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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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闲人- 第7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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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东阳喟然一叹,摇头道:“张尚质不愧才思敏锐,竟能猜到了老夫要调回杨一清的心思,真真后生可畏。”

    刘健和谢迁同时一惊,不由失声道:“什么?那杨一清……。”

    李东阳苦涩一笑,点头道:“不错,杨?庵的上表,实则是我刻意安排的。为的,便是为调他回京供职铺路。”

    刘健皱眉道:“宾之,你这却是为何?”

    李东阳不言,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似在犹豫什么。半响,才面现坚定之色,转身从旁边抽屉中取过一封书信来,轻轻推到刘健面前。

    刘健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起信笺看了起来。谢迁也凑了过来,低头看去。只是才看了不过一个开头,两人便同时面色大变,豁然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李东阳。

    李东阳苦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叹道:“此中所言,我也不敢轻信。然则其说的言之凿凿,实在让我不敢轻忽。若按信中所言,那边之所以未露手脚,全是因杨?庵震慑之故。而他们一日不动,我等便全处于被动之地,无凭无据的,只能提心吊胆的应付。所谓只有一日做贼的,焉有千日防贼的?所以……。”

    “所以你便想釜底抽薪,干脆给他们一个空子,给他们机会发动,然后行雷霆一击?”谢迁心急,当下抢先接过话来。

    李东阳点点头,苦涩道:“我亦知道,这样做或许会引发一系列的动荡。然则值此微妙时刻,却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那毕竟是皇亲国戚,岂容轻忽?其实,自王襄敏去岁卒于甘州,我便有了推?庵领三边总制的想法。陕甘宁一线,绝不可乱。否则,一旦真个大同方向有变,以今时国朝财力,实难应付两线同时开战。而今又得了这个消息,与其被动的等待,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反倒可以使得咱们这边便于掌控。至少,主动在我,只要筹谋妥当,还可将危险灭于萌芽之中,最大限度的保持损失。此,实为无奈之举啊。”

    刘健谢迁面色凝重,都是一脸的阴沉。李东阳所言,他们二人同为内阁辅臣,焉能不知?大明如今看似繁花着锦、烈火烹油,到处都是一副大谈“中兴”的盛世景象。然则只有他们这些身处其中的重臣才知道,大明此刻实在是捉襟见肘,不过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努力在维持罢了。

第837章 谢迁的落寞() 
眼前的大明,就好像一个被早年掏空了身子的大汉,貌似强壮实则内虚。这样的大明,哪里敢随意再开启战争?大战一起,怕是连一个月都支撑不住,就要原形毕露了。那样的话,他们这些年来辛辛苦苦、缝缝补补维持的大好局面,必将毁于一旦。

    而眼下,外面蒙元那边局势不明,若是内部再出问题的话……刘健和谢迁二人不约而同的的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都是阴沉无比。

    与这些消息比起来,什么苏默、什么张彩之类的,谁还顾得上?李东阳身为内阁辅臣,早已和大明的命运绑在了一起,国难当头,这些大事儿还不够他忙活的,哪里还有精力去跟一个小辈动脑子、玩内斗?

    所以,李东阳在说出了这些事儿后,根本都不用再去解释,刘健和谢迁也已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李东阳当时会说,拭目以待,日后自知了。

    眼见两个老友都明白了,李东阳眼底闪过一抹欣慰,却仍是继续道:“张彩今日所为,正是看透了老夫的心思,顺势而为。这样一来,老夫无论如何也要承他个人情,日后他欲有所图,只要不是太过,老夫却是不好再出面阻拦了。甚至说不得,还要适时推动一二,以还这份人情。嘿嘿,人道张尚质才思敏锐,却真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他说到这儿,不由的一再赞叹。谢迁却越听越怒,起身怒叱道:“此奸猾宵小之辈,岂可纵容!某必不叫他得逞!”

