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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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月贻香- 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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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他问个明白。

    当下谢贻香又向那小男孩问道:“那么船队上运送军饷的人,莫非也……”她并未将话说完,却是心中存了一丝侥幸。谁知小男孩冷冷一笑,说道:“打劫朝廷的军饷,可谓是灭族大罪,不做则已,要做便要做得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整个船队合计一十八条货船,连同上面所有的人,都已被尽数吸入鄱阳湖地,通过地底的水道来到这‘黄泉之地’。而在这当中,至少有两个时辰的水路,哪里还有人能活下来?”

    听到这话,谢贻香缓缓吁出一口长气,脸上已笼罩起一阵寒霜。正如对方所言,劫走朝廷军饷,本已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而且此番负责运送军饷的,不但有十七家镖局里的四百五十名武林好手,再加上朝廷的各级官员和驾船的船夫,几乎是近千人的庞大队伍,居然在这个神秘家族的操控之下,以眼前这什么“黄泉之地”的神异让他们尽数葬身于鄱阳湖,可谓惨绝人寰,更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只听那小男孩兀自说道:“两个时辰的水路,这绝非凡人所能承受。不过这上千年来,偶尔也有那么几次意外,也有人从水路活着来到了‘黄泉之地’。对此我们倒也并未为难他们,而是诚心接纳,邀他成为了自己家人。就好比最近的一次,依稀是在十几二十年前,有个年轻人伴随着沉船来到此地,居然还有一息尚存,我们将他救醒后,不但招了他为婿,甚至还让他掌管了家族大权。”

    谢贻香盛怒之下,听到这话不禁微微一怔,小男孩口中的这个年轻人,按时间推算,岂不正是那位赤龙镇的吴镇长?想不到吴镇长所谓的“入赘家中”,背后竟是这般缘由。她当即冷笑道:“掌管家族大权?只怕却是你们在外面的一个傀儡罢了。说到底便如同此刻的我一般模样,终此一生,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了。”

    那小男孩毫不示弱,淡淡地说道:“可是相比起来,你能得到的却是无穷无尽的寿命,是世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不死’。”

    谢贻香听他又开始满嘴胡话,倒也懒得理会,缓缓说道:“如此说来,这个‘黄泉之地’的害人机关,上千年来在你们的操控之下,也不知葬送了多少鄱阳湖上的行船,因此死在你们手里的人,少说也有数万之众!如此丧心病狂之举,你们就不怕遭报应?”

    要知道依照曲宝书的解释,“鄱阳湖,老爷庙,混沌兽,阴兵舞”这句话里的“鄱阳湖”三个字,指的便是鄱阳湖上在赤龙镇附近水域的神秘沉船事件。那原本看似风平浪静的湖面,前一刻舟船还平平稳稳地行驶湖面上,眨眼间便毫无征兆地沉了下去,快得令人来不及做出反应。更为可怕的是,船沉之后任凭众人如何打捞,也决计找寻不到一片残骸、一具尸体,整条沉船连同船上的所有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鄱阳湖里。

    对此那赤龙镇上的百姓也有传说,说是什么湖底的赤龙阴魂作祟,故意弄翻了船只,想不到事到如今,谢贻香终于还是查明了此中的玄机。虽然她对地底暗流之说不甚理解,但显而易见,这鄱阳湖上近千年的诡异沉船,分明是这个神秘家族以眼前的“黄泉之地”在作祟。所谓的千年之谜,幕后真相竟是这样。

    对面的小男孩只是冷冷盯着谢贻香,又如何看不出对方眼中渐渐升腾起的杀意?但他却似乎并不在意,淡淡地说道:“话虽如此,但凡人之生死,说到底便是‘天灾人祸’这四个字。我们虽是利用了这‘黄泉之地’的神异,以此俘获了不少行船,然而归根到底,这‘黄泉之地’的神异远在我们之前便已存在于此,只不过恰巧被我们所发现、并且利用了而已。”

