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统四海之志。而蒙古……自端平年至今,已经和咱们打了快三十年来,苦头真是吃过不少,连蒙古大汗窝阔台的太子阔出也在襄阳战死,可是他们有罢手的迹象吗?”
文天祥也是一怔,迟疑半晌才道:“这个,的确是没有,不过杀敌一万,自伤三千,蒙宋苦战二十几年,蒙古人也……”
陈德兴轻轻一声冷笑:“这便是蒙古和女真、契丹的又一个不同。女真占有北地,契丹占有燕云,虽是汉家故土,但他们是将之当财帛之地经营的。对民力的使用终有一个限制,从靖康之乱到绍兴议和也不过十几年征战而已。女真、契丹是不会如蒙古一样连年大战和咱们打上二十几年。就如文山兄所言,蒙宋苦战三十年,蒙古那边也损伤惨重。但是损伤的却不是蒙古的元气,而是北地汉人的骨血……蒙古人根本是不惜北地的元气在和咱们战!这就是要用北地的元气活生生把俺们大宋耗干耗死!
因为蒙古人的地盘比女真、契丹要大的多,自成吉思汗崛起至今,灭掉的国家数以百计,占领的土地辽阔到难以想象。其中不乏富裕繁华之地,区区一个北地,区区一千多万北地汉人,根本不在他们眼里。就是打烂、拼光,只要能耗尽俺们大宋的元气,蒙古人也就赚到了……所以蒙古人不会和大宋讲和的,哪怕这次蒙哥在四川兵败也不会讲和。”
文天祥闻言一怔,对于陈德兴的话,他虽然还有一点狐疑,但是今年只有23岁的文大状元不算漫长的一生,似乎都是在蒙宋交兵的烽火中度过的。蒙古人的铁马金刀,可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噩梦当中。
他的声音都有点儿抖了:“庆之兄,你觉得我们这个大宋还有救吗?”
陈德兴苦笑:“文山兄,大宋有没有救不是靠感觉的,而是要靠行动……兄弟这些日子可是使劲浑身解数在救了。说句难听的话,兄弟一个武将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不能用跋扈来说了,简直有些居心叵测!四川的北虏一退,兄弟不去风波亭走一遭也是提举宫观。所以这个国靠兄弟一人是救不了的。”
“若再加上我呢?”文天祥似乎已经被陈德兴这种一心谋国,不计个人得失的大无畏精神给感动了。
“不够!”陈德兴一脸正色,“还需要整个大宋的亿万庶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有每一个汉家男儿都被鼓动起来,都愿意挺身而出,大宋才会有希望。”
说到这里,陈德兴就是深深一揖到地:“文山兄,你是天下文魁,如果说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人可以用文章凝聚人心的话,肯定不是我陈德兴,只能是你文文山了。请文山兄看着天下亿兆百姓和大宋三百年基业的分上,挺身而出,和陈某共同奋斗!”
第126章 民族主义 求收藏()
在陈德兴所居住的小楼里面,这个晚上却是火烛高烧。◇↓厅堂之内,一张方桌上摆了几个简单的酒菜,陈家父子三人,再加一个文状元,正在边吃边聊。
状元夜访,自然是让陈家篷壁生辉的大事儿,虽然陈德兴的官阶比天祥大。但是在唯有读书高的南宋,状元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而文天祥又是状元中的状元,所有人都看好他的官运。即便是微服到访,还是很快惊动了还在苦读诗书的陈家两父子。大年初三,状元到访,这对有意科场功名的两父子而言,可是大大的吉兆啊!
