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茂侯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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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侯门-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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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过。

他这么思忖着,心里一松,搂着白子华加倍的哄了起来,只不过打定主意,往后再不邀这两人去妓家消闲了……免得误了他们……

第六十五章 夕阳箫鼓

入秋的时候,卓昭节的琵琶已经渐渐上手,宁摇碧送的“粉团儿”不愧是连卓昭粹都希奇的东西,虽然只得一小瓶,却极为好用,卓昭节如今指上已经不再伤痕累累,之前受伤的地方痊愈后也不留痕迹,她暗赞这药好用,看着渐渐少了,实在惋惜得很。

只是她也没想到再向宁摇碧索取——一来据卓昭粹说“粉团儿”很是珍贵,二来。经过卓昭粹反复强调远离宁摇碧——鉴于事实,卓昭节觉得,听兄长的绝对不会错!!!

这时候她已经开始练长一点的曲子了,谢盈脉的博雅斋没改字号,在秋分那日重新开张,因为她不比那方老丈在本地无人不知,年纪既轻又是女子,所以斋中除了方老丈余下的琵琶,谢盈脉做的都折了价,开张那日,卓昭节当然要去捧场,为了热闹,还发帖子拉了宋小娘、连小娘等同伴。

谢盈脉开张前买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使女,取名大环、小环,预备开张后打下手,当时卓昭节提醒她这两个小使女连字都不认识,却是招待不了什么客人的,谢盈脉道是届时自有亲眷过来帮忙——到了开张之日,卓昭节带着同伴赶到,却惊讶的发现谢盈脉请来预备做掌柜的,自己竟也认识!

正是屈家庄的那位伍夫人!

这伍夫人,竟就是谢盈脉来此投奔的亲眷,两人是嫡亲的表姐妹,也是因为屈谈还未中举,家境贫寒,屋宇狭窄,住着屈谈、伍氏夫妇再加一个老仆已经极为不便,偏偏谢盈脉又是个青春年少的小娘,实在不好与表姐、表姐夫长久同住,这才早早设法另外谋生。

卓昭节虽然随谢盈脉学琵琶也有几日了,但她和谢盈脉所谈大抵都是琵琶,又想着谢盈脉一个青春年少的小娘子,明明有亲眷在本地,却还还独自出来谋生,恐怕是亲眷不能见容,惟恐问起来触动她伤心事,刻意不提——倒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

那伍夫人见着她也十分惊讶,不过两人都非胸无城府之人,惊讶过后都掩饰了过去,卓昭节因为伍夫人所拿把柄是白子华的,如今那把柄也烧成灰烬了,自己可没什么短处落伍夫人手里,惊讶过后就若无其事了,只暗叹世事好生凑巧,那伍夫人倒也厉害,一应接待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卓昭节心想到底是表姐妹,虽然生得不相似,但这做事雷厉风行又干练有主见的样子真真是血脉相同。

由于当初的事情涉及白子华名节,即使后来卓昭节和伍夫人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也都是心照不宣,绝口不提两人从前见过。

这一日卓昭节再到博雅斋,学完一个时辰后,就向谢盈脉请教:“阿姐教的《夕阳箫鼓》我虽然都练熟了,但怎么弹都弹不出阿姐示范之声,这是什么缘故?”

“乐由心生,你技艺既练熟,那就是火候的问题了。”谢盈脉道,“此是古来名曲,你如今学琵琶未久就能练习,已经是进步不错了,一时间练不好也不奇怪,不必心急。”

卓昭节扶住琵琶,歪着头道:“既然是乐由心生,未知这火候,可有办法解决?”

“这却急不得的。”谢盈脉告诫道,“俳优之流,为存身计,学琵琶只讲究媚人,所以急于求成,也不必深思为何而弹,无非是存身二字罢了,但小娘不一样,我以为小娘学琵琶,应该是悦己,所以一切还是顺其自然为主,心中有所感悟,指下自有天籁。”

卓昭节闻言一窘,心想谢阿姐到底只和自己谈多过琵琶,却不晓得自己认认真真学这琵琶哪里不是为了媚人?一是为了长辈争口气,二是为了到了长安也能有门拿得出手的技艺……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讨好旁人嘛!

