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大营中,姬任跪在地上,他低下头,小心挑起眼睛,战战兢兢的看着悲愤交加的天子。
“任儿!你说!这是不是你干的!”天子指着姬任,愤怒的问道。
姬任愁眉苦脸,委屈的说道:“父王!孩儿冤枉!这事情绝对跟孩儿没有任何关系!”
“冤枉?!现在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指向你!你还敢说自己冤枉?!”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情啊,放火这件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啊!我怎么可能谋害二位兄长呢!”
“为父只有你们三个儿子啊!可是现在,你大哥葬身火海!你二哥的营帐化成一摊灰烬,连尸骨烧没了!你!你!他们可是你的骨肉兄弟啊!你怎么狠得下心啊!”
“父王!真的不是我干的!”
天子喘着粗气,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火,“好好好不是你干的,那你说说,下午的刺客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刺客!”
“儿啊,为父在位二十余年,这样的事情见得太多了,为了王权,骨肉相残,兄弟反目的事情数不胜数,但是你大哥的身体状况你不是不知道,这天子之位迟早是你的,你又何必如此心急?!”
姬任倍感冤枉,声泪俱下道:“父王啊,孩儿真的冤枉,我真的不会刺杀父王,更不会放火烧死两个王兄。再说了,那个刺客是吴国人,我与夫差向来没有交集,又怎么可能找一个吴国人来行刺父王呢!”
“呵呵,呵呵”天子苦笑,望着姬任轻轻摇头,“晋王是你的舅舅,也必定是无路如何都会支持你的人,而吴王现在是他最大的敌人,如果这个刺客是吴国人,不管对他还是对你来说,那都会是一件好事。要说冤枉,孤倒觉得夫差才是被冤枉的人。不过,孤的心里非常明白,所以也没有埋怨夫差的意思。反倒是你和晋王,哎”
姬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王!您可千万不要这么想啊!不是这样的!一切都不是这样的!我不认识刺客!也从没有想过要刺杀父王!舅舅他也从来没有过这种非分之心啊!”
“没有想过?!哼!你当真没有想过么!?今晚大火从太子营中烧起,一转眼就蔓延到孤的营帐,还好内侍将孤叫醒,不然,孤也要死在这场大火中啊!”天子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竟然悲鸣起来,“呜呜呜,上苍啊!可怜我的两个王儿啊!”
天子悲痛过度,几乎昏厥倒地,姬任急忙上前扶住天子。
“父王,要保重身体啊!”
天子甩开姬任,捂着心口无力的骂道:“你!你个不肖子!你干嘛不把孤一并烧死算了!”
姬任跪地大哭:“父王!父王!孩儿断然不敢啊!孩儿真的没有对父王和二位兄长起过任何歹念!孩儿起誓!如果孩儿有任何不孝不义之念,便立即被五雷轰杀!死无葬身之地!”
“欸!”
天子狠狠捶在地上,泪水沿着沧桑的脸颊缓缓流下。
良久,天子才回过气来,少气无力的喊道:“任儿”
姬任的脸上也泪痕未干,“父王,孩儿在。”
“你大哥,贤德聪慧,开明勤奋,文武百官都对他倍加推崇,就连百姓也纷纷爱戴,原本他应该是继承天子之位的最佳人选。”
“是的,与大哥相比,我自惭形秽。”
“可惜啊,天妒英才”
姬任看着天子,轻轻点了点头。
天子继续说道:“你二哥,是孤的私生子。说起来,也是孤对不起他们娘儿俩,但孤也没有办法,孤实在不能将政儿的母亲册入庙堂。你二哥从小就缺少疼爱,但令孤想不到的是,他反倒因此形成了坚强刚毅的性格。他九岁那年,你们叔父带他出游,回来却告诉孤,政儿溺死在水中,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孤当时简直悲痛欲绝。谁知道,二十年过去了,他今天竟突然出现了,而且还救了孤的性命!”
“是啊,多亏了二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知道孤的内心有多么惊喜么?!可是可是我们父子团聚才刚刚半天时间啊!半天啊!他他就已经”
说着说着,天子再次泣不成声。
良久,天子的情绪终于再度平复,他摆了摆手,示意姬任出去,“任儿,去吧,你出去吧。安排好白天的盛典,为父活不了多久了,这天子之位迟早是你的,你也得做好准备才行”
“父王”
姬任想说些什么,却被天子打断,天子再次摆了摆手,说道:“你走吧,孤累了”
“喏,父王保重身体”
第一百八十一章 姑苏大战()
一声鸡鸣撕破了沉寂的夜色,越国入侵的消息已经在城中扩散开来。很快,天边泛出些许微光,姑苏百姓也开始了紧张的战前准备工作。
公皙然站在城门上眺望远方,果然,越国两万大军已经赶来,距离姑苏城不过咫尺之遥。
俞显尧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他兴奋的向公皙然报告道:“公皙大人!好消息!百姓们一听越国人打过来了,纷纷踊跃应征,他们誓言与姑苏城同生共死!”
