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痛他就越是醒来的快，睁开眼睛还有些迷糊，山洞外零星的阳光印进上官玄烨的眸子里。
这里不是那无尽的深渊……也不是地狱……
一想到他还活着，上官玄月的心里仿佛也没有多高兴，好像在看到她面纱后的脸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经没有办法再完整了，整颗心感觉不到一丝温情，他甚至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该恨她？还是依旧原谅她？又或者是假装什么都无所谓，把一切都忘了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样自欺欺人？
他上官玄月从来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他会的从来只有面对……可是这次，如何面对，他竟然不知道了！那个时候也曾想过，要是就这样永远地沉入深渊中，纵使前方是无间地狱，他也宁可永远不要醒来！
目光一点一点清晰，上官玄月的意识慢慢回到身体里。可是越是清醒，他就越痛，面对那样的真想，他手足无措。
最后只有绝望……
身体下意识一动，猛然发觉身体被禁锢住了！腿上的痛感一阵一阵直接传到他心脏处，痛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的身体被那样紧紧地抱住。感觉自己没有穿衣服，而胸口靠着另一个柔软而且温热的身体，她正紧紧靠着他。
难以反映，上官玄月转头看着颂钦凌乱的头发和苍白狼狈的脸，她在睡梦中依然皱着眉头，她很不安，身体有些紧绷，也有点隐隐的抗拒，她在挣扎。
看着颂钦的睫毛不断颤抖，可是半天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她的身体很热，其实应该是滚烫……脸上的泥土没有时间擦掉，头发因为汗贴在额头，又脏又乱。
这样狼狈的的她。
他看得出身上改的衣服都是她的衣服，外面还盖着他的外袍。又脏又臭还有浓浓的血腥味，这些衣服把他们两个人紧紧抱在里面，她就缩在他的怀里，整个身体都靠着他，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手脚都死死靠着他的腿。
哪怕在睡梦中，她也这么不安吗？对他没有一丝放松。
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黑暗中听到的不是幻觉，而是她真的跟来了！她的体温，她的声音，还有她的气息……一切都真实得他不敢相信。
但是，到这这个时候……她做这些，又算什么呢？
上官玄月很想像他以前一样那样，用讥讽的笑又或者是苦涩的笑容也行，用这些隐藏他的心！可是，现在他只能僵硬着脸，没有办法扯出那些笑容，甚至连扯开脸都做不到！
到了最后，只能狠狠咬住嘴唇，想不到还能用什么来表达心里的痛！
拼命地呼吸，就算身体会因为这个举动扯动伤口撕心裂肺地痛，他也不能停！躺在这里，过了好久才慢慢冷静下来。
想起身的时候，除了能感觉到腿上的难忍的痛苦，他竟然感觉不到其他感觉！不管怎么努力，这双腿就是没有任何知觉。看着腿上的布条和树枝固定，他的腿……断了？
尝试了一下，竟然还是动不了！心里更加懊悔，他竟然变得如此无用。
想要离开，迫切想要离开……这样再跟颂钦在一起，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面目见她！
不想再看到她！
恨她吗？怎么可能，他怎么忍心？
但是爱呢？他还能爱她吗？
他爱的女人是一个骗了他三年的骗子！难道他爱的都是一个幻影？才发现他可能根本不了解她，她如今是一个陌生人！
上官玄月不断挣扎，动作越来越大，还是惊醒了颂钦！
颂钦从噩梦中猛然惊醒，“不！不要杀他！”
突然坐起来，眼睛慢慢清灵，转头看见了一脸诧异的上官玄月……
颂钦还没有从噩梦中回过神，只能大口喘气，赤裸着的肩膀，上面的伤痕没有处理，虽然已经不流血了，可是看起来还是一样让人触目惊心，尤其是伤口周围已经红肿了！
颂钦看着上官玄月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你……”感觉自己终于从梦中走出来，瞬间反应过来，她现在……
赶紧抽了一件衣服挡住自己的身体，才缓缓开口：“你……还好吗？”
上官玄月因为她的动作有一丝呆愣，然后才有些不自在地转头不看颂钦的狼狈姿态，冷漠地开口：“无碍！”
“那便好！”轻声低喃，不知道是对谁说，看他没有打算看她，颂钦赶紧拿过内衫穿上，然后再快速把其他衣服都穿上……
穿完才发现上官玄月还坐着，赤裸着胸膛，忍不住提醒：“你的身体还没好，快穿上衣服吧……”
山洞里安静地只能听到窸窣地穿衣服声音，还有火柴星‘噼啪’跳开作响。
颂钦在火边，她也不知道能跟上官玄月说什么。他现在连看她都不愿意，更何况是跟她说话了。早就知道他不会原谅她的，从来也没想过他会原谅自己。
只是……只是，不想他这样死了而已！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维持了很久，终于上官玄月坐不住了，再次挣扎想要起来，弄得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最后还是没有起来，只好放弃了。