若只为悦己,她才不高兴吃这样的苦头。

但谢盈脉既然对她冀望到了这样高雅的高度,卓昭节当然也不肯否认,又问了几句指法,正待告辞,外头伍夫人推门进来,先说:“下雨了,卓小娘将琵琶收入盒中再出去罢,免得受了潮。”

继而道,“我方才在回廊上仿佛听见卓小娘问乐由心生的问题?若不嫌我多嘴,拙夫从前随人学琴,倒也有过技艺娴熟却不能弹出应有之曲的时候……”

卓昭节忙问:“敢问夫人,可有良策?”

“也不算良策,不过是给小娘子做个参考。”伍夫人不卖关子,爽快的道,“当时拙夫练的是《风入松》,却始终难得神韵,后来他专门寻了一座小山,生满了松树,在里头住了一段辰光,听多了风声入松,弹出来也就自然流畅了。”

卓昭节沉吟道:“这《夕阳箫鼓》,是江南之地的夕阳西下,泛舟江上,游船筲鼓齐鸣的景象,虽然是春日之景,但目睹夕阳西下、泛舟水上,也许的确有用。”

她自家人知自家事,之所以弹不出《夕阳箫鼓》的韵味,无非是自幼没在外头过过夜,难以想象日暮时分还在水上泛舟的景象,伍夫人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当下有点迫不及待,匆匆谢了伍夫人,告辞而去。

回到游府,班氏听了这个要求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了:“如今已经入了秋,昼短夜长,即使就在青草湖上观赏夕阳西下,回来也太晚了,届时怕都要宵禁了,难道你在船上住一夜?”

“不过一夜,对付着也就过去了。”卓昭节既然连先前十指伤痕累累的苦头都吃下了,如今旁的为难自然更不在乎。

班氏一点她眉心:“是你吃苦不吃苦的事情吗?有哪家规矩的小娘会随便在外头过夜?何况湖上——你上回还没吓够?”

“那次的猎隼是意外,这些日子都没听见有人被抓伤,我想它恐怕是路过,早已飞走了。”卓昭节抱着她的袖子纠缠,“再说难为我被只扁毛畜生吓得一辈子不敢上湖?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班氏道:“总之你不许在外头过夜,难道就为了你学支曲子就要叫你外祖父去跟孟太守求道手令,专门让你宵禁之后回来?不可能的!”

卓昭节哀求半晌,班氏都不同意,她只得怏怏回缤蔚院。

路上看她兴致不高,明合与明吉对望一眼,明合就道:“其实女郎的目的是为了观赏夕阳西下时泛舟水上之景,这《夕阳箫鼓》本是描述泛舟江上,若是女郎不在乎江河小一点,倒有个地方,可以不必担心宵禁,也能看见……”

“咦,是什么地方?”卓昭节忙问。

“女郎忘记了吗?”明吉笑着道,“之前白家四娘子出阁前茶饭难进,白家长辈劝她到别院小住散心,三娘和女郎都陪着过去的,那别院一来在城外,二来建的地方,旁边不就有条河?”

明合点头道:“那河虽然不算宽阔,但却与杭渠勾连,四时水不枯竭,而且河上小舟也能载个三五人,女郎看完夕阳,上岸就是别院。”

被她们提醒,卓昭节也想了起来,孟氏那处别院的确傍河而建,甚至在楼上都能够透出柳烟看见粼粼的水光。

“但那别院是白家二少夫人的,之前白姐姐是她正经小姑,又是出阁前散心,借住几日也还罢了,我去虽然料想孟嫂子不会拒绝,可似乎也太大动干戈了点……”卓昭节迟疑着道。

明合与明吉这回可没什么办法了——班氏摆明了不肯让卓昭节过去过夜,她们能想出小河庄别院来提醒卓昭节已经是壮着胆子,要让班氏知道她们撺掇着卓昭节为了练支曲子就要惊动白家,不将她们这些使女重重的责罚才怪!

