还没等她开口问,颂钦就自己先说了:“他不会回来。”
“那你?为什么回来?”她和所有人都一样,他们认为上官玄月和颂钦一起私奔了,那时候她虽然心情失落,难掩伤心,可是最后还是欣慰。
毕竟,她知道……有她在身边,玖兰瑾想……上官玄月也会很快乐吧。
可是让她大吃一惊,她竟然回来了!
她回来……等了这么多天,玖兰瑾等不下去了,因为她依旧没有丝毫上官玄月的消息。
朝堂上的人都在找他,也包括父亲大人,更是出动了所有力量;还不止一次让她来问问颂钦,问问上官玄月的去向。
虽然,不用父亲催她,她也会来的。
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就那样直白地就说了,他不会回来……
颂钦看着玖兰瑾,她到现在依旧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是看到她的憔悴沧桑,明明是皇后,可是却喜欢了一个绝对不会喜欢她的人,突然觉得她无比可怜。
只好低头解答:“我会回来是因为,我想跟他始终不是一路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跟他会在一起……可是,我明确告诉你,我想要的,他给不起……所以,他不会回来了,你不用担心他,他现在很安全!”
颂钦轻轻笑了,看着她憔悴的目光,轻声回答她:“就像你说的,他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爱他,他很安全,现在一定已经去追求他想要的人生了吧。”
玖兰瑾不想相信她,可是却不由自主地信了,她深深感觉到,颂钦说的话会是真的!
“他没事吗?”紧张地咬着嘴唇,感觉鼻子一阵酸涩,担心了这么多天,她的精神时刻紧绷着,濡染放下心,顿时眼眶溢满眼泪。
“没事。”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
玖兰瑾不再问了,把自己的眼泪硬生生压回去,红着眼眶说:“那你……你回来做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我在努力追求我的幸福罢了!”垂眼轻轻笑起来。
☆、第232章
玖兰瑾突然明白了,她脸上的笑假装不了,那时只有沉浸在幸福中的人才能拥有的笑容。
她好羡慕颂钦,从在玖兰府就羡慕她,虽然她是外姓的庶女,本应该是一个下贱的女婢,却在玖兰府当起了小姐,那是她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
可是,她还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看着像是在隐忍一切,可是她根本什么都不在乎吧。
她总是那样清淡寡然,明明得了别人一辈子都难以得到的东西,却不懂得感恩,还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她讨厌她这副样子。
从一个浪迹江湖的卖唱低贱女人,到现在艳绝后宫,她甚至差一点就当上了皇后,这一国之母。
可是,她……依旧不在乎。
连上官玄月那样的优秀的痴情男人,她都不在意。
玖兰瑾不懂她,一点都不懂,这些都是她想要的,那她到底想要什么?
轻笑一声,如今她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只要知道了上官玄月一切安好,其他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了。那样的绝世男子,还活着,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值得他深爱的女子,会幸福一生,白头偕老。
这就够了。
握紧拳头,再次松开,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哪怕颂钦要的是这凤冠,是她的命……还是这个天下,都统统与她玖兰瑾无关了。
转身缓缓离开,嘴角是释然的笑容,眼泪却落了下来。
颂钦看着她萧条的背影,给了她一条生路:“如果可以……劝劝你父亲,放下一切权势,尽早离开这吧!这里……不适合你们。”
玖兰瑾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停止,还是往前走。
虽然她不在乎一切了,什么后位对于她来说不过都是浮云……可是,这却是支撑她,支撑她身后的庞大家族,支撑她母亲一身荣耀,是他们活下去的动力。
不是想不要了,她就能摘下来……
但是她不明白,颂钦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想问,只是默默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叹口气,本来不应该提醒她的。如今能做的她已经做够了,重不重视,那就看个人造化了。
她是这一国的皇后,她不离开的话,她,和她的母家……只有一个下场——死。
想到这个,突然从荷包里拿出那个小瓶子,精致小巧的瓶子在她纤细的手中显得有些晶莹透亮。可是,只是拿着它,就觉得千斤重!压得颂钦喘不过气。
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就是时辰了。
她……却要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将这瓶药亲手端给上官玄钰,然后由她结束一切。
轻轻闭上眼睛,一切都让她来做个了断吧!这辈子注定要背负的东西,怎么可能逃离。
“皇上?”明雪突然的惊叫,吓着了所有人,颂钦转头,就看到远处的窗边狼狈地趴着一个人影。
上官玄钰想要逃离,可是被发现了,他只能僵硬着身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最后只好低下头,不敢看颂钦。
颂钦看不清他的表情,收起瓶子,轻声唤他:“进来吧。”
上官玄钰咬着嘴唇又仿佛是叹了一口气,绕道了门口,轻缓地走了进来,坐在离颂钦远远的地方,低头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颂钦知道,他也许不是为了什么原因来找自己,只是想要来看看她而已。就好像曾经被他封为妃的时候,他也是从窗口爬出进来,只是如今,他怕是不敢随心所欲地爬进来了。
更加不会再对她露出那种如同太阳一般的微笑,阳光灿烂又单纯。
她只知道,自己……似乎毁了所有人。
垂眼,苦涩地笑了,“皇上……”
被唤了一声,上官玄钰连忙抬起头,提心吊胆地回答:“嗯?”
