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茂侯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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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侯门-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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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表姐今儿装扮好生别致。”卓昭节知她晓得自己早早解禁、又去学了琵琶,而游灿自己却被禁足到现在,要不是大房如今戴着孝,游灼、游炎一来已经出阁生子,二来也都戴着母孝,不便招待这些小娘子,游灿今儿估计都还要绣会花,一定很不高兴,忙出言岔道。

游灿狠狠瞪了她几眼,桂圆上去说了谢盈脉,她才勉强敛了脸色,与谢盈脉寒暄几句,为她介绍众人如连小娘、宋小娘之流,在座的小娘大抵书香门第出身,很有几个是官家之女,对个操持商贾的女子就不太看得上眼,何况谢盈脉美貌,几个生得寻常些的小娘不免有些嫉妒,更不肯与她多说,不过是念着游灿与卓昭节的面子淡淡敷衍几句。

只得少数几个热情些,招呼之后问了几句琵琶之类的话题,谢盈脉客气的答了。

这时候外头有仆妇进来说要预备开宴了,众人就一起谦让着过去。

游若珩这回寿辰因为不是整寿,虽然因为他名望和与怀杏书院的渊源,使得依旧贺者如云,但也没有特别多的发帖子,这样男客放在前院,女客就在端颐苑,都是极宽敞的,宴到中途,游家子孙并外孙一起到前头敬酒道贺,卓昭节再回到端颐苑的席上,谢盈脉就委婉的提出了告辞——她如今急于上手博雅老叟传下来的制琵琶之技,委实辰光不多的,再说今日既然来了也喝了几杯水酒了,卓昭节的好意也是领受到了——这边的小娘出身性情和她都是格格不入,就连卓昭节自己,虽然对她满怀善意,但除了琵琶,两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谢盈脉再待下去也是无趣,卓昭节也看了出来,就意思意思留了几句,带她到班氏跟前告退,班氏就对附近几位老夫人解释几句,客套的邀了谢盈脉往后再来,就让卓昭节亲自去送她。

卓昭节送她到前院,谢盈脉便让她留步,道:“今儿来贺老翰林的人极多,小娘还是不要到前面去了,免得不仔细被碰到。”

“谢阿姐也小心!”卓昭节因为席上多喝了几杯酒,此刻也有点微熏,就不坚持,只站在那里看她走得不见,这才回了端颐苑。

这时候众人多多少少都喝了一点,老夫人、夫人那边还好,小娘子们这里就热闹起来了,孟妙容同样喝多几盏,双颊晕红一路弥漫到耳后,挽着袖子要玩击鼓传花,游灿与她向来有点不和睦,就道:“咱们家里却没有鼓的,若到前头借的话,那鼓声又怕吵了里头老夫人们谈兴。”

“借面琵琶来,左右那么一回事!”孟妙容拍着桌子笑道。

游灿道:“咱们家也没琵琶,只得琴……”

“卓七不是在学琵琶?怎么会没有?”卓昭节才进来就听见孟妙容打自己琵琶的主意,脸色不禁沉了一下,但今日她也算半个主人,只得忍了,对明合道,“你去取来。”

其他小娘也不知道三人之间的隐隐不和与挑事,凑着热闹叫好,又议论起来拿到花枝的人该做什么,唧唧喳喳的吵得卓昭节头晕,就对明吉道:“你在这儿看着,我去略歇一歇。”

“寿宴还没散,女郎这会可走不得。”明吉一惊,忙悄悄劝道,“不然一会夫人、小娘们告辞,女郎不能出来送,未免被说失礼。”

“我晓得。”卓昭节道,“我去外祖父书房那里喝点茶……若有什么事情你去寻我就好。”

明吉听说就在端颐苑里这才答应。

卓昭节就趁着热闹到了书房所在的小院里——一进去,才关了院门,迎面翠竹风过,倒觉得有些清醒了。

守着书房的小厮见着她独自过来,有些惊讶道:“七娘怎么一个人这会过来了?”