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了，不只是断腿，那一掌，还有掉落下来被撞出来的伤痕，有多重只有他知道！五脏六腑肯定都受了重伤，他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走出山洞？
他低头不语，心里明白。
颂钦看着火焰，她也明白。
颂钦不断跑进跑出，她必须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找他们，会不会有不是上官玄烨的人来这里找他们！
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们的柴不够用了，一旦断了火源，他们一定会冻死，而且上官玄月必须吃东西，他们都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这种情况下，碰到大雪封山，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动物出来，那些柴会不会被冻得冰冷不能用？
只穿着一件外衣，她的棉袄现在在上官玄月身上，他的身体受不了冻！
跑出山洞，瘦弱的身体顿时一颤，雪已经埋过她的膝盖，走一步要费好大力气，她现在已经没有太多力气了。伸手到雪里找木柴，每次弯腰就会搞得她全身都是雪花，鼻子和脸蛋已经冻得通红，手指青紫，已经肿了。
抱起好不容易找到的柴火往回走，可是一点吃的都没有……唯一还在雪地跑的兔子，她根本追不上，只好等把柴火送进山洞里再来！
心里祈求老天爷不要在下雪了，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到兔子洞，那些兔子的脚印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一瘸一拐艰难地跑回山洞，上官玄月在角落没有任何反应。把柴禾扔到地上，不知道多少能烧着！
她不断尝试着，火必须一致燃着，不然，上官玄月一定支撑不下去了！
她不说话蹲着，角落的人也不说话，他们就这样如同这山洞只有自己一样。可是颂钦心里很满足……只要回来还看到他活着，这样就好！
把柴添在火上，这些柴身上都有雪或者已经被水冻得僵硬，放到火上不到片刻就有水迹渗下，然后就是浓烟从火堆里涌出，颂钦瞬间就被呛得眼泪直流，不停地咳嗽……
害怕这浓烟让上官玄月咳嗽，赶紧把似的木材拨到一旁，蹲在火边不断用衣服煽火，把浓烟扇到一旁！
太大的动静，和浓烟，再加上她同样的一身伤却没有好好休息，一边颤抖着咳嗽，一手捂住突然裂开的伤口，痛得她一头冷汗，整个人瞬间没有了力气，连抬起手都做不到！
上官玄月坐在角落，背对着她握紧拳头。他恨，恨自己这时候如此无用，但是更恨她……此刻的颂钦！
为什么要做这么多？这算什么？这样不顾一切地照顾他，维护他，甚至为了他跟着他直接跳崖，她骗了他一切，也可以对他付出一切……可是，偏偏除了她的爱！
他恨她这个样子！
“你够了！”上官玄月顿时开口拦住她，冷冷的呵斥声让想要站起来的颂钦一下子愣在原地。
颂钦被他突然的一声呵斥吓住了，愣在原地不动弹。然后小心翼翼地转身看着上官玄月，她的脸被烟熏得全是黑色的粉尘黏在脸上，整个脸都变得一片黝黑，只有那双眼睛还能认出她！
一脸惭愧地低下了头，小声道歉：“对……对不起，是我没用……连生火都不会……”
只是生火，她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她如何去照顾一个病人？
连照顾人都没有办法做好，搞出这么多浓烟，也找不到食物，甚至于……让他看了就生厌！
这样的自己，颂钦也讨厌！硬生生把眼泪吞下去，她丝毫不觉的自己委屈，这样的自己，谁不讨厌？
一开始就不应该这样，可是让她看着上官玄月去死，她做不到！给不了他想要的，可是他对她那么好……好的她知道自己欠了上官玄月太多！
哪怕以后相见不相识……
她也无法看着他死掉！
“过来，休息！”上官玄月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伸出手朝向颂钦，叹息道：“你想让我活着出去，就过来！”
眨了眨眼，吸着鼻子，颂钦有些踉跄地站起来，朝他走去，只要能让他消气，只要让她带他出去，只要他活着出去……她愿意付出一切！
“坐！”声音有些声音，上官玄月漠然看着她。
乖乖坐下，在他身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害怕和小心翼翼。“好好休息一会……一会，一会我教你找我需要的草药，如何打猎！”他还是没办法对她撒气，现在撒气也没有用！
况且，他知道，在内心深处……他情愿被她骗上一辈子，骗上生生世世！
只要她想。
他就不会对她生气。
当一切真想摊在他面前时，他就知道了，颂钦不管对他做了什么事，他都没办法怪她，更何况是恨！
颂钦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她用残忍的谎言偏着他，可是他面前的颂钦，一直都是那么真实！
上官玄月无奈一笑，伸手把颂钦的已经僵硬的身体搂进怀里，“有些事情我已经忘记了！此刻我们什么身份都没有，只是为了在这寒冬里，活下去！”
颂钦不动，躺在他怀里，听他说：“此刻我不是什么上官玄月，你也不是什么颂钦……为了活下去，我们可以舍弃那些俗世的东西。等到真的活着出去了，那个时候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去算计，去恨，去报复……那个时候，我就是上官玄月了，我会毫不留情，做我该做的，你懂？”