“好!只要百姓们都能站出来保卫家国,我相信咱们就能守住!”
“嗯!钱的事情我也解决了!我带头又拿出来一百两黄金,其他兄弟也纷纷解囊,最后又凑了一千三百两!”
“多谢你们了!”
“欸,公皙大人何必言谢?国难当头,每个人都有责任,更何况,我们这些商人不过是出些钱罢了。钱跟命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嗯,辛苦你了。另外,尺略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都处理好了,遗体已经送到太宰府上去了。”
公皙然点了点头,仍显得有些忧虑,“即便如此,我还是担心太宰大人会迁怒于我,毕竟,我也有保护不力的责任。”
“哼!公皙大人,那个尺略分明是罪有应得,您现在都让他变成英雄了,太宰大人还有什么好迁怒的?他要是知道真相的话,就更不该迁怒于您,而应该感谢您才是。”
“但愿吧。”
“大人深明大义,民心自有所向!”
这时,几个侍卫簇拥着太子友登上城墙来,太子友见到公皙然,便急匆匆走上前来,他指着城下的越国大军,战战兢兢的问道:“公皙大人这这城下得有多少人啊?!”
“越军共有两万人。”
“两万人!啊?!天啊!这这可如何守得住啊!”
公皙然行礼道:“太子殿下,如今百姓同仇敌忾,誓与姑苏城共生死,只要我们不放弃希望,全力坚持,应该能守到大王回救。”
“对了!快去通知父王!让父王回来救我们!”
“姑苏距离黄池两千余里,三天前,我已经派人八百里加急赶去黄池报信,如果没有意外,大王应该已经得知了越国入侵的消息。”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可是,大王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就算大军即刻启程,最快也要一个半月,先锋军最快也要二十天。”
“啊?!二十天!城中没有一兵一卒,怎么可能守得了二十天?!”
公皙然没有回答,而是拉着太子友走上瞭望台,他指着正在备战的百姓说道:“太子殿下,你看,这就是我们城中的守军。”
只见城中一片繁忙,全城百姓,无论男女老少皆在努力准备,原来只会种地砍柴的农民现在搬运着军械和石块,本应在家中纺针织线的妇女们也在为守城的勇士们准备着饭食,所有人都尽其所能为守城贡献着力量。
太子友感到一丝欣慰,他用力拍了拍公皙然的肩膀,说道:“公皙大人!我正式任命你为这场守城大战的主将!请你务必带领全城百姓守住姑苏城!”
“喏!臣自当竭尽全力。”
“好!那就拜托公皙大人了!”
太子友刚打算离去,却被公皙然叫住,“殿下!”
“哦?还有什么事?”
“皇宫的三千禁卫军,能否归我调用?”
“这?”太子友有些犹豫。
“虽然成千上万的百姓们挺身而出,但是城中真正的士兵不过数百人,这样的军力还是难以守住城池。一旦城破,别说是三千禁卫军,就算是三万禁卫军也无法保证殿下的安全。”
“那那好吧给你一半。”
“不行,臣需要全部,三千人。”
“哎,好,都听你的,务必要守住城池!”
“喏!”
天色渐亮,越国两万大军在姑苏城下集结待命。
萧摄骑于马上,挺立在大军最前端。他望向城墙上的公皙然,公皙然也望向他,虽然相隔甚远,但四目相对,却好似诉说着千言万语。
李子达上前报道:“将军,我军已经将姑苏城东南西北四门全部包围,只待您一声令下,即可发起进攻。”
“好。”萧摄点了点头,目光始终注视着城墙上的公皙然。
“将军,在下有一事不明。”
“说。”
“既然我们兵力远胜敌军,为何不同时攻打四门,而只是攻打南门?”
“同时攻打四门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我们还是要尽可能保存兵力。将其他三门包围起来,做出全面进攻的假象分散敌方兵力就可以了。”
“明白了。”
萧摄一抬手,下令道:“立即去传令,全军埋锅造饭,半个时辰之后,向南门发起进攻。”
“喏!”
随后,越国阵线移动,将姑苏城四门全部包围起来,但主要兵力仍在南门集结。公皙然站在南城门上,望着越国营地里升起的炊烟,对副官下令道:“全军调至南门防御,其他三门只留下监视兵力。”
“喏!”副官得令,转身前去传令。
这时,一旁的俞显尧不解的问道:“大人,越国人包围四门,很有可能从任何一个大门发起进攻啊,为何咱们只防守南门啊?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是有一些冒险,但是越国人的主力还是集中在南门,他们之所以包围所有城门,就是为了分散我们的兵力,我们本来就人手紧缺,所以更不能分兵防御,必须将有限的力量集中使用。”
“大人,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俞显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既然越国人全力攻打南门,那咱们为什么不能从其他门逃跑呢?只要人都在,等大王率军回归,咱们再掉过头来夺回姑苏”
“不可!”公皙然断然否定,“姑苏是国家的根本,一旦姑苏失守,便是亡国之兆!损失不可估量!所以此役,我们必须坚守到最后一刻!”
