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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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江湖-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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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江湖——伊芙 



被师傅委命下山已有七天,我现在正在南方一片不知名的树林里行走。 



头顶上方是繁密的树叶,阳光透过枝杈斑驳地照耀下来,撒在地上。林间时不时飞过的燕群偶尔挡住光线,造成暂时的阴影。 



我仰头看那飞鸟,肚子再一次咕咕地哀叫起来,口水於是顺著嘴角流了出来。伸手揉揉比来时瘦了一圈的腹部,不觉叹一口气。 



尤记得七天前的那一天也是个晴朗的日子,我当时正在後院抓蛐蛐玩,忽听得二师兄踏著满院的尘土跑来说:“江湖,师傅找你。” 



我於是立即起身,拿手拍拍身上的灰尘,遵命来到大堂。 



师傅早在大堂正中背手而立,见我进去,这才回过头拍我的肩膀道:“江湖啊,你大师兄离开也有十年,现在是时候把他找回来继承掌门的位置。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顺便也是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出去见见世面。”随後他用闪著精光的小眼瞧我,千叮万嘱,“一定找到大师兄才回来。” 





我点头应允,发下毒誓,不完成任务,决不回去,这才下山。 



出门时随身带的盘缠也不算少,可是一路上遇见许多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家,师傅平时常说应该助人为乐,我就把盘缠全拿去助人,现在终於轮到自己饿肚子。 



边念静心诀窍边朝前走,耳际再次传来隐约的鸟兽振翅之声,我停下脚步仔细聆听那孤鸟渐飞渐近,快至头顶上方的时候,我忽然一运气,脚下腾空而起,跃入半空,右手准确无比地一下捏住那鸟的脖子,将它揪了下来。 





不错。今天的午饭可有了著落。 



我忙著找木头生火,不多时便就地开夥。 



将那只拔了毛的小鸟串上木枝打算烤以前,我忽然发现它的左腿上似乎绑著样什麽东西,拿下细看才知是一个小竹筒,里头还塞著一条卷起来的细长白纸,黑色的墨汁在上头划了些什麽。 





嗯……是什麽意思呢?那些鬼画符? 



正在我绞尽脑汁研究纸条上的内容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怒吼── 



“站住!哪里跑!” 



我应声而起,顺手将纸条揣入怀中,悄无声息地快步来到声响发出之处。 



我隐身树後,眼见对面一个轻装打扮的青衣男子正奋力抢夺红衣村妇手里的包袱。男子目露凶光面目狰狞,十足一副山林盗匪的模样,那村妇眉头紧蹙,薄唇微抿,却丝毫不肯退缩。然而女子之力毕竟不如男,两人争抢之下,盗匪见将得手。 





师傅常说我们应该助人为乐,当下这等场面,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贼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我大喝一声,自树干之後飞身闪出。 



只见面前的一男一女同时偏过头来瞧我,面有惊色。我不给那盗匪片点盘旋余地,右手一掌“气势如虹”直击向那恶人,对方闪避不及,慌忙出手硬接我这一招。 



两掌相触,男人来不及哼一声,便被我的内力震住,轰然朝後飞出数丈,背脊撞上粗大的树干,咳出一口血来,倒头晕了过去。 



我方才收势,回头向村妇颔首一笑,问:“姑娘,你没事儿吧?” 



村妇微微回过神来,冲我作了一个揖,道:“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咱们後会有期。” 



随後不等我再追问些什麽,对方脚下一蹬,凭空蹿出数十丈高,在树丛之间来回蹦跃,倏忽消失在我眼皮底下。 



好轻功! 



我不觉在心中赞道。罢了,回过头去瞟一眼昏迷在树底的盗匪。 



嗯……算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遇上我,算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拎起男人的两条腿,将他拖至火堆边,随後继续烤我的午饭。 



白色的鸟肉在火焰上来回转动,很快变作令人垂涎三尺的焦红色,并且冒出阵阵香气逼人的白烟。我将鼻子凑到那烤鸟肉上用力嗅了嗅。唉……真乃人间极品啊! 



