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向众人宣讲,而后亲自点将授印,下令水陆大军向齐国方向同时开进。一时间,陆军大气磅礴,一路向北,荡起尘埃百尺;水军浩浩荡荡,扬帆向东,卷起白浪千层。
仪式结束之后,公皙然仍然眺望着,直到军队消失在看不见的远方,他才回过头来准备离开。这时,他看到了不远处的蔡扩,二人目光交汇,蔡扩却连忙低下头,逃一般离开了。
公皙然身子一颤,他本想追上去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定住身子,停在了原地。
“公皙大人!”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公皙然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肥硕的身影走了过来,来者正是尺略。
“尺略公子。”公皙然行礼道。
“公皙大人,何必多礼,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呵呵。”尺略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摇摆着说道。
“公子有何事?”
“没什么事,呵呵,就是看到公皙大人了,特意过来打个招呼。哦,对了,上次的事情还望大人不要放在心上,那几个手下不懂事,砸了公皙大人的茶具,我已经惩罚了他们,还望大人不要怪罪,呵呵,过两日啊,我让人给您送一副上好的茶具过去。”
“不必,不必,公子见外了。”
“呵呵,公皙大人,我接了手才知道,经营香厂还真是个苦差事,呵呵,那些工人各个都是混蛋,给他们那么多钱还不好好干活,真是气死我了。”
“有劳公子管教了。”
“可不,前天他们还闹了起来,我知道后,气不打一处出,拉了几个人把他们一顿痛打,哈哈!你是不知道,这一打可就老实了,他们各个跪地求饶,那样子太可笑了。”
公皙然微微皱眉,却装出一副笑容,点了点头道:“公子费心了。”
尺略一挑眉,用肥厚的肩膀顶了下公皙然,“欸,公皙大人,我又联系了几个买主,这次的出价更高,只要咱们把这配方一卖,什么都不用操心,大把大把的黄金可就到手了,怎么样?跟兄弟一块挣一把?”
公皙然摇了摇头,行礼道:“公子,在下真的不知道配方。”
“哼,给脸不要脸!”尺略脸色突变,甩下一句狠话之后,愤愤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姑苏城的天牢里,阳光角度向下倾斜,透过狭小的窗子,扩大了牢狱里的光亮。
伍子胥身边堆满了书卷,此时,他正一手啃着鸡腿,一手握着一卷诗经,他眯起眼睛,满脸笑意的读书,似乎很是享受。
牢头走过来,恭敬说道:“相国,公皙大人求见。”
“哦,让他过来吧。”
“喏。”
片刻之后,公皙然来到监牢前,向伍子胥深深行了个礼道:“下官见过相国大人。”
“呵呵,坐吧,坐吧,咱们坐下聊。”
公皙然点了点头,然后在石板上跪坐下来。
“欸,你那样疼不疼啊,应该像我这样,你看,腿一盘,屁股着地,呵呵,舒服多了。”
公皙然摇了摇头道:“我这样就可以了。”
“那随你吧。”伍子胥笑着说道。
“相国”公皙然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您的谋反罪名已经定死了,再无推翻的可能了。”
“没关系,没关系,这结果我早就知道了。”
“蔡大人一直努力想要帮您翻案,但是他并没有成功。”
“嗯,我知道,外面的事情我都很清楚,哎,我死不足惜,只可惜啊,毁了一颗好苗子不过,都无所谓了,呵呵。”
“相国的家人我已悉数安顿了,还望相国不用担心。”
“嗯,我要多谢谢你啊。”伍子胥说着,向公皙然行了个礼。
“在下有愧!”公皙然连忙回礼。
“呵呵,你身上有你爷爷的影子。”
“您认识他?”
“嗯,认识,公皙玄鉴,他和娰桓澈,颜灵御,他们三个也是师兄弟,呵呵,就像你们三个一样。不过可惜啊,天妒英才,他的寿命实在是太短暂了。”
“我自幼离家,能尽孝的时间并不长,但家翁的教诲却句句铭记在心”
伍子胥抬起头看着窗外,似乎在翻阅着那些陈旧的记忆,良久,他摇了摇头,用低沉的语调说道:“算了,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我也不愿多想了,你回去吧”
“相国。”公皙然还想说什么,却无话可说,他再次向伍子胥深深行礼,起身说道:“保重”
公皙然转身,向外面走去。
“我死后,把我的眼睛挖出来挂在城门上,我想看看,勾践是如何灭掉吴国的。”
公皙然停住脚步,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点头应允,只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离开了阴暗的地牢,走向了火辣的阳光中。
另外一边,会稽城萧条的街道上始终飘荡着动物粪便的臭味,刚刚下完一场小雨,更是满地泥泞,稀稀落落的行人们穿着破旧肮脏的衣服,踩着污泥,各自忙碌着。
姬政和越王正骑着马去往演武场视察士兵的操练情况。
越王说道:“姬大将军,今天吴国向齐国出征了,你怎么看?”