不过陈淮清、陈德芳两父子的喜悦,却很快化作了浓浓的担忧。
“……文山兄,如今吾大宋是到了存亡之际,想要救亡图存,是不能单靠士大夫的力量。动员亿万民众,势在必行!而要动员民众,自然就不能诸多顾虑,须得无所不用其极。一定要反反复复的告诉大宋的百姓和读书人,北虏要的不仅是汉人的江山,而且还要绝了汉人的血脉,让我们汉人绝子绝孙,永远没有再兴的一日。因而北虏和汉人是没有可能共存的,虏存我亡,我存则虏亡!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昔日蒙古大汗铁木真曾说:男子最大之乐事,在于压服乱众,战胜敌人,夺取其所有的一切,骑其骏马,纳其美貌之妻妾……这话在北地流传甚广,就是在江北、京湖、四川,也有许多人听过。而且蒙古鞑子这些年来不仅是如此说的,也是如此行事的。一旦吾大宋亡于北虏,所有的一切,包括财富、土地、生命还没有美貌之妻妾,都会归鞑子所有……
所以这蒙古鞑子,不仅是大宋的死敌,而且是我亿万汉人的死敌!若是让鞑子得志,灭的就不是大宋,而是我亿万汉人的天下,还有我亿万汉人的种族!可惜如今的江南,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些,甚至有些人还对北虏心存幻想,以为可以和北虏共存。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破除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要让全江南的汉人都知道,北虏得志,汉人就会灭亡!男子不是被屠戮,就是沦为奴隶,女子则会成为北虏鞑子的玩物,幼童则会被阉割,婴儿会成为北虏贵人口中的美食。整个江南将化为焦土,变成地狱!
而我亿万汉人要想求一条活路,就只有死战!只有人人报定一个死战到底的决心,和北虏鞑子拼个鱼死网破,才有活下去的可能,才能保住江南,保住家园,保住血脉子孙。除此,别无他法,别无活路……
这些就是我们要告诉百姓,要让百姓相信的事情。至于要如何达成这一目标,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小报、说书、戏曲、传单、布告,甚至可以让道士和尚加入进来一起宣扬,只要有效,无论什么办法都是可以用的。就是鬼神之说,也无不可!如果吾大宋亿万百姓,百万甲兵,人人都相信战死可上天堂,列仙班,人人都悍不畏死,北虏还能得逞至今吗?”
陈德兴的一番说词,文状元和陈淮清、陈德芳哪里听不明白。就是要把抗蒙变成一桩全民参与的事情……这个吧,表面上看似乎挺好的,人人起来保家卫国,怎么能说不对?可是陈淮清的眉头却越拧越紧,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头!
“御虏抗战终是国家大事,岂是匹夫可以与闻的?”
陈德兴听到老头子的问题,只是嗤的一笑:“现在不让匹夫与闻,等到北虏过了江,再要号召匹夫起来抗战还来得及么?”
陈淮清摇摇头,道,“庆之,你难道不知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道理?”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出自《论语》,是孔圣人的真理。对于这句话,后世虽然有不同的解释,但是南宋官方的理解还是愚民——可以驱使民众去抗蒙,但是不能让他们知道抗蒙的道理……
陈德兴却微微摇头,轻轻地道:“民皆畏死,不使知之,何使由之?或竞相投虏,或远遁山林以图苟活,如奈何?”
“呃……”陈淮清眉毛一挑,顿时语塞。他自己不就是在打远遁山林的主意么?
文天祥没有留心陈淮清的脸色变化,只是点点头道:“庆之兄说得不错,且不说昔日靖康乱时中原百姓如何,就是这次北虏侵犯四川时也有不少城池是投降的。”
陈德芳摇摇头,插话道:“北虏几次进犯四川,哪回不是杀人无数?四川百姓谁不知北虏凶残?可还是有举城投降的。”
陈德兴笑道:“那是因为民族大义未入人心……四川之民只知有家,不知有国有族!”
“只知有家,不知有国有族……”陈淮清还是皱眉,这话听上去依旧不妥!
“何为国?何为族?”文天祥问。
“国是中国,族是汉族。”陈德兴道,“中国之人,大汉之族,皆是上天宠儿,受天帝之庇佑,得以世居中土繁华之地,繁衍万年,亿万百姓血脉相连。而蒙古之国,鞑虏之族,崇拜妖魔,居塞外苦寒之土,凶残野蛮,妄图夺我国家,灭我种族,断我道统,乃是我亿万汉人不共戴天的死敌!”