    李东阳苦笑摇头,谢迁急了,怒道:“怎的,李宾之,莫非你真被他这点小人情绑缚住了?更何况,他那明显是投机……”

    旁边刘健出声打断道:“好了,于乔。”

    谢迁不服,还待再说,刘健叹道:“不然你要宾之如何做?张彩根本是在做咱们都想做的事儿,难不成咱们为了对付他,还要改弦更张不成?他如今又并无别的图谋露出,我等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谢迁嘴巴张了又张,最终只能闷闷的哼了一声,憋着火气哼哼的坐下,自个儿生闷气了。

    只是左思右想,实在是不甘,俄尔又道:“此人如此奸诈,哪会有那么好心?你们就不怕他另有所谋?”

    刘健和李东阳对视一眼,都是笑笑。李东阳道:“于乔,你这不是已经警觉了吗?又怕他何来。”

    谢迁愕然,随即悻悻的道:“这是两码事儿。便就眼前来说,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只是单纯的示好?我却是不信的。”

    李东阳笑着点点头,见刘健也看过来,遂道:“他当然是有目的的,虽然我也暂时搞不清楚他目的究竟何在。但他之后的所为,我却大约能察觉一些苗头,怕不是又要和那小子有些关碍啊。”说到最后,他眼中不由闪过一抹阴翳,语气也淡然下来。

    刘健和谢迁都是一怔,李东阳口中的小子虽没点名,但他们二人作为朋友却是有数,除了那个叫苏默的小家伙,再没有旁个了。无论怎么说,李兆先之死也是和苏默有着扯不清的关系,李东阳作为一个父亲,便再如何大度,却仍然难以释怀,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这事儿,怎的就又牵扯到那小子头上了,这可有点古怪了。莫不是李东阳心有所思,钻了牛角尖了吧。这般想着,谢迁性子急,便不由的问了出来。

    李东阳沉默了下,自嘲一笑,叹道:“老夫虽不才,又岂是公私不分之人?今日张尚质先是扯出王守仁来,再又重提科举一案,目的虽隐晦,却也是露出些端倪了。而后又借着应和调回杨一清之事,连带着将大同总兵平江伯陈锐也一起调回,其意还不明吗?”

    说到这儿,眼见谢迁还有些懵懂,便索性敞开来说,道:“那大同总兵,老夫曾有些耳闻,道是其人极惧蒙古火筛,甚至已经到了饮酒都不饮热酒的地步。试问,这人一旦回来,若问起前方战事,又会是和境况?”

    谢迁这才猛然恍悟,但随即又拍案大怒道:“焉有是理!守边大将,竟畏敌如此,简直该杀!这等尸位素餐之辈,吾当劾之,另换勇猛之将代之……。”

    说到这儿,忽的一顿,似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就那么愣愣的僵在那里,满脸若有所思起来。

    刘健和李东阳对视一眼,笑道:“于乔终是想明白了?”

    谢迁猛地回魂,转动目光看向两人,迟疑着道:“这……这是不是说,前时边报,说是火筛来犯的消息……。”

    李东阳和刘健都是笑,却不置可否。谢迁呆呆的坐在那儿,脸上青红不定,神情这叫个精彩啊。

    特么这都什么事儿啊,要不说怎么当时传来边报,除了自己真是焦急之外,这两人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呢。自己当时还一个劲暗叹,自己修养实在不及他们,实在做不到心有怒涛脸若平湖的境界。却原来哪成想,这里面竟还有这个蹊跷。

    那平江伯可恶如斯,自己畏敌如虎,却发来这般邸报,全不把国事当儿戏,却搞得朝野内外鸡飞狗跳,一地鸭毛。此辈之人,却是如何当日坐的上那边关总兵的位置的?真真……咦?等等!