    当下他便解释说道:“我们的祖先在发现这个隐秘的山谷后,便率领族人隐居在了这里,同时在山壁上开凿‘天梯’以便族人进出,又在山谷的谷口一带设下“缚禅”之阵,让世人再也无法找寻到此间的入口。而眼下这个‘黄泉之地’,自那时起便已存在,我们也是经过上千年的研究,这才渐渐掌控了其中的玄机。”

44 墨者造潜龙() 
当下那小男孩已将这“黄泉之地”的来历娓娓道来,说道:“若说这‘黄泉之地’的来历,倒也不是先天生成,而是由高人后天所造,这却要追溯到更早的春秋年间了。据说其设计者乃是一位墨家的前辈高人,目的则是要在鄱阳湖里造出什么‘潜龙’,却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终究无法考证。而我们的祖先在发现这‘黄泉之地’的时候,最大的麻烦却是一条守护在此的上古神兽肥遗,乃是一条一首两身的巨型大蛇,即便七八个成年人手拉手也无法合抱住它的身子。幸好我们的祖先不辞千里从蜀地请来了湖神,也便是世人所称的‘混沌兽’,继而在力战之中毁去那条肥遗的一条身子,只怕先祖们最后还无法将这条肥遗困进地底,更无法进入这个‘黄泉之地’一探究竟了。”

    谢贻香听他说起汉墓深处的那条蛇王,暗自寻思眼前这小男孩知道的倒是不少,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倒不如把这件事问个清楚。当下谢贻香便问道:“那座汉墓又是怎么回事?至于那条只剩一个身子的肥遗,又如何会出现在了汉墓深处?”

    那小男孩冷笑道:“我知道你们一行人此番进入阴间,便是从那条肥遗所在的地洞里穿行而来。那肥遗此刻所居的地洞,本就是由我们的祖先所建,其目的便是要将这条大蛇困于其中;至于那座墓穴,却是后来汉朝的一位官吏要给自己修墓,依据风水之理,恰巧选在了我们阴间附近。当时家里人本想阻止他们修墓,却不料对方当中竟有个极其厉害的高人,依稀是位来自匈奴的女巫,居然将我族人打得节节败退,无理阻拦,这才让他们修建出了整座陵墓。”

    “谁知最后修建到墓穴主室的时候,建墓的工匠不慎打通了我们囚禁肥遗的地洞,那条肥遗径直化身出成千上万条怪蛇,一口气生吞他们数百人,就连那女巫也有些招架不住。到最后那个汉朝大官听说自己的墓穴里住着一条巨蛇,哪里还敢下葬于此?这才决定舍弃这座即将完工的陵墓,去另寻它处建墓。自此以后,那座墓穴便一直荒废至今,数百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番来龙去脉,众人当时进到汉墓的主室时,墨残空便已猜到了大概,此刻听到小男孩的讲诉,无疑是确认了墨残空的猜想。只可惜眼下这位墨家的首席护法,为了要救鲁三通的性命,早已命丧在那祭坛之上,谢贻香此时想起,不禁心中暗叹。

    只听那小男孩又说道:“说来这便是那上古神兽肥遗的神异之处,虽然被我们的湖神扯去一条身子,又被困于地洞深处,居然还能从它自己的身体里寄生出不少怪蛇来;而它的本身若是饿得急了,甚至还会自行吞食身上寄生出来的小怪蛇;就连我们的湖神对也肥遗身上寄生出的这些怪蛇甚是喜爱,经常捕获这些怪蛇为食。先祖们为了讨得湖神欢心,担心那条肥遗饿死,所以我们世世代代也经常会寻些活物丢进地洞,一直将那肥遗喂养至今。”

    谢贻香心中暗道:“不过是一条大怪蛇罢了,也值得你们如此吹嘘。却不知如今那条所谓的肥遗,分明已经死在鲁三通的‘大黑天妖法’之下,只怕剩下的那些小怪蛇,你们的湖神也吃不了多少日子。”

    想到这里,谢贻香倒也并不点破那条蛇王已然身亡的事,反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即回归正题,问道:“闲话少说,劫走朝廷军饷,残害近千条人命!千百年来,你们这这‘黄泉之地’已经沾染了太多的鲜血,难道就不怕恶贯满盈,惹来天谴?”