“我多喝了几杯过来坐会。”卓昭节对他道,“你去歇着罢,今儿料想是没人会过来的。”

那小厮忙道:“是。”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倒不是当真以为没人过来自己就可以去歇息了,只是卓昭节既然要在书房里醒酒,又没带使女,他一个小厮自然不敢多待。

等那小厮退出去,卓昭节摸了摸书房里的茶壶,喝了两口凉茶,渐渐的困意袭来,卓昭节不欲在此地睡去,想想方才被风吹着倒是轻省,就上到二楼,开了窗,从旁边取了本闲书看,只是看着看着,到底酒意上来,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第五十六章 南下真相

卓昭节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糊之中忽然就想起了别误了送客,顿时一个激灵醒来——她才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懵懂,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声在说话——

“……师兄不知,非是我不肯卖师兄这个面子,实在是长安局势复杂,敏平侯……”

听见祖父的爵号,卓昭节一惊,顿时清醒了过来,但这么一失神,就漏听了底下几句,就听见窗外和着惠风,游若珩的声音缓缓响起道:“崔师弟,你之意思,莫非昭粹南下,不仅仅是为了学业?”

“游师兄何出此言?”另一个沉稳儒雅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道,“难道令爱令婿没告诉游师兄?如今东宫膝下长子延昌郡王长成,年初又娶了敦远侯的嫡女,这延昌郡王的生母虽然不是太子妃,但师兄当年致仕前,想来也听说过太子宠爱绿姬,与太子妃并不和谐之事吧?”

竟然是游若珩与崔南风在楼下密谈!游若珩寿辰,昔年同科中榜、如今已经权倾朝野的时斓自然抽不开身从长安回来祝贺,但崔南风是每年都到的,他和游家是通家之好,卓昭节对他的声音自不陌生。

卓昭节暗暗吃惊,忙放缓呼吸,生怕被他们发现,虽然游若珩不会拿她怎么样,毕竟她也是无心撞见了此事,那崔南风念着游若珩的面子就更不会计较,可实在尴尬——何况从方才醒来后听见的第一句话来看,仿佛……还与卓昭粹图谋的拜师有关?

她这边正惊疑不定,底下游若珩已经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今朝中,圣人最信任时师兄。”崔南风知道游若珩致仕之后就万事不肯操心,当下耐心道,“其次才轮到祈国公、敏平侯、敦远侯这几位,此外,苏太师虽然退隐已久,但余威尚在——师兄请看,祈国公与敦远侯本就是姻亲,如今的祈国公夫人是敦远侯嫡亲胞妹,其子也早就立了祈国公世子!两家不说是一家,但敦远侯嫡女嫁与延昌郡王却是祈国公亲自做的媒……

“至于敏平侯,尝教导延昌郡王骑射多年,自然也是支持延昌郡王的……只是苏太师坚持延昌郡王虽是长子,却非嫡出,当年因是太子第一子,圣人喜悦之下,答应太子册其为郡王,已经坏了规矩!如今更不该为他娶高门贵女!若是苏太师如此,倒也没什么,但师兄须知道,淳于皇后……”

游若珩沉吟道:“淳于皇后向来重嫡出。”

“不错。”崔南风苦笑着道,“淳于皇后可不是普通的重嫡出!就是圣人膝下也没有妃嫔所出之子女,从太子到诸王、公主皆出自皇后!从本朝以来,但凡宠妾灭妻者,淳于皇后除非不知,一旦知晓,必定追究到底,重责不饶!实际上,据时师兄最近送来的消息,东宫宠爱延昌郡王已经被皇后责罚过数次,倒是晋王、光王,皆与王妃琴瑟和谐,深得皇后欢心……所以即使祈国公、敦远侯、敏平侯都站在了延昌郡王这方,连太子本人也更喜欢庶长子,对太子妃所出的真定郡王有所冷淡,但只要皇后在一日……师兄你也知道,太子怎么可能与皇后相争呢?就是圣人,如今这儿没人,我说一句——圣人许多时候也拗不过皇后的。”