他在她面前经常如此小心翼翼,让人觉得可怜又想笑。
颂钦摇摇头把脑中的想象甩去,走到了窗边,那里有一副白玉的棋盘,还是当初他差人送来的,可是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下过一局。
“来陪我下一局棋吧。”
上官玄钰诧异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最后还是在颂钦的示意下坐在了对面。
有些局促,可是他还是笑了,很开心。
“输的人……今晚不许睡觉。”
颂钦笑了笑,先落下一子。
“好!”上官玄钰也跟着笑了,随之落子。
夜幕慢慢垂下,窗外的大雪覆盖的地方依然亮闪闪,黑云放佛都散开了。露出墨兰清澈的天空,星空点点……这黑暗了许久的黑空,终于在今晚有了一丝璀璨。
大年三十那天的到来,并没有狼狈的东陵的新年受到影响,东陵整个国家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就像颂钦曾经度过的每一个大年三十一样,皇宫里依旧是一样的热闹,一样的繁华,一样的灯火辉煌。
颂钦从窗户看出去,外面到处都是一片璀璨,大红的灯笼照应着每一个角落,让一切都变得喜庆。
似乎这个南陵一点都没有受到之前的影响,似乎它没有曾经陷入狼狈的混乱中,这一天所有的王公贵族都穿着华丽隆重的锦衣,早早地聚到了宴会场了。
每一年举行宴会的地方都在这里没变过,这里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大老远就能听到各种热闹的声音。
其实颂钦早早就收拾好了,穿戴整齐地等着,今日她穿着异常隆重,宽大繁琐的袍子,颜色是她极少穿的艳丽紫红色,配上发间尊贵的珍珠步摇,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如同盛开牡丹般的雍容华贵。
眉间印了嫣红的梅花花佃,看着镜子中精致的容颜,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子装扮的自己了,越来越陌生,那样华丽的容颜,但是却没有灵魂,一个尊贵的高高在上的空洞灵魂,显露出来一种冰冷的,让人难以靠近的气息。
“姑娘,时辰要到了。”明雪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提醒她,声音似乎还透露出几分担忧。
看着颂钦转身,明雪看到了她嘴角勾起的笑容,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明雪觉得她并不开心,反而让人异常担心,那笑容中带着一股冰冷,直达眼底。
似乎她整个人都变成了穿戴着华丽衣衫,有一副精致妆容的布偶一般。
颂钦靠近桌子前,看着桌上摆放的精致托盘,纯金镶制的酒壶,两个酒杯。
旁边摆放着的便是颂钦这几天一直拿在手里不敢放下的精致瓷瓶……她站在桌子前,身体一动不动,那样笑着,却如同没有任何表情一般。
那一刻,空气静谧得让人喘不过气,旁边站着的明雪只觉得这空气压抑的无法呼吸。
“我来吧。”明雪说完刚要上前拿过瓷瓶,却被颂钦一把拉着她的手。
不解地问:“姑娘?”
颂钦轻笑一声,“这种事情,我想要自己来做,你出去吧。”
“我……”明雪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只能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颂钦在在她关上门的一刻,一把抓住瓷瓶,她从来不是什么仙女……不是上官玄钰眼里那么纯洁美女的女子,她……
她只是一个心肠如蛇蝎的女人,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而已。
从进宫那一天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一切只怪上官玄钰太单纯,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了……他会相信这样的她,会那样包容她的一切,对她死心塌地的好,甚至……从来不曾伤害过她。
在她面前,他放下了属于帝王的威严和骄傲。
只要她说的,他就会做到。
只要是她不想见他,他就一定会躲得远远的。
她走也好,留也罢……他从来都不敢过问半句,仿佛一切都是她说了算一样,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被动地接受,等着她回来,等着她朝他勾勾手指,然后就会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来到她身边。
瓷瓶被紧紧握住,手指有些泛白,整个人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可是她却明白地知道,这皇宫里挡在上官玄烨面前的绊脚石就是上官玄月这两兄弟,她会出现在这皇宫里,会认识这两个男人,唯一的目的就是……打垮他们。
已经早就注定好一切,这是上官玄烨最后一步棋了,她知道不可以有任何差池。
可是……
颂钦闭上眼睛,轻轻抚摸那精致的酒瓶,然后另一只手里拿着的瓷瓶‘嘭’地一声,竟然是被她生生捏碎了!
碎成粉末的瓷瓶从指间一点一点滑落……
终于……她拍拍手,听到明雪在外面报告:“姑娘,皇上还接您了。”
面无表情的脸上顿时挂起了那精致都如同是假的一般的微笑,轻声道:“嗯,我就来,一切都准备好了。”
说吧,端起托盘款款而出。
推门出去,明雪立刻接过盘子端好,颂钦走出寝宫,看到上官玄钰远远站在雪里。
明霜走过来自觉给颂钦把裘毛的大衣给她披上,纯白色的大衣遮住了她华丽的内在,但是,她精致的妆容似乎被这纯白的大衣衬托得更加出尘。
“皇上……”上前微微倾身行礼。
上官玄钰来不及阻止她行礼,只好微笑道:“朕想来接你!”
轻轻一笑,没有接上他的话。上官玄钰伸手将她托起来,扶上了龙辇,两个人一起……这已经是一个习惯了。
这些年,他们每一年都是如此,每一次的大年晚宴上,他带着的永远是她而不是皇后。
接受了众人的跪拜,看得出许多人眼里露出的更多是厌烦和憎恶,但是颂钦何曾在乎过。
玖兰瑾是皇后,她款款上前行礼,要是以往颂钦一定会懂得礼数朝她行礼做好面子工作,可是如今……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她不行礼,身边的两个人都不在意,玖兰瑾早就想开了,上官玄钰更是视而不见,纵然在场的百官每个人心里都如同明镜一般知道她错了,但是谁敢说?大家都知道,如今能够掌控东陵跟上官玄钰对抗的上官玄月已经不再了。
跟颂钦有关的事情,上官玄钰十分强硬,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