“如此,赵家当居于何地?”陈淮清脸色微变,已经找到了陈德兴这套理论的问题所在。
陈德兴的民族大义,是将国家民族至于赵宋王朝之上了!这一套思想,俨然就是后世的民族主义!后世民族国家在对外战争中显示出来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是毋庸置疑的。哪怕没有火枪大炮,也不是蒙古帝国这种游牧国家可以撼动的。
而将13世界的中国部分变成民族国家,则是陈德兴救亡大计的一部分……
“大宋官家受命于天,治理中国,统领汉族。”陈德兴早就想好了说词。“所以保中国保汉族就是保赵家天下。”
“这个……”陈淮清还是摇头。这个说法也不错,但总归还是不妥……不是这说法不妥,而是陈德兴的一力推动国家民族概念的做法不妥!有点多事,一个武官,带兵打仗才是本分,本分之事做个六七十分就够了。分外之事,最好是别沾染。而陈德兴带兵打仗的本事已经过了,不是一百分,而是两百分了。现在有整出什么民族国家……这心倒是好的,可是岳飞的心不好?余玠的心不好么?
“对,保中国保汉族就是保赵家天下!”文状元却没有陈老爹想得深远,当下就点头认可。“这民族国家要得,吾辈读书人就该极力宣扬。办小报宣扬民族大义的事情,就由我文文山一力担当了!”
陈德兴抚掌大笑道:“文山兄肯当此大任,必能流芳千古!”说着他又看看自己的父兄,一个眉头紧皱,一个却是跃跃欲试。“大哥,等到春闱之后,你不如也和文山兄一起干吧!”
“我?”陈德芳一愣,看看文天祥。
“懋功,我看这事情能成,不如一起干吧。”文天祥也劝道。
陈德芳看了看父亲,陈淮清思索片刻,微微点了下头。这对陈德芳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陈德芳的文章其实并不太好,高中的希望不大。若要官,走陈德兴的门路当然没有问题,但那样陈德芳就只能当武官了。想要做文官,搭上文天祥的路子倒是个办法……
第127章 小把戏 求收藏,求推荐()
“万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宣扬民族大义也是如此,十年能初有成效,二十载可以小成就算不错了。o而要有所小成,就不能空口白话,而是要踏踏实实的做事情。俺的意思,先就是办报……”
陈德兴在桌子上面敲了敲,给化身成了民族主义分子的文天祥说着自己的办法。
在年初三晚上的聚会之后,这几日文大状元就天天往陈德兴家里跑,常常一聊就是好几个时辰,俨然就成了好基友。而两人谈话的内容,当然都和宣扬民族大义有关了。
其实南宋时期的中国人还是有一点民族大义的,只是比较朦胧,不能和后世的民族主义相比——否则,贾似道没准就该喊出“一亿总玉碎”的口号了。要真这样,忽必烈再怎么用兵如神也是白搭。而民族主义这个概念,说穿了就是宣传洗脑的结果!至少在陈德兴看来就是如此。
如今虽然还是13世纪,但是大宋百姓的识字率和对汉民族的认同感、荣誉感,绝对都不会比六百几十年后的清末民国时候的中国人差。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七百多年后人民共和国的汉族人对自身民族的认同感、荣誉感,都不一定能比得了此时南宋土地上的汉人!