    他这般想着,忽的省悟过来。那张彩突然提议将那陈锐调回来问话,以那陈锐的德性,回来后岂有好话?怕不是要更调油加醋,将敌情刻意夸大十倍百倍了。

    且不说这般做后果如何,单就如此一来,岂不与之前那些针对苏默的流言前后呼应起来了?倘若在朝上忽然来了这么一出,便是天子再如何想要回护那苏默,怕是也难抵众臣汹汹之意了。如此一来,那苏小子的下场……。

    他本不是个傻子,不过只是脾气暴躁些罢了。这么稍一提点,顿时便明了了其中关窍,不由的一时间又是愤怒又是失望。

    愤怒的是,这些混蛋一个两个的,都在拿着国事当儿戏,竟只是为了对付一个小儿辈,不惜用国事来利用;失望的是,朝中若都是被彼辈占据,这大明还有何希望可言?自己等人殚精竭虑、夙夜难寐的经营,又是值也不值?

    这般想着,不由的忽然一阵说不出的疲惫涌上心头,忽然觉得万事都索然无趣,竟尔生出了一种不如归去,就此青山绿水,归隐田间的念头。

    好在这念头终不过是闪念间的事儿,待得那情绪过后,便又重新斗志昂扬起来。

    “这般说来,那张彩却是对着苏默去的?只是好像他二人间连面都不曾碰过,又为何如此狠辣歹毒?”他抬头看向李东阳,问出了心中所疑。

    这个问题出来,李东阳却也是皱着眉头摇摇头,叹道:“这便是我也一时弄不清楚的所在了。只怕这其中,必有你我不清楚的关节……”

    说到这儿,话音儿顿了下,又迟疑道:“而且,我怀疑,便是调请杨?庵回京一事儿,怕不也自有他的目的所在,并不是一味的为了迎合与我。眼下国朝内外焦迫,局势维艰,如此下去,怕不是国家之福啊。”

    刘健谢迁闻言都是悚然一惊,刘健皱眉道:“宾之,你的意思是……”

    李东阳却不再多说,只是两眼没有焦距的望着门外的虚空,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

    屋中三人一时都没了说话的兴致,各自皱眉沉思起来。国事家事、国仇家恨,其间复杂纠结缠绕,饶是如他们这般智者,也是一时难以厘清,更不知脚下大明这只大船,又终将会驶向何方……

    与此同时,北方,大漠。

    空广寥廓的大草原上,一顶顶白色的蒙古包绵延数百里,旌旗大纛林立,无数跨刀背弓的蒙古骑士往来期间,好一片热闹景象。

    这里离着大明边关不过三十里地,放在战争之时,俨然已是顷刻便至,兵临城下之局。然而大明方向,边关上守军全无半点出兵相迎的迹象,只是不时有兵卒探头探脑的觑看,脸上全是畏惧恐慌之色。

    蒙古大营中军大帐中,火筛高倨上首,手中端着一盏金杯,仰头饮下满满一杯西域进贡的美酒,随手一抹颌下胡须上的酒渍,脸上满是骄矜傲然之色。

    饮罢,将酒盏对着下方几个大将一照,哈哈大笑着邀饮,又拿起案上一般银刀,从烤的金黄的肥羊身上割下一大块肉,扔进嘴中一阵大嚼。

    下面众蒙古大将俱皆齐齐举杯相和,呼喝叫好声此起彼伏。众人脸上都是一副惬意狂傲之色,全无半分身处敌国城下的紧张。

    连饮数杯之后,有左近一人迟疑道:“塔布囊,咱们来此已经十余日了,总是这般……。会不会真个引来明军?”

    火筛闻言,举着金杯的手一顿,斜眼乜他不语。旁边另一人嗤的笑道:“巴穆尔,你个胆小鬼,可是怕了?明军来又如何,正好厮杀一番解闷,却是比猎狼有趣许多了。”

    旁边另两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便连火筛也是莞尔不已,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巴穆尔脸孔涨的通红,转头怒目而视,愤然道:“固伦哀,你安敢小觑我!我怕个什么,只是此番前来,毕竟不是来厮杀的。若是一旦引得两方大战,只怕误了达延汗的大计。到时候,若是怪罪下来,倒是你来承担还是塔布囊承担?”