大张开口打算狠咬一口,背後不知从哪儿传来一股掌风,我条件反射地一偏头,手里的烤小鸟被扇到地上,滚了一身泥。 



刚要伸手去捡,一只满是泥泞的大脚猛然踏在小鸟身上,彻底摧毁我的一顿午饭。我心痛至极怒而抬头,一把拽起面前那人胸前衣襟,未待开口骂上一句什麽,倒被对方抢了先。 





“小贼!还我盘缠!”男子一面嚷,一面有鲜血自他开合的嘴里喷出,全数溅上我的脸。 



我拿眼使劲向男子一瞪,看他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怎的偏生冥顽不灵? 



“少废话!”我抬手抹了一把血水,教训道,“你这大胆盗匪,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劫良家妇女!现在悔改还来得及,不要逼我送你去衙门听审!” 



对方听闻我的话,顿时直翻白眼,一口气险些没接上来,又喷我一脸血水。 



半晌,他总算缓过气来,将脑袋凑到我跟前,一字一顿地怒道:“你说谁打劫良家妇女了?” 



“你!”我同他大眼瞪小眼。 



“你说什麽?”他大声吼,眼珠子瞪得比我还大,眼底里射出的光芒直刺得我心虚万分,不知怎的在气势上短了一截,结结巴巴地接话。 



“我,我分明看到你抢人家村妇的包袱……”我的话未完,被对方抢白。 



“你眼睛长在脸上是用来装饰的?那女人才是小偷!红衣女飞贼,方圆百里有谁不晓?” 



咦? 



“我的全部财产啊!”男人一副无语问苍天的神情,虚脱地跪倒在被他踩烂的烤小鸟尸体旁泪水长流。 



看他这样,我终於意识到自己救错了人,因而於心不忍心怀亏欠,上前两步,同样跪下扯扯他袍子安慰道:“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 



原本还沈浸在自怨自艾情绪中的男人听到我的话以後,浑身上下猛地一颤,咬紧牙慢慢转过头来,沾血的手一把握住我的胳膊,吓我一大跳。 



他面朝我皮笑肉不笑,苍劲有力地说了四个字:“你要负责。” 



那时我只觉头皮发麻,背後卷起阵阵阴风,似乎在昭示未来鸡飞狗跳的苦难生活。 



就这样,我胡江湖,与沈金银一同踏上寻兄之旅。 沈金银声称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家中金银满贯、富可敌国,这回出来游玩,途遇女飞贼,钱财遭夺不说,还被侠义出手的本人一招打到内伤,因而赖上罪魁祸首──即在下本人,一定要我带他四处游历,以作弥补。 



我本就因为错伤他而自责不已,他既说了只需带他同游便既往不咎,我自然乐得开脱。反正长路漫漫,途中多个能说话的同伴也好。 



“你说你师兄九岁下山,之後十年没见过面?”沈金银自一大堆鸡鸭鱼肉的尸体中抽空抬头,觑我一眼,继而重新低头苦嚼,嘴角含混不清地往外吐字,“那你如何知晓师兄现在的长相?” 



“师傅说,看到他我自会知晓。”我在桌子这一头端起茶杯慢慢喝,一面瞧小二吆喝著在桌椅之间穿梭。 



我俩现在正坐在南方小城的一间饭庄二楼靠窗的位置,沈金银埋怨我害他丢了盘缠,一定让我请客吃顿好的,以慰籍他受伤的身心,於是带我来到此处。 



“哼!”沈金银哼哼一声,“你师傅果真有心让你来寻兄?地址、长相一样都不清楚,还叮嘱了不找到不准回去,我看他是故意不叫你找到的吧!” 



闻言我沈下脸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拉到面前,警告道:“不准说师傅坏话!”看他艰难地咽下喉咙口的食物,乖乖点头,我这才放手又说,“师傅可疼我了,出门前给了许多盘缠,要我慢慢用。不过路上碰到一些穷人,我就把盘缠全分给他们了。” 



“切!还真是个多管闲事的好心人。”沈金银话中带刺,边说边举杯喝酒,一杯酒水下去,突然神色显得有一些古怪,他抬起头来用眼珠子盯住我,捏著酒杯的手指来回摸索片刻,终於将脑袋凑了过来,轻声道,“我说胡江湖,你刚才讲,你把盘缠‘全’分给穷人了,是指那些钱,你一点也没有留下?” 



