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习字?不要不要”李嫣儿一听,爷爷又变着法儿地要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书,写字,吓得她吐一吐舌头,再不敢出声了。
林复声站在石阶上,迟迟不敢上前,心中有所犹疑。李夫子与孙女儿清晨于山上习武,是否想让人知道呢?我这么冒冒然过去,是否有何不妥?
正当他迟疑之时,李夫子像是察觉了些什么。收臂起身,向石阶口看去,“何人在那儿啊?”
见夫子已经觉察,林复声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便拖着行囊来到李夫子面前,躬身一礼,道:“学生方才见到夫子清起练功,不敢打扰,故而,便在阶口处候了片刻。”
林复声这一番话,说得既有条理又有逻辑,实在令人很难与他现在这副五岁孩童的面孔,想联系。李夫子看着他的样子,越看越像是个小大人儿,不觉到有些好笑。
“哈,小哑巴来啦!”一见林复声,李嫣儿高兴地雀跃起来,拍着掌,已将李夫子刚说过的话抛到了脑后,又唤其为哑巴。
小孩子的思维有时更加顽固,第一次认定了的东西,就很难再改。这个“哑巴”的称号,看来一时半刻是改不了的了。
林复声对于李嫣儿的热情,不知如何招架,只能讪讪地笑了一笑。他是一向不善于与小孩子打交道的,即便,现在他也是个小屁孩儿。
“嫣儿,你怎么又不记得啦!复声已经不是哑巴啦!”李夫子微微蹙眉,笑着再次提醒道。
李嫣儿到不觉得哑巴这个词儿有什么不好的,听到爷爷反复唠叨,显得有些委屈,闷闷地低着头,“呃,嫣儿知道啦!”
“呵,夫子,哑巴这个名字,学生早已习惯了。若是嫣儿妹妹叫得顺口,也不碍的。”林复声到是一直记得,母亲杨氏前一晚,反复叮嘱过他的事,要让着夫子的孙女儿李嫣儿。再说,对于称呼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根本也不在乎。
闻言,李夫子再一次对林复声投来赞许的目光。这孩子说得每一句话,都不似是从一个五岁顽童口中说出来的。而且,见老夫在院中练功,便刻意回避。嫣儿唤其“哑巴”,他也毫不计较。如此心思缜密,胸襟豁达之人,就是在成人之中,也是少见,更何况,他只是个孩子。
“呃,夫子”
李夫子想得出神,听到林复声的呼唤,方才缓醒。笑道:“呵,老夫教书育人多年,这才发觉,尚不及复声家中的长辈呀。哈哈哈”
林复声一怔,看了一眼李嫣儿,随即讪讪而笑。
李嫣儿见二人神色有异,说话间还不时看着自己,歪着脑袋想了好一阵,才有所觉悟,气道:“呀,爷爷,你刚才,是不是说,嫣儿不如哑,复声哥哥呀?”
“呀!”李夫子大为诧异,不理孙女儿的问话,却对林复声道:“真奇了呀!这丫头,一向不服小,从来不叫什么哥哥姐姐。就连学堂里的年纪最大的赵中明,比她都大了五岁,她都不管人家叫哥哥。呵呵,看来呀,这丫头到是真服你啊。哈哈哈”
“呵呵,呵呵”林复声呵呵地讪笑,这事儿听来好像还挺长脸的,但是,让一个四岁大的黄毛丫头服气,好像对于他来说,当真是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哎呀,爷爷,真讨厌,嫣儿哪有像您说的那样儿啦!”李嫣儿说着话儿,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跐溜一下子,躲回了屋子。
李夫子闲来无事,就爱逗逗孙女儿李嫣儿,这一大清早地,笑了半天,顿时觉得神清气爽。随即,带着林复声到了院子里的另一间屋子,说道:“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今日时辰不早啦!咱们师生今晚上再聊。你收拾一下,就到青云阁来吧。”李夫子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这间屋子比李夫子那一间小一些,就在它的旁边,只隔着两人宽的距离。屋内设有简单的衣柜陈设。靠窗的地方自然是少不了一张低矮的桌案,案前是一张软席。桌上陈列着文房四宝,看样子都是半新的。桌案背后靠墙的地方,是一张炕,炕上的被褥到像是新备下的。
林复声匆匆地向四下扫了一圈儿,便忙着将行囊中的衣物用品挪进了屋内的柜子里。并且,取出一件青布长衫换在了身上。这是母亲杨氏连夜赶制的,怕他入了学堂,却没有学童穿的衣服,让人笑话。
穿戴好之后,林复声低头一瞧,青衣布鞋,私塾校服,妥妥的成为住校生啦。
第三十七章 初入学堂()
步入学堂,这是林复声打从一穿到此地,就有的心愿。他虽说前世受到家庭的熏陶,对古韵文化颇为擅长,但是,对于明代考取功名的八股文章,却是半点儿不曾了解。所以,进入私塾,做系统的学习,就是他步入仕途的必经之路。
林复声既然得了这个学习的机会,自然是丝毫不敢懈怠。换好衣服,便匆匆下山,来到青云阁。此时,青云阁的大门敞开着,从中不时传来了阵阵的读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诶?那不是那个哑巴吗?他怎么跑这儿来啦?”有些念书不太认真的学童,瞥眼注意到了门外进来的林复声,便小声跟同桌的学童低语。
只这一句,周围一圈学童便纷纷回头看去。
那憨憨的小胖子,扭头一瞧,喃喃地说道:“他是来读书的吧!”