    那小男孩见谢贻香脸色不善,不禁露出一丝冷笑,说道:“要说残害人命,这‘黄泉之地’的确损毁了不少行船,但到底不过只是个工具罢了。你口口声声指责我们劫走朝廷军饷,然而你可知道,此番无论是这‘黄泉之地’,又或者是我们阴间族人,其实也只是被旁人利用的一个工具罢了,是那把‘借刀杀人’的刀。”

    说着,他直视谢贻香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如果你当真是朝廷的钦差,又怎会不知道这批军饷根本就是假的?哼,所谓的两千万两白银,至始至终,我们根本便没见过一锭银子!”

    听到这话,谢贻香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凉气。要知道之前在那祭坛之上,听家族管事人六曾祖母的言下之意,也曾说过这批军饷其实是假的,当中根本就没有白银。当时在场的闻天听和言思道二人还曾因此起了争端,两人嘴上虽然并未明说,但听他们言语里的含沙射影,显然是认同了六曾祖母的说法。

    对此谢贻香一直心存疑惑,不敢妄下断言,此刻听眼前这小男孩再次提及此事,说船队里根本就没有军饷,她略一思索,当即说道:“胡说八道!”

    谢贻香这一出口否认,本就是故意试探于他。果然,那小男孩当即冷笑一声,反问道:“就连劫走军饷这等大罪,我们都敢承认下来,又何必要以此事来骗你?”说罢,他用鄙夷的眼神打量着谢贻香,说道:“依照阴间的规矩,官家之事,我们原本是决计不会参与的,因为无论哪朝哪代,上位的这帮家伙,终究信不过,也靠不住。就好比是十一年前,我们破例插手了鄱阳湖上的一场大战,据说还曾救下当今皇帝一条性命,但皇帝事后却派来大批高手,妄图将我们一网打尽、彻底剿灭。最后家里人死伤无数,以鲜血为代价,这才化解了这场灾难,从而和皇帝顶下互不侵犯的协定。所以按理来说,朝廷的这批军饷,我们本是不该沾染的。”

    说到这里,那小男孩脸上隐隐笼罩起一片愤怒,话匣一开,忍不住继续说道:“许多年前,阴间曾有过一个叛门而出的族人,居然在尘世间当上了什么神火教的教主。此番便是他亲自前来,求家里人出手帮忙,要劫走朝廷这批军饷。哼,当真是愚蠢至极!”

    谢贻香知道小男孩口中这个“叛门而出”的族人,便是那洞庭湖的军师方东凤,同时也是昔日神火教的第十一任教主尹匡宇;其实他却是出身于这个神秘家族,本姓乃是“辅”。

    只听那小男孩接着说道:“他的这一要求,不仅违背了阴间的祖训,而且以我们和当今朝廷之间的关系,说什么也不该去碰朝廷的军饷。所以家族管事人当时本要拒绝于他,谁知他却一口承诺,说会把军饷的遗失嫁祸到洞庭湖水匪江望才的头上,只要家里人做得干净,绝对万无一失,不会惹来任何麻烦。再加上这人和家里到底有着太多的恩怨纠葛,家族管事人最终还是被他说动,这才安排下劫取军饷的行动。谁知我们费尽心思将运送军饷的船队引诱到鄱阳湖上,再以‘黄泉之地’的神异把所有货船吸入此间,这才发现船上哪里有什么白银?装载的不过是些破铜烂铁,还有好几百筐石头!”

    听到这里,谢贻香再结合之前祭坛上六曾祖母和闻天听、言思道二人的对话,心中已然相信了六七分。一来对方将事情的经过讲得言之凿凿,二来正如这小男孩所言,劫走军饷本已是滔天大罪,对方既已坦言承认,又何必要撒谎说船上根本就没白银?