“如此说来,昭粹南下,竟是受了敏平侯的指使?”游若珩喃喃的道。

崔南风道:“这事情我也不好直接问,但他才到,时师兄的信就追了过来,说明了长安局势……现下苏太师靠着淳于皇后处处打压延昌郡王,要保真定郡王将来的储君之位,而祈国公、敦远侯这些人,连女儿都嫁了,当然也不甘心……两边都想拖着时师兄下水!毕竟圣人对时师兄十分的倚重,又有华容长公主在宗室里的影响……皇室之事最是凶险,当年齐王作乱,时师兄好容易才避了过去,又靠着才能并华容长公主的说情,才能入阁,如今争储比之诸王叛乱更为惊心动魄,何况时师兄近来也很是思乡,他惦记着过几年寻个机会告老还乡,与咱们一起闲来小酌,也算是全了当年恩师跟前一起苦读时的约定……实在不想再被卷进去,所以,卓昭粹我是万万不能收的,这一点,还求师兄体谅。”

游若珩叹了口气道:“我哪里知道这其中竟然有这许多隐情?不瞒你说,若非你提到东宫,提到争储,我只道这孩子南下当真是为了替他父亲争口气呢!怜他这一番孝心……何况既有结发元配所出的嫡子在,却要越过了去立继室所出的幼子,这实在不像话!”语气里不免透出几分伤感,“当初时师弟做媒将霁娘许给卓芳礼,说他品行不错,如今看来,他究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也是我自己愚钝,不是你今日特意来说明……”

“师兄这话说到哪里去了?”崔南风道,“你我份出同门,彼此提醒本是应该的,不过敏平侯如今曾孙都有了几个了,还不肯立世子,也难怪卓芳礼会着急,卓昭粹年岁还轻,慢慢教导着也不至于一心一意走旁门左道了……再说敏平侯是他的嫡亲祖父,长辈命令下来,他一个小辈也为难,师兄也不要太过责怪他……”

两人又对此事感慨了几句,转而说起了任慎之、游炽、游焕的功课来。

楼上,卓昭节面色时红时白,手按胸口,只觉得心砰砰的跳着,千头万绪袭上心头,偏自己却毫无主意!

她怔怔呆了片刻,猛然想到自己方才是伏睡在窗边,所以游若珩与崔南风进来,虽然二楼的窗开着,却没发现自己,但此刻自己醒来,自然直起了身……她不知道游若珩和崔南风什么时候会离开,就小心翼翼的脱了木屐,赤着脚,预备退到书架后,免得被发现。

不想——才转过身来,眼前所见,却猛然一惊,几乎没当场失声尖叫——相比之下,宁摇碧显然早有准备,头也未抬,只轻描淡写的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卓昭节用力一咬舌尖,才忍住了到嘴边的惊呼,定了定神,才见他也是脱了木屐,盘坐在不远处的书架下,正用极为缓慢、轻柔的手势,翻阅着一本架上取下来的古书。

正盛夏时候,骄阳被书房附近稀疏的竹叶少滤,窗下小小莲池返照阳光,水色潋滟,将书房二楼映得一片堂皇,这堂皇里,但见宁摇碧面色出奇的皎洁明亮,似玉似瓷,容光焕发,潋滟水光在他胸前、臂上摇曳着粼粼的光芒,在他那传自胡血的长睫下拖出浓重的黑影,有一种难以描述的俊美与华贵。

他仿佛一点也不担心卓昭节会惊动楼下之人,示意之后,就继续专心看了下去,那姿态全然不像是擅入他房、又才偷听了长辈谈话的人,倒更像此地是他的一样——那么的理所当然。

卓昭节愣愣看了他半晌,因为如今楼上楼下的窗都开着,她方才连游若珩与崔南风的叹息声都听得清楚,此刻也不敢冒险开口,只得呆呆的望着他。

宁摇碧任她看着,耐心而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籍,半晌,他翻完最后一页,合上书,轻轻放回原处,也看向了卓昭节——那种毫不掩饰、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卓昭节片刻光景就败下阵来,她面颊一红,将视线移开。

只是宁摇碧却并未因此收敛,他背靠书架,索性叠手为枕,专心的盯着卓昭节看着——卓昭节如今当真是如坐针毡,怕被游若珩和崔南风发现,既不敢开口、又不敢离开——惟恐离开时身上环佩钗环出声,被底下听到……

这么着简直是度日如年,好歹底下游安进来催促,道是外头有事,两人才一并出去了。

在楼上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竹后,卓昭节长出一口气,转过头来,却见宁摇碧还在饶有兴趣的望着自己,她面色更红,气恼道:“世子这样看我做什么?”