赵中明闻言,哼笑一声,“读书?他拿什么读,连话都不会说。”
“可他的穿戴,就是”在赵中明旁边坐着一个学童,叫胡有仁。看样子比赵中明小点儿,人瘦瘦的,眯缝着眼睛,看样子是有些近视。
李夫子此时已经换回了青衣布袍,正单手握书,坐在一众学童的正前方,低头默读。但听这堂中的细碎声,便抬头往门外看去,一见林复声这身青衣打扮,也是欣然一笑,道:“是复声啊,快进来,呃,你就坐在那儿吧。”李夫子指着小胖子旁边的空位说道。
“赵哥你看,他就是来咱们这儿读书的。”赵中明旁边的近视眼胡有仁,惊奇地张了张一直眯成缝的眼睛,小声呼道。
赵中明鼓着眼睛,愤愤然,“夫子怎么收一个哑巴进学堂?”
“是,夫子。”赵中明的话音还未落,就见林复声微一躬身,小嘴巴一张一阖间,竟说了话。
满堂学童尽皆哑然,皆不知这哑巴如何会说话的。一个个目送着林复声的小小身影,坐到了众学童之间。
坐定之后,林复声左右看看,这才察觉,母亲杨氏给他备下了所有物品,却唯独忘记了书本和文房之物。虽然,李夫子在房中到是给他备下了一套笔墨纸砚,可不幸的是,林复声方才走得匆忙,竟也忘记了带。
赵中明看林复声这副样子,一脸蔑视地轻哼一声,“连笔墨都不带,还来读得什么书?”
“诶,你怎么连书都不带一本?”小胖子抻着个胖脑袋往林复声身前身后寻么了一遍,见他就是个光杆儿司令,啥都没带就来了,不禁为他担忧,一伸手从桌下的书匣子里掏出一支毛笔,几张宣纸,另有一本书,很爽快地拍在林复声的桌上,神秘兮兮地道:“一会儿夫子还要咱们对答呢,你赶紧背吧。”
林复声低头一瞧,不禁笑了,原来是三字经。“呵呵,多谢啦。”
这书林复声别说是这世了,就是前世,他也是熟记于心的。不过,小胖子的仗义借书,他到还是很欣赏的。
赵中明见状,眼睛眯了眯,瞪着胖子,狠狠地低语道:“你这死胖子,等会儿,看我不要你的好看。”
小胖子果然没有瞎说,林复声刚坐下没多久,李夫子便要考学童们前一日的学习成效。所采用的方法,便是两两各自从书本中,选出句子,上句下句地对答。而李夫子为了避免同桌二人两两商议作弊,便会随机分组。
小胖子原本是这学堂里年龄最小的学生,他所读的书本也最为浅显,以往的对答中,李夫子都是亲自来考他。可这次,有了林复声,李夫子在考了几个学生之后,手捻着银髯想了想,笑道:“林复声,田荣。”
田荣便是小胖子的姓名。
对夫子这样的安排,林复声大为诧异,按理说,李夫子知道他的水平,怎么却选了学子中年龄最小的跟自己问答呢?
林复声也没多想,既然这小胖子年龄最小,想来还没来得及背诵其他书籍,看他将这三字经借给自己,应当是能够背下来的。
二人双双站起,林复声昂首直腰,小胖子却畏畏缩缩,不敢抬头,心里实在没个底。
“人之初,”林复声也未谦让,直接问道。
小胖子一听,脸上绽放出笑容,“哈,这句我记得,呃,性本善。”
“性相近,”
“哈哈,习相远。我又接上来啦!”
“苟不教,”
“性乃迁。哈哈”小胖子乐得直拍掌。
林复声尽捡简单的问,小胖子乐得直蹦高。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儿,就连夫子考他时,也都选的是他前一日所学,那才一晚上的功夫,他哪里能够记得住啊。常常憋得满脸通红,最后还得被打手心儿。
接完啦,小胖子田荣高兴地扬着两只小肥爪子,直呼,“哈哈,今天不用挨打咯!”