卓昭节回到缤蔚院后再次练习,越弹越是扫兴,索性又到端颐苑里去纠缠班氏,奈何班氏任凭她撒娇耍赖献殷勤,一哭二闹三上吊,使完了小娘子们的所有杀手锏,仍旧岿然不动,卓昭节无奈,只得悻悻作罢。

次日她又到博雅斋,见着伍夫人,就怏怏道:“我倒想用你说的法子,奈何外祖母不同意我出门,实在是遗憾。”

伍夫人笑着道:“昨儿个小娘走后我就被盈脉埋怨了,却是我出身乡野,住的庄子又在河边,觉得去看水上落日一点也不难,倒忘记游家规矩可不比我这等小门小户。”

既然她说起了屈家庄,卓昭节一时,好奇,就问道:“听说贵庄是长安贵人所置办的,未知是哪一位贵人的产业?”

“屈家庄的主家的确是长安贵人。”伍夫人看了她一眼,笑了一笑道,“如今庄上还住着长安派来的大总管,只是究竟是谁,我却不好多言的。”

卓昭节哦了一声——她也不过随便一问,伍夫人既然不肯说,自然也不追究下去。

倒是伍夫人轻咳了一声,似有意似无意的道:“不过那位贵人的晚辈,前不久,倒是南下,如今正住在了庄子里。”

那就铁定是宁摇碧了,秣陵也不过这么大,长安贵人的行踪哪里能够瞒得住?

估计这屈家庄十有八。九就是雍城侯的产业,就算不是雍城侯,也该是纪阳长公主的。

卓昭节想到那次柳荫外打马路过的少年郎君言笑晏晏的调戏、清晰的鹰唳,不禁暗啐了一声,心道自己真是糊涂了,怎么会觉得湖上遇见的那个冷淡高傲的世子是好人呢?也不知道他装出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是为了什么……

这些她也是随便想了一下,就又专心请教起了谢盈脉。

第六十六章 申骊歌

谢盈脉因为见卓昭节练习《夕阳箫鼓》迟迟没有进步,索性另外教了一曲——但卓昭节自来受长辈娇纵,又自负天分,谢盈脉越是劝她不要心急、不必在乎区区一曲,她心中越是不服,尤其经过伍夫人一番话,更坚定的认为自己弹不好《夕阳箫鼓》,都是因为没能亲眼看一看大江日落的恢弘场景,只要看那么一回,自己一定可以做到如谢盈脉所说的指下天籁!

所以勉强学了新曲,回到家中,直奔端颐苑,决心要以誓死纠缠到底的气势解决班氏,人还没进门,就先急不可待的叫道:“外祖母,我一定要去看大江日落!”

一边说一边进门,劈头就听班氏斥道:“没点儿规矩!还不快快给苏将军见礼?”

卓昭节诧异的抬头一看,却见班氏难得穿了诰命服饰,银白的头发绾得一丝不苟,上头对珈珠翠整齐,身边随从也比平常要多了许多,竟将端颐苑里有头脸的使女仆妇都聚齐了——在她下首的次席上,一个穿着大凉武将服饰的老者正端着茶,笑意盈盈的看了下来……

“苏伯?”卓昭节看清楚了这着大凉武将服饰的老者双眸蔚蓝,眉目深邃,却正是跟着宁摇碧的那胡人老者,她听宁摇碧叫他是苏伯,此刻忍不住脱口而出。

班氏一皱眉,再次喝道:“昭节!”

卓昭节这才醒悟过来,一头雾水的正待施礼,苏伯已经笑着道:“班老夫人太客气了,卓小娘不必多礼,某家这次冒昧登门已是打扰……”

说话间卓昭节已经糊里糊涂的行了个见长辈的礼节,就听班氏含笑道:“苏将军既是朝廷命官,又是年长,合该受此一礼的,倒是老身这外孙女,平常娇宠惯了,方才却叫苏将军看笑话了。”

“哪里,小娘子活泼些才好。”苏伯笑道,“某家在长安,长公主也不爱府中娘子拘束的。”

班氏谦逊道:“老身养的这一个,哪里能与长公主跟前的娘子们相比呢?”

“长公主膝下只抚养了某家的小主人,即雍城侯世子一人,至于小娘子,却是半个也没抚养过的。”苏伯微微一笑,“祈国公府的小娘子么……依某家看可不如卓小娘。”

“苏将军委实过誉了……”班氏笑着带过了这个话题,正巧珊瑚与玳瑁一起进来,她忙道,“可都寻着了?”