“嗯。”我点头,答得诚恳,“一点也没留下。” 



沈金银的右边眉毛呼地朝上一挑,脑袋侧向左边,又问了一遍:“一个铜板也没剩下?” 



“一个铜板也没剩下。”我莫名地望著他。 



“呵呵,呵呵呵呵!”他脖子朝後一缩,一只手撑住脑袋笑得阴阳怪气,眼珠子间或扫过面前满满一桌酒菜。须臾,他回过神来,笑意盈盈地瞅住我道:“胡江湖,我的盘缠全被人抢了。你的盘缠,全送人了。” 



“是啊。”我越发不明白对面那人为什麽老爱说废话。 



在我尚未弄清楚沈金银的那番言论究竟是什麽意思以前,他的双手先一步越过桌面,直接掐上我的脖子前後摇晃,简直要至我於死地,嘴里一面轻声吼道:“那麽这一桌酒菜到底由谁来付钱!” 



咦? 



我被掐得直吐舌头,就快窒息,抬起胳膊要扳开沈金银的两手,没想他力气也不小,愣是没扳动。就在我这条小命被他弄死以前,沈金银自己收手,坐回去怒饮一口酒,眯起眼来喃喃道:“没办法。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说罢,不给我片点质疑的机会,一下抓起我的手,回头踏上窗棂,纵身跳了下去。只听得店内小二大叫一声:“客官,您还没给钱呢!”咱们早已四腿著地。 



“喂!”我站直身子拽住沈金银的袖口,抬头义正词严教训道,“我们怎麽能吃饭不给钱?人家开饭庄的也不容易。” 



他一副要再喷我满脸鲜血的郁卒神情,对著我的面孔大吼:“难道把你当作抵押品啊!白痴!” 



就在咱俩废话这工夫,店小二夥同两个高头大马的壮汉自饭庄里迎头冲出,一眼望见我们便喊:“站住!” 



沈金银见状,二话不说,俯身扛起我便没命似的往前跑,身後那三人紧跟不放,一路穿街走巷。直到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人多的市集,沈金银才一头扎进去,顺便放我下来,嘱咐我蹲下混在人群之中。 



没多时,饭庄那三人追至市集,左顾右盼地寻找我们,眼见就要来到面前,身旁的沈金银忽然掉头,反往饭庄三人的方向过去,我一愣,伸手要抓他的袍子,迟了一步。 



只见沈金银偷偷摸摸地半蹲半走到饭庄一干人等前方几步远,抬头来回望了望,忽然伸手对著一位姑娘的臀部狠命一掐,随後翻身躲到街边小摊贩的摊子後头。那惨遭咸鱼手的姑娘一下跳了起来,回过头来,恰巧对上正走至她身後的饭庄店小二,抬起胳膊就是一声响亮的巴掌,直扇得对方险些没跌倒在地。 



市集中一时大乱,骂人的骂人,打人的打人,闹得不可开交。 



我正看得投入,感慨万分,沈金银不知何时摸回身边的,牵起我的手往外头走,一面不忘骂骂咧咧:“还看什麽!你眼睛长著不是为了装饰的吗?倒了霉了遇上你这种穷鬼!” 



“我只是把钱送人了而已。”我不服气地辩解。 



“结果还是个穷鬼!”他得理不饶人,兀自扯著我的臂膀往前跑,嘴里一面嘀咕,“再吵就把你卖了换钱!” 