“国力层面来看,吴国不如齐国。齐国虽然衰颓,但毕竟是大国,吴国虽然兴旺,但毕竟是小国,两国国力相距甚远,绝不是一两年时间可以赶上。军力层面来看,齐国不如吴国。近来吴国数年征战,皆是大获全胜,人心鼎盛,军势鼎盛,而齐国人心涣散,军力衰颓。所以吴国必然追求速战速决。”
“嗯嗯”越王陷入沉思。
“吴王被胜利冲昏头脑,自以为已经具备了争霸天下的资格,其实就吴国真实国力而言,离真正霸主还差的很远。然而,这一仗,吴国若是毫无招架之力,大败而归,则有可能令吴王认清现实,打消争霸的念头,从对齐国作战的泥潭中脱身出来。而那样一来,吴国就会养精蓄锐,发展国力,巩固对周边的诸侯的控制,对于我们来说,可就是大难临头了。”
“大将军分析的非常有道理!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们绝不能让吴国大胜,但更不能让吴国大败。如果战争初期进展顺利,我们就要暗中破坏,如果进展不顺利,我们就要倾力帮助。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将吴国推进战争泥潭,使其欲胜而不得,欲退而不舍。”
“哈哈,好一个欲胜而不得,欲退而不舍!哈哈,我得姬大将军,胜过千军万马!”越王赞美道。
姬政有些不好意思,忙说道:“大王,月底我们就要出征了。这次出征正好可以检验一下军队战力,这两年来,我以新法练兵,士兵们的组织和协作远胜于从前,但军队的磨炼不能只停留在演武场上,还必须经过实战的检验和打磨,这次面对真正的战争,也是我们一次难得的实战机会。”
“好!走!我们去看看这次新募的士兵!”
“喏!”
二人来到一片演武场,这里,二百名新招募的士兵正在操练,这些士兵基本上都不到二十岁,他们稚嫩的脸上仍然写满了懵懂和茫然。
越王和姬政走上阅兵台,看着下面的士兵,问道:“大将军,这些士兵是否可用?”
“尚不可用。”
“为何?是因为他们身体不够健硕么?”
姬政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经验,武艺不佳么?”
“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大王需要引导他们,让他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嗯,你说的对。”越王点头道。
于是越王跳下阅兵台,走到士兵们身边,近距离的观看士兵们训练,还时不时的帮助个别士兵纠正动作。
士兵们见大王如此用心,也各个拼命训练,过了一会儿,越王招呼大家休息,并示意众人围坐在他面前。
待众人坐定安静之后,越王背靠着阅兵台,对众人说道:“诸位将士,十年前,吴国侵略我越国河山,屠戮我军士百姓,践踏我社稷尊严,那时,你们在场的很多人都因此而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和你们一样,经历了惨痛的过去,然而,我们都苟活了下来,既然我们都还活着,我们就必须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为饱受欺凌的越国报仇!”
“报仇!报仇!”台下士兵群情激奋,齐声高呼。
“诸位将士,你们都是越国的勇士,是越国的骄傲,你们应征入伍,为的是保家卫国,为的是报仇雪恨!”
“保家卫国!报仇雪恨!”士兵们高喊着。
越王猛的拔出宝剑,平举至身体右侧,刚要说话,谁知一只青蛙竟突然从阅兵台上跳到了越王的宝剑上。
众人被这一幕惊住了,有些小兵竟憋不住,嘻嘻笑起来。
这时,越王却表情严肃的将剑轻轻放到阅兵台上,然后恭敬的对着那只鼓着肚皮的青蛙行礼,并向众人说道:“这只青蛙非常有勇气,面对宝剑却毫无惧色,它的勇气值得尊重!”
一旁的姬政连忙向青蛙行礼道:“此乃怒蛙可式!”
众人纷纷点头,也都站起身来,向青蛙行礼。
“怒蛙尚且如此,何况我等?!”越王说着转身向众人行礼道:“你们的勇气更值得尊重!我相信,只要我们拥有勇气和信念,就一定可以战胜吴国!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一时间,群情激奋,士气高昂。
第一百三十五章 虹光星象()
六月初六上午,强烈的阳光灿烂夺目,第三场试炼即将在祭祀神殿举行,此时,张循等人已经在神殿中等候了。
霜荼静静站着,眼眉低垂,从进入神殿开始就一言不发。张循侧身把霜荼揽在怀里,用下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微笑说道:“小霜,你很紧张吗?”
霜荼并未抬头,只是轻声“嗯”了一声作为应答,显然,她还没有从紧张的情绪中缓解出来。
张循笑了笑,“小霜啊,你还记得铜板游戏吗?”
霜荼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张循。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那次的铜板游戏,我却一直解不出来,但是你只看了一下就全解开了,我从来没遇到过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所以你完全不用紧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赢。如果是比体力相关的内容我可能还会担心,但这一场试炼比试的是智慧。哈哈,这方面你肯定比见月强多了!”