“明白了,姑苏百姓与大人同心,定会坚守到大王归来!”
“嗯,俞老,大战将至,这里十分危险,您赶快下城吧。我之前要的东西,请俞老尽快帮我运来。”
“好,这段时间工匠们日夜赶工,应该快要完成了,我现在再去催办!完工之后第一时间运送过来!公皙大人多保重!”
“多谢俞老。”
半个时辰之后,天已大亮。往常的这个时候,姑苏城已经开始繁忙喧嚣起来,但今日,姑苏城里一片死寂。
城门上,吴兵严阵以待,城门下,越军蓄势待发。
突然,越军阵线上响起喧天的战鼓,两万士兵齐声怒吼,吼声震彻天地,就连高大坚固的姑苏城墙似乎也在怒吼声中微微震颤。
良久,怒吼声平息了,越国阵线蠢蠢欲动,大战一触即发。一名刚刚应征的民兵靠在城墙上,他双腿发软,身子不住打颤,若不是扶着城墙,恐怕早已吓得坐到地上了。
这时,公皙然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怕那个民兵的肩膀,微笑着说道:“不用怕,我会与你们同生共死。”
民兵转过身一看是公皙然,急忙跪地行礼道:“公皙大人!”
众人听到公皙大人来了,纷纷将目光投向这里。只见公皙然身覆亮银铠甲,腰佩寒铁宝剑,头盔上的翎羽和身后的披风随风飞扬,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他缓缓走上高台,拔出宝剑,向众人高呼。
“兄弟们,越国两万大军就在城下,今天我们必将殊死一战!”
“你们或许会恐惧,或许会丧失希望,但你们依然坚守在这里!”
“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是第一次拿起武器,而第一次就要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
“那么,是什么让你们选择挺身而出?!”
“是保家卫国的责任!是作为吴国男儿的勇气和自豪!”
“还记得么!我们曾打败他们!我们曾一路杀至会稽城下,而不是像他们一样无耻的偷袭!”
“今天!我们将再次战胜敌人!我们将用手中的剑和满腔的热血坚守脚下的土地!保卫我们的家园和亲人!”
“兄弟们!吴国的好儿女们!今日!我们必胜!”
话音刚落,城墙上顿时沸腾起来,众人高举兵刃,齐声高呼。
“必胜!”
“必胜!”
“必胜!”
突然,城下一声号角响起,越国大军如潮水一般向姑苏城猛攻而来。
“放箭!”公皙然挥剑下令。
吴兵们纷纷拉开弓弩,向着天空齐射。一轮箭雨过后,阵地上满是死伤,然而越国人也毫无畏惧,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奔杀。
“放箭!”
又是一番箭雨,更多的越国人倒地身亡。但是这样的伤亡对于越国大军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转眼,越国士兵已经冲至城下,数不清的云梯犹如从地底钻出的树魔,张牙舞爪的枝杈紧紧攀附在城墙上。越国士兵就如寄生在树木躯干上的蚂蚁,黑压压一片,沿着树干拼命向上攀爬。
吴国士兵挺起半人高的长棍,用棍子顶端“丫”字形的叉头抵住云梯,三五人一组,用力向外推开。一架架云梯轰然倒塌,云梯上的越兵死的死,伤的伤。
一架云梯刚刚倒下,就有更多的越国士兵将其重新扶起,他们不顾一切的向上攀爬。数不清的檑木和滚石开始从城墙上砸下来,越国士兵稍不留神就被砸的头破血流,脑浆迸开。
一名吴兵刚刚举起重石走到墙边,还没来得及扔下去,就被从城下飞射而来的箭矢刺穿了胸膛。城墙上的射手也毫不示弱,立即还击,优先射杀城下的弓弩手。
战斗愈演愈烈,有些越国士兵已经攀上城墙,在城墙上与吴国士兵白刃厮杀。公皙然也亲自冲杀入阵,高声下令道:“放火!”
吴国士兵将滚烫的热油浇下城去,城下越兵来不及躲避,被烫的哭喊连天,紧接着,火把从天而降,热油遇火而燃,黑烟混着烈焰腾空而起,越国士兵死伤无数。
突然,越国阵地上响起急促的鸣金声,越国士兵开始撤退,已经登上城墙的士兵无路可退,只得在临死前奋力一搏。
日光渐渐夺目,烈火缓缓熄灭,浓烟也消散不见,战场暂时恢复了平静。公皙然擦去脸上的鲜血,视察着阵地的情况。吴国士兵死伤惨重,城墙上已经堆满了尸体,伤残者更是数不胜数。
一个年轻的士兵胸口插着一只铁剑,正靠在城墙边痛苦呻吟。公皙然蹲下身子,心疼的看着他,士兵向公皙然伸出手求救,可是他伤得太重,公皙然也无能为力。他的脸上满是泪水,既是因为疼痛,更是因为对人世的不舍。很快,他停止了呼吸,无法瞑目的瞳孔中倒映着残破的家园。公皙然轻抚他的双目,帮他闭上了眼睛。
公皙然缓缓站起身来,扶着城墙望向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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