我一听,立马噤声。 



我们走了很远的路,直到确定饭庄那三人绝对再追不上来,这才放慢脚步。期间沈金银一直撇著嘴嘟嘟囔囔,似乎在考虑接下来的日子该怎麽过,他说得含糊,我听不真切。 



前方传来一声锣鼓响,我抬起头,看到声音来处有许多人围拢著,个个伸长了脖子不知在看什麽。 



沈金银也伸出脖子瞧了瞧,罢了,脸上忽然摆开一抹邪笑,拉了我就往人群之中挤,径自来到状似戏台的场子前站定,我这才听见台上那人喊── 



“来、来来啊!有哪位武艺高强胆识过人的兄弟敢上来挑战我们这位的?打赢了他就能得到白银千两!”说著,他身旁那个满身黝黑肌肉的大汉随手举起一块砖,往自己脑门上轰地一拍,砖块即刻断成两半,引来台下众多围观者阵阵叫好,却无一人上前挑战。 



沈金银在一旁用手肘撞我,问:“怎麽样?” 



我摇摇头:“基本功不扎实,马步不稳,凭了一身蛮力而已。” 



“那看来你是赢定了。” 



“嗯……嗯?”我转头去瞥身边的沈金银,他用肯定的姿态拍拍我的肩膀。我忙不迭摇头:“师傅说了,不到紧要关头,不能轻易出手。” 



沈金银的脸这就虎了下来:“那你上次打伤我就是紧要关头了?” 



我一惊,额头上的冷汗顺著脸颊滑落。沈金银一把捏住我的肩膀来回摇晃,直把我晃得头晕脑涨,才说:“胡江湖啊!我们现在那麽穷都是谁害的呀?你不上去打擂台我们就没有钱,没钱我们就吃不饱饭,吃不饱饭就要饿死,饿死就是出人命,出人命是天大的事情,你说这是不是紧要关头啊?啊?你说呀!” 



“是。”我的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出人命是紧要关头。” 



“那就对了。” 



沈金银咧嘴一笑,森森白牙一闪一闪地发光。随後他不待我恢复神志,在背後稍一施力,将我送到了台上。 

刚才还卖力呼喝的男人见我上台,立马退到一旁。那边脑门断砖块的大汉回过头来拿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不屑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捏起拳头便向我扑来。 



我脖子一缩,侧身避开对方的拳头,顺便借力推他一把,就见那大汉扑腾著要跌个狗吃屎,我於是跨前一步,从後方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带了回来,关切道:“你没事吧?” 



谁知那大汉涨红了一张黑脸,猛回头自左边又朝我脸上挥来一拳,我吓一大跳,不觉松开他的右手。大汉本就重心不稳,现在左半身使力向前,右半身没了我的帮忙,力道向後,一拳没砸中我,倒是兀自在原地打了一个旋,重重摔到地上,扬起一大堆的灰尘。 



看样子好像很痛,我不禁咽了咽口水,那口水还卡在喉咙口,就见方才叫嚷揽人的男子从一旁跑过来,一把捏住我的胳膊举到半空,高声宣布:“恭喜这位公子获胜!” 



怎麽这麽快就完了? 



我正发愣,忽然看到沈金银兴高采烈地从下头跳上来,来到跟前,伸手向那主持人道:“咱们的白银千两。”他的两眼眯成细缝,面部表情定格在淫笑上,一时半会儿变换不到其他状态。 



主持人呵呵一乐,点头道:“白银千两自然是少不了的,不过要等这位公子同我们家小姐成亲了以後再给。” 



咦? 



在我还没有理解对方的话以前,早有一群壮汉齐齐冲来,一弯腰将我抬起,托在头顶上方,就要往回走。 



“等、等、等一下!”沈金银反应比我快了那麽一步,面色惨白的一下揪住其中一个大汉的胳膊嚷,“刚才根本没说要成亲!你们耍诈!胡江湖,你还不快给我下来!”他拿眼白我,我奉命腾身而起,轻巧落地。 



“谁耍诈了?你不看看这个!”男人一手指向一直屹立在擂台边的那块红底黑字的招牌。 



沈金银顺势看过去,脖子一下僵硬了不少,我奇怪地看看那招牌,再看看沈金银,忍不住开口问:“上面写的什麽?” 



男人哈哈大笑,替我解答:“公子你不识字啊?上面写著:比武招亲!” 



闻言,我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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