在他怀里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鼻子酸酸的，她想哭，最后还是忍住了！
“现在睡吧……你休息好了，接下来的日子……就靠你了！”轻柔地说完最后一句话，颂钦缓缓闭上眼睛，她真的累了！
在这冰冷的山洞里，饥饿和寒冷交迫，平常人怎么可能睡着！可是他们太累了……好像这段时间他们已经用尽了自己的精力和体力。颂钦一闭上眼睛，便沉沉睡了过去……
不管未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颂钦觉得，只要活着，就算只能是敌人也好，哪怕今生再也无缘相见，再也不能看到对方真心的笑容。
只要让她知道，这个男人，上官玄月，这个曾就对她真心相待的男人，他活在这天地，在某个地方，一直活着就好！
☆、第228章 这是唯一的弥补
山林被大雪覆盖，这场异常凶猛的大雪把这片山岭和外界彻底隔断了联系，颂钦发现这片低谷很大，每次出去都要特别小心，她害怕留下线索被上官玄烨找到！
现在还不是被找到的时候！
上官玄月的身体好不容易开始好转了，他们之间虽然气氛有些怪异，可是至少不像开始那样尴尬。但是这平静之下，他们都明白东西一旦改变了，就不可能恢复到之前那样！
颂钦套着她的那件已经破烂不堪的脏棉袄，本来是给上官玄月的，可是却被他逼迫着还是穿在了自己身上。这几日的连续大雪，这山里的温度又降了好多，她感觉自己都快被冻成冰雕！
也许她穿的那样单薄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唯一庆幸的是，他们的武功不是白练的，凭借内功护体，他们还不至于冻死在洞里！
棉袄已经发臭了，血迹斑斑不说还散发一股腥臭味，但是她早就管不了这么多了，这是她保命的衣服！
把棉袄再裹紧一点，颤颤巍巍走在雪地里，她要找到吃的，眼前的动物爪印是她唯一的机会！
大雪中还能出来奔跑的是野兔，它们很聪明会再另一场大雪来之前，搜刮所有能吃的。颂钦顺着那一串脚印前行，如果今天足够幸运，她就能找到兔子窝！
已经好多天了，他们就是靠着这个来充饥。
天气已经不能用冷来形容，每一处呼出的气都已经变成白色的冰雾，她艰难地在大雪中前行，远处的大树下，很有可能就是兔子窝。
手里的棍子一根探进去，然后不断搅动。她不敢再把手伸进去，那天她这样做了，结果被咬了一口。
原来兔子急了会咬人也是真的。
这是上官玄月教她的，用棍子先探探风，然后在旁边静静等着。兔子有自己的习惯，它们会在风平浪静的时候探头出来看看，那个时候就是好机会！
她这样做了，成果的确不错！
但是兔子太过机敏，躲得太近它们警惕，躲得太远，来不及抓它们。
这么冷的天，她要待在一个角落好久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要尽量避免，一点响动都不行。
不知道守了多久了，终于看到一直毛茸茸的头探出来，在洞口嗅了嗅，然后蹦了出来。
“好机会！”看准时机，一把扑住，抱住怀里活生生的兔子怎么都不松手！
扑在雪上，全身都钻进去冰冷的雪晶，她冻得通红，可是听她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是笑得欢乐！不再停留，爬起来准备走。
她可以肯定这个洞里一定还有其他兔子，可是颂钦不想太贪心，这一只就足够了。
如果不是为了活下去……她怎么会舍得吃这么可爱的兔子？
但是，为了生存，为了活着出去……
回头看了一眼兔子洞，也许里面还有幼崽，也许……她不想去深思，她想要上官玄月活下去，她就必须这样做！
在这大雪山中，兔子是她唯一能够抓住的食物！
拎着兔子，顺着来的脚步往回走，她必须加快脚步！这些脚印不会保存很久，随时这里都会有另一场大雪，一场雪过后，这个山林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她心里知道，这大雪不会阻拦太久，这几天，雪已经慢慢减少了，迟早……上官玄烨会找来的，他不会等太久！
所以在这种情况发生之前，她必须先离开了，等到她确定上官玄月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她就必须离开了！
跟他在一起，她只会害死他！
等他没事了，颂钦就要去找上官玄烨，就算在这里，想要找到上官玄烨也不会太难，只要她想！只要留下记号就够了，很快，上官玄烨不会让她等太久！
颂钦的心很沉重，这山洞里什么都没有，他们得来的兔子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就烤着吃了。
最让颂钦庆幸的是，他的脚没有溃烂，这样就是最好的情况了！就算是深冬，药材也就算在大雪深处埋着也不会影响药效，颂钦以为那些是杂草，结果大部分都是药草。
按照上官玄月吩咐的，她把药草捣碎敷在他伤口上，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好了！
最近，他已经恢复了些力气，能勉强站起来了。可是两个人的对话依旧少的可怜，颂钦把最近找到储存的吃的都找出来还有一些干涩的果子，不管怎么还是能够裹腹！
把兔肉风干！她用雪和泥土做了一个土槽，雪在里面化成水！还有草药也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