卓昭节好奇的看了眼班氏这两个大使女手里捧着的书籍——她认出都是游若珩书房里藏的几本孤本,只听珊瑚欠了欠身才回道:“除了一本前朝大家手注的《水经》,余者都寻到了。”

班氏忙问:“《水经》是怎么回事?”

珊瑚为难道:“前几日三郎说有篇功课里要用到,问过阿公,带到怀杏书院里去了。”

“苏将军请看,这……”班氏露出歉意,苏伯微笑着道:“冒昧来求已经十分打扰,再说某家偌大年纪,虽然喜欢看几本书,却距离考取功名还远得紧,亏得府上小郎君早早借走了,否则往后要用岂不是某家耽搁了小郎君?”又承诺道,“某家看完之后,定然及早归还。”

班氏又和他寒暄了片刻,亲自送了几步,苏伯才告辞而去。

送走了苏伯,班氏匆匆卸了多余的钗环,又换了家常衣裙,见卓昭节忙前忙后的跟着,伸指一点她眉心,喝道:“叫你不守规矩!今儿个丢脸了罢?”

“不过是个胡人。”卓昭节就势问,“他过来做什么呢?”

“胡人?”班氏哼道,“这话趁早收了去!这苏史那可是先帝敕封的从五品下游骑将军!你休看他是胡人,此人吟诗作赋固然不及本朝的才子们,但论到了布阵行军、阳谋诡计,那可是让咱们大凉多少武将饮恨过的人物!若非他一心一意追随旧主,以从五品武将的身份甘居家仆之位,如今早已是三四品的官职加身了!”

卓昭节大吃一惊道:“旧主?怎么雍城侯如此厉害?!”怨不得她惊讶,莫听苏史那如今只是从五品,但大凉无论文官武将,一品向来作为荣衔加于致仕或无实权之人,真正手握实权的向来都是从正二品起算的,譬如时斓,他如今的职位是中书令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大凉一朝非有后头之衔不能称相——中书令为中书省之长,属于正二品,这还是文官,武将以骠骑大将军为首,最高只有从一品,除掉几个虚衔授予,真正统军的却还要从正三品的镇军大将军起算。

这样算来苏史那的这个游骑将军可也不是小官了,须知道拱卫长安的御林军副帅因为责任重大,也才是从四品上的宣威将军——主帅却是今上兼任。

哪知卓昭节这么惊叹,却被班氏又点了一下:“谁说这苏史那的旧主是雍城侯了?”

“不是雍城侯难道是纪阳长公主吗?”卓昭节好奇的问,“按说若是纪阳长公主,这苏史那应该跟着祈国公府的人吧?”

班氏哼道:“苏史那是胡人!他的旧主当然也是胡人!你不是见过雍城侯世子的吗?那位世子远观也许看不出来,近看难道还猜不出来那位已故的雍城侯夫人定然是胡血?”

“呀!”卓昭节惊道,“那宁摇碧的母亲究竟是何人?”

“没点儿规矩,世子的名讳是你可以随意称呼的吗?”班氏轻斥了一句,才继续道,“这苏史那的出身是西域诸胡里的月氏族,他的旧主即月氏族前任首领,先帝末年的时候嫁入雍城侯府,他以陪嫁下仆的身份跟到长安的,那位汉名作申骊歌的月氏族前首领去后,苏史那就跟住了如今的雍城侯世子,他虽然是胡人,又有武将之职,却喜读书,今日就是随雍城侯世子久居江南,随行书籍看完,上门来与你外祖父借几本的,你外祖父今儿偏偏不在,倒叫我特意换了衣裙出来折腾这么半晌。”

卓昭节忙替班氏捶肩揉背,笑着道:“不想这人来头这么大,我只道他是个寻常下仆来着。”

“他也就在申骊歌跟前以下仆自居,如今对雍城侯世子也许也是极有礼的。”班氏似笑非笑着道,“先帝和今上都提倡对西域诸胡以胡制胡,月氏是大族,部族足有二三十万,族中无论男女老少,上了马拿了弓那就是战士,他们主动归顺大凉,西域由此平靖,才有商贾往来络绎不绝,使我大凉兴盛繁华……所以先帝与今上对月氏族向来优待,他当年在月氏族里大名鼎鼎,却只是族中奴隶,原本先帝给他官职一来爱才,二来是欲助他脱离奴隶的身份,偏偏他就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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