    这话一出,固伦哀等三人登时脸色一变,笑声戛然而止。此时达延虽尚未统一大漠,但却已基本获得各部拥戴。真要是令的达延汗震怒了,便是火筛怕也承受不起。

第838章 火筛的目的() 
巴穆尔眼见震住了几个同僚,眼底闪过得意之色。他们几个前时在截杀苏默一行时,结果被苏默带着蒙简一通迎头痛击。

    其后,又被狼王太阳的狼群吓退,这对于几乎是不败神话的火筛部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个个心中不忿。

    然则此番他们来大明,正如巴穆尔所言,并不是来找场子的。相反,却是为了催促大明一方加快盟约中的事宜,好让两边尽快开展羊毛贸易的。

    要知道,每年草原上剪羊毛的时间唯有两个时段,那就是五六月间,然后就是九十月份。除却这两个时段,气候和羊的体力便都不适合了。

    如今眼看着已经是六月底了,显然春夏之交那次是赶不上了。世上事便是如此,在之前没有这个念想的时候,那羊毛扔就扔了,谁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千百年来,大草原上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可是现在忽然有人告诉他们,他们向来当垃圾废物扔掉的羊毛,竟然可以换回大量的钱财和物资后,所有人就都没法淡定了。

    按照当初苏默承诺的价钱,这眼看着大把的银钱白白流失,达延简直心疼的眼珠子都发蓝了。

    可依着双方签约的时间,还有苏默的行程计算,达延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不过春夏之交那次赶不上了,但不是还有九十月份那次吗?只要动作快一些,完全可以进行一次交易。一旦真的依照苏默承诺的那样,草原今年的冬天,将比往年得到极大的改善。

    那可就不单单是关系到银钱了,更是关乎万千人的身家性命的大事儿。历年草原的冬天,都不知多少人因为寒冷和饥饿而死去。这也是为何每年在秋末之际,草原铁骑便会蜂拥扣边的原因。没法儿啊,草原上缺衣少食,为了生存,他们只能来抢。唯有抢到了足够的物资,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但是战争是要死人的!除了贵族们在生存之外,还因着更大的野心和奢靡而战,普通的牧民在能和平的贸易就可以得到足够的过冬物资的前提下,谁还肯去玩命?

    可以说,苏默这一条毒计,还不等开展,就已经单靠着消息的传开,已然先去了草原人的士气。多了不敢说,至少有一半的草原牧民在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已经不愿意再去冒着危险劫掠了。他们更期望着能从贸易中,安全的得到所需。

    达延汗不是不知道这些,但即便是知道了也没法儿。这是阳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原本的虎狼,渐渐失去了尖利的爪牙。

    他也未尝不曾想过控制消息,然而那个该死的小贼实在太过狡猾。在当初结盟时不但将这个消息当众宣布,使得他遮无可遮,还在之后的时日里,不断的将这个消息传扬的到处都是,让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不过好吧,就暂且忍一忍也好。当下对于达延汗而言,最大的敌人却不是大明,而是躲到了西边,欲图东山再起的亦思马因。且等着,等着解决了亦思马因那个叛逆,一统大漠之后,大不了再撕毁盟约,回过头来解决这个麻烦就是了。

    而借着这个空挡,正好积蓄力量,休养生息。左右都不吃亏,那又何乐而不为呢?至于说这样会不会因此让草原彻底沉沦……开什么玩笑,那是绝无可能的。

    饶是他再如何圣明睿智,但限于时代的局限,他根本就不会相信什么“羊吃人”的理论。即便是有人说到他面前,也只会被他当做杞人忧天的笑谈罢了。

    就这样,鉴于利益和内部的呼声压力,才有了火筛此次前来催促的事儿。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火筛部上下因着前时一战的原因,心中记恨,刻意的拖延着没一开始就说明来意。反倒是摆出一副大战入侵的架势,唬的大明边关一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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