小胖子十分感激林复声,到他问的时候,也是净捡着他认为最简单,记得最熟的句子来问。林复声就好像陪着小朋友玩儿过家家似的,接了上来。
李夫子看二人的一问一接,不住地点头,想这林复声小小年纪,有才却不卖弄,又知谦让,德行不错。
正这时,只听堂中有人大声道:“夫子,学生要与林复声问答互考。”
闻声,众人看到赵中明一副高傲的神情,昂头站立,一副不服气的表情,对李夫子道。
赵中明本以为林复声刚入学堂,一定什么都不会,即便是小胖子田荣与他互考,也能叫他接不上来,来个大红脸。散学之后,也好狠狠讥讽他一番。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小子,竟好似串通好了的一般,问得都是些个什么?简单到他赵中明都不必走心,就能应对上来。心下不满,这才起身要求亲自考问林复声。
李夫子一皱眉,大为诧异,若说这赵中明,平日来说,虽是仗着才华颇为出众,有些心高,但也并不是个小气善妒之人,怎得却一见这林复声,就是这样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二人何时结过梁子不成?李夫子迟疑了片刻,也不想阻拦,到不如借着这机会,试试二人的底子罢。
第三十八章 学堂互考()
见李夫子并未反对,赵中明便以强攻之势,欲先声夺人,转身对林复声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赵中明近日来都在背诵四书五经,这也是他前一日刚记下的,便在今日来了个现学现卖,想要给林复声来个一招毙命。
料你这小子,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赵中明得意地扬了扬头,等待着林复声举手投降,低头向他臣服,拜他做老大。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林复声却非但没有低头,没有脸红,更没有急得接不上来,哇哇大哭,而是,冲着赵中明淡淡一笑,那笑中多少不屑。
这家伙拿我当情敌了,我若不给他来个狠的,他还知要烦到我几时呢?
林复声颔首细思一阵,双手往身后一背,扬了扬小脸,徐徐道:“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诵罢,林复声双手在胸前抱拳,向赵中明微一欠身,抿嘴而笑。
再看满堂学子,尽皆仰视林复声,这个不起眼儿的小哑巴,怎得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仅穿着不同了,也会说话了,还能接上赵中明的考问。真正是,奇哉!怪哉!
小胖子田荣更是看林复声看得出神,两个眼珠直往中间聚拢,一时间,对林复声的仰慕之心,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发而不可收拾。“哇!林复声你刚才说得是什么呀?”
学堂中除了夫子,怕是无人知道这二人考的是什么东西了。
赵中明更是惊了个瞠目结舌,这林复声不仅接上了后半句,竟连下一句也背了出来。连他自己也只记到了这头一句,这后一句,他虽看过,却不能熟记。然而,看刚才林复声的神态,到似是随口一诵,并未显出半分吃力之状。
莫非,这小子比我记读的书,还要多?这要是再往下考,岂不被他考倒?啧!赵中明心中隐隐感到了不安。
见赵中明不再发问,林复声低头想了想,笑道:“小弟前几日,只偶读到此句,便记了下来。若是中明兄再问下去,恐怕小弟是难以接得上了。中明兄连四书五经都已烂熟于心,小弟远不如也,岂敢考问兄长。”说着林复声扭身对李夫子躬身道:“学生接不上中明兄长的考问,愿意受罚。”
李夫子哈哈一笑,点头道:“复声刚刚蒙学,不如中明,是情理中事。接上一题已属不易。好啦!你们都归座吧。”
赵中明深吸一口气,好似吃了哑巴亏一样,坐了下来。
虽说林复声自认服输,即便旁的人不知道,可他赵中明心里到是明镜儿的。那根本就是林复声自谦的说法。而这一做法,到显得他肚量狭不能容人。他以大欺却被小的反过来谦让了一番,赵中明心里别提有多窝心了。
“咦?复声哥哥明明要比赵中明强得多啊?怎么到自己认输了呢?”林复声这一认输,到气恼了堂外窗下,一直偷听的李嫣儿。她嘟着小嘴,趴在窗栏上,托着气鼓鼓的小粉腮,闷闷不乐地喃喃自语。
学童互考之后,李夫子又新教了两个字,读了一阵书,便到了午休时分。
赵中明吃饭时,却见林复声随着李夫子,旁边还跟了李嫣儿,一起沿着石阶上山去了。“他怎么去了夫子家啦?”赵中明饭也不吃了,抻着脖子往山上李夫子家望去。
听到赵中明的声音,众学童也都往山上李夫子家望去,“是啊,夫子很少带人上去的。”
“你知道吗胖子?”赵中明瞥眼看见,一旁大口啃着一只鸡腿的小胖子田荣,于是问道。
小胖子呜囔着嘴,不清不楚地道:“哦,他说,他现在就住在夫子家里。当然,要上夫子家吃饭了。”
“什么?!”闻言,赵中明大为妒忌。他作为这众学童中,跟随李夫子时间最长的学生,都没能去夫子家里用过饭。这个穷酸,怎得一来就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赵中明心中愤愤难平,难道,传言,夫子欲收关门弟子,这是真的?难道,就是这个林复声吗?
赵中明心中又妒又恨,连饭都吃不下去。一直憋着一口气,想着要如何从林复声这儿,扳回来一局。
林复声随着李夫子回到山上院子里,便帮着打水,洗菜,吹火做饭。不多时,两盘素菜,几个馒头便摆上了桌。
“粗茶淡饭,适宜养心。”老少三人围桌吃饭,李夫子饭后饮一口茶,淡淡地道:“复声可还吃得习惯?”
林复声放好碗筷,端端正正地坐直腰,稍稍思索片刻,回道:“嗯,学生吃得习惯。学生家中本就清贫,每日所食,原也不及夫子这里的饭菜。如今,到是学生有了口福呢。”
“哈哈哈,你这小子,到是也会哄人高兴啊。只是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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