“可是我们连比什么都不知道。”霜荼面露难色。
和予站在一旁,双手环抱胸前,不服气的说道:“这越女族人也真是过分,之前两场比的都是他们擅长的项目,最后这一场连比什么都不说,只说是什么虹光星象之术,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张循嘿嘿一笑,说道:“呵呵,人家出题难还不是为了把你留下?我看你直接嫁给见月好了,这样赛也不用比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小循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还想不想当我妹夫了真是的”和予说罢,转身把霜荼从张循怀里拉出来,对霜荼说道:“妹妹,别有压力!哥哥知道你是最聪明的!你只管安心比试就好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保证你幸福!”
“哥哥”
“好了好了。”张循拍了下和予的后背,说道:“你越这么说小霜压力越大,放心,小霜会赢的!”
“嗯!”霜荼看着张循用力点了点头。
这时,伴随一声钟鸣,厚厚的帘布几乎在同一时间从神殿四周放了下来,原本明亮的神殿突然黯淡无光,一时间竟宛若黑夜。
人们的眼睛还未来得及适应昏暗,突然,一道光芒从神殿顶照射下来。只见,头顶的那只神凰浮雕竟映射出夺目的光芒,双翅上十八根晶矿雕琢而成的火羽将阳光衍射得犹如烈焰一般。
在这片神圣的光辉之中,纷洛牵着见月的手从神殿外面缓缓走来,她们两人都穿着华丽的衣服,就如同悬顶上那只飞翔的神凰一样,庄重而美丽。
纷洛走上台阶,来到祭坛前,她双手举起,向着悬顶的神凰祈福,台阶下面,越女族人们也跟着举起双手,纷纷向神凰祈福。
和予目视前方,压低声音问张循:“哥,咱们举手不?”
“举什么?万一人家是求姻缘呢?”
“哦,也对”
可话还没说完,和予一瞟眼,却看到张循已经将双手高高举起。
“欸?你不是说不举手么?”
“我想了想,入乡随俗嘛,万一神凰保佑呢?”张循一脸坏笑。
“这”
于是,三人也纷纷将双手举高,向神凰祈福。
片刻之后,纷洛放下双手,对着身后的族人做了个手势,族人应命,扳动了一个位于神殿边缘的机关。突然,原本沐浴在火焰中的神凰竟立即变得全无光彩,整个神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紧接着,神凰的心脏处开启了一个圆孔,光线从圆孔中穿过,在祭坛前面的平台上投影下一片璀璨的星空。
人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仿佛置身于浩瀚的宇宙,在浩渺的虚空和绚烂的星河之中穿行而过,自己的身躯不过是一粒尘埃,而人类千百年的历史也不过是繁星一闪。
“星空无垠,变化无穷,无论天下大势还是一人生死,在星空之中皆有应对,以此为卜,可知世间万事。”
纷洛转过身,向着所有人继续说道。
“常人所谓星象,不过二十八星宿,天分四极,北为玄武,东为青龙,南为朱雀,西为白虎,一极之中,分七宿,共为二十八星宿。”
“知此二十八星宿,可通晓时令,辨别方位,预知凶吉,然而除此之外,也再无更多作用。”
“而我越女族人所谓星象,绝不仅限于这四极二十八星宿,星空之中,可见者共五千三百七十二颗,其中主星四百九十一颗,归于八十八星宿。”
“此八十八星宿实时变化,各有寓意,以这八十八星宿占卜,足可知晓世间一切。二百多年前,先祖正是通过观察星象,预知了瘟疫和战乱,及时迁徙才得以保全族人性命,之后,先祖以星象为指引,带领族人来到了此地。”
“今日,以虹光投影一年之中的星象,是为虹光星象之术。这平台之上,每一个光点就是一颗星,明亮者为四百九十一颗主星,黯淡者为其余辅星,所有星星共计五千三百七十二颗。”
张循定神看着平台上密密麻麻的光点,这些光点有的明亮,有的黯淡,它们象征着天空的繁星,展示了四季重叠的星空,张循甚至找到了北斗七星和最为明亮的太白星。
张循又抬头看了眼神凰心脏处那不过井口大小的圆盘,不禁低声自语道:“越女族人果然厉害,能在那么小的圆盘上雕刻五千多个点,而且位置、大小都恰能通过阳光的投射,反映出星空的特点。”
和予却顾不上赞美,只是对张循说道:“可是这不公平,如果这是越女族的秘术,那么他们一定天天盯着这些星星看个没完没了,可是我妹妹从没有接触过这玩意儿,不管规则如何,都是不公平的。”
纷洛似乎听到了和予的质疑,却没有正面反驳,只是冷冷一笑道:“越女族的星象占卜非常玄奥,常人倾尽一生也只能学得七八成,只有极其聪慧之人才能习得全部精髓。我身为族长,每日研习,如今也不过学到了三分之一,见月岁数小,只是刚刚开始学习辨识星象。今天的试炼比的就是八十八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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