至少,陈德兴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些纳了外夷女子为妾的富商官僚,有将外夷女子所出的子女登记成番人夷人的。
而且,由于长期和占据中原的鞑虏政权交战,南宋王朝一直以来也是高举汉民族大义的。所以南宋是不缺乏民族主义土壤的,之所以没有结出民族国家这个果实,一来是和南宋王朝的统治者时不时就要屈膝投降有关;二来也和宣传教育手段不够高明有关系。
譬如南宋朝廷从来没有想过将“小报”运用于宣传,而且还因为“小报”总是刊登一些朝廷内幕,还多有不实,将之视为非法出版物,三令五申的要禁止。此外,南宋朝廷在肃清汉奸的问题上总是不够坚决,从来没有在国内形成过一股强大的反汉奸气氛。这可能是因为南宋朝廷本身就充斥妥协派,没有和北虏斗争到底的决心。
陈德兴顿了顿又道:“办报的经费由我来想办法筹措,现在是每个月2oo贯铜,以后做大了还可以再增加。”
听到陈德兴提出的办报经费,文天祥一笑:“这事儿我可不管,我这人不大耐烦,细务办得不成。”
陈德兴点点头,他知道文大状元不会做买卖——这个时代南宋的小报其实是个买卖,都是些考不上进士的措大办来赚钱的,天下大魁的状元自然不屑为之了。
“细务的事情我找别人去办,不过这写文章的士子我可找不来。”陈德兴本来就没有打算让状元郎去做报纸行的买卖,他就打算借助文天祥的状元名头和在士子中的号召力。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文天祥微笑点头。
正商议的时候儿,就听见外面敲门的声音,然后就是陈德芳探头探脑的进来,满脸都是对文大状元的崇拜表情。陈德兴的这位大哥,其实也是文武双全的好男儿,文章当然比不过文天祥,可是比武艺比兵法,三五个文天祥加一块都不是对手……陈德芳的武艺兵法可不是花架子,都是陈淮清传授的战阵之学!可是却偏偏满脑子唯有读书高,把文天祥当文曲星来崇拜!
此时就看见他恭敬的冲文天祥行了一礼,然后又对陈德兴道:“二哥,有一个自称叫贾琳的秀才和一个姓屈的商人求见。”
陈德兴呵呵一笑,道:“来的正好,主持小报生意的掌柜的有了。”说着也不起身相迎,而是请他大哥把二人请进了自己的书房。
“拱卫,您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屈胖子不认得文天祥,只是给陈德兴见了礼,不过却没有拿出磨好的水晶片,只是讨好地看了一眼赵琳儿。而赵琳儿这丫头不用说,自然是含情脉脉看着陈德兴。
“贾小哥。”陈德兴冲她招了下手,“坐吧。”
“嗯。”小丫头蹦蹦跳跳着就到了陈德兴身边,屈胖子则讨好的搬了把椅子过去,自己不坐而是恭恭敬敬的请赵琳儿坐——胖子是什么人啊,在御街棚桥那么些年,什么人没有见过?再认不出赵琳儿是某个贵人的千金真就是白混了。
“庆之哥哥,这个给你。”一双粉粉嫩嫩的小手捧着个盒子就递给了陈德兴。
陈德兴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六块磨制好的水晶片,其中两块是通透度极高的镜片,是用赵琳儿提供的上等水晶料磨制的。另外四片是普通水晶所磨,不过通透度也还可以。
“水镜?怎还有凹的?”文天祥认得水镜,但是却没有见过磨成凹面的水镜。
陈德兴站起身,走到靠墙摆放的架子边上,取过一只他实现让人做好的牛皮卷成的长筒,然后又将两凸透镜分布装在长筒的两头,然后将长筒递给了文天祥。
“文山,你看看就知道了。”
“这是……”文天祥接过长筒看了看,然后就将一只眼睛凑到长筒一头,把长筒另一头对准了陈德兴,才看了一眼就嚷了起来,“啊,庆之,你怎倒过来了?”
“倒过来?什么意思?”赵琳儿好奇心强,眨着大眼睛道,“文大哥,你莫是看花了眼吧?”
文天祥听了这话,居然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用这个简易单筒望远镜看了看陈德兴,“没花,还是倒过来的……好大一个头,就是下巴在上,头在下!”
“我看看,我看看……”赵琳儿嚷嚷着接过望远镜,也和文天祥一般看了看陈德兴,又看看文天祥,然后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