    然而她嘴上还是不肯承认,又问道:“这怎么可能?要知道此番军饷的运送不同于以往,由于朝廷缺兵,所以是由皇帝的十一皇子恒王出面担保,请动中原十七家最大的镖局共同护送。试问江湖上的镖局和朝廷打交道,当然不敢有丝毫大意,如果朝廷要他们运送的只是些破铜烂铁和石头,那些走镖的镖师都是老手,又如何会看不出来?一旦发现这件事不对劲,只怕他们说什么也不肯接下这趟镖。”

45 天子迷天下() 
那小男孩不屑地说道:“这个问题你不该来问我,应该去问你们朝廷。作为这批军饷的‘劫匪’,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根本便没有所谓的两千万两白银,甚至连一锭白银都没有!至于在这批假军饷的运送过程中,有多少人知道此事幕后的真相,我怎么说得清楚?说到底,无论是那个叛门而出的阴间族人,还是我们动手劫走军饷的族人,到头来都只是被别人利用的工具,白白幸苦一场,没来由地趟了这趟浑水,甚至还差点为此引火烧身。”

    眼见这小男孩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倒也不似作伪,谢贻香不禁暗叹一声。再回想起当时祭坛上闻天听和言思道二人的对话,她已逐渐想明白了这整件事情,心中也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

    若是自己所料不错,这一批所谓的“军饷”,其实根本就是朝廷设下的一个局,本就打算好要在江望才所掌管的湖广境内遗失,从而顺理成章地将此事扣到江望才头上。正如那言思道之前在祭坛上所言,要想填平这两千万两白银的债,那便只能由洞庭湖的江望才和湖广的百姓一齐来买单了。

    如此看来,这样的一个局,分明是针对洞庭湖的江望才而设,却不料当中又有一个方东凤横生枝节,让鄱阳湖的这个神秘家族多此一举,出手劫走了这批假军饷。虽然如此,这笔账最后终究还是算到了江望才的头上,在那言思道的穿针引线之下,谢擎辉率领的承天府的驻军和闻天听率领的江湖人士,毕竟还是攻陷了龙跃岛,江望才和方东凤也相继毙命,从而让朝廷收回了湖广大地,也算是功德圆满,不负朝廷所望。

    而在这件事中,什么江望才、方东凤,又或者是闻天听、谢擎辉,还有庄浩明和刑捕房众人,包括自己和师兄先竞月,甚至连同眼下这个神秘家族,再加上一个高深莫测的言思道,所有所有的人,说到底都不过只是一枚棋子罢了。而真正的幕后设局者,当然是朝廷,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想不到之前的那一场“弥天劫”,曾在那刑捕房总捕头庄浩明的嘴里变作了“迷天劫”,说是要将军饷失窃的罪名扣到江望才头上,以此来迷惑皇帝。谁知追本溯源,所要迷惑的哪里却是什么“天子”,分明是由天子设局,要迷惑这整个“天下”!

    想通了这整件事,谢贻香不禁暗自苦笑,一时间竟有些心灰意冷。如此说来,之前连同庄浩明和自己在内的刑捕房五人去往湖广办案,当真死得有些冤枉了。或许在朝廷的眼中,甚至是在皇帝的眼中,所看重的只不过是最后的结果。而今江望才和方东凤伏法,湖广大地也随之被朝廷收回,可谓是大获全胜。相比起来,牺牲区区一个庄浩明和几个刑捕房的捕头捕快,又算得了什么?

    而自己所谓的继承庄浩明遗志,追查朝廷失窃的军饷,到头来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和石头?而自己所付出的代价,更是身陷此地,被困在了这个所谓的“阴间”山谷之中。

    当下谢贻香再望向眼前的这个小男孩,看着他这一脸老练的模样,再加上他向自己讲诉的这一连串的事,谢贻香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这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真不知似他这般年纪,怎么可能会懂得这许多事,难不成当真是什么“长生不死”的妖怪?

    谢贻香连忙甩了甩脑袋,不去多想关于这个小男孩的事。眼下对方既已亲口承认劫走军饷的事实,那便足以定罪了。至于失窃的军饷能不能找回,这批军饷是否当真是两千万两白银,已不是自己这个刑捕房里的小捕头所能过问的了。对自己来说,眼下要做的,便是尽快离开此地回到金陵,将自己所了解的案情回禀刑捕房,交由朝廷来处决后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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