“你能看本世子,本世子为何不能看你?”哪知宁摇碧理直气壮的很,卓昭节一想……仿佛的确是自己先看他的,顿时有些语塞,她还没想到话来回,宁摇碧已经继续道,“再说你也不见得比本世子好看。”

“……”卓昭节有些恼羞成怒,“我是女郎!”

宁摇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卓昭节还道他要赔礼,哪知他道:“说的也是,小娘家家的气量总是会小一点,本世子都未在乎你方才轻薄本世子,小娘还要记恨本世子看你几眼……”他摇头叹息,“古时圣贤诚不我欺!”

……轻薄!卓昭节一瞬间,对宁摇碧先前的好印象直接跌到谷底!

她深吸一口气才稳住语气道:“我方才看你……不,我方才看着你……不!我方才!是为了想问,你为什么会在此处?”

“宴席无趣,随意走走就到了这里,还没细看,楼下就来了人,本世子原本倒无所谓,正想招呼,哪知转头却见有人在窗边酣睡,惟恐生出闲话,惹人误会,也只能藏身不出,聊翻几本书打发辰光了。”宁摇碧收回作枕的手臂,活动着手腕,不急不慢的道。

卓昭节的脸色,先是微怔,再尴尬,再气恼,再无语……

她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胡乱道:“那世子请继续看书罢。”就起身待要走。

哪知她方才醒来便未移动过,半边身子早已麻木,这会一个起身去穿木屐,才一踩上就惊叫着摔了下去,宁摇碧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好笑道:“玩笑几句罢了,小娘何必如此畏惧本世子?”

“……我没有畏惧你!”卓昭节如今暂不能行,也只能悻悻的坐了下来,按了按腿,郁闷道,“我只是想外头在送客了,该去露个面。”忽然想起,“世子你也该走了吧?”

宁摇碧无所谓的道:“此刻出去免不了一群人围上来聒噪,等人都散了,本世子只要与游老翰林招呼下即可。”

卓昭节抿了下嘴,低头不说话了。

宁摇碧却闲谈似的搭话道:“见过几次,却还不知道小娘之名?”

“我叫昭节。”大凉风气开放,女孩子家的名字说下也不打紧,卓昭节随口道。

“噫,昭节为春之别称,小娘是春日出生的?”宁摇碧道。

卓昭节点头,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世子叫摇碧,多半是夏日出生的。”

“金塘闲水摇碧漪,老景沉重无惊飞。”宁摇碧似笑非笑道,“人人听了这个名字头一个想到的都是李长吉的这套《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并闰月》,但实际上却不是。”

他悠然道,“是……摇落方知碧玉深。”

“摇落方知碧玉深?”卓昭节一抿嘴,“我只读过‘摇落方知宋玉悲’,却不知道这句是哪位所写?”

宁摇碧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答非所问的道:“你那胞兄,南下的目的被戳穿了。”

“……”卓昭节一闷,随即道,“崔山长和外祖父是不想多事,令伯父似乎早已身在其中了吧?”

“祈国公那边的死活和我雍城侯府有什么关系?”宁摇碧哂笑着道,“所以,你说如果我将今日所闻传回长安,淳于皇后若是知道你们卓家如今就在为延昌郡王这么鞠躬尽瘁、连游老翰林都哄上了……即使太子,也还没登基呢!皇家会怎么想?”

“你!”卓昭节瞪大了眼睛,吃吃难语!

第五十七章 兄长永远是对的……

“哈哈!”见将卓昭节吓住,宁摇碧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一脸促狭得意的道,“你这小娘怪好玩的,怎么本世子说什么都信呢?祈国公乃是本世子嫡亲伯父,这件事情他在其中,本世子揭发了他,先不说后果,这不孝不义四个字岂不是先占下来了?再说如今圣人、皇后都安康得很,太子殿下也正当壮年,未来